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未果(5)
第三章 未果(5)
“昨天遠凝出事後,我派菊蕊去找過你。聽說你不在府裏,你在外面可曾遇到什麽稀奇異樣事麽?”林寧繼續問道,她不明言戳穿,只引導他的思路。 “沒有。”鄭管家想着搖搖頭,他昨天送阿杏直到別院她進門,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那好,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勿聲張。”林寧察言觀色,鄭管家的回答反應很誠實,應該沒有隐瞞。 “我懂的,您盡管放心。”鄭管家應了,林寧在後望着他的背影,回想鄭管家的話,不過是勸自己看開些。 看開自己丈夫另有新歡的事情,是天底下哪個女人都面對的最難辦之事。只要心裏還有那個人,就如身在此山中,識不得廬山真面目。 《上邪》裏的女子賭咒發誓: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真要看得開,唯有女人斷情絕愛,如同房玄齡的夫人端起一杯毒酒,一飲而盡的痛快,可惜她喝的是醋,睜開眼睛後還不是得面對別宅安置的禦賜美女。 本來林寧心萌退意,當她做出逃出季園的行為,昨晚開門時他和安茹的膩歪令她明白放下這件事本身就那麽難,夜晚突如其來的柔情缱绻拖着她重堕阿鼻地獄,即使心裏盛着忘川水,足踏奈何橋,總有個角落裏非要長出彼岸花。 她當然記得自己身為林家女兒的職責和許諾,遲早要退出季夫人的位置,但她不希望是現在。因為季遠凝身陷危險之中,這次被下催情藥,下次會不會用毒?她不敢想下去,能最後保護他一次也算報答他,是對他們感情的善始善終,做完這件事再走灑脫安心。 一切就等菊蕊的消息了。 傍晚送換洗衣物來的時候,菊蕊主動和林寧談起測試結果。家丁們逮了只老鼠,她用雜燴剩菜喂它,觀察了一整天它都安然無恙,一絲異常的反應都沒有。 菊蕊說,看來不是飯菜問題,會不會是別的? 林寧的秀眉頓時蹙了起來,不是飯菜,還有什麽?于是她在腦子裏搜尋那晚刻骨銘心忘不掉的場面:姚阿杏踩着留聲機的舞步扭動身體,季遠凝在桌旁欣賞飲酒。 想來她的心還是會陣陣抽痛,她逼着自己不帶感情地解讀這個生動至極的畫面。對,季遠凝喝了酒!果然理性占據上風後,就閃現一絲靈感,可細思後被她直接否掉。 姚阿杏在跳舞前也喝了酒啊!她明明看到阿杏親手從醒酒器裏倒出兩杯,遞給季遠凝,與他同飲後,她再跳舞。況且之後她再次門口見到鄭管家陪姚阿杏登車離去,阿杏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妥,而那刻季遠凝應該藥效發作跌跌撞撞往西苑走。 想來不應是酒的問題,那應該是什麽呢?林寧迷茫了。
此時有腳步聲踏在地板上咚咚作響,攪擾她的思緒。她擡起頭的同時,聽見菊蕊在他身後行禮道:“先生。” “你先下去。”季遠凝在她面前停住,早沒了昨晚那份軟弱無力感,又恢複成原先冷靜自持的男人。菊蕊都聽出季遠凝的話帶着幾分脾性,她只好告退,擔憂地望了眼林寧。 林寧沉靜地坐在椅子上,靜等他的下文。 “昨晚我……你不在房裏,去哪了?”季遠凝對林寧闖進來時還有印象。 “之前丫鬟們同我在屋裏說話,只不過後來腹痛,讓菊蕊陪我出恭,哪知道遠凝你會來。”她淡淡地 答道。 “為什麽不開燈。”季遠凝追問。 “省電。”林寧随口答道,想想沒有更好的托辭。 季遠凝被噎了一下,盯住她冷靜的臉,在她對面撿了個座位,主動換了個話題。 “你猜我今天見了誰?”他語氣變緩,存心吊她的胃口。 “誰?”她問。 “今天泰禾的陳澤來天門山找我,他希望我讓你繼續到商號,處理完泰禾銀行貸款的事宜。他真是異想天開。”季遠凝冷笑着,眼神在她身上逡巡不去,“看來阿寧你真是魅力大得很,原是我小瞧了,區區西苑如何關得住你,坐在家裏還能招蜂引蝶勾引男人。” 林寧聽他話意不善,針鋒相對:“本來我在泰禾商號的時候,銀行貸款的事情就是我一手經辦的份內事,陳澤來問理所當然。我和他都是為了泰禾,沒有私心。你當然不懂新開商號創業的艱難,我不是你,當不了負心漢,做不出虧心事。如果你跟我說這些,只是借此嘲諷我,請免開尊口。” “我以為你會很想去,畢竟這是你夢寐以求可以發光發熱的機會。”季遠凝繼續說着,林寧聽來同樣有三分譏諷。 “我想不想去你都會拒絕,反正你從來不在乎我的想法。我說我如果想去你會答應嗎?”林寧司空見慣他的擅作主張,聽慣他的冷嘲熱諷,但今天她不想再聽下去,起身兀自走開了,不想再談的樣子。 林寧把門在她身後重重一摔,心中諸多不滿都從手裏流出,這聲音震在她自己心上,不免一酸。她還以為經昨夜後會和他的關系有所和緩,然而他像只逗弄耗子的貓咪,還是這樣的語氣,打算看自己哀求失落?她不會如此,更沒打算接招,唯有保護自己避開。 季遠凝試探她碰了個釘子,于是他随後也起身離去。 林寧對他摔門,季遠凝帶了情緒,出門後瞥見林寧往右前方小花園裏走,他直接轉向左邊出西苑的大門,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突然一個女子急匆匆抱了盆菊花和心不在焉的他撞個正着,女子身體一個踉跄,連人帶花就要倒下去。季遠凝眼疾手快伸手攙扶她一把。 感受到肩背處的溫熱,她擡起頭來,定定看他:“先……先……先生。” 她頓時羞怯起來,昨晚上他抱着自己的情形一整天都在頭腦裏肆虐着。不想傍晚居然想什麽來什麽,臉皮浮上緋紅和熱度。 “你……”季遠凝皺眉望着她。 “我是夫人身邊的丫鬟,我叫安茹。”這才是安茹對他正式介紹自己。 安茹一整天都沒見林寧,她躲在偏院伺弄花草,剛想把修剪好的粉菊搬去花園替換,不意和季遠凝撞個正着。 “安茹?哦。”季遠凝聽名字上下打量她,有點熟悉似的,不過他沒有糾纏于探尋飄渺無蹤的感覺,随口叮囑道,“做事小心點,別傷着自己。” 安茹垂下頭,低聲道:“好。”再擡頭時他早已不在。 季遠凝穿過照壁直出西苑大門,聽護院們對他行禮口稱“先生”,忽然起興回頭,正瞧檐瓦下門口裏,縱深的照壁黑禿禿的,劍眉慢慢攏起,印堂處皺成個淺淺的川字。 阿寧,我該拿你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