第13章 章
第 13 章
蘇清妤有了一萬兩銀票,當即吩咐元冬備轎,随後一番梳洗打扮後,就帶着她來到了臨猗坊。
守門的小厮看到她,倒是沒有再為難她,直接讓丫鬟領着她到了孫三娘的閣樓。
孫三娘剛睡醒,衣裙淩亂,雲鬟不整,就這麽見了蘇清妤。
“陸夫人怎麽又來了?”孫三娘語氣雖是冷淡,但臉上并沒有再露出輕蔑嘲諷的神色。
蘇清妤尋短見一事其實鮮少人知,不過孫三娘這幾日一直留意陸府動靜,所以也得知了此事,她內心很驚訝,也有些擔憂,她求財不求命,若真把人逼死了,倒成了她的罪過。
這個女人是真不要命。和這種女人打交道,還是小心謹慎一些為好,免得自己哪句話戳中人家的痛處,人家拿根繩子在她這吊死,她就說不清楚了。
蘇清妤正襟危坐,從袖中拿出銀票,輕輕地放在榻幾上,不亢不卑:“這是一萬兩銀票,遲了一日,還請孫掌事莫要見怪。”
孫三娘暗暗打量了她一眼,經過一場生死,她倒不似先前那般卑微懦弱了,孫三娘見好就收,笑嘻嘻地拿過銀票:“無妨無妨,我既收了你這錢,就一定會遵守你我的約定。你娘在我這裏絕對不會再受人欺負,我會讓人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不讓她幹一點粗活。”
“多謝。”蘇清妤點點頭,“孫掌事,我可否見一下我母親?”
“好說。”孫三娘笑道。
給了銀子,孫三娘十分痛快地讓蘇清妤見到了她的母親。
母女二人一見面便不由得心中酸楚,随後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蘇清妤自小受盡父母寵愛,以前但凡有什麽委屈都會與王氏訴說,但此刻她獨自将所有委屈都吞進了肚子裏,佯裝一點事也沒有。脖子上的勒痕被她用粉以及高領子的衣服堪堪遮掩住了,王氏并未看出破綻。蘇清妤也沒有将給了孫三娘一萬兩銀子的事告訴王氏,以免她擔憂多想。
王氏帶着蘇清妤到了她的住處,這屋子是供粗使丫鬟居住的,裏面很簡陋也很狹窄,就這樣還擺了六張床,床上鋪的被褥看着也破破爛爛,屋內除了一張陳舊破損的梳妝臺和一張凳子,竟沒有別的家具了。蘇清妤不由又是一陣心酸,好在孫掌事已經答應她,會給她母親換一間單獨的屋子。
“母親,這些銀子您拿着,別讓人知曉。有需要的就用出去,不要省着,用完了我再給您。我以後也會常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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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母親拖累你了。”王氏心疼地看着她,“這種地方不是你該來的,以後少來,托人送封信就行了。”
蘇清妤默然,随後扯開了話題。
一炷香後,有丫鬟過來催促蘇清妤離去。
蘇清妤依依不舍地起身,握着王氏的手,“母親,父親那邊你不必擔心,我會讓夫君照顧的。”
王氏點點頭,隐忍着淚,“回去吧,好好和你夫君過日子,這地方少來。”
蘇清妤點點頭,萬般不舍地随着丫鬟離去。
剛出月洞門,蘇清妤就碰到了蘇迎雪,兩人皆有些錯愕。
蘇迎雪和平日裏素淨的打扮不一樣,此刻的她紅裙綠裳,雲鬓霧鬟,她微微擡起手,露出雪白的手腕,上面還戴着一翡翠镯子。
這麽一看,她和她母親的處境截然不同。
“姐姐,你是來看望母親的麽?”蘇迎雪問,語氣柔柔弱弱,給人一股我見猶憐的感覺。
自從她的丈夫死後,她就再沒有塗脂擦粉,穿的衣服也再沒有鮮豔的顏色,今日這身打扮倒是讓她有了過去的俏麗影子。
蘇清妤從她憂郁的神色中看出她過得并不好。
她想,以蘇迎雪這樣的容貌孫三娘斷然不會讓她幹些粗活雜活,估計是逼着她出去與參加一些宴會,與那些權貴官員應酬。
“嗯。”蘇清妤點點頭。
出于禮節,她與蘇迎雪寒暄了幾句,就在她準備與她辭別時,她忽然想起一些事,而後內心一動。
她扭頭看向等候在一旁的迎春,“可否讓我與妹妹說幾句話?”
迎春猶豫了下,同意了。
蘇清妤攜起蘇迎雪的手,走到一旁,壓低聲音:“妹妹,你可還記得傅清玄,傅相?”
蘇迎雪怔了下,腦海中忽然閃過在國公爺壽宴上看到的那抹身影,雖然只是匆匆一面,但她認出了他,傅清玄。
和蘇清妤一樣,她沒想到當年那個家世清貧,沒有後臺背景的少年竟然會成為今日這個一手遮天的權相,而且,他還和當年一樣,容貌絕世,氣度出塵。
“姐姐怎麽突然提起她?”蘇迎雪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騷動,別扭地問。
蘇清妤打量着她年輕嬌麗的面龐,歲月并未使她的美貌失去,反而多了幾分成熟風韻,這樣的她,傅清玄見了可會再次心動?
“傅清玄曾經喜歡過你。”蘇清妤平靜地道,是十分确定的口吻。
蘇迎雪沒想到蘇清妤還記得此事,臉不覺紅了紅,“姐姐怎麽突然說起這些事,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莫說我不記得了,估計人家也早就忘光了。”
“不見得。”蘇清妤端秀的眉眼掠過些許悵惘,少年慕艾,這份心動是很難輕易忘懷的,就像她一樣,很難忘記當年t杏花樹下那驚鴻一瞥。
傅清玄既然還記得當年她對他犯下的過錯,也應該會記得蘇迎雪。
“傅清玄年近而立,卻不曾娶妻納妾,換做是別有權有勢的男人,早就妻妾成群了。也許,他還惦記着什麽人也未可知……”蘇清妤話到此處頓住,随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蘇迎雪。
蘇迎雪被她看得臉一熱,臉上的紅暈更深了一層。
蘇清妤點到為止,而後告辭而去。
蘇清妤內心其實并不希望蘇迎雪與傅清玄有情人終成眷屬,然而若蘇迎雪能夠攀上傅清玄,也許她的父親才能有救。
她做不到的事期望她能做到吧。
蘇迎雪出神地望着蘇清妤的背影,在蘇清妤說那些話之前,她從未有過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但此刻,她的心有些動了。
如果她能得到傅清玄的青睐,那麽她就可以逃離這個鬼地方,搖身一變成為尊貴不凡的女人,到那時就算蘇清妤見了她也要畢恭畢敬。
* * *
蘇清妤還沒出臨猗坊的門,就忽然聽到一陣喧嚷聲以及齊整的步伐聲。還沒反應過來,一群官兵魚貫而入,很快就将臨猗坊包圍起來。
看着這威嚴肅穆的光景,蘇清妤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們似乎并不是沖着自己來的,于是帶着元冬就要往外走,卻被一穿着禦史官服,目光如鷹般銳利的男子攔住。
“你是陸夫人?”他問。
蘇清妤并不認識他,然而他卻認識自己?心中疑窦叢生,不答反問:“你是?”
他正色道:“本官乃是督察院的人,孫三娘涉嫌貪墨,本官負責調查此案,陸夫人亦需随我走一趟。”
蘇清妤心咯噔了下,“為何?我和孫三娘并不認識。”
右都禦史陳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麽?”
蘇清妤有些心虛地住了口,她才給了孫三娘一萬銀子,他不會得知了此事,想要治她一個賄賂的罪吧?若真是如此,他這消息也收得太快了,難道……
蘇清妤心口一沉。
“小姐……”元冬抓着蘇清妤的衣袖,一臉惶恐不安。
“別擔心,我們不會有事的。”蘇清妤小聲安慰她,內心卻深覺忐忑。
孫三娘披頭散發地被幾名官兵押解出來,除了她,還有幾個蘇清妤不認識的人。
經過她身旁時,孫三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仿佛是她告的密一般。
蘇清妤黛眉微蹙,并未說話。
臨猗坊隸屬于禮部,孫三娘不過是一掌事罷了,看這陣仗他們針對的應該不止是孫三娘。
蘇清妤被迫跟随督察院的人離去,臨猗坊的大門口已經被圍觀看熱鬧的百姓堵得水洩不通。
蘇清妤此刻像犯了事的人,承受着衆人的指指點點,她羞愧得幾乎擡不起頭來,就在這時,人群中一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
雖然只是一閃而過,蘇清妤仍舊眼尖地發現,那人是傅清玄的随從。他的出現更加驗證了她的猜想。
這是傅清玄做的一個局,而她在不經意間成為了被他操弄的棋子。
蘇清妤沒有被關進督察院的牢獄裏,而是被帶到一間空屋子裏,屋子裏只有簡單的桌椅。
禦史陳鶴還好心地給了她一杯茶,蘇清妤無心飲茶,不等他審問,就就将孫三娘如果向她索要一萬兩銀子,如何逼她就犯等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她被傅清玄玩弄于股掌之間,還有什麽敢不交代的。
蘇清妤在供狀上畫了押後,陳鶴就拿着狀紙走了,蘇清妤被單獨留在屋子裏,惴惴不安。
過了許久,陳鶴又回來了,他神色比去時輕松。
陳鶴與她說,念她孝心一片,決定對她網開一面,蘇清妤一直懸着的心終于落了下去。
蘇清妤從屋子裏出來,剛好聽到兩名督察院的官員在小聲議論着:“聽說禮部尚書也涉案了?”
“可不麽。孫三娘為了從輕發落,把和她一起收受賄賂的官員全都交代了。”
“短短幾個月就折掉兩個禮部尚書,估計以後個個都嫌棄這個職位晦氣了。”
“那新上任的禮部尚書聽聞是……”那名官員悄悄耳語,說了一個名字,“推上去的,首相很是不滿意,卻礙于那人身份,逼不得已同意了。結果還沒多久就出了這事,你想想吧。”
陳鶴咳了一聲,那兩人連忙噤聲。
果不其然,孫三娘只是魚餌,禮部尚書等人才是大魚,蘇清妤內心又一次忍不住感慨傅清玄的城府之深。
他料到她一定會把那一萬兩銀子給孫掌事,也料到她會為了自己的名譽不告訴禦史那一萬兩銀子的出處。
蘇清妤剛出督察院的大門,就看到了傅清玄的随從吳峰。
他似乎專門在外頭等候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