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們真熟
深夜的華城天空,月朗星稀。
夜色如水,在禮堂燈光明明滅滅、起承轉合晚會節目的數個瞬間,透過後臺不知被誰打開的一扇門窗,靜靜地照在天鵝絨帷幔圍起的候場區。
疾風驟起,深紅色的沙穗慢慢悠悠地掀起一片角,映出一個從舞臺上徑直跳下的瘦高人影,男人落地時的動作幹脆利落,被月光勾勒出的半邊輪廓,能清晰地看到兩邊嘴角微微揚起。
另一側的退場區不知何時已經擠滿嗓子都喊啞的姑娘,正踮着腳四處張望,燈光再亮起時,她們錯愕地發現舞臺上只有在念結束語的主持人,而剛剛驚豔了她們的兩個大男孩,卻已不知去向。
陸淼伸出手,在落地稍有不穩的林燚胳膊上扶了一把,紳士般地一觸即放。林燚站定後擡頭對他笑笑,此前踩着音樂節拍、仿佛踏在他們心上的某些錯覺,又順着夜風悄然遠離。
倆人都還有些微微喘氣,在寂靜且晦暗的過道極其明顯,林燚停下腳,擡手解下脖間的項鏈,遞給陸淼,輕聲說:“謝謝,真的很有用。”
不料陸淼沒有接,反而好整以暇地盯着他,勾了勾嘴角:“你知道嗎,項鏈也和魔杖一樣,是自己選擇主人的。”然後又曲起手指在林燚額頭敲了下:“送你了。”
饒是林燚已經習慣了陸淼一言不合就送禮的行事風格,卻還是被大佬的土豪氣場噎了一瞬。林燚無奈地瞥瞥他,塞到他手裏,随口回道:“現在它又選擇你了。”
這句話後,兩個亂入戲精空間的幼稚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陸淼身子前傾,眨眨眼對林燚說:“幫我。”
他精致立體的五官輪廓在林燚眼前驟然放大,濃密的睫毛似乎要掃到他的臉上——縱然林燚此前沒少對着這張俊臉心無旁骛地工作,卻還是在此刻被他的樣子看呆了半瞬——他連忙避開陸淼的視線,認真給他系上,這才輕聲說:“好了。”
陸淼五指在上面輕輕摩挲,被小助理暖地有點溫熱的項鏈,似乎真的有了魔法,讓他有拽着林燚在無人知曉的深夜再跳一曲的沖動。他稍稍站直,壓下四肢百骸裏從上場一直延續到現在的燥熱,正欲和林燚一起往前走,餘光卻瞥到不該出現的喬俏兒幾人。
個子最高的喬俏兒眼神也好,在退場區最先發現兩道瘦高身影在對面一晃而過,忙撩起裙擺脫下高跟鞋往這邊跑,聞着點風就身體快過腦子的呂墨幾人也咋咋呼呼地跟上了她。
喬俏兒眼瞅着陸淼就要繼續走,嘴裏叼着兩朵玫瑰花,含混不清地大喊:“陸經理,你們的東西掉了!”
陸淼沒回頭,但是單純的林燚腳步一滞,疑惑地眯起眼睛左瞅瞅右看看,還拽了拽準備繼續走的陸淼:“掉了什麽?”
陸淼乖乖地停下來,無奈地笑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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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追上他們的喬俏兒先是不緊不慢地穿上鞋,優雅地拍拍弄皺的裙擺,這才笑嘻嘻地将兩朵花分別遞給陸淼和林燚,和禦姐長相完全不搭的情話張嘴就來:“你們的花掉了。“
早都猜到她套路的陸淼倒是沒拂她的面,接過來後又順手遞給林燚,淡淡地對喬俏兒說了聲謝謝。
不過一向呆萌的小助理也沒讓他失望,一本正經地對喬俏兒說:“這不是我們的。”言罷就又要把花還給喬俏兒。
第一次和林燚接觸就被他的不解風情驚到的喬俏兒淩亂片刻,腦子飛快,連忙改口:“送你們的。”
林燚這才不好意思地接了下來。
此時一窩蜂追過來的呂墨幾人,看看林燚手裏的玫瑰花,全明白了,個個不甘示弱卻又苦于手裏沒可利用道具,只好全靠粉絲表白強刷存在感。
艾柯個子最嬌小,眼瞅着夾在大長腿中間都不能被男神看到,一着急,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就要往林燚手裏塞,快言快語道:“聽程樂說你也喜歡哈利波特,來來,留個紀念。”
“你參加的表演,為什麽要給別人留個紀念?”呂墨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手上卻利落地去解裝飾用的頭釵,遞給林燚,笑得異常端莊賢淑:“剛剛的都是節目效果,別當真,我可不是拉拉。”
沒有東西可送的丁寧心裏一狠,轉身往外跑,沒過一會兒就抱着根大棒子沖過來,氣喘籲籲地對林燚說:“大,大話西游,你就是我的至尊寶。”
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林燚大概是被姑娘們的熱情吓到了,抱着這一堆畫風詭異的道具手足無措,終于看不下去的陸淼替他拿過來,冷漠地說:“別觊觎我的小朋友。”
姑娘們還以為陸淼在生氣自己失寵,忙七嘴八舌和他表忠心:“男神,你倆現在在我們心裏就是一個合體,不分彼此。”
對于只看臉的姑娘們來說,一支舞蹈足以讓她們臨陣倒戈,在年上年下都是真愛的艱難抉擇中最終愉快地達成共識:唯粉太難,不如一起粉,磕水火cp糖。
乍聽此話,陸淼那點自己私藏的好寶貝被人惦記的不爽消散不少,連帶着看這群烏煙瘴氣的道具都順眼許多,冷眉冷眼柔和下來,但還是将東西都還給她們,只留下兩朵玫瑰花,掐去枝幹,別在了林燚和自己的口袋。
喬俏兒得意地對其他小姐妹笑笑,并不知道陸淼留下這兩朵花的原因純粹是因為,小助理長得好看,有花朵做綠葉,更好看。
姑娘們冷哼一聲,當沒看見,又繼續圍着陸淼他們拼命找話題。
矛盾積攢了一晚上,正準備找個僻靜地兒好好切磋一下的段宸和錢羨倆人,繞過擁擠的人流特意選了這條沒人走的安全通道,沒成想剛推開門,就看到被女神們環繞的陸淼和林燚倆人,面無表情地聽她們唧唧喳喳。
而且段宸悲哀地發現,自己精心挑選的玫瑰花還被女神借花獻佛,一送就送倆,雨露均沾。
他和錢羨對視一眼,那點窩裏鬥的熱血瞬間像遇到瓢潑大雨似的冷卻下來,竟在此刻覺出了那麽點惺惺相惜,哦不,同病相憐的感覺。
還打什麽打,姑娘們都在為別的男人争風吃醋,估計連你們的長相都沒記住。
永遠不缺小強精神的段宸連忙上前,一邊接過她們手裏的東西一邊試探性地發出邀請:“餓不餓?我們正打算去吃宵夜。”
“對對對。”錢羨忙不疊地也上前獻殷勤,心裏怒罵這小子真會見風使舵。
剛剛還打算大幹一場的仇人瞬間變成了相親相愛的好兄弟,勾肩搭背好不親熱。
姑娘們對視一眼,默契地将選擇權交給陸淼和林燚倆人,陸淼正想拒絕,不料安全通道今天異常火爆,不遠處程樂一邊推開門,一邊打着電話往這邊走,在看到烏泱泱的一群人時明顯愣了一下,随即挂斷手機,對林燚笑笑:“我正想找你。”頓了頓,由衷贊嘆:“跳得太好了。”
啧,賊心不死,冥頑不靈,還知道換個套路,試圖以糖衣炮彈誘敵聊天。
程樂一來,宵夜小分隊人數瞬間壯大,還極力邀請看上去最好說話的林燚。
陸淼漫不經心地扯扯帽檐,想到林燚運動這麽久也該餓了,說道:“走吧。”言罷直接罔顧姑娘們的星星眼和就要找林燚繼續聊天的程樂,搭着林燚的肩,仗着腿長三兩步地就走到最前側。
樓下燒烤店,衆人點完菜後,錢羨端起一杯紮啤就咕咚咕咚往嘴裏幹,沒一會兒,500ml的玻璃杯就見了底兒,只有一點泡沫沿着透明杯璧慢慢往下滑。
幾人不明所以,就段宸一臉看破不說破的高深表情,嫌棄地往外坐坐,生怕被這個憋了一晚上火的神經病牽連。
錢羨抹抹嘴,将杯子往桌上一放,沖姑娘們的方向一昂頭,臉紅脖子粗地給自己辯解:“我,我解釋下。晚上真的是誤會,就算是對那個地方好奇,我也不至于傻到趁着你們都在時進去。“
喬俏兒幾人反應過來,眼睛大睜:“所以你還想趁沒人時再去參觀一下?!”
阿呸!錢羨抽自己了一大嘴巴,越描越黑:“不不不,我去的時候沒人,呸,我是說我當時敲了門的,裏面沒人——”
姑娘們沖他翻了個白眼,敷衍地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喬俏兒等他悻悻坐下後又輕描淡寫地補了一句:“你要真想去,好歹扮成個女裝大佬的樣子。”
純直男錢羨被這個詞嗆到了,喝了口水壓壓驚:“我直的!不會變性!”
其他幾人都還沒說些什麽,不料程樂聞言表情嚴肅,正色道:“女裝大佬也是男的啊。”末了又同情地看看錢羨,毫不留情地揭穿他:“而且女裝大佬也不會去女廁所。”
我靠,自己遮遮掩掩了這麽久,啥時候連程樂都知道了?!
段宸不着痕跡地又往外邊坐了坐,假裝沒聽到,手裏卻捏緊了被他一晚上在走秀群扯淡群外賣群種子分享群各種五百人大群裏飛速傳播的真人版籃球肌肉男夜闖女廁所的媒介傳體——感謝網絡時代,感謝移動手機,感謝社交軟件,讓傳播八卦的速度跨越時差、跨越地區、跨越性別,一秒之內傳遍五湖四海。
錢羨一口牙齒咬得咔蹦作響,手裏的一次性塑料杯也被他捏地七零八碎,腦海裏的倆小人在揪起段宸幹一架還是找理由喝倒他之間你争我搶。
罪魁禍首陸淼此時才知道可能是自己立的牌子闖了禍,摸摸鼻子,将剛上來的幾串烤腰子往錢羨那兒挪了挪,彌補過錯般地安撫他:“吃吧。”
心裏卻憐憫地想:傻孩子,尿頻是病,多半是腎不好,還不快補補。
正在氣頭上的錢羨受寵若驚,把兩個方法一起上的小人們暫時抛之腦後,拿起來吃了幾口,又覺得不回點啥過意不去,正巧服務員上了一盤烤韭菜,他忙禮尚往來地推到陸淼那邊,情真意切地對他說:“陸經理,您也吃。”
陸淼将這盤韭菜推到其他幾人面前,意味深長地說了句:“謝謝,但我不需要。”
陽氣多到需要降降火的陸淼,說完後夾了一筷涼拌秋葵,平心靜氣。
最先反應過來的姑娘們竊竊私語掩嘴偷笑,程樂呵呵呵呵低頭不語,裝作認真剝小龍蝦的樣子,一旁的段宸也突然覺得烤羊肉串真好吃,招呼服務員再來五十串,而林燚,專注地吃飯,對外界悄無聲息開了場車的暗自較量渾然不覺。
左手腰子右手韭菜的錢羨,讷讷地堵上自己今晚說多錯多的一張嘴。
程樂将剝好的小龍蝦準備撥到林燚盤子裏,不料陸淼輕飄飄地吐出句“他不吃辣”,緊接着就挑出幾個不辣的烤串遞給林燚。
林燚神色自然地接了過來,又沖程樂歉意笑笑,繼續做食不語的乖寶寶。
程樂讪讪地收回來,自己夾起一塊,邊咀嚼邊冷聲和陸淼說:“陸哥,您和林燚可真熟。”他說這話時語氣如常,卻壓低了聲音,除了陸淼無人聽到。
陸淼擡眸,喝口水,似笑非笑地看看他,說了句:“不止。”
倆人不動聲色地在餐桌上比了一個回合,貿然出手的程樂遺憾落敗。
快結束時,陸淼去結賬,察覺到程樂在身後跟着他時,放慢了腳步。程樂索性大大方方地掏出根煙,一邊遞給他,一邊将他堵在衛生間門口。
陸淼沒接,表情淡漠:“我只抽一個牌子。”
程樂似是并不意外,自顧自地點燃後,吸了一口,語帶挑釁:“不巧,一段時間內我也只喜歡一個口味。”
作者有話要說:
啊~一直寫到現在,現在是正兒八經的18年最後一天啦,希望小仙女們跨年開心,新的一年諸事順利,想要的都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