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初露端倪
初露端倪
不,裂開時是房梁……
守着一個火堆,石荒木然着臉,他身後是塌了一半的房子。
房子塌的很有技術,中間堂屋塌了,兩邊的卧室和廚房,甚至包括角落的茅廁都是完好無損的。
石荒聞着手上的紅棗散發着甜香,擡起手來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下巴上凝結的血痂。啧……這捆麻繩是新拆封的一卷,萬萬沒想到會在上吊途中扯到胡子,甚至直接把下巴扯出血來。
手裏捧着一把幹紅棗吃不了,一嚼就下巴疼。
不一會兒旁邊傳來了腳步聲,有人在他身邊坐下,對,坐下!
現在院子裏唯一一把凳子在這個登堂入室的男人手上!他這個主人家反而坐在地上!
但是看着遞過來的一碗面,面裏還散發着蔥花和肉哨的清香,石荒收回前言。
坐吧,挺好的。
幾個月沒吃過一頓正經吃食,只是一碗簡單的哨子面,石荒居然覺得這是美味。就是這面,有些粗的手擀面,口感過于軟棉,筋道是有的,但是感覺嚼起來就像在吃面粉一樣。
等到一碗面吃完,石荒放下碗筷,拿帕子擦了擦嘴,站起來拍拍屁·股,去廚房翻出新的牙刷和牙粉遞給“廚子”,自己洗漱完之後直接往床上倒了。
睡熟之後有人推開門進來,洗漱架上放好牙刷,轉頭朝着床上走過來,借着昏暗的油燈低頭打量這個上吊把自家房梁吊塌的奇男子。
燈火下輪廓柔和,睫毛在臉上投出陰影。胡子拉碴看着潦草,但是露出的半張臉白皙如玉。
嗯……
來人俯下身看清眉目後詭異地沉默了一下,這人……略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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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翻出一張紙,借石荒放在窗臺的炭筆寫了留言放在床頭,人便退出房間了,還順手把門也帶上。
石荒一覺睡到自然醒,已經是大中午了。無陽無雨,天清氣朗。
新來的那個男人已經住進了山頂的小院,石荒也沒收他房租,主要是他不缺錢,一時半會想不起來能拿什麽抵債,幹脆先拖着。
但是經過了昨晚的臊子面以後,石荒覺得可以用做飯來抵房租,但是山頂的廚房裏有沒有食材。石荒溜達到廚房看了一圈,最後決定吃點兒新鮮的。
于是等腳步聲遠去以後,小院住着的人拉開門走出來,一眼就看見了門口的地上擺着的一籃子蘑菇。
五顏六色,看着劇毒無比。
墨春生默然了半晌,這人想幹嘛?來投毒的?他敢保證他把一籃子野山菌煮了吃了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石荒下山的時候溜溜達達,一身輕松,新鮮食材已經送過去了,他到點找人吃就行了。
等石荒下山在院子裏又擺起了紙筆,一趴就把時間給忘了。等意識到天色又黑了時,他已經徹底看不清紙上的字了。擡起頭揉了揉眼睛,突然聽到了一陣嘈雜的聲音,轉頭看了下,聲音來自廚房。
石荒鬼鬼祟祟地摸過去,透過門看見了竈臺上切菜的男人。
這人什麽時候來的?
窄袖束腰,長發飄飄,頭上銀冠反射着竈孔裏溢出來的火光。動作利落,手法娴熟。
石荒聞了聞,胡蘿蔔的味道。
想了想,石荒轉身走回去,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了,又搬了一個凳子出來,還搬出積灰的座燈點了放在旁邊,感覺不夠亮,又找了個茶盞放了顆夜明珠擺在桌子上。
好像一個碗裏裝着一個大湯圓兒。
嗯,這下亮了。
一天沒吃東西的石荒在看到端上桌的兩菜一湯時,肚子直接開唱。
墨春生撇了他一眼,把手裏的飯碗和筷子遞了過去。
荒郊野嶺,被燒焦的山脈深處兩棟裝修精致的小院子,廚房裏便是大戶之家也不見得能頓頓吃的精米白面堆了好幾個大缸,胡子拉碴的少年。
處處透着詭異,但是墨春生接受良好。
他身份特殊,身上又還有傷,齊國暫時不能回,周國他不放心。
這周齊兩國唯一一個不受兩國朝廷掣肘的唯有鳳來城。而鳳來城裏有周國朝廷官員駐守。在鳳來城下轄找一處僻靜的,保證他安安穩穩的栖身之所,只有被百姓認定山上有妖鬼,從而避之不及的大荒山。
雖然大荒山的模樣和山上的情況和他預料的“略”有不同,但是不妨事,他适應力很強。
反正他自由了,不過照顧一個同樣無事一身輕的小朋友,到頭來收益最多的還是他,有什麽不能接受的呢?
這麽一個房東,名貴蔬果廚房裏堆得快發爛了,房子還是新的,家具齊全,不吵不鬧不找事。雖然有時候過于迷糊,還有着可能會殺人滅口的嫌疑,但是又打不過他,毒不死他,那就接受良好,沒有任何問題!
墨春生是這麽想的。
石荒跟他想的也差不多。
這新來的房客雖然不愛說話,但是不唠叨是個好事,雖然是個男人但是長得好看,又做得一手好菜,不會打擾他,反而可以幫助他積蓄靈感,目前看來相處還算和諧,好事啊!
只要會做飯其實就沒有太大問題了,就當搭夥兒過日子了呗。
有什麽不能接受的呢?反正只是吃在一起又沒有住在一起。
倆人就這麽一天兩頓的吃了有四、五天,過程非常和諧,然後石荒才突然發現他不知道他新鄰居叫啥!
“诶!我好像忘了問,怎麽稱呼您?”
石荒懶洋洋地,手裏還端着碗呢,說話還挺客氣。
對面的人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不知怎麽,直覺告訴石荒,這人眼神有些涼,還有些詫異,但是這人又老老實實把名字交代了。
“墨春生。”
石荒刨了一嘴飯,咽下去後總覺得這名字是有點爛大街,跟這人渾身上下“不好惹”的逼格不太匹配。
“莫春生?哪三個字?”
“筆墨紙硯的墨,春夏秋冬的春,生死輪回的生。”
“啊……我叫石荒,石頭的石,大荒山的荒。”
“嗯。”
看這人冷冷淡淡的,石荒感覺自己被無視了,一直到飯吃完了石荒才确定,他确實是被無視了。
石荒一只手炭筆一只手紙頁追着墨春生進了廚房,看着他熟練地開始刷鍋洗碗,靠在門框上道:
“大荒山是我的地盤兒,你既然來了這兒還住下了那你就是我的人,你以後得聽我的,不然給你打出去。”
“好,你的人,聽你的。”
墨春生一邊洗碗一邊頭也不回地敷衍道。
“來,叫聲大哥聽聽。”
墨春生洗碗的手一頓,回頭瞥了一眼,道:
“想讓我喊你大哥?這位小郎君,你及冠了嗎?”
石荒想說老子都二十多快三十了,剛一張嘴驀地想起來原主好像沒及冠……原主幾歲來着?17?18?
一口老血硬生生咽了回去,然後道:
“我讓你叫我大哥,不是說我年紀比你大,這是輩分問題,懂嗎?在這大荒山上,你以後得聽我的,那我就是你大哥!”
“別,我無所謂,怕你折壽。”
墨春生嗤笑一聲,不以為意地說道。
石荒眯着眼掃了一眼面前這人比他高了一個頭的身高,和寬肩窄腰的身形,有種不好的預感,問道:
“墨春生,你多大?”
“22。”
石荒很想說“叫聲哥來聽聽”,但是頂着一張18歲還沒刮胡子的臉他有點說不出這話來。
人家刮了胡子都看着比他更成熟穩重。
身高,果然還是身高的問題,幸好原主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還會長高的!
“那你以後管我叫——房東。”
“荒爺。”
房東兩個字沒能說出口,因為被墨春生突如其來的兩個字打斷了。
“以後管您叫荒爺……”墨春生說着轉過身來,看向石荒。
石荒有些啞火了,騰地站直了,道:
“行。”
然後就轉身出去了。
只是墨春生是個習武之人呀,石荒轉頭之後,紮起來的發髻下露出了發紅的耳朵,被瞧了個一清二楚。
墨春生轉頭繼續洗他的碗,一句話被吹散在風裏,無人聽見。
“小孩兒禁不起逗,這就臉紅了,還想讓我叫你大哥?”
吃完晚飯後天色尚早,墨春生在石荒這裏換藥,沒有急着回山頂,等他穿好衣服走出來時石荒趴着桌子睡着了。
墨春生走過去,發現這人睡沉了眉頭還皺得死緊。墨春生擡頭看了一眼白起來的天幕,眼瞅着馬上就天黑了,這麽涼快的時候他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墨春生看他頭發掉了一縷,壓在胳膊上了,剛伸出手去腕子被人一把攥住了!
墨春生低下頭,對上一聲泛着紅血絲的眸子,眼裏的殺意凝如實質,墨春生挑了下眉,剛想開口時手上一松,剛剛還盯着他仿佛想吃了他似的小朋友一低頭一擡頭,神色又恢複了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啊……”
石荒打了個哈欠,站起來抻了個懶腰,問道:
“今晚有月,喝酒嗎?”
仿佛剛剛什麽也沒發生過。
墨春生站直了,也仿佛剛剛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地道:
“我是個傷員,喝酒不利于身體康複……多來兩壇。”
“切!”石荒嗤了一聲,道:
“還想多來兩壇?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傷人?一共就兩壇!”
石荒轉身走向廚房,擦身而過時臉色冷了下來,眼神裏一閃而過的是煩躁。
他沒看到身後墨春生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手撫上手腕,扭了扭,眼神暗了下去。
這手勁兒……可不像個嬌生慣養的郎君……
也是,身為世家子要是不會點功夫傍身,哪天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但是小朋友身手這麽好,大周那個新上任的皇帝知道嗎?
應該是不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