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周莊
周莊
冰王捂唇笑着後退一步, 道："那我就不遠送了，三位請。"
告別冰王後，孟玄景拿了雙生冰萱花中的一株, 便與闵雙兩人告辭了。
路過周莊時, 想起彭老板所說之事，也就停了下來，裹着極北之地未盡的風雪，進了周莊。
周莊并不繁華, 甚至不如一般小鎮。
房屋老舊破敗, 街道狹小，來來往往的居民身上的衣服，都多多少少打着補丁。
給人一種灰蒙蒙的感覺。
孟玄景剛踏入周莊, 沒走幾步，就覺出好幾道或明裏或暗地打量的目光。
孟玄景看了看周圍, 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着, 心裏明了，悄悄嘆了口氣。
經過前方一棟矮小的房屋時，一位婦人突然打開門，潑了一盆髒水出來。
孟玄景雖及時止住了腳步，但還是濺了好些髒水到裙裳上。
婦人這才看見孟玄景, 面色一變，丢下盆子不住的朝孟玄景道歉，道："小姐，對不住啊，實在對不住。我沒看見您, 這才潑了水。"
婦人面容憔悴，發色枯槁, 雙手也都布滿了裂痕。
孟玄景正要說話，屋內又走出一位中年男子，看見婦人就開始罵道："沒用的東西，又在和誰說話呢！還不去幹活！"
婦人忙轉身，苦着張臉，對男子道："夫君，我弄髒了這位小姐的衣裳，這才多說了兩句。"
"賤蹄子，倒個水都倒不好，弄髒別人的衣服就……"男子罵罵咧咧地扒開婦人，話語卻在看見孟玄景的一瞬間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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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猛地将婦人推出來，道："是她潑的，與我沒有關系，你要找麻煩就找她，與我無關。"
婦人留下淚來，拉着男子衣袖，道："夫君，你不能這樣……"
"走開！"男子一把拉下婦人的手，對着孟玄景道："你找她，都找她。"
婦人還拉着男子苦苦哀求，男子卻鐵石心腸，一次次拉下婦人的手。
屋內哭着跑出個五六歲大的t女孩，面黃肌瘦。
女孩哭着錘着男子，道："不許你打媽媽。"
男子看也不看女孩，一把揮開女孩和婦人，就要回家。
女孩歲數小，被男子推得站立不穩，頭就要磕在院牆上。
孟玄景伸出手，扶住女孩，冷冷對着男子說："站住。"
男子往前的腳步頓住，轉過頭來，道："小姐，水是她潑的，與我沒有關系啊。"
孟玄景冷眼看着男子，道："你是她夫君，怎麽與你沒有關系了？"
男子立刻道："那我現在就休了她！"
婦人不敢置信，抖着聲音，道："夫君，你……要休了我？"
男子毫不猶豫，重複道："對！"
婦人還要哀求，女孩從孟玄景懷中跑出來，擋在婦人面前，對着男子兇狠狠道："你不能休了我媽媽，我們要和離！"
男子臉上燃起怒色，揚起手一巴掌就要打下來，嘴裏罵道："小賤蹄子！和你媽媽一樣，小小年紀還學會和離這種詞了！"
婦人忙把女孩拉入懷中，護着女孩的頭。
巴掌在離婦人一丈遠時，再也前進不了分毫。
男子的手腕被孟玄景緊緊握住。
孟玄景手越收越緊，男子吃痛，卻又不敢對孟玄景如何，只能"呀喲呀喲"地叫着。
男子彎着腰，手腕舉着，道："小姐，輕點，輕點。"
孟玄景狠狠皺了眉，松了手。
男子忙退後好幾步，恨不得離孟玄景八丈遠。
孟玄景蹲下身子，低聲問道："阿嬸，你可想與他和離？"
婦人看着孟玄景，眼淚不停地流，但還是說不出"想"那一個字。
女孩卻高高昂起頭，堅定道："媽媽想的，姐姐可以幫媽媽和爸爸和離嗎？"
婦人淚流得更厲害，看了看女孩，最終還是朝着孟玄景點了點頭，道："想的，小姐，想的。"
孟玄景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從儲物袋中拿出宣紙，以指為筆，寫下一封和離書。
孟玄景看向婦人，溫聲問道："阿嬸，你喚何名？"
婦人抱着女孩站起身來，小聲道："我叫曹佳。"
孟玄景寫下"曹佳"的名字，又轉頭問男子道："你喚何名？"
男子還是有點哆嗦，道："我叫白明。"
孟玄景一頓，搖了搖頭，也寫下了"白明"兩個字。
寫完後，又将和離書複制一份，一份給了白明，一份遞到曹佳手中。
對着白明道："從此你二人，一別兩寬，再無關系。"
說罷，拉起曹佳的手，溫聲道："曹小姐，走了。"
曹佳最後看了白明一眼，便轉過頭去，再也不肯回頭。
孟玄景拉着曹佳兩人走得潇灑，走出了老遠，曹佳小聲問道："小姐，我們這是要往哪裏去啊？"
孟玄景一愣，她一時走得快活，卻忘了，自己根本不知道彭老板家在哪。
于是尴尬地咳了兩聲，問道："我來找彭老板，不知彭老板家在何處？"
晏寧在識海中偷偷笑話道："孟公子，別裝啦。"
孟玄景假裝沒聽見，依舊看着曹佳。
曹佳想了想，道："是那位出遠門做生意彭老板嗎？我知道的，小姐随我來。"
孟玄景謝過了曹佳，跟在她身後。
曹佳停下腳步，轉過身，道："小姐，彭老板家在城西南，我們走偏了，随我來。"
女孩撓了撓頭，問道："姐姐是不是不知道彭叔叔家在哪啊？"
孟玄景又咳了兩聲，道："是。"
女孩還要說話，曹佳适時為孟玄景解了圍，道："阿媛，你看前面，有糖糕，想不想吃啊。"
女孩懂事道："想，但是阿媛不吃，阿媛知道母親賺錢不容易。"
孟玄景松了口氣，忙上前對賣糖糕的阿婆道："阿婆，要一包糖糕。"
曹佳羞赧走到孟玄景身旁，小聲道："小姐，不用的。"
孟玄景付過銀錢，把糖糕遞給阿媛，笑着搖了搖頭，道："小事而已，走吧。"
阿媛把第一塊糖糕給了曹佳，第二塊拿出來遞給孟玄景，甜甜道："給姐姐吃。"
孟玄景笑着接過，摸了摸阿媛的頭。
糖糕其實一點也不好吃，就是熬麥芽糖剩下的糖垢，裹了層芝麻。
甜得膩牙。
但阿媛吃得很開心。
孟玄景心中一酸，問道："阿嬸，周莊一直都是如此嗎？"
曹佳嘆了口氣，道："是啊，極北之地苦寒，除了宜家所在的地界好上些，其餘的，都大差不差。"
"不過，這幾年周莊外出做生意的人也多了，許多人賺了不少錢，情況應該會慢慢好起來的。"
孟玄景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彭老板家近來可好？"
曹佳頓了頓，道："彭老板外出做生意掙了不少錢，家裏過得很好。只是周莊前些日子出了件怪事，說是有妖魔作祟，專擄要出閣的姑娘家，聽說這次是彭老板家遭殃。"
"不過，我前些日子還見到了彭家姑娘，應該暫時是沒什麽事的。"
孟玄景放下心來，又低頭逗了會兒阿媛。
不久，曹佳便指着前方一處小院，道："小姐，這就是彭家了。"
小院不大，卻比周圍人家好上不少。
門前還有位年輕姑娘在打掃。
曹佳告訴孟玄景，道："這這是彭老板買來幫忙的丫鬟。"
孟玄景點了點頭，走到丫鬟身邊，道："這位姑娘，這是彭老板家吧？"
丫鬟停下了打掃，看了看孟玄景，道："是，小姐您是誰？找彭老板什麽事？"
孟玄景對着丫鬟笑了笑，道："我姓晏，你去與彭老板說一聲，晏小姐來了。他自然會知道的。"
丫鬟把掃把依在門邊，依言進去傳話去了。
很快，彭老板便急匆匆走了出來。
面容急切，看見孟玄景便道："晏小姐，您怎麽來了？"
孟玄景笑着道："我路過周莊，想到彭老板與我所說之事，便來看看。"
又側過身子，對彭老板道："這兩位彭老板可認識？"
彭老板想了想，道："白家嬸子和阿媛，我識得的。"
說到一半，皺了眉，拉過孟玄景小聲道："晏小姐可要當心，那白明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天天就知道欺負婆娘孩子，也不出去做點什麽。"
"晏小姐還是快些将白嬸子送回去好，不然她怕是又要挨打。"
孟玄景看了眼曹佳，對彭老板道："曹小姐已與白明和離，彭老板不用擔心。"
彭老板一愣，然後笑起來，道："如此也好。"
"只是接下來怕是要麻煩彭老板了。"孟玄景道。
"怎麽說？晏小姐還有麻煩我的時候？"
孟玄景朝曹佳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過來，道："我在周莊人生地不熟，還是要麻煩彭老板安頓一下兩人。"
彭老板連連道："沒問題，我在城南還有間屋子，曹小姐和阿媛不若現在那裏落腳？"
曹佳驚得瞪大了眼，忙道："不用不用。"
彭老板安撫道："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不若你拿去用。"
又叫來剛剛掃地的丫鬟，道："小桃，帶曹小姐去城南那座宅子。"
摸出鑰匙，遞給曹佳。
曹佳猶豫地看向孟玄景，不知該不該接。
孟玄景道："曹小姐若是過意不去，不妨在那宅子裏做些生意，獲得的利潤便當做租金，三七分給彭老板，如何？"
彭老板道："這樣也可以。"
曹佳這才接過鑰匙，對着孟玄景和彭老板一躬身，跟着小桃離開了去。
曹佳兩人離開後，彭老板才露出一點苦色，嘆了口氣。
孟玄景看了看彭老板，問道："可是彭小姐出了什麽事？"
彭老板點了點頭，道："晏小姐所料不錯。不久前，有妖魔送來了銀錢，放在我家門口。但有晏小姐給的符咒，那妖魔不僅沒能擄走娟兒，反而受了傷，狼狽而走。"
"不過那妖魔渾身裹着黑霧，我們也沒能看清他對模樣。"
孟玄景道："這不是很好嗎？"
"是啊。"彭老板道，"但我總是擔心，畢竟妖魔沒有根除，誰知道他會不會卷土重來。"
"不說了，晏小姐，既然您來了，那我得好好招待一番。晏小姐請。"彭老板将孟玄景帶進了小院。
進入會客廳後，彭老板親手為孟玄景奉了茶。
孟玄景接過，謝過了彭老板。
彭老板正要與孟玄景說些周莊的趣事，孟玄景打斷了他，道："等等，彭老板。"
"怎麽了？"
孟玄景站起身，走到窗前，從窗棂上抽出一封信。
信上沾染了些似血液樣的東西。
滴滴地往下滴着。
彭老板被吓得發抖，道："晏，晏小姐，這是什麽？"
孟玄景沉着臉打開信封。
裏面是一張銀票。
還有一張草t紙。
上面寫着兩個人的生辰八字。
辛卯年，丁酉月，庚午日，丙子時。
另一個墨水暈開，看不清楚。
彭老板抖着手指着八字道："這是……這是娟兒的生辰！"
"他，他果然又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