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竊取夢境……魔龍……
在昏迷期間,這句斷斷續續的話一直在鹿野院平藏的腦海裏回響,就像是怕他忘記了一般。
這也就導致他清醒的時候也會自言自語幾句,這種狀況一度讓偵探社的其他成員認為鹿野院平藏的昏迷後遺症沒有徹底恢複。
其中目光最為興奮的就是與謝野晶子,經常在鹿野院平藏自言自語的時候舉着把大砍刀站在他身後,琢磨着什麽時候動手。
在第三次從影子裏看到砍刀後,鹿野院平藏堅定的表示自己沒有任何問題,強行參與到了本就是他負責的委托。
衆人圍坐在長條會議桌前,作為第一參與者,織田作之助站在前方向大家闡釋任務過程。
“千野桂後來怎麽樣了”
鹿野院平藏昏過去之前看到了織田作之助,根據他的推測,那個時候天臺的鬧劇應該徹底結束了。
“他沒有瘋。”織田作之助極其短暫的停頓了一瞬,聲音沉着冷靜,讓人莫名的感到信任,“他只是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并聲稱在天臺上看到了他的亡妻。”
第一次聽到這個病法的與謝野,心中拿出砍刀的沖動愈發濃厚,這樣的病人可不多見。
而離與謝野遠遠的鹿野院平藏正在思考,夢境與現實的區別很大,且夢境是極其被外界因素影響的存在。
外界任何細微的聲音,在夢境裏都會被放大無數倍,像千野桂這種将夢境與現實混為一談的人實在是少見。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還在繼續,“那些醫護人員之所以攔住他,是因為千野桂堅持認為他的妻子站在天臺邊緣十分危險,想要帶她下來才會接近天臺。”
一旁的亂步手肘搭在會議室的桌子上,掌心托臉,視線掃過神情怪異的幾人,挑了挑眉。他的目光在鹿野院平藏的身上停留的格外長。
夢境往往是現實的延伸,但夢境入侵現實并誘導行動這個說法,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鹿野院平藏看了一眼認真傾聽的社員,轉過頭又瞥了一眼正在發言的織田作之助,最終将目光落在身旁的空地。
細碎的光影随着時間一點點移動,像是吞葉的蠶,給他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在得到千野桂的準許後,駐院的心理醫生給出了一些線索。”織田作之助将複印好的治療單分發給在座的各位,“據醫生所說,接收的這幾位病患,除了一直昏睡不醒的弘津文外,其他人的夢境都是連續的。”
“他們每一次的夢境都是上一場夢境的延續,千野桂他已經開始出現了幻視、幻聽的狀況。即便每天的睡眠時間遠超正常份額,但他的精神狀态卻變得越來越差,身體也是一樣。”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不帶什麽情緒,但在場的所有人都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他話裏的重量。
夢境普遍缺乏邏輯性和連貫性,一兩次夢見同樣的事物已經足夠難得。
現如今卻出現了如此有序的夢境,甚至逐步反噬到了現實生活,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鹿野院平藏罕見的收起了笑容,整個人都變得嚴肅起來,看起來就難以接近。
結合納西妲傳遞給他的消息來看,有人在竊取夢境的力量,躺在醫院裏的那幾位就是第一批受害者。
……竊取夢境……魔龍
杜林有阿貝多在看管,暫時翻不出什麽風浪,那麽納西妲所指的魔龍又是什麽
是新的風暴還是危機?
視線轉移到腰間的神之眼,鹿野院平藏透過熒綠色的光芒看到了浮于世間的罪惡,像一團烏雲遮蔽天空,準備消亡一切美好。
織田作之助的報告還在繼續,“醫生曾多次建議病患不要沉迷于夢境而忽略了現實,可即便在知道這個道理的前提下,他們依舊選擇沉溺于夢境裏。”
“絕大多數人給出的理由是:在夢中遇到了自己珍視的人或陪伴他們走過陰霾的事物。在夢裏他們就像活過來了一樣,因而不願意就此醒來。”
畢竟沒有遇見的危險對人們來說就像是沒有上色的粗劣素描一樣蒼白,而珍視的夢境則是誘人的甜點,沒人會拒絕這樣的夢。
在衆人的沉默中,亂步轉動玻璃球的聲音格外明顯,“是集體事件啊。”
“共同夢境”
亂步收起玻璃球,對着鹿野院平藏伸手比劃了一下,“有一點點差別。”
“可能要沒時間了。”領悟到其中含義的鹿野院平藏蹭的一下站起,看向織田作之助,“我們必須加快進度。”
“國木田先生,還請您密切關注醫院裏的那些人,絕對不可以讓他們出現任何自殺傾向。”
如果現實中的軀體徹底沉睡,那麽他們的精神或是靈魂就會永遠留在夢境裏,那可不是什麽值得慶祝的好事情。
因為異能特務科早早的封鎖了三溪園,能接觸到許願池的人數銳減,所以背後之人才冒險引導千野桂走上天臺,想要讓他徹底待在夢境之中。
沒明白為什麽複盤會議突然終止的國木田獨步,下意識的将這句話記了下來。
而織田作之助則跟着鹿野院平藏出了門,手裏攥着的報告還沒有放下,“我們要去哪裏?”
接過報告随手放在咖啡店的桌子上,鹿野院平藏深吸了一口氣,“三溪園,強行入夢。”
耽誤的時間越久就越難辦,還好在來之前鹿野院平藏就做了些準備。
兩人再一次來到許願池面前,但心情卻不同以往。
上一次還有時間試探,但這一次卻是被時間催着來到這裏。
鹿野院平藏拿出一枚禦守遞給織田作,這是他從八重宮司那裏借來的,具有介入其他空間能力的道具。
納西妲還沒醒,能進去夢境世界的辦法就剩下這一個了。
将禦守貼身放好,鹿野院平藏閉着眼睛說道:“不用緊張,閉上眼,想象自己是擦過屋脊的雷電,逐漸消散在大地……”
織田作之助依照着放松自己的精神,閉上眼睛後,對時間的感知能力會變差很多。
大概過了三四十秒的樣子,織田作聽到了一句“我們到了。”
織田作遲疑的睜開眼,從來沒想過會進入夢境內部的他有些好奇的四處瞧了瞧,周圍的環境是看起來非常古板的辦公室,到處都透露着一股壓抑的氛圍。
夢境的內容好像和他想象中的世界不大一樣,很像是坂口安吾的辦公室,到處都彌漫着速溶咖啡粉的味道。
在這裏吸一口氣,都能精神不少。
“織田作。”鹿野院平藏拉着織田作之助躲在了一根粗壯的大理石柱後,“你聽說過清醒夢嗎?。”
織田作遲疑的說道:“你是說那種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但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動的現象”
這種說法他經常在孩子們那裏聽到,只不過他本人卻沒做過這樣的夢。
是因為長大了嗎?
“對,就是這個!”鹿野院平藏背着手,向前走了幾步,來到織田作之助身前,唇角帶着自信的笑,“夢境入侵現實的代價就是被拉入的人們只會做清醒夢。”
“這也就意味着——我們可以叫醒那群裝睡的人。”他的視線盯着不遠處的一個與這片空間格格不入的水晶杯。
雖然叫醒夢境主的概率增加了,但鹿野院平藏卻越來越擔憂。
那些人在明知道這是夢境的前提下依舊選擇沉溺其中,逃避現實,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再者說,夢境是極其私人脆弱的概念存在體,對于正在做夢的人們來說,他們兩個屬于外來人、偷渡客。
希望不會被趕出去吧。
夢境往往是現實的映射,鹿野院平藏努力的回憶着他在病房裏看到的患者資料。
那位想要成為一只貓的女士,是唯一一位在機關內工作的普通人。
循着記憶中的面孔,鹿野院平藏在一個小角落裏找到了她。
對方的精神狀态看起來不錯,最起碼是醒着的。
想到自己和織田作之助的特殊,鹿野院平藏的視線在他身上來回掃視。
要找一個合适的身份接近她才行啊。
然後他突然動手捋了捋織田作的頭發,将部分散在額前的碎發攏到了後面,又把一副不知道哪裏來的眼鏡架在他的鼻梁上,這讓他看起來精明了不少。
“差不多了。”鹿野院平藏站在織田作對面,托着下巴思索,“眼神再高傲一些。”
織田作之助依言改了改表情,但是他的底子在那裏,怎麽看都像是好不容易熬了四五年才升上去部門主管,一點威嚴都沒有。
鹿野院平藏沉默了兩秒,托着下巴的手也放了下來,“好吧,織田作,現在你就是她的上司了!”
順着鹿野院平藏手指的方向看去,織田作看到了正在大口喝着咖啡的依賀真。
織田作之助在心裏不斷的回憶着自己所接觸的為數不多的可以稱之為上司的場景。
要對方幫忙沖一杯摻了酒精的咖啡
這聽起來好像很怪。
那讓對方給孩子們挑衣服
這個主意好像還不錯。
織田作之助努力學着森鷗外的做派,但還沒等他開口說話,一直低着頭的依賀真突然伸手指了指後側的通道,“廁所在右後方直走第二個房間。”
“額……”
“喵~”
織田作怪異的看了看把頭埋的更低的依賀真,他剛才好像聽到了貓叫。
辦公室裏可以養貓嗎?
不遠處的鹿野院平藏對着織田作打了個招呼,示意他有新的發現,先回來。
收到信號的織田作趁着依賀真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默默的退了回去。
剛回來的織田作的手裏就被塞了一個望遠鏡,也不知道鹿野院平藏是從哪裏找來的這些東西。
将眼鏡摘掉,把頭發恢複原狀,織田作在鹿野院平藏的身側找了個适合觀測的地點。
随着視角的調整,織田作找到了那只貓。
但是貓的形态很古怪,後腿看起來完全沒有任何着力點,姿态十分僵硬死板。
感知到手肘處傳來的力道,織田作沒把視線從那只貓身上轉移,只是回了鹿野院平藏一句“什麽”
“織田作,你看出什麽來了。”
畢竟一直在偵探社刷主線進度,怎麽着也要把織田作帶好。
“依賀真很有愛心,收養了一只有殘疾的貓”
“唔…,這麽預料之外的答案,放在小說裏一定會大受歡迎。”
鹿野院平藏收起望遠鏡,斜靠着大理石柱,“按表現狀态來看,那只貓應該已經死了。”
“別着急,我慢慢和你解釋。”鹿野院平藏拍了拍織田作的肩膀,“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到依賀真時,她說的話嗎?”
織田作的記憶力十分出色,在鹿野院平藏問完話後不加思考的脫口而出,“她說她想要成為一只貓。”
“她想成為一只貓,這句話有兩種解讀方式。”鹿野院平藏伸出兩根手指,“一是逃避現實生活,二是想要陪伴他人。”
“很明顯她的夢境就是她工作的地點,可以直接排除掉逃避現實這個緣故。”鹿野院平藏伸出的食指折了下去,還剩下一根手指在那裏,他的目光集中在那只行動不便的貓身上,“她想要陪伴某人,或是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