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白癡

第12章 章

第 12 章

江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個标志性的笑容，說：“謝謝。”

楊平拉着門，站在門口看着江遠那副疏離客套的表情，這不是他想要的反應，兩人之間又沉寂了數秒。

楊平很是失望地眨了眨眼睛，最後也只能點點頭，說：“那你休息吧。”

“嗯。”江遠關上門，門口的人也後退了一步。

兩個人中間隔着數年，對方身上發生過什麽他們都不知道，楊平的一句我很想你撕開了過去的面紗，有些難堪的，江遠似乎不怎麽在意他的這句話。

楊平失落的像是一只濕漉漉的大狗，和從前沒有什麽兩樣。

“楊平——”江遠再次拉開門。

楊平回頭，看到江遠，立刻折返回來，心心切切地問：“怎麽了？”

江遠手寫了一張便簽，上面是一串數字，說：“聯系方式，你要嗎？”

楊平本來黯淡的眼睛頓時來了精神，他迫不及待地從自己的口袋拿出手機，加了號碼，按着號碼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屋子裏的手機響了兩聲，楊平又挂了。

“別忘了給我備注。”楊平說。

江遠的臉上這時候浮現了一點笑意，說：“嗯，知道。”

看到江遠臉上的神情，楊平頓時開心，心切又不安地捏着手上的便利簽交代：“晚上好好休息。”

次日。

“咚咚咚——”鄭師敲了敲門，推開門縫，看到楊平在辦公，說：“有點事。”

楊平把手機放下，身子很是放松地靠在靠椅上，微微仰着一點腦袋，說：“嗯。”

鄭師：不對勁....

一百個...不對勁...

楊平臉色紅潤，嘴角微微上揚，眼角帶着一點難以捉摸的笑意，身子放松地看着他。他要是沉着臉，或者頭疼的嘆息，這樣的話，鄭師反而會覺得很放心。現在這個樣子，鄭師頭皮發麻。

“我給你郵箱發的那個策劃，你怎麽看？”鄭師拉了一條椅子過來，坐在楊平面前。

楊平點點頭，說：“看了，有機會。”

突然得到肯定的鄭師心中愈發覺得不對勁了。

楊平這個人他很了解的。兩個人是老鄉，他剛進雲南的分公司不久，就跟着楊平到北京了。這人在工作上出了名的難搞，一個策劃能被他反複地修改十幾個版本，折磨死人。對接的乙方公司也特別害怕他，萬一碰到楊平審核，那就是永無止境的修改。

鄭師想了想，确定自己前兩天發過去的那個郵件的确是電子商務的策劃案，說：“有機會是什麽意思，能不能搞起來？”

楊平拉近了一點距離，說：“我們公司要做這個板塊是可以試一下的，不過還是需要找個人來把把關，最好參考一下，取個經之類的，畢竟咋們也是第一次做。”

鄭師：“我也是這麽想的，也在找這方面的人，或者去XX公司取經也可以，他們那邊的人我都認識不不少。”

楊平忽然笑了，說：“嗯，可以，去他們公司了解了解也是好的，我昨天晚上跟你說有個人，可以引薦你認識，晚上一起吃個飯怎麽樣。”

“就是昨天你說的那個從國外回來的？”

“嗯。”

鄭師：“可以，那我這個策劃，就算是，通過了吧——”

楊平看了他一眼，說：“這也不是我一個人拍板的事情，你先做個簡單的調研，預估一下一期投資大概需要多少，到時候開個會，大家一起看一下。”

鄭師松了一口氣。

楊平說的會議主要是他們戰略部的幾個負責人開會，楊平這邊通過，會議上應該就沒什麽問題。

出門前，鄭師忽然回頭說：“楊平——”

看文件的楊平擡起腦袋。

“你今天，太好說話了。”說完，鄭師溜之大吉。

楊平：....

難道我平時不好說話？

江遠中午的時候接到了楊平的電話，他正在看房子，走了好幾個小區，沒有看到合适的。他原本是打算找一個三居室，要是看着不錯就打算買下來，結果一問北京的房價，想了想，最後還是放棄了，先租房子住着。

“在哪？”

江遠朝着房東擺擺手，示意自己先走了，說：“在外面找房子。”

楊平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停頓了兩秒鐘，說：“有沒有時間晚上一起吃個飯？”

“嗯，可以。”

晚上吃飯屬于私人的幾個人聚在一起聊一聊，因此楊平只是交代了一句助理不用跟着，然後讓司機也回去了，他提前訂好餐館，還有時間回家捯饬捯饬自己。

楊平站在衣櫃前，挑挑揀揀了半天，楊明國走了進來。

幾年不見，他更顯老。因為做了手術的原因，身子一下變虛弱了很多，說話的中氣也明顯的不足。

“晚上還是不回來吃飯？”楊明國問他。

楊平：“嗯，晚上和幾個朋友聚一下，不會很晚回來。”

“開車就別喝酒。”

“知道的。”

楊明國說完就出去了。

楊平現在完全能夠獨當一面，做什麽都很好，對父親也不錯，身為父親的楊明國對于管束楊平這件事幾年前就顯得力不從心了，能勸一兩句就勸，勸不動的，楊明國也不說了。

比如，結婚這件事。楊明國來北京做手術的時候，心心念念地讓楊平的趕緊結婚，楊平咬着牙梗着脖子，就是沒個回應。

楊明國在鬼門關走了一趟，也看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替他們考慮那麽多做什麽。

楊平出門前交代了兩句，藥記得吃，早點休息諸如此類的話，然後穿的人模狗樣的出門去了。

江遠在酒店門口等他，楊平沒有讓司機開車，自己開了一輛私家車出門，到了位置看到江遠站在門口打電話，朝他喊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夜裏下了雨，今天氣溫忽地又涼了，江遠穿了一個外套，白色的，下半身穿的一條灰色的休閑褲，帆布鞋。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個畢業不久的大學生。

江遠看到楊平，說了兩句什麽，把電話挂了，小跑過來。

“等很久了嘛？”

“沒有。”

楊平繞了小路，路上還接了兩個電話，一個是公司的事，另外一個是鄭師的。

“我們還沒到呢？”

“我們——嗯，兩個人，對啊，怎麽了——沒有，你等一會到了就知道了，跟你電話扯不清楚——”

江遠：“除了我們兩個還有其他人是嗎？”

楊平點點頭說：“嗯，也算是我的一個朋友，認識一下，介意嗎？”

江遠搖頭說：“不介意，就是有點好奇。”

前面是紅燈，車子緩緩停下，夜色已然降幕，北京拉開了獨屬于自己夜晚世界。

“好奇什麽？”

江遠：“你的，朋友。”

楊平讀書時候，真沒有什麽朋友，寝室的關系一般般，他自己又獨來獨往慣了，不喜歡和人搭夥去玩，頂多就是出去吃個飯，奈何那時候又沒有錢，所以每次大家出去他都在寝室待着。

之後就是整天和江遠混在一塊了，上班之後都是同事，難得說有什麽朋友。

楊平看他有些笑意，自己也忍不住笑意。

很奇怪，看着江遠笑着，他也好開心啊。

楊平帶着一點惋惜，說：“可惜，他是個話痨，除了這點，我覺得都挺好的。”

江遠靠在軟乎的靠背上，腦袋歪着一點對楊平，下意識地說：“你怎麽好意思說別人是話痨。”

楊平先是呆了兩秒，這話，這語氣，像極了以前的那個江遠。江遠有可能也注意到這話的不對勁，清了清嗓子，想要解釋什麽，楊平先說了：“我現在，話挺少的。”

江遠有些不自然地點點頭。

車子緩緩停下在地下車庫，車子熄了火，楊平卻沒有下車的意思，見他不動，江遠也不動。

楊平打開車內內飾燈，昏黃的燈光罩在他的身上，他雙手還握着方向盤，并沒有松開，他低聲地說：“江遠，我們不要尴尬好不好。”

本來還覺得不自然的江遠忽地被他這句話逗笑了，他還以為楊平不是以前的那個楊平的。

現在看來，還是的。

江遠說：“嗯，好。”過了片刻，他說：“楊平，你不覺得你說話太直接了嗎？”

“我跟你說話不喜歡繞彎子。”楊平語氣平穩地說。

事實上，他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和江遠說。

只不過還沒有機會。

中間的離開，不管什麽原因都好，楊平都接受。他什麽都接受，他不在乎江遠離開的原因，他只希望江遠能回來。

楊平說話比兩年少了青澀，多了沉穩，說話沉甸甸地的，聽得江遠耳邊一陣發麻。

“楊平——”窗戶上忽然出現一個人影，敲了敲玻璃。車內的兩個人均被吓了一跳，江遠原本要說些什麽話瞬間吞了下去。

楊平打開車門，兩人下車，鄭師興沖沖地說：“我說這車子這麽眼熟呢，一看車牌果然是你。”

鄭師穿着格子襯衫，帶着一副黑色的邊框眼鏡，洗的發白的牛仔褲，臉上帶着一點質樸倔強。他眼神在楊平身上停了停，随即略過他停在了江遠身上。

江遠露出一個很淺的微笑說：“你好。”

鄭師愣了一下說：“哎——你是不是——”然後他又瞟了一眼楊平，對方神色自若，要不是鄭師在他身上聞到了香水味，他還真以為楊平今天只是一頓普通的聚會。

“哎呀，你好你好，久聞大名啊，我是鄭師。”鄭師笑嘻嘻搓着手和江遠握手。

江遠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句久聞大名是什麽意思，楊平就輕輕地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坐電梯上樓。

楊平的這個動作讓江遠有了一瞬間的恍神。

楊平雙手插兜，站在電梯間的前方，江遠和鄭師站在他的身後，江遠只要稍微擡起一點腦袋就能看到楊平寬闊平展的肩膀，

鄭師忽然對江遠說：“你說我和楊平都一個地方出來的，這家夥吃的也沒有我好，怎麽能這麽長個子呢？”

楊平微微側着腦袋回頭對鄭師說：“我不但長個子，我還長腦子。”

言外之意不明而喻。

鄭師很輕地啧了一聲。

江遠站在他的背後，往鄭師的方向靠過去一點，以方便能看清楚楊平的臉，玩笑說：“現在說話好毒啊。”

“他以前不這樣嗎？”鄭師疑惑道：“他一開口就能損死人，乙方公司每次來對接的時候都要提前問一句是不是他要來的，那設計部的小姑娘都怕死他了。”

以前？

以前？

楊平以前是什麽樣呢？

沒錢吃飯經常纏着讓江遠請客，傻乎乎地總是會說一些奇怪的話。

“他？”江遠想了想說：“嗯，話挺多，而且沒什麽營養。”

站在前面的楊平微微垂着一點腦袋，金色電梯鏡面玻璃倒映出他嘴角的笑意，站在後方的江遠看得清清楚楚，鄭師驚恐道：“怎麽可能!”

Ding~

電梯到了樓層，腳底下是紅色的軟布腳墊，空氣中是隐約的飯菜香味。鄭師跟在他身後還在和江遠說：“不可能，他臭名遠揚了都，在雲南的時候就聽說過了。那時候我還跟着老陳，老陳說他人很好來着，我輕信了，開會的時候，人倒是穿的板正正的，一開口罵哭了好幾個員工。”

江遠全身心聽鄭師講這話，沒有注意到腳底下的兩級臺階，差點踩空了，驚呼一聲，楊平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對鄭師說：“少說點行不。”

鄭師在外面對楊平很是放肆，仰着腦袋說：“在公司你管着我，怎麽在外面還管我。”

楊平沒搭理他，對江遠說：“他滿嘴跑火車，什麽都別信。”

到了餐桌上，楊平這才正式将江遠介紹給鄭師，問他要不要考慮跟江遠取經。

江遠喝了兩杯酒，說：“感情你這是拉我來給你幹活啊。”

楊平搖搖頭說：“不是，主要還是想讓你見見我朋友。”

“呦呦呦！我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小楊總的朋友啊。”鄭師說。

“你現在回國，有什麽打算嗎？”楊平自動略過鄭師，問江遠。

江遠想了想說：“嗯，先找房子，然後找工作。”

楊平點點頭，使了一個眼色給鄭師，鄭師立刻捕捉到裏面的意思，說：“我們公司有意思開辟一條新的電商渠道，就是效仿國外的銷售模式，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了解一下。”

江遠看了一眼楊平，楊平什麽表示都沒有，自顧自夾菜吃。

鄭師看出裏面的端倪，立刻拍板說：“這個部門成立了我做主，怎麽我招聘個人還有問題了！”

江遠猶豫地一瞬，他昨天托人搭線吃的那頓飯其實也是想看看有沒有合适的工作，這倒好，遇到了楊平。

工作一下子就被敲定了。

“嗯，可以考慮考慮。”

“考慮是得好好考慮一下。”鄭師清了清嗓子，手搭在桌面上，湊近了江遠說：“畢竟我們公司的合同，一簽，最好都是三年打底的，這樣拿到的福利多啊。”

楊平把筷子一放，涼飕飕地瞧了一眼鄭師：人精。

有本事說我們公司只能簽約終生合同好了。

鄭師皺眉地回看楊平：沒用的家夥！

還在考慮的江遠完全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眼神交流，他在國外呆了太久，是真沒有聽出來這裏面的端倪。

“那行啊，我過陣子去你們公司瞧瞧，帶個簡歷什麽的給你。”

鄭師喜上眉梢，一方面自己心心念念的電商部門要成立了，另一方面還拉到了一個在國外有經驗的負責人，還有就是這人竟然是楊平的老相好！

好事成雙啊！

鄭師哈哈大笑兩聲，舉起酒杯，楊平開車，以茶代酒，幾個人就敲定了這件事。

飯後，鄭師等家屬來接他，楊平擺手示意要先走了，鄭師卻在這個時候一把拉住楊平，說：“這附近有個公園，散步的好去處，今天天氣這麽好，別錯過啊。”

楊平目光晦澀，說：“你...你...”他竟然被鄭師的話說的有點心動了。

鄭師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拍了拍胸脯，說：“人不錯，我已鑒定。”

楊平髒話差點脫口而出，好在憋住了。

江遠站在電梯走廊的另外一邊，就看着他們兩個人一來一往的秘密對話。

過了一會，楊平臉上帶着一絲尴尬地走過來，江遠順勢摁下電梯——負一層。

楊平盯着電梯間的數字緩緩落下，不斷有人湧入電梯間，他往後站，給江遠圈出一個安全的空間，兩人忽然間靠近了，那種不自然的氣氛再次出現。

楊平低頭，能看見江遠耳垂微紅，垂着雙眼，黑色鴉羽般的睫毛在他的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要不要去附近走走。”楊平忽然說。

江遠不敢擡起腦袋，生怕和楊平貼的更近了，問：“去哪？”

楊平：“附近的一個公園。”

江遠說：“可以啊。”

這段對話如此的平靜自然，就像是在兩人間上演了無數次一般，周圍的人估計也想不到如此自然熟稔的對話和語氣發生在不過才重逢的兩人身上。

電梯在一樓停下時，楊平扯了扯他的衣角說：“我們出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