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百零三回
第一百零三回
且說渺渺真人迫于神胎威懾, 執一道家禮後便欲揚長而去,哪知這對夫妻不打算輕易讓他走。
只見那女子盯着他的褡裢道,“道長那風月寶鑒, 如今想是已無處可用了吧,便舍與我們夫婦作賠禮如何?”
渺渺真人聞言, 低頭看向褡裢中露出些微鏡把的風月寶鑒,心中駭然, 此女竟知此鏡名諱?
暗忖許久後, 他只道,“此物并非貧道所有,遂不能做主, 且此物貧道雖無用處, 于二位亦無用。”
風月寶鑒專治邪思妄動之症,這二位皆不是那心志不堅、易沉迷美色。淫思之人,壓根兒用不上。
卻聞那女子不在意道, “眼下無用, 不代表日後無用, 也不代表于他人無用, 道長只說給不給?”
渺渺真人聽得這話, 氣笑搖頭, 這對夫妻真真不識好賴, 又兼貪得無厭,與他們糾纏作甚?他只管離去便是。
只未走遠, 那女子聲音又飄然入耳, “道長想走, 我們夫妻乃凡人之軀,決計是攔不住的, 只那勞什子命運因果,我們卻動得,那府裏人不少,想是随意撥弄幾下也使得,道長覺得呢?”
渺渺真人立時頓住腳步,愕然回頭,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無恥之女子,只道,“二位若真不怕遭天譴,只管去!”勿以為那神胎能護他們一世!
吳熳聞言只笑,“第一位歸位的,好似是那位警幻仙子之妹吧?不知我給自個兒積福,為她增壽幾年,道長以為如何?”
渺渺真人聽罷,初次覺他這跛腳竟站立不穩,養氣功夫亦不足,深吸兩口氣,沉思片刻後,便從褡裢中取出風月鑒,道,“拿去!”
若是歷劫之人命線再出波動,描補亦需他與茫茫大士出手,如此,則平添許多麻煩,不若就将此鏡暫予他們,反正凡人壽命短,待這二人離世之日,他再來取便是。
兆利見那道士将大奶奶想要之物遞出,一如往常欲前去替主子接來,卻被阻了,只聽大奶奶道,“去取茶盤并巾子來。”
他會意,随即反身進入門內,門房這二樣物什都有,遂拿了又出門來,雙手托着茶盤,便打算去接那鏡子,又聞大奶奶囑咐他道,“小心些,勿用手碰,也不要被照到。”
兆利點頭應下,不敢大意,能得大奶奶如此鄭重其事叮囑,此必是危險之物。
遂至了道士面前,也不正眼兒瞧那鏡子,将巾帕覆到鏡面上,便躬身請道士将鏡子放至茶盤上。
只伴随鏡子落入茶盤的瞬間,他陡然聽見那鏡子說話,是凄厲的求饒聲,“別燒了、別燒了!”
驚得他一哆嗦,險些将托盤丢出去,複又想此是大奶奶好容易訛……咳,“求”來的,他怎能輕易松手,遂只戰戰兢兢将那東西捧了回來。
吳熳垂眸瞧了一眼,見那鏡把上确實錾着“風月寶鑒”四字,又能說話,确是真貨,只原著中記此物“有濟世保生之功”,竟也能被她的異能灼燒?
方才,她在道士将鏡子放下的瞬間,便用異能将其裹住,探查有無危險,不想,此物不僅怕普通凡火,竟連她的異能也燒得,如此說來,這風月寶鑒并不像道士口中那般正派,難怪賈瑞死得那麽快。
她只得又囑咐兆利小心些。
如此,雙方已算交割清楚,渺渺真人見這夫妻二人果不再阻攔,便轉身,瘋癫落脫念着歌兒,飄飄而去。
胤礽聽得那道士竟念歌兒嘲諷他們夫妻“見寶眼開、貪婪無度”,眼神晦澀,怒氣又起,只被妻子拉住,“咱們得了東西,他也只能如此無能叫嚷兩聲了。”
聞得妻子如此說,胤礽無奈氣笑,遂收刀,又用大掌捂住她冰涼的纖手,也不知她将這無用、且可能還有害之物搜刮來做甚。
只瞥過一眼茶盤中巾帕下的東西,便拉着人轉身進門。
護院們緊随其後,紛紛收刀,一護院朝外快走兩步,去收吳熳擲出去的青銅劍。
只見雖是斷劍,仍穿透了青石板,護院悄摸咂嘴,對大奶奶的怪力,又有了新一層認識。
正值此時,馬蹄“踢踏”聲靠近,護院擡頭,瞧見來人“籲”一聲,将馬勒停,執鞭翻身下馬,見了護院及正準備入門的賈家主仆一行,明顯一愣,似想不通賈家人為何全副武裝在門口。
後立刻回神,與護院一拱手後,又朝賈家主人打千兒請安,道,“賈大爺安,小的是光祿寺少卿聶大人府上家仆,我家大奶奶昨兒夜裏殁了,特來貴府報喪。”
聶府?胤礽聞言轉身,眼中閃過驚訝,他同父親皆與那位聶少卿無交集,何以報喪報他家門上來了。
不過,思及殁的是聶少卿的長子媳婦,他又有幾分了然,他與聶少卿的長子聶鵬雲一處出游頑耍過幾次,想人是記着那幾次情誼。
他便令一護院請報喪人進門吃茶。
只此人還要去別家報,便婉拒告辭了。
胤礽遂小心扶着妻子,帶領一衆護院進了家門。
進門後,護院們各司其職散去,兆利托着茶盤,尾着兩位主子回了內院,只手上東西不知主子欲如何處置,便一直托着。
吳熳見狀,命貓兒挪個花架子來擺在外間不影響走動的地兒,叫兆利将茶盤放上去,又令一丫鬟去婆母院中報平安,便言“只是會些戲法手段的江湖道士上門鬧事兒,已打發走了。”
說話間,丫鬟們已将她與胤礽的鬥篷、狐裘解了撤去,又遞上熱茶、手爐,将他們安置好,方退了出去。
吳熳正問胤礽聶家之事,一時也沒理那鏡子。
她對這事兒也覺奇怪,随婆母理事許久,家中賀吊往來之事她已八。九成清楚,從來沒這聶家,怎就突然來報喪了。
胤礽也不解,猜測道,“怕只是想将喪事辦得熱鬧好看些吧。”
他以前曾聽聞過聶鵬雲與其妻魚水甚諧,想是欲叫妻子走得體面些,因才将他這不大熟之人也叫上了。
遂只與妻子道,“明兒叫兆吉備上一份兒奠儀送去,發引那日,又備一份路祭就是。”
且不說關系淡,便是那關系好的,妻子有了身子,亦不能去葬禮,如此便好。
吳熳聽了男人安排,只點了點頭,奠儀、路祭這些都有舊例,也不用她操心,此事便算畢了,後夫妻二人一致瞧向那花架上的鏡子。
許久後,吳熳與那鏡子如家常閑話般道,“不知閣下除了治邪思妄動之症,還有何用?”
只半晌過去,風月寶鑒并無動靜,胤礽見妻子被無視,臉色不好,只與她道,“看來确實無甚作用,還是早早毀掉的好,省得禍害人。”
若沒有這鏡子,紅樓中的賈瑞雖淫。性不改,卻且能活些時日,不會死那麽快,如此,還是毀了的好。
吳熳也不是多有耐心之人,遂配合胤礽之語,擡手一劃,火焰重新包裹那鏡子。
少時,驚叫痛呼聲又從鏡中傳來,“你們究竟想做甚?”
風月寶鑒早聽得這二人與渺渺老道的話語,它于這二人無用,但老道又不得不将它留下,那它只等老道來接它便好。
這二人便也當它是一無用之物,或作鏡子、或塵封不行嗎?何苦如此燒它!
吳熳若知曉鏡子這想法,定是要嗤笑一番的,她費盡心思弄來的“物資”,自然要叫它物盡其用,哪裏需要廢物擺設。
因與風月鑒道,“若閣下确實無大用,那我們夫妻也只好為民除害了。”
話畢,又增加火焰,将那鏡子燒成了一團篝火狀。
風月寶鑒只覺它要被燒化了,一面痛呼,一面又喚救命,聲音凄厲。
驚得丫鬟小厮們又至外間門口詢問二位主子可有事兒。
吳熳只叫衆人回去歇着,只要不喚他們,便不用過來了。
衆人只得膽戰心驚退了回去。
風月寶鑒久久呼救,卻仍不見渺渺老道來救,真怕就此被燒死,忙求饒松口,直言它不止能治邪思妄動之症,還可治鬼。
這治鬼的“治”,可不是治病那“治”,而是治服的“治”,它可将世間豔鬼吸入鏡中,為己所用。
那鏡中的紅粉骷髅便是有此而來,且它本是警幻所制的仙物,若不是裝了這等鬼東西,哪裏會怕那功德業火。
吳熳聞言,倒是歡喜。
以他們夫妻這撞鬼的頻率,有此一鏡,可省不少事兒,後細細詢了使用之法,及如何避免自己人中招,待風月寶鑒一一答來,她方将異能收了。
又令兆利取一錦匣來,連鏡帶布收進去,就置于她放雕刻工具那箱裏,待有用之時,再取出來。
因着她輕易不叫人碰那口箱子,如此倒也安全。
胤礽只瞧妻子恬淡的面皮下那藏不住的高興,愛得不行,輕輕攬過人,啄了一口,這雁過拔毛後的歡喜模樣,怎就看不夠!
吳熳不知她又觸了男人的哪個點兒,只任人啄吻,待人盡興。
次日午後,胤礽穿戴齊備,便與妻子話別,又仔細囑咐丫鬟們好生伺候,便出門赴宴去了。
雪後賞梅,仍是上次那個清雅園子。
衆人相聚,只話着近日趣事兒,忽而有人說起聶鵬雲,胤礽便聽了一耳朵。
只聽有人嗤笑,“當日不說聶鵬雲如何與妻子情深?昨兒我去吊喪,那人臉上可沒丁點兒神傷樣兒,倒是高興的緊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