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熾燈光
第5章 白熾燈光
谷寓清依舊是目送着林聽進了電梯,接着又在十六樓的窗戶哪裏看到了向他招手的人,谷寓清依舊站在花壇的石沿上,口袋裏揣着一張紙條。
這次他沒将紙條拿出來。
十六樓很高,他看不清林聽的臉,但他能感覺到林聽在笑,這兩次分別林聽都是笑着的,那張漂亮的臉像是刻在了谷寓清的心頭肉上。
回家的時候還早,七點不到,林家夫妻倆都還睡着,林聽悄聲開門進屋,推着門扇慢慢關上。
窗簾沒有拉開,本就昏暗的天光被擋在外面,屋裏陰沉沉的,分不清是清晨還是傍晚,腳下是熱乎乎的地暖,初春的寒意卻彌散在空氣裏。
林聽去了廚房,想要做頓早飯,他雖然已經吃過了,但肚子裏還是空了一塊兒,過會兒還能陪着父母吃點。
清晨的冷空氣讓他舒暢不少,沉悶在胸口的酒氣也散了些許。
林聽将早飯擺上桌,驀地想起門口的花還沒搬進來,他又換上鞋,拿了把椅子将家門抵住,風穿堂進來,吹散了屋裏的暖氣。
花盆挺沉的,好在是帶着輪子的托盤,林聽只要将花盆挪進門就好,也沒廢多少力氣。
二樓傳來了腳步聲,拖鞋趿在地上,清晨太安靜,這軟綿綿的聲音變得格外清晰。
卓清麥穿着長袖睡袍,輕聲下了樓,她手上拿着兩個藥瓶,下到最後一階時向着林聽搖了搖。
藥片相互碰撞,林聽聞聲回頭,他關上房門,将花盆挪到托盤上,他看着卓清麥手裏的藥瓶微微皺了一下眉。
“我數了藥片,”卓清麥笑了一下,走上前将藥瓶遞了過去,“你昨晚忘了吃藥。”
林聽稍怔,有些木讷的接過藥瓶,微皺的眉頭一下子鎖緊,空洞的目光落在藥瓶黑粗的字上,他思索着,但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緣故,昨晚的記憶像是有了缺口。
“我不記得了,”林聽擡起頭,“我覺得我吃過,可是我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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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清麥聽着,心裏擰了一下,她摸了摸林聽的臉,将那股酸意強壓下去,眼圈有一瞬間的紅,她眨了眨眼,沒讓林聽看見。
“不記得也沒關系,”卓清麥的指尖觸到了林聽微長的頭發,手順着頭發伸向林聽的後腦,輕輕揉了揉,“我給你記着,或者定個鬧鐘?”
林聽比她高了快一個頭,這個動作多少的有些不方便。
“不要鬧鐘,”林聽低了低頭。果斷拒絕,“有您幫我數着就夠了。”
卓清麥笑笑,她說:“行咧。”
這一天過得很簡單,林聽吃完早飯,睡到八點多,醒來之後将陽臺上的花草修剪了一番,枯枝爛葉落了一地,他拖着掃把一點點的掃幹淨,接着他将整個陽臺灑掃了一遍,出門扔了一趟垃圾回來,他又把家裏家外都打掃了一遍。
林聽将頭發半紮,松松的箍成一個圈,他戴着耳機,沒聽見卓清麥叫他。
他搬了個梯子,回了卧室去整理書架,一不留神打翻了一個紙盒子,那個盒子在書架最高層,已經落了灰,顯然是許久沒有人碰過。
紙盒子掉在地上,蓋子飛出去很遠,裏面的東西散成了一灘,塑封反光,映在床腿上,林聽低頭看了許久,那光仿佛一個塵封的開關,咔噠一聲,将他拉回過往。
那是一張海報,海報的四角還有透明膠帶的粘過的痕跡,塑封下的人是林聽所不可及的光鮮亮麗。
他還追過星,在不算太遠的過去,這個盒子裏全是他追星時買過的周邊,不多,但都是絕版,他也曾滿懷欣喜的将海報貼在屋子裏,可當那興奮的勁頭驟落入低谷時,他又讓卓清麥将那些海報摘下來收好,收進這個盒子裏。
林聽蹲在地上,一手輕輕拎着那張海報,另一手搭在盒子裏,指尖撚着一個胸針。
往事的閘門倏然打開,思緒沉在過去出不來,就連卓清麥進門林聽都沒有察覺,身側的光被遮擋,手中的海報被人抽了出去。
“剛剛叫你你沒聽見,敲你房門也沒動靜,我就自己進來了,”卓清麥看着海報,神色如常,“這些東西可真是很久沒見着了,怎麽想着翻出來了?”她盤膝坐在地上,揉了揉林聽的後腦,好似林聽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那樣,“這個小孩兒叫什麽來着?方栀?好多年不見他出來了,退圈了是不是?”
“是,很多年了,久到我都沒有劇可以打發時間了,”林聽也跟着坐下,半靠在卓清麥身上,像個小孩似的笑笑,“您還挺關注娛樂圈啊。”
“不關注,”卓清麥又摸了摸林聽的臉,“你關注了我才關注,你忘了你剛上大學那陣子追星追的多兇嗎?”
臉上突然加重的力道,以及卓清麥微微嗔怒的語氣逗得林聽笑出了聲,他沒起身,就這樣靠着将地上散落的東西一一收好,強迫症一樣擺的整整齊齊,接着他抱着盒子,狀似炫耀的向着卓清麥挑了挑眉。
“這盒子可值錢了,”林聽拍了拍紙盒蓋子,“可都是我的寶貝。”
說着他又爬回梯子上,将那些寶貝放回原位,思緒終于脫出了過往,重回微涼的初春。
林聽跳下梯子,見卓清麥起身,過去扶了一把:“您剛才叫我要說什麽?”
卓清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塵,她說:“噢,我想叫你陪我去儲藏室挑挑酒來着,今晚你三姨夫六十大壽,叫咱們一塊兒出去聚聚,等你爸下班咱們一道過去。”
卓清麥家裏排行第六,上面四個姐姐一個哥哥,底下還有一個弟弟,兄弟姐妹多,平日裏聚的也多,尤其是這幾年,陸陸續續的都過了六十歲的門檻,林聽看着卓清麥的頭發,只覺得又白了不少。
“小姨也去嗎?”林聽問道。
“肯定去呀,”卓清麥垂眼看見了被子上得褶子,随手将其撫平,“咱不理她就好了,有我呢。”
林聽笑了一下,點頭應了。
白晝在慢慢變長,但夜晚依舊來的很快,今天一天都沒有見到陽光,卻也沒再下雨,路邊的水窪倒映路燈,任風吹皺。
林聽看着窗外,腦袋裏像是滾過層層波濤,他從前天的地鐵站想到了交通安全法,又從昨夜的暴雨想到了這周末要去市中心授課。
街景緩慢的向後退去,林聽倏然看見了D大的大門,奔湧的思緒驀地聚在一處,谷寓清的臉慢慢變得清晰。
他突然翻出手機,一個紅色的點闖進眼底,他将那個紅點點開,果不其然是一條名為谷粒多的好友申請,備注信息是谷寓清,時間是今天上午八點不到。
林聽倏然懊惱,他給忘了,要不是看見了D大校門,他根本想不起這一茬來。橙黃色的路燈一個接着一個,在屏幕上留下一瞬的光影,一條信息在光中彈出,只有短短兩個字。
谷粒多:林聽?
白色的氣泡将這兩個字含住,一同墜入晚夜的光,車窗的倒影宛若一層單薄的紗,将名字牽入夢幻,變得不太真實。
LTing:嗯
那邊回的很快,像是一直将手機放在手邊。
谷粒多:我還以為我加錯人了
谷粒多:[驚訝.jpg]
林聽本想說今天一直在打掃衛生,沒顧上看手機,可他在發送之前又将信息全都删了去,反反複複删了很多次,總覺得怎麽解釋都不太好。
谷寓清一直看着對話窗頂上的“正在輸入”,正想着要不要再說點什麽,那邊的消息驀地彈了過來。
LTing:抱歉,我給忘了
簡單的六個字,林聽打了快兩分鐘。
谷寓清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他像是在故意挑逗人,學着林聽也磨叽了兩分鐘,才發過去一條沒關系。
包間裏亮堂的沒有死角,水晶吊燈将谷寓清的笑暴露無遺,商周坐在谷寓清身邊,聽着這人笑的蕩漾,忍不住的靠了過去,一雙眼睛直往谷寓清的屏幕上瞄。
“你談戀愛啦?”商周的眼珠子都快瞄出來了。
服務員端着幾碟小菜進來,白瓷盤磕在轉盤上,清脆的聲音沒入交談的喧嚣,沒有人在意這幾碟微不足道的涼菜。
谷寓清瞥了商周一眼,倏地将手機息屏,倒扣在腿上,他漫不經心地說:“你跟我談啊?”
商周挑了挑眉,一手撐着下颌,做思考狀,不多會兒他突然笑了出來,挑眉的動作變得有些暧昧:“也不是不行…”
“不行!”谷寓清推着商周的臉,将人推出一臂遠,“忘了你是個母胎單身死gay。”
商周急了,在谷寓清還沒遠離的手上用力咬了一口,他聽着谷寓清壓着聲抽氣,看着那極為明顯的牙印,也壓着聲音憤憤地說:“母胎怎麽了?gay怎麽了?你瞧不起母胎還是瞧不起死gay?呸!瞧不起gay?”
谷寓清十分嫌棄地擦掉手上的口水,拖着椅子遠離商周一寸,他說:“都瞧得起,我就瞧不起你。”
說着谷寓清還扒着眼皮做了個鬼臉,幼稚至極,看得商周是有脾氣也給憋了回去,愣神的功夫谷寓清的手機響了一下,呼吸燈的光映在腿上,像是手機另一端的人胸腔起伏的節律。
商周看着谷寓清解開鎖屏,又看着那張上一秒還有些臭屁的臉倏然變了個樣子,商周沒法形容現在的谷寓清,就好像這小小的屏幕裏鎖着一縷春風,潤出的藤蔓将谷寓清纏繞,吸收了他的養分,讓人失了神魂。
“你還說你沒談戀愛?”商周滿臉懷疑,他趁着谷寓清不注意,猛地靠了過去。
LTing。
這名字看着好眼熟。
商周想了很久,才在昨夜殘存的記憶裏扒出了那個人名,他驀地瞪大了雙眼,指尖在空中虛虛的點着屏幕,他看了看谷寓清,又瞧了一眼那條墊底的信息,這下子更是坐實了他的猜想,他不由得低呼出聲。
LTing:你喜歡吃什麽?有什麽忌口?發過來
“怪不得你跟我打聽林聽?”商周險些壓不住聲音嚎出來,“原來你在跟他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