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曲州
曲州
曲州城處于中原繁華地帶, 鐘鳴鼎食，富商遍地。
富庶之地，花樓酒肆自然也多。
百姓大多喜愛勾欄聽曲, 馬場奪球。
而其中以城主府更甚, 每年六月十五日都會舉辦一次\"曲水流觞\"宴。
據說這"曲水流觞"宴效仿的是先前一位古人，與友人去踏青，行至興頭，他們随地坐在溪流兩旁, 仆人們在上流放置酒杯。
酒杯順流而下, 停在哪位的面前，哪位就取杯飲酒。
本是行之興頭，去除災禍之意。
而曲城主只邀請近日風頭正盛, 或世家大族之人，硬生生将這"曲水流觞"宴轉變成了一場交際會。
大部分真正顯赫的世家是不屑于參加這"曲水流觞"宴的, 只有些近年落魄的世家, 或者剛剛嶄露頭角的新秀，才會回應曲城主的邀約。
曲城主年年往晏家遞請帖，年年得不到回應。
今年卻意外地收到了回信，說晏家小姐會來，自然是興奮不已。
晏寧兩人剛到曲州城, 便被城門外的儀仗隊晃了眼。
儀仗隊全由身材纖長的男子女子組成，身着霓裳之色，隊伍中央是一輛巨大的花車，花車之前有位女子，做花神裝扮, 手中提着花籃。
晏寧小聲對孟玄景道："阿景，這……不會是曲城主用來歡迎我們的吧。"
孟玄景用力壓下抽動的嘴角, 小聲回道："我覺得……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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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寧渾身一顫，道："要不，我們回去吧？"
孟玄景堅定回道："不，不過就是一個區區的儀仗隊，我們還應對不了嗎？"
晏寧感覺自己被說服了，深呼吸了一口氣，道："對，不怕！"
直到坐在了花車之上，由城門口被運送到城主府上後，晏寧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看着街道兩旁一圈一圈圍着看熱鬧的居民，和花車前方衣袂飄飄撒花的花神。
晏寧恨不得當場鑽進地縫。
終于，儀仗隊到了城主府門口，曲城主親自在門口迎接。
晏寧面帶得體的微笑，飛快地跳下了花車。
孟玄景也是一刻也不想在上面待，車一停穩，便飛身下來。
曲城主絲毫不覺自己的招待有問題，笑容滿面地道："晏小姐肯來，我當真是榮幸至極。"
曲城主富态橫生，站在晏寧面前，幾乎擋住了晏寧大半視線。
晏寧委婉提出建議，道："城主，下次不必如此興師動衆。"
曲城主還在沾沾自喜，道："那可不行，必定要讓晏小姐感受到賓至如歸。"
随後又看到了一旁的孟玄景，笑意更深，轉過身子，道："這位便是孟公子吧，果真是少年英才，一表人才啊。"
孟玄景也笑着道："城主謬贊了。"
曲城主還要說些客套話，晏寧及時打斷，道："城主，我們一路舟車勞頓，明日還有'曲水流觞'宴要參加，就不多敘話了吧。"
曲城主一拍腦袋，道："這倒是我忘了，晏小姐，孟公子，客房早就安排好了，随我來。"
曲城主親自領着兩位去了客房。
男女子的客房并不在一處，男子的客房在楓亭，而女子的則在芳園。
因此，晏寧兩人也就分了開來。
随後，曲城主安頓好兩人後，也離開了去。
晏寧在房中收拾了一番，決定去尋孟玄景。
楓亭和芳園相隔不遠不近，需要經過一處池塘，一處竹林而已。
晏寧走過池塘，隐隐約約聽見前方傳來哭聲。
是位女子的聲音，凄凄切切，卻又小聲而壓抑。
晏寧皺了皺眉，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聲音正是從竹林深處傳來，晏寧輕輕撥開眼前最後一根竹葉，看見了眼前的景象。
是位身着素衣的婦人，跪在銅盆前，銅盆裏不知給誰燒着紙錢。
晏寧想了想，還是沒有上前，直到婦人擦幹眼淚，走後，才走了出去。
又在竹林中走了一小會兒，晏寧便遇見了孟玄景。
兩人相視一笑，相伴散起步來。
晏寧與孟玄景說了剛剛見到的婦人。
孟玄景想了想，贊同了晏寧的做法，道："我們既然是來借東西的，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為好。"
晏寧點了點頭。
兩人依靠在池塘邊的欄杆上，看着池塘中的錦鯉漫無目的的游着。
身後傳來一陣嬌笑，随後是曲城主的聲音。
"你個小妖精！"
晏寧尴尬地咳嗽了一聲，若無其事的轉過身去，道："曲城主。"
曲城主懷裏抱着一位粉衣女子，女子身材凹凸有致，只着一層薄紗，露出若隐若現的□□來。
曲城主見到兩人也不避嫌，大大方方的找兩人打招呼，介紹道："晏小姐，孟公子，又見面了。"
"這位是粉鈴，我新得的小妾。"
粉鈴嬌嬌怯怯地朝兩人打招呼，道："見過晏小姐，見過孟公子。"
孟玄景閉着眼誇道："粉鈴夫人真是明豔動人。"
晏寧也點了點頭，附和兩句，誇贊道："曲城主有美人在側，當真好福氣。"
曲城主被兩人這兩句誇得笑開了花，當即道："實不相瞞，粉鈴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到時候，定請兩位來喝滿月酒。"
粉鈴嬌羞地護了護肚子，一半臉埋到曲城主的胸膛上。
兩人又說了些場面話，曲城主這才領着粉鈴離開。
晏寧看着曲城主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湊到孟玄景耳邊，本想悄悄說些什麽。
卻突然看見一旁的假山後面，有位婦人的身影，婦人幽恨地看着曲城主離開的背影，咬着牙，手緊緊攥着衣擺。
孟玄景見晏寧久久沒有言語，問道："阿寧可是發現了什麽？"
晏寧回道："阿景可還記得在竹林時，我t與你說過的婦人？"
孟玄景點了點頭，道："記得的，可是她又出現了？"
"不錯。"晏寧自然的挽過孟玄景的小臂，道，"她似乎對曲城主很是怨恨。"
兩人一起往回走着，孟玄景裝作不經意，瞥了婦人一眼，輕聲道："稍稍留意一下吧，我看那位婦人眉眼間多有血色，怕是有孽債。"
之後，來參加"曲水流觞"宴的客人陸陸續續來了，晏寧也見到了其中兩位，與他們打了招呼。
一位青年男子，是近來鼎鼎有名的琴師，傳聞一曲可以來百鳥朝鳳。
另一位是個獨臂老人，右邊衣袖空空蕩蕩，卻使得一手好左手劍。
都是近來赫赫有名的人物。
入夜，晏寧洗漱完，正要休息，被窗外慌亂的人聲和腳步聲，吸引了注意。
推門出去，右邊的廂房也走出一位女子，白衣長劍，身姿纖薄，帶着面紗，看不清容貌。
兩人相□□了點頭算打過了招呼。
女子随意拉住一位丫鬟，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聲音很好聽，只是有些冷，把丫鬟吓了一跳。
丫鬟回道："是夫人又發了瘋，大半夜拿着刀要殺粉鈴夫人。粉鈴夫人受了驚吓，老爺發了好大的脾氣，讓我們抓住夫人，用家法。"
女子點了點頭，見事情與自己無關，顯然沒了興致，轉身回房關了門。
丫鬟正要走，晏寧又叫住了她，問道："你們府上是有兩位夫人嗎？"
丫鬟一愣，面上閃過一絲羞愧，然後道："原本是只有一位的，只是粉鈴夫人有了身孕後，老爺讓我們都喚她夫人。"
晏寧明了，粉鈴是曲城主納的小妾，因為格外寵愛，才讓人喚一聲"夫人"。
這種事情放在任意一戶，正經人家那裏，是萬萬做不得的。
但曲城主卻偏偏做了，怪不得丫鬟會不好意思。
而那位原本的夫人，不會是自己在竹林中看到的婦人吧？
晏寧覺得有可能，搖了搖頭，只覺得曲城主這賬，是怎麽也算不清楚。
丫鬟見晏寧沒有話要問，便匆匆跑開了。
晏寧看了看曲城主主卧的方向，也走了過去。
晏寧到時，孟玄景和其他一部分賓客已經早早到了，在主卧中圍成一圈，中心是曲城主和一位婦人。
婦人發髻淩亂，面容憔悴，被侍衛壓着手，跪倒在地上。
曲城主滿臉憤憤，對着婦人怒斥道："我本以為你是個賢淑的，沒想到竟是個毒婦！"
"粉鈴她有了身孕！你是想讓我曲家絕後嗎？"
曲夫人淚流滿面，仰着頭看着曲城主，道："你只知道她的孩子，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曲城主還是一臉怒色，上前甩了曲夫人一記巴掌，道："等她的孩子生下來，你可以當做自己的孩子撫養。你是曲夫人，哪個孩子不是你的？"
曲夫人被打得臉偏向一邊，癡癡的笑了，道："笑話，笑話，真是個笑話！"
"我只恨，只恨，剛剛為什麽沒有親手殺了她？"
"你個瘋婆子！"曲城主一甩衣袖，吩咐道，"動家法！"
一旁的侍衛拿着長鞭，長鞭上挂滿了細小的倒刺，手揚起，就要打下來。
曲夫人面色蒼白，身體看起來并不好，只怕受不了幾下。
晏寧皺了眉，想上前去阻止。
孟玄景拉住晏寧，輕輕搖了搖頭。
晏寧眼中染上疑惑，輕聲問道："為什麽？"
孟玄景道："還有人沒來。"
話音剛落，一團血色的陰影便從門外沖了進來，一口咬下侍衛持鞭的右手。
侍衛慘叫一聲，抱着手痛得滿地打滾。
那陰影落到地上，是一團血肉模糊的肉球，有了模糊嬰兒的形狀。
雙眼是兩條很小的縫隙，鼻孔也只有兩個模糊的洞口。但是裂開的嘴，卻長滿了獠牙。
嘴中叼着侍衛的右手，上下翻動着，将右手囫囵吞了。
周圍人都大驚失色，曲城主也驚得倒退好幾步，直道："你是什麽東西！"
只有曲夫人絲毫不懼，反倒是像受了什麽召喚一樣，朝着那怪物伸出手，喚了聲："璐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