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回到公司,楊平給上司提交了同意去雲南的分公司兩年,時間就是兩年,只要兩年,兩年後就調回北京的總公司。
這天下班之後,楊平回去收拾東西,遠遠地看見一個男人和江梅芳走在一塊,兩人有說有笑。楊平也就望了望,回去沒有和江遠說起這件事。
他覺得這也挺好的,江梅芳離婚了這麽久,要是找一個本分的男人二婚的話,對他們家是一件好事。只不過以江遠的性子恐怕會很難受,不如等過段時間在和他說。
況且,萬一兩人沒成,這邊和江遠又說了,鬧得他們母子不和,這也不好。
楊平把這件事藏在心裏,沒說。
要離開這天,楊平把在江遠家裏的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能帶走了都帶走了。送楊平去火車站的時候,楊平本不想讓江遠去送,江遠硬要去,路上一直糾結楊平什麽時候回來,能不能在下個月8號回來。
楊平說下個月4號回來。
楊平提前和老陳說了,不管怎麽樣,要請假回來看奧運會。老陳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年輕人嘛,寬容一些也沒什麽,況且楊平是唯一個一個願意從北京轉到昆明的實習生。
實習期已經過了,到了分公司就是正式員工,和在北京的工資沒什麽差別,就是昆明的地理位置不如北京好。和他同一批的實習生沒有願意從首都要昆明的。
“你答應了哦,4號我在火車站等你。”江遠說。
不知道為什麽楊平心裏有種很不安的情緒,他看着江遠,胸腔裏很酸。
從04年到08年,四年了,江遠一直陪在他身邊,突然要走,他不知道怎麽開口。他是打算下次回來和江遠坦白,坦白自己會在昆明呆兩年,等兩年時間一過,他回總公司能升職不少,那時候直接把他爸媽帶回北京。
楊平心裏什麽都打算好了。
“記着了。”
走得時候,江遠眼眶紅了,他抱了抱楊平,說:“記着了,4號我在北京這裏等你。”
“嗯。”楊平點頭,北京西站人滿為患,他被擠着往前走了兩步,又舍不得地回來回來猛地抱住江遠,蹭了蹭他的臉,說:“江遠,在北京等我。”
老陳在候車廳等了楊平好一陣,楊平哭喪一張臉,找到老陳。老陳還在看懷裏的財經雜志,瞥見楊平,推了推眼鏡看着雜志說:“年輕人,北京就在那,不會走,你要回來是遲早的。”
楊平“嗯”了一句,拿出手機給家裏通了一個電話。
聽到兒子要回來了,父母兩人別提多高興了,一邊準備殺雞殺鵝,一邊打掃房間。
坐上離開北京的火車時候,看着外面的風景往後褪去,楊平才有一種真實感,這是真的要離開了。
北京北京,他大學的所有,他人生的夢,他熱愛的人都在這裏。
回到了昆明,楊平幾乎是每天和江遠通電話,發消息,一天不落下。就是在鄉下歇息的那兩個晚上他都沒有忘記給江遠發短信。一會給他江遠說這幾年不回家家裏的變化,一邊給江遠講鄉下的有趣的事情逗他開心。
晚上睡覺的時候,楊平父親忽然進來了。這是一個老舊的黃土屋,房間本來有一道門,後面因為潮濕,爛了半截,躲了很多的蟲子和螞蟻在這裏,父親幹脆就把門卸了當成材火燒了。
楊明國是鄉村老師,在這裏當了半輩子的老師,現在人老了,學校也不要了,就在家裏務農。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白色的塑料袋,裏面是一個很新的錢包。
楊明國說:“我聽說大城市的小孩子畢業的時候,家長都會送點什麽的,前兩天去醫院透析的路上,看到有人擺攤賣這個,就買了一個。”
楊平坐起身,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到那是一個仿制某名牌包包的配色和形狀的一個冒牌包,走線不齊,料子極差。不過楊平還是很感謝他爸能惦記着他:“挺好的,我正缺一個錢包。”
楊明國看着幾年不見,變化極大的兒子想說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最後只是說:“多在昆明待一陣子吧,你媽想你的。”
他似乎知道自己攔不住楊平飛往北京,所以只能希望他多在這裏待久一些。
楊平卻忽然和他說自己準備這裏待上兩年,公司在這邊開設分公司了,不過離家裏還是挺遠的,但至少回來不會像北京一樣兩三天的路程。
楊明國很開心,笑了笑,一口稀碎的牙齒說着不怎麽标準的普通話說:“好啊,好啊。”
八月四號,距離北京奧運會,僅剩下四天,全國都在關注了我國首都。這是中國第一次舉辦奧運會,是無數人無數心血,是要給世界展現一個全新的中國樣貌的最佳名片。
那首《北京歡迎你》大街小巷都在放,央視的頻道時不時就要播放MV,劉歡,那英,孫燕姿一衆明星傾情獻唱,大人小孩都會哼上兩句。
北京的街道嚴防,所有的流浪漢全部消失了,垃圾桶擺上了,警察,警車,志願者,橫幅随處可見。外國人湧進北京看到了一個欣欣向榮的北京,這裏承載了太多太多人的夢想。
“歡迎來到北京!”巨大的橫幅被挂在了火車站。
江遠就在火車站看着人來人往,手機給楊平發了很多條的消息,一條沒有回複,電話也關機了。
楊平的母親去世了。
世事難料。
昆明長水國際機場于2008年12月15日建設,從雲南到北京,要麽就是坐車到重慶,從重慶江北機場飛到北京,不然就只剩下火車了。
一天兩夜,楊平坐車到北京,奧運會開幕式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他換了一個新手機。
他的手機在老家充電的時候,自燃了。
那時候家裏的線路非常的老舊,白熾燈都安不上去,安裝上去沒有幾天就黑了,只能安裝黃色的鎢絲燈。
也怪楊平,他一直都是用萬能充電器充電的,自從那次用了數據線充電,他就買了一根數據線,不用卸電板直接插上就可以充電。
母親是半夜發病的,連夜送到鎮子上的醫院,手機在充電也沒有注意,帶上錢就送人出去了,等回家的時候,半個房子都燒沒了,更別說手機。
唯一慶幸的事半夜下了一場小雨,把火滅了,加上雲南這邊天氣潮濕,屋子邊上有很多的田,火根本燒不到其他地方,燒到田的時候就滅了。
楊平的錢包放在身上的,錢都在,放在錢包裏面的兩張一寸照也好好的,家裏燒的只是一些破爛木頭家具。
事後老陳送了他四個字:不破不立
楊平到了北京怎麽也聯系不到江遠,坐車到了小區,敲了敲熟悉的門,是一張熟悉的臉開門。但不是江遠,也不是江梅芳,是那天和江梅芳一起的男人。
“你好,找誰?”
“江遠。”
“不認識。”
“那江梅芳呢?”
“芳姐?”男人稍微拉開一點門,說:“我不知道啊。”
“她們之前住在這裏的。”
男人點點頭說:“對,但是她們把房子賣給我了。”
楊平渾渾噩噩地從樓下下來,遠處的一群外國友人穿梭在小巷子裏,跟着導游要去買當地著名的火燒和鹵煮。
楊平走着走着到了車站,他坐在車站,公交車一輛又一輛的從他面前停下,又開走。
“上不上車啊小夥子!”司機師傅朝着楊平大喊一句。
楊平愣了半天擡起頭露出一個很抱歉的笑容,搖搖腦袋。
司機師傅嘟囔了一句,開着大巴車走了。
楊平哇地一下哭了出來。
房子被江梅芳賣了,江遠也走了,那個買房的人說他們一家出國了。北京所有的地産全部都變現買了,應該不會回來了。
江遠從來沒有說過,他要出國這件事。
從來沒有。
北京熱鬧非凡,街頭有一個奇怪的男人坐在車站嚎啕大哭。
這一年,2008年,北京奧運會如火如荼地展開,中國給世界向世界展現了一個全新的面貌。這一年,汶川大地震,無數人死于地震之下,全國人民喊出那句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