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四十二
回四十二
顧青運才剛進門,神情皆是躲閃的,玉露來找他,他起初是不願意來的,只是聽到玉露說公主近日神情落寞,心中郁結,這才心軟了。
蕭時晏成了驸馬,似乎很介意公主身邊的人,顧青運雖然和蕭時晏兩人商定過幾件事情,但是顧青運仍然看不透蕭時晏這個人。
若是此時他和公主宮中相見,再叫人看見了,傳出去,估計就更說不清楚了。
但偏偏顧青運想到了曾經在寺廟裏的匆匆初見。
他才在殿外,罪責刑法已經将他釘死,他來會面公主,卻被太子抓個正着。顧青運想,自己大概是要被抓住,被太子盯梢,拉出去當槍使了。
還好此時是白日。
陸雲淑哪裏懂得顧青運心中顧慮的這些,她只是微微欠身行禮,對顧青運道:“顧大人別怕,今日我叫你來,只是為了恭賀顧大人寺廟許願成真,如今仕途一切順利。”
“此等小事,勞煩公主挂念。”
陸雲淑見着不甚熱絡的顧青運,心中也憋屈,她知道顧青運話裏的意思,他們的初見不應該在寺廟裏,應該在宮中,遠遠一見。他們身份有別,若是可以,他們此生都不應該有際會。
這蕭時晏不懂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怎麽要她與顧青運相見的。但是陸雲淑相信蕭時晏,她細細想來,方才陸雲逸說的話許是顧青運躲着他的根源。
陸雲逸嘲笑她有了驸馬還要看着顧青運,陸雲淑一下子通透了起來,臉也紅了起來。她無比後悔曾經輕易說出那句嫁給探花郎都比嫁給蕭時晏好這句話,她目光真摯,看向顧青運。
“是從前本公主未經思索脫口而出的話,讓顧大人飽受争議,從前我說嫁人不如嫁給顧大人這樣的人,只是氣話。顧大人年少成名,将來有的是大好的前程,又一心為國為民,他日必定是股肱之臣,為天下蒼生社稷造福。”
顧青運聽聞此話,終于擡頭,他放心起來。
“公主此話,有些擡舉微臣了,只是微臣有一事不明,驸馬曾經也被人這樣誇贊,但他仍然成為了驸馬。公主可覺得,驸馬至今,是真的心安?”
顧青運一句話,便戳中了陸雲淑的心事。這也是顧青運的心事,雖然蕭時晏在之前的行事上,幫過顧青運,但是顧青運仍然覺得蕭時晏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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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驸馬,不應該有這樣的心計。
這樣心計的人,不應該只成為驸馬。
顧青運還聽聞,蕭時晏年少時還上過戰場,十幾歲的少年殺人于陣前,竟不害怕,此等心性的人做了驸馬,似乎比顧青運成為驸馬更為可惜。
心不心安,陸雲淑不知道,蕭時晏說這一切日後會給她解釋,那麽她就等着蕭時晏給她解釋。她沒想到,顧青運竟然能問出如此的話來,她還以為蕭時晏和顧青運已然在一條船上,早已是同行人。
沒想到,顧青運對蕭時晏也有疑慮。
“其實這次我見顧大人,也并非只是想要與顧大人澄清這些事情。是驸馬讓我來見顧大人的,他遠在宮外,并不能知曉宮中情形。”
“是驸馬?”顧青運臉色存疑,驸馬竟然如此放心他二人,不懼怕流言蜚語?這驸馬到底對公主,是何種心思?
“是,驸馬想要讓顧大人确保蕭大将軍的通信和安全,驸馬想要保全蕭家。蕭夫人也在宮中,他怕出岔子。”
“驸馬字字句句似乎都只是擔憂父母性命安危,可是公主有沒有想過,驸馬此舉或許有別的心思?”
但願不是蕭時晏多想,但顧青運向來謹慎。
“我從前在深宮,并不知那些高樓大戶的人家有什麽樣的心思,也不沒那麽多的閑暇去揣測,但是顧大人,我相信我雙目所見心中所感。蕭家,絕對忠心,不疑有他。”
所以蕭時晏也可以相信。
“那麽公主可曾知道,前段時日蕭大将軍運動軍糧秋衣之事,其實是蕭時晏的手筆,并非在下的,公主如何看待此事?”
讓蕭大将軍運送物資,又讓顧青運上奏折說服皇上暗中吩咐兵部準備着大批的軍需,另路運送去邊關,這才瓦解了那些原本應該落在蕭家的算計上。
這些可不是一個驸馬能夠幹涉的事務。
說更難聽些,蕭時晏又如何得知,如何能算計到必然有人會搶那些軍糧呢?
顧青運在此事上,雖然得了好的名頭,但他也疑惑。皇上為何就能恩準,這蕭時晏能這樣清楚人心?
更讓人疑惑的是,顧青運本不想要搶了這好風頭,他欲呈報于皇上,讓天下都知道這是蕭時晏的功勞,可是蕭時晏卻又表現出不愛名利的模樣。
蕭時晏只說,他只是更想要父親的平安。
顧青運想,又或者,蕭時晏是不想讓旁人覺得自己的本事,不想招來驸馬幹政的殺身之禍。自然,天下的人也就不知道蕭時晏竟然如此好的算計,不僅是一身武功,更是有可以游走朝堂之上的頭腦。
這樣的人,放在公主身邊,說甘願守護着公主,誰人能信?
可偏偏單純良善的公主信了。
蕭時晏說,那些人是想要蕭家身敗名裂,陸雲淑曾經也擔憂過蕭時晏該如何破局。但後來她一直以為是顧青運出手相助,結果今日,才知背後主使竟然是蕭時晏。
實在是可疑,但是陸雲淑腦海裏浮現出來的,是蕭時晏那一張對着她溫潤的臉龐。那一雙眼睛會說話一般地對她許下承諾,定然會護她一世周全,那麽陸雲淑不該有疑心的。
更何況蕭大将軍帶病挂帥,都沒想過自己能活着回來,蕭時晏深知父親心意,定然也會遵循父親教誨。
“那麽顧大人既然如此疑心,卻為何又要照做?”
是因為的确沒有更好的法子,而蕭時晏走的每一步,便是最好的破局之路。顧青運雖然戒備,但是心中仍然是贊許的。
朝中黨派衆多,聲音議論也是如此,他不能将自己的想法表露,只能依靠着自己的決斷。
但如今,他好像又一次敗給了蕭時晏。
“所以,驸馬還是想要知道蕭大将軍安危。”
“不,他還想要知道太子在朝中動向。”
陸雲淑知道自己說出這些話有些過分,當初蕭時晏這樣對她說,她也是震驚的。難道蕭時晏真的要幹政嗎,可是蕭時晏只求她相信。
蕭時晏拿着蕭家興衰命運發誓,說自己絕不僭越自己不能做的事情,那一瞬陸雲淑是被擊潰的。
陸雲淑平生雖然有些嬌縱任性,還有些偏愛男色,但到底還是個明事理的公主,她絕不是因着驸馬那一張俊美的臉才答應的。
顧青運聽來,也只是輕笑:“公主,似乎在說笑。”
一個驸馬,為何要打聽如此?
這後頭的事情,陸雲淑也不懂,只是她知曉蕭時晏給了她一封信,要她轉交給顧青運。她吩咐玉露去取信來,親手交給了顧青運。
“或許,顧大人看了信,便能知曉了。天色不早了,顧大人還要出宮,這裏便不留顧大人了。”
陸雲淑看着遠去的顧青運,心中生出一絲不安來。蕭時晏明知如此相見,旁人定然紛纭,卻仍然要讓她見顧青運,到底想要做什麽?
從前,陸雲淑只覺得自己是個不受寵愛的公主,不過是宮中沒用食俸祿的皇族,她只想要過自己安逸的日子。可如今她卻不喜歡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就當了別人棋子的局面,既然蕭時晏撕開了一處臉面,那麽她定然要明白,蕭時晏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是她從前心思并沒有放在蕭時晏的上頭,而如今,她既已被卷入棋局,那麽她也想要弄清楚局勢,知曉利弊。
玉露見陸雲淑沉思,便道:“公主可是在想方才顧大人的話?”
原來公主和顧大人并得有私情,是自己從前太擔心了。玉露放下心來,仔細想了方才的話語:“公主,顧大人是擔心驸馬将來要反,傷及到您?”
“蕭時晏不會反。”
“那公主如何信得?”
縱使名利在望,但蕭時晏想要的,卻始終是馳騁疆場吧。這名利于他是束縛,可仍然有人前仆後繼地想要站在這名利巅峰上俯瞰人間。
會摔下來的。
陸雲淑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她搖了搖頭,想到那日她與蕭時晏想着來日的美好景象。她想要出宮,蕭時晏也想要自由,可這如今處境,還是鏡花水月一場,淪為泡影了。
只能做好眼前自以為是正确的事,護好眼前的人。
“蕭夫人在宮中,一切都安好嗎?”陸雲淑問。
“一切安好的。”
只怕來日,不安好,需要擔心的卻是陸雲淑自己。她還不知道,陸雲逸會如何将今日她與顧青運私下見面的事傳揚出去,這對陸雲淑來說,自然是一場惡戰。
“明日我們早些起來,去給皇後娘娘請安,順道也陪皇後娘娘和蕭夫人說說話。”
也正好是避避風頭,若是陸雲逸真的敢做出什麽事情來,陸雲淑也有皇後娘娘和蕭夫人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