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輪盤
輪盤
璀璨的水晶吊燈下是籌碼交錯的賭桌, 滿場充斥着起哄、骰子滾動聲，普通百姓想都不敢想的數目眨眼間在桌上揮霍殆盡，只為了圖得一樂。
季南書沒來過這樣的場所, 一切陌生又好奇，被六小姐緊握着的手帶來源源不斷安全感, 周圍打量他的視線帶着好奇和猜測。
也有上次六國飯店的客人認出了他來，一段時間沒見從稚氣的少年蛻變的媚中帶俏, 全身心依偎在白家六小姐身邊，那神情中的依賴勾得人心癢癢。
一角的牌桌上爆發出熱烈歡呼，看樣子是贏了筆大的, 伺候在旁邊的服務生被賞了不少錢, 樂得漲紅了臉, 連連同老板道賀。
季南書聞聲看過去, “您也會這些嗎？”
白雲溪對那邊的熱鬧并不感興趣，側頭壓着聲音在他耳邊問，“你想玩玩嗎？撲克、輪盤、十二點, 什麽都可以。”
對賭博還停留在猜點數大小印象的季南書愣了一下, 滿頭霧水中被牽着來到賭桌前, 桌邊圍着的人自覺散開，服務生遞來了籌碼。
桌上擺放着一個大圓盤，上面标注了數字和顏色，下一輪很快開始，已經有不少人放置籌碼猜測。
白雲溪攬着季南書的腰，貼着耳側解釋道，“等會兒會有小球落入轉盤中, 猜猜球會落到哪個格子裏。”
轉盤上有0～36個數字，每個數字對應着黑紅兩色, 其中0标記成了綠色。
季南書查了眨眼睛，唯獨發現桌上沒人壓零，于是道，“我就猜落入零吧。”
一下原本熱鬧的桌子安靜了下來，季南書敏銳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擔憂地看向白雲溪。
而女人表情絲毫沒變，輕聲解釋道，“球落到零，桌上籌碼歸莊家所有，作為客人可選不了這個。”
其中的規矩季南書不清楚，但他知道在賭場的人最講究一個好勢頭，他這話說出去可不就是想讓下注的人輸掉。難怪大家看他的眼神那麽奇怪，季南書默默往白雲溪身邊靠了靠。
白雲溪問，“喜歡哪個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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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南書胡亂說了個順口的，“8。”
手中籌碼推到了8上，季南書不清楚那疊籌碼算多少錢，只曉得顏色和其他人的有點區別。
白雲溪對望過來的視線坦然自若，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全桌人能聽見，“要是這盤珠子落到了0，也算是季先生見時知幾，算我白六頭上。”
桌上沉悶的氛圍立馬因為她的一句話活躍起來，無人在計較膈應剛才季南書說了什麽。
一些猶豫不決觀望的人聽到這話，不再猶豫跟着下注，桌上籌碼肉眼可見堆疊起來。
季南書瞧着那一個個還沒巴掌大的圓片，都是白花花銀子啊，眼前一陣黑，小動作扯了扯白雲溪衣角，“萬一，萬一真落0怎麽辦？”
白雲溪彎起眼睛道，“說明你猜測的很準。”
哪裏有猜莊家贏的啊，季南書不敢亂說話，只得在心底默默祈禱別真讓他一語成谶。
下注停止，象牙制的小球子在轉盤上咕嚕嚕滾着，季南書屏住呼吸，一瞬不瞬盯着小球，緊張的手心微微冒汗。
轉盤緩緩停下，小球顫顫巍巍滑進了黑色格子中，季南書壓根不在意球去哪裏，只要不去唯一綠色格子就好。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再看停留的數字，眉眼拉攏下來，“沒中。”
“再玩一把？”白雲溪伸手去拿盤中籌碼，季南書連忙握住她手搖頭，“雖然很刺激，但我還是不玩了。”
白雲溪，“好。”
賺到的人笑的滿面紅光，輸的人垂頭喪氣，季南書便是垂頭喪氣中的一個，不知道一下子輸了多少錢，總歸輸的滋味不好受。
小小嘆了口氣，“可惜沒能猜準。”
“猜不準說不定是好事，最起碼沒讓你染上瘾。”白雲溪一句簡單安慰的話令季南書驟然開朗，崇拜地看向她，“您真厲害。”
不遠處傳來嘈雜聲，似乎在争執着什麽，幾個服務生圍過去勸架，動靜鬧的越來越大，其他桌的人停下繞有意思看熱鬧。
“發生什麽了？”季南書好奇歸好奇，絕不會湊到前面去看。
一排懷抱槍枝的士兵井然有序走了進來，撒潑的人看見黑漆漆的東西後立馬老實起來，不敢大喊大叫閉了t嘴，士兵沒離開就跟在她身後，呆着每一會兒就灰溜溜走了。
這裏除了賭桌就是賭桌，鬧劇過後季南書就靠在白雲溪身邊陪着她應付各種前來打招呼的人，受到了不少人詢問，那點小小虛榮心在此時得到了巨大滿足。
“六小姐，俱樂部未來只開放給篩選出來的一部分人？”圍着她們說話的其中一個人問道。
白雲溪捏着水晶杯晃了晃，“今天剛開業自然不能讓魚龍混雜的人進來，後續客戶的選擇得看閻老板安排。”
這時閻莺剛好走來，将鐵盒子中的香煙散了出去，咬着一根借火點燃，笑的揶揄并不回答，而是錯開話題道，“上面可比下面好玩多了，等徹底安排好，可得給個面子來。”
那人一聽，不再好奇俱樂部客人目标，想着法子從閻莺口中打探好玩是什麽意思，奈何閻莺嘴巴嚴實的很。
空氣中香煙和酒香混合充斥，吞雲吐霧間隙閑談着生意來往上的事。
接過香煙後白雲溪捏在手裏沒抽，她在交談中始終保持着聆聽者的身份，哪怕對方提出詢問，回答的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到錯處和信息。
季南書下意識的學習六小姐身上的優點，看她的眼神是自己都未察覺的崇拜，眸子裏跟帶着星星似的。
“咳。”香煙味熏的季南書捂着嘴輕咳了聲，聲音壓的很小，擔心會打擾到女人們談話，咳完後小心看了眼。
好在沒人注意到他，季南書摸了摸鼻子，調整呼吸免得再被嗆着。
那群人在白雲溪和閻莺兩個老狐貍跟前得不到便宜，就不浪費時間在這裏，找了個借口失陪離開了。
閻莺咬着煙蒂眯起眼睛，“那人身後帶着的，不是本地人，看來已經有人想要效仿了。”
白雲溪道，“效仿容易，就是不知道吳少尉給不給她批營業證。”
聽清楚後閻莺噗嗤笑出了聲，連連對白雲溪的行為表示佩服，“我當初還以為，您給吳少尉百分之十的股份只是為了俱樂部有個保障，沒想到裏頭還有這層含義。”
閻莺似是由心感慨，“得虧跟六小姐做了盟友，不然我怕是要哭着回上海了。”
“俱樂部的事白家不多摻和，這兒算得上是閻老板心血，想來會打理好一切。”白雲溪攬住一直盯着她看個不停的男人，“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帶着人回去了。”
閻莺，“慢走。”
出了俱樂部季南書深深呼吸了口外面的新鮮空氣，只覺得肺部爽快了不少，納悶道，“煙草味那麽難聞，為什麽你們還喜歡抽他？”
唱戲要保護嗓子，季南書從來沒碰過這些，但他知道有些伶人不在意會抽旱煙，酒也是照常喝的。
只是季南書覺得自己不會止步于此，所以從學唱戲的第一天便嚴格要求，倒倉的時候更是吓的整夜睡不着覺，就擔心嗓子壞了。
“嘗嘗？”白雲溪把手中的香煙遞給他。
季南書想也沒想的搖頭，“不抽，對嗓子不好。”
“嗯，那就不抽。”白雲溪随手把煙扔進了垃圾桶裏。
兩人站在會場外面，裏面有多瘋狂，外面就有多寧靜，霓虹彩燈照在地上，季南書盯着并肩站在一起的影子瞧了又瞧，喜歡的很。
晚風吹在身上舒舒服服，這一刻慢一些好了，讓他能再多和六小姐單獨相處。
很快汽車停在了他們跟前，季南書學着門童的樣子紳士打開車門，做了請的姿勢。
随後跟在白雲溪身後坐進了車裏，挪到她身邊，拍了拍自己肩膀道，“您要是累了，就靠着我休息一會兒。”
白雲溪沒客氣地靠了下來，由着手被男人牽在掌中，季南書手掌上有薄薄的老繭，說是自小練功練出來的，每當帶有老繭的地方劃過時，總是泛起酥麻的痛感。
“六小姐，俱樂部真只對着上流人士開放嗎？”季南書不理解，依照他的想法來賭場賭博的人越多，賭場才能賺的越多，怎麽到了這兒還要控制。
“噱頭罷了。”白雲溪閉上眼睛，“等俱樂部在外界留下只有高檔人士才能出入的會所，閻莺會慢慢降低标準，讓那些暴發戶也能入場，不僅滿足虛榮心，也能把口袋裏的錢掏出來。”
季南書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都是狡猾的生意人，怎麽會把賺錢的渠道局限在一個群體。”白雲溪睫毛又長又翹，從季南書的角度看下去濃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手癢的想要摸上一摸。
倒底是只敢在心裏想想，克制地移開視線，季南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他喜歡和六小姐說話，“我聽她們說，上海能賺錢的地方很多，那兒遍地是黃金。”
白雲溪擡起眼睛，“想去上海看看？”
“不是我想，而是她們都說上海那麽好，您怎麽沒有去上海做生意的想法？”季南書聽了太多關于上海的傳奇，那些在上海一夜暴富的事跡他兩只手都數不過來，還有說書人口中紙迷金醉的銷金窟，光是聽着就令人饞得流口水。
可他從未在白雲溪口中聽過，要把白家往上海發展的意思。商人都是逐利的，季南書想不明白六小姐為什麽放過上海那麽塊好地方。
“遍地是黃金的地方是不會讓外人來的，除非你是黃金。”白雲溪揉了把季南書腦袋，柔軟的頭發摸起來手感很好，“看來，季先生對做生意的門道很感興趣，不然別唱戲了，來我手底下管理店鋪吧。”
“我有自知之明！”季南書紅了臉，捏着白雲溪的手有了點力氣，發現給人捏紅了後又心疼的好一頓揉，“我除了唱戲外，沒什麽特別之處了，您也不怕鋪子敗在我手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