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理由充分
理由充分
“張老師，你們班學生最近挺認真啊，下課都看到在做題。”
“高三了，下課做題也正常，王老師班裏的學生也挺認真啊，不過你們發的新試卷嗎？前兩天我在窗戶邊看了眼，那幾個學生做的好像是同一份試卷。”
“沒有啊，還是老一套，”王老師聽着聲音擡頭，“不過我倒是看到別班學生有在做試卷，還挺認真的，還都是大題。”
話說到這裏，辦公室裏的老師們都發現了不對勁。
最先說話的老師想了想，說道：“這麽一想，我好像确實看到了不少學生在做試卷，不過是不同班級的，分散開來數量不多。”
“每個班都有？”
“待會兒我要去上課，順便打聽打聽。”
“一起，這麽一說，我都好奇了。”
一節課過去，老師們先後回了辦公室，又說起剛剛的話題。
“我問了，确實每個班都有幾個學生拿到了好幾套試卷，聽說就他們有，別的學生都沒有，而且那些試題難度不低。”
“哪來的？”
“不太清楚，只知道大概有二三十個人拿到了試卷，分散在各個班級，具體什麽情況，我問的學生說他也不太了解。”
話音落下，有人快步進了辦公室：“我拿到了。”
“拿到了什麽？”
“試卷，”進辦公室的老師擡手晃了晃，“一共三套，那學生手裏還有一套，總共四套試卷，你們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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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啊，我看看。”
“也給我一套，”王老師接過試卷，大致浏覽了一遍，“做的還不錯，還寫了詳細的步驟，不過這個試卷比我們想象中要簡單一些，就是角度比較新奇，很有特色。”
“哪來的題？看上去很正式，我們學校應該沒有出過這樣的題吧？”
“不用說應該，肯定沒有，真要是有出題，也是我們出，不會出現連我們都不知道的情況。”
說着話，有人看向拿着試卷來的老師：“張老師，這是什麽情況？這試卷是你們班學生手裏拿的？”
“嗯，從學習委員手裏拿的，不止拿了，還得了個消息，”張老師喝了口水，忍不住笑着搖頭，“說起來你們都想不到，這試卷是我們學校高三學生自己出的，題目都是學生親手抄下來的。”
“手抄的？”王老師說着，低頭又自己看自己手裏的試卷，“這麽一看，這個字跡是有點眼熟。”
她又翻了翻底下的幾張：“這一套試卷是不同的人抄的，好像真是我們班學生。”
确認這一點，她立即從一摞作業本裏抽出了四個人的作業，翻開來對比，很容易将作業和試卷的筆跡一一對上。
邊上的老師看着，都笑了起來：“這麽看的話真的是。”
王老師搖頭失笑，又看向張老師：“張老師，你們班學生有說是哪個同學出的試卷嗎？是她們幾個？”
其餘老師也都看着張老師，字跡确定，他們心裏也幾乎已經有了确切的答案，誰想到張老師卻搖了搖頭：“她們四個是抄試卷的，出卷子的另有其人。”
“嗯？”王老師驚訝反問。
“是葉佩出的試卷，”張老師直接道，“至于這些試題的來源，據說是葉佩特意收集來的省城的試卷，挑了最難的一些，定的一份試卷。”
“省城的試卷啊？”王老師又低頭看了眼試卷，随即皺眉，“葉佩在這件事上掙了錢？”
張老師點頭：“一份試卷一塊錢，包講解。”
王老師問道：“誰來講解？”
“葉佩自己，”張老師顯然打聽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據我的學生所說，他們每周日下午都會提前來學校，在大教室聽課，她說葉佩講課挺好，都能聽懂，而且也确實通過這幾份試卷，學到了不少新題型。”
“省城的試卷，肯定比我們學校的試卷要好，高考的出卷老師，大概率也是從省城的老師裏抽，”王老師說着，還是嘆了一聲，“葉佩家裏條件不太好，據說爸媽都不管她，一直以來都是奶奶供她，高中三年的學費都是她奶奶付的。”
其餘的老師面面相觑，又看向王老師：“接下來怎麽說？”
“下午上課前，我找葉佩聊一聊吧，”王老師微微皺眉道，“至少得再弄清楚前因後果。”
不同班級的學生由不同的班主任負責，既然最後落到了王老師班裏，這件事也該由她出面。
其中一個老師率先點了頭：“那行，先問問看，這試卷我能看看嗎？”
這話問出，這位老師看向的是拿試卷回來的張老師。
張老師點頭：“可以，這試卷是做完的，大家随便看就是了。”
……
“不好意思啊，張老師問我，我不能撒謊，”女生低着頭，“到時候老師要是找你，我一定幫你說話，你其實沒賺什麽錢的。”
“沒事，”葉佩搖頭，“這件事我知道了，謝謝你特意過來跟我說。”
“真的對不起。”女生神色更加愧疚。
“真的不要緊，”葉佩再次道，“要是我不讓你們說出去，一開始就說清楚了，這次的事本來就瞞不住，就算你不說也會有別人，而且你是學習委員，本來就是要跟老師交流的。”
她确實沒想着能長期瞞着，不然一開始就會跟所有買試卷的學生強調隐瞞這件事。
将女生勸走之後，孟雅蘭卻在為她擔心：“老師會不會罵你啊，會不會給你處分什麽的？”
“沒事，我們學校的規章制度又沒有說不能賣試卷，”葉佩淡定道，“而且我是初犯，就算要罰，也會給一次機會，大不了就做一個月生意，對我沒影響。”
見葉佩神色淡定，孟雅蘭也松了口氣：“希望沒什麽事。”
葉佩點頭。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很快又開始上課。
一上午的時間，老師都沒有找她，一直到下午上課前二十分鐘，他們班的班主任王老師就過來喊她了。
葉佩起身，往辦公室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說好了，這會兒辦公室裏除了王老師之外，沒有別的老師在。
坐下後，王老師果然問起了出卷的事。
“你別緊張，我就問問你事情的前因後果，是不是缺錢用了？”從知道這件事開始，王老師想了很多，最後想到的點還是落在“缺錢”這件事上。
葉佩愣了愣，很快點頭：“嗯。”
她看着王老師溫和的目光，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當然，添加了一些“合理的理由”。
“一開始的時候只是我跟雅蘭自己做試卷，那天看到春鳳自己一個人坐在教室裏咬番薯幹，我知道她肯定是又餓了，其實之前我也知道，她平時一直都吃不飽。”
“我就找春鳳還有另外三個缺錢的女生，幫我抄試卷，再把試卷賣出去。”
“一張試卷1毛錢，每次差不多是抄30張，這兩次多一點，一共是40張，這樣她們每個人每次差不多能賺3塊多，這筆錢對老師來說可能沒什麽，但卻可以讓她們吃上一頓飽飯。”
“賣出去是一塊錢一份，抄寫的成本是4毛錢一份，加上買紙張，買筆的費用，差不多是5毛錢，不過我每周都會給他們講題。”
“我奶奶一個人掙錢很辛苦，還要承擔我的學費，年前的時候為了掙錢，還要搓麻繩，一根麻繩一分錢，她搓了三百根麻繩，才賺了3塊錢，我想替她分擔一些，要是我賺了錢，平時回去還能給她買點肉吃。”
“老師，我做錯了嗎？”
葉佩說完，低聲問道。
她說了許多事，理由充分，但說的話都是真話。
春鳳同學因為太餓只能悄悄啃番薯幹是真的，四個抄卷子的同學最近能吃飽是真的，搓麻繩也是真的。
只不過她真實的狀态沒有話裏那麽緊繃。
老太太不知道她在賣試卷賺錢，但了解她之前的全部生意，一直都以為她手裏大概有兩百塊存款，上個禮拜她回家，老太太雖然依然節儉，但已經舍得花她自己的存款，給自己買肉吃了。
“沒有，你沒錯，”王老師連連搖頭，“你……雖然掙了錢，但你同時也幫助了好多同學，這樣，這件事老師再想想，你先回去吧，下午好好聽課，別胡思亂想。”
“好，謝謝老師。”
葉佩道了謝，轉身離開辦公室，走出辦公室大門的時候，碰到了門口站着的其他老師，便都打了招呼，這才往教室裏走去。
等到葉佩進了教室，老師們才進了辦公室裏。
王老師嘆了一聲：“剛才她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作為學生，她本來是應該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學習上的，但是……她這麽做也不僅僅是為了自己，還幫了好幾個女生，我看了，幫她抄試卷的那幾個女生家境确實困難，每次抄試卷賺的那幾塊錢，對她們來說是能夠讓她們不再餓肚子的救命稻草。”
“其實她整理出來的試題确實也很有用，要是我們學校講那些試題，今年學校的高三成績或許能比往年上一個臺階。”
“這樣的話，不如去找校長，或許能有一個圓滿的結果。”
“行，那就去找校長說一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