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幾欲狂
入了夜,墨随兒過來禀報道:“小姐,二爺今晚沒去小翠那裏。兩位庶小姐從二爺院裏出來後,二爺又出去了。”
楚棠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對楚二爺這個父親談不上厭恨,卻是極度失望的。
“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歇着吧,今晚不用值夜。”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座院子的後罩房做了下人房,離着主屋不過幾十步遠的距離,小姐一召喚,也能聽到。墨随兒與墨巧兒便依言退了出去。
楚棠卧榻,久久不得入睡。
沈氏的事從上輩子開始就讓楚棠無法釋懷,誰也沒有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母親當真是病死的?那她身邊的仆從都去哪兒了?為何花了那麽多精力和財力,卻無從查起,這背後到底隐藏了什麽她所不知道的事?
因着楚二爺的到來,楚棠心裏的糾結愈發濃烈,第二日,她又去了一趟莊子裏,将傅姨娘叫了過來問話。
傅姨娘萬萬沒想到楚棠還會來見她,她以為又能抓住一線希望,這一日特意梳洗打扮,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慈眉善目,面上對待楚棠的态度還算恭敬:“小姐,你找妾身有何事?”她自己尋了杌子就坐下。
傅姨娘出身卑賤,禮數上向來不足,楚棠也懶得與她計較,開門見山就道:“姨娘,嬌姐兒快九歲了,再過四五載就該定親,你說,要是你一直在莊子裏待着,她将來如何能嫁到好人家?我倒是從祖母那裏聽說遠親有戶李家秀才想與楚家結親。李秀才有功名在身,如今十五有六,只可惜前些年騎馬摔斷了腿,再不能科舉,祖母也有結親的意思,嬌姐兒再過四年也能出閣了……”
楚棠拿着楚嬌當誘餌,她不過是個庶出,只要楚棠使了法子,想讓她嫁的不體面實在太容易了。
傅姨娘将籌碼都壓在了兩個女兒身上,就盼着她們高嫁,将來也能擡高自己的身份地位,聞言後,臉色大驚,“小姐!那……那怎麽能行呢?妾身之前也聽說過李家秀才,他不良與行,也不能坑害了嬌姐兒啊。嬌姐兒才多大?與你李家秀才不相配啊,小姐您……您到底是什麽意思?”
傅姨娘話鋒極轉,對楚棠的稱呼上,也是從‘你’變成了‘您’。
楚棠幾不可聞的輕蔑一笑:“如何不相配了?人家好歹是個秀才,家中尚有良田百畝,李家還是祖母的娘家族人,試問嬌姐兒她何德何能就非嫁高門不可?”
傅姨娘語塞。
的确,楚嬌的身份擺在那裏,加上她自己又是個被罰的妾室,萬一當真回不去了,兩個女兒的命運可就任人踐踏了,傅姨娘意識到了楚棠并非跟她開玩笑,而且這位嫡小姐确實與以往大不相同了,“小姐,您說,您想讓妾身怎麽做?”傅姨娘陡然間老實了下來。
楚棠知道她這是在裝,他日讓她得勢,必定又是另一番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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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後的事,誰又能說的準,她又豈會讓傅姨娘再翻騰起任何花樣出來?!
楚棠又是輕蔑一笑,隐約可見的兩只小梨渦此時卻讓傅姨娘看不見可人之處,只有可怕與猜不透。
傅姨娘曾經覺得楚棠長的好看,像極了二夫人,可如今卻又覺得不像,二夫人的眼神永遠是清透溫和的,她就是一個沒有任何心機的大善人,可是楚棠不一樣,有時候一個眼神也叫人覺得她在算計着什麽。
總之,傅姨娘對楚棠又有了新的認識。
可以這麽說吧,傅姨娘沒有真正害怕過沈氏,卻覺得沈氏的女兒值得提防。
“傅媚娘,我且問你,當年我母親到底是怎麽死的?父親為何會恨她?”楚棠突然叫了傅氏曾經在勾欄裏所用的名字。單此這一條黑歷史,就能斷了傅氏提升的可能,她就算生了兒子,也永遠只能是個妾。
傅氏面色愈發難看,她看出了楚棠的決心,此刻她低人一等,只能如實作答,“小姐,妾身對當年的事也不甚了解,二夫人她……她不是病死的麽?”
楚棠沒有說話,只是盯着傅氏看,明明是一張清媚可人的臉蛋兒,卻盯的她頭皮發顫。
傅氏咽了兩下,接着道:“二夫人是病故的,這一點應該無疑,妾身可從未加害過二夫人,小姐您可得明鑒吶。至于二爺對二夫人的态度……妾身只知道二爺有一回喝醉了酒,說二夫人她……她……”
傅氏有些不敢說下去。
楚棠身後還站着兩個護院,是表哥沈岳給她的人,平日裏只聽她的話,而且楚棠的兩個貼身丫鬟也是衷心護主的,墨巧兒當即就喝道:“傅姨娘!小姐問話,你就如實作答,休要囫囵糊弄!”
墨随兒也跟着沒有給好臉色:“別以為二爺還能顧得了你,兩位庶小姐如今就是跟着咱們小姐的,姨娘,你可得想清楚了再說話!”
墨随兒和墨巧兒之前最是看不得傅姨娘的嚣張跋扈,恃寵而驕的姿态,如今能借機數落她,自然不能放棄了機會,楚棠沒有制止,任她二人暢言。
傅姨娘心裏仇視楚棠,面上只能順從,“二爺說夫人不守婦道……”
這句話,楚棠已經不止聽說了一次,她也打聽過,沈氏賢良淑德,溫文爾雅,是個難得的溫柔如水的美人,她如何就不守婦道了?
楚棠的嗓音極輕,極冷,像極了秋風掃過的清晨,她道:“有證據麽?我母親可曾和誰有過首尾?”
傅姨娘咬唇,立刻搖頭:“妾身也不信二夫人是那樣的人吶,二夫人是妾身見過最為賢惠的女子,妾身……妾身從未相信過那些流言蜚語,這裏面肯定有什麽誤會,妾身也問過二爺,可是二爺一聽到此事就大發雷霆,妾身也就不敢多嘴了。”
傅姨娘開始奉迎起了沈氏,說起來,她當真是不知事情原委,就連聽到楚二爺說那話的時候,她自己也吃了一驚,像沈氏那樣的人怎會與旁人有茍/且
在莊子裏待了一個時辰,從傅姨娘口中得知的事情少之又少,她似乎也不是知情人。
此時已經入秋多日,北方的氣候來的格外早,楚棠出了莊子,透過馬車車簾,可見小道兩旁的枯葉,就連視線也變得孤漠了。
楚棠撩了簾子,看着外頭的秋景,曾幾何時,她最渴望的莫過于出來走走,哪怕是看着落葉成堆也好。
一陣清脆的銅鈴聲從遠處傳來,這聲音很耳熟,而且霍重華還給過她一個鈴铛,那只鈴铛也是這個聲音。楚棠心頭一挑,忙是探出頭一看,果然就見那穿着湛藍色長袍的清俊男兒騎着小毛驢從對面而來。
霍重華也看到了楚棠,他有些吃驚,但臉上卻沒有任何異色,當做根本不認識她,驅着小毛驢接着趕路,就在馬車與他快要擦身而過時,楚棠大聲道;“你給停下,我有話問你。”
霍重華是個将事情分的極為清楚的人,尋常與她鬧着玩,也是覺得她好玩罷了,今日他可沒那閑工夫,如若未聞接着往前走。
楚棠已經叫停了馬車,不顧墨随兒與墨巧兒的阻擋,提着裙擺跑到小毛驢面前,展開雙臂,擋住霍重華的去路,眼底是近乎失控的喧嚣:“你若不把話說清楚,就不準走!”
霍重華覺得自己在這小丫頭面前的脾氣已經好到了極點,他竟然能忍她到現在,那邪魅的笑意蕩了出來:“楚家妹妹,石榴都給你了,我已經沒有旁的東西能送你了。”他做了個聳肩的姿勢,表示自己很委屈。
楚棠小臉驟然間漲紅,“我……我只想知道你那日在茶鋪裏,為什麽那樣警告我?”
原來是因為這個?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埋下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