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刑部外圍靠西南方位的一處隐蔽的過道上,四位獄卒衣帽打扮的男子沿着牆邊,小心謹慎的觀察着外邊的一切動靜。
爆炸的方位在東面,犯人也是在那弄丢了的,當時那裏的位置距離刑部大門最近,爆聲響起後,各條過道的士兵都趕忙聚集一處,嚴查各個角落,反倒是後牢區域的看管松懈了許多。而他們也正是抓住這樣的漏洞,畢竟任誰也想不到,放着路線最短最有可能突圍的路不走,會帶着犯人往密不透風的後牢區域跑。
“哥!你怎麽了?”
走在中間的化春一把扶住前面欲欲摔倒的牧冷,滿臉都是擔憂。
夜幕寒天裏,牧冷只穿着一件單薄的棉衫,衣衫破爛,血跡遍布橫生,衣袖裏仍舊有鮮血往外滴出。曾經力拔于黑夜中最無情的獵鷹,如今卻是一身傷痕繁重,深至骨裏,每走一步都好似骨頭碎裂摩擦的刺痛。他強忍着身體帶給他最無助的疼痛感,一邊虛弱的搖頭:“我沒事。”
為首的男子黑巾遮面,頭戴黑色寬檐帽,聽到二人對話後回頭看了一眼,随後冷聲道:“想活命,就利索點。”
牧冷看了對方一眼,眼中并非善意,他甚至覺得對方有些熟悉,至于是敵是友,尚不可言論。他似安慰的拍了拍化春的手,咬着牙跟上了對方的步伐。
幾人順着外圍牆繞過了刑獄大牢的看守,順着一條極為隐蔽的小路,來到了刑部大門處。
刑部大門前只有四位士兵看守,原先安排的八名精銳兵因為前院突然引發的爆炸,幾乎全被吸引走,剩下的幾位一看都是手拿家夥的假把式。
為首的男子頓住腳,回頭朝着最後邊的蒙面男子揚了揚下巴,後者會意的摘下帽檐和面巾,化春這才看清了對方的相貌,滿臉驚愕。
“劉陽?”
劉陽脫去了獄卒的外衣,露出裏邊的護城軍裝,随後又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絲毫不猶豫的往自己的腰間一捅。
“劉陽,你幹什麽?”
化春說着要去奪對方手中的匕首,被劉陽攔住:“這是營救的手段,你別管。”
随後,他又覺得不盡人意,又往胳膊上劃了兩道。
“差不多行了,別搞過頭了。”
為首男子提醒着,劉陽這才将匕首遞給了化春,随後想想又覺得不妥,還是遞到了牧冷的身前。
若非公主之托,他本欲不想摻和此事,更何況要救的人裏還有逆黨之患。
大概是猜曉了對方的用意,牧冷沒有猶豫的接過,緊緊的握在手中。
劉陽整理着衣裝,與為首男子相視一眼後,跌跌撞撞的從另一個方向往刑門跑去。
“來人啊!逆賊劫獄,有逆賊劫獄,快去緝拿…”
刑門處四人見夜幕中有一人跌跌撞撞的跑來,頓時警覺起來,紛紛拔出刀列着陣式,準備拼個魚死網破時,又見那人的衣裝甚是有幾分熟悉。待得那人走近些,刑門處的燈架照亮了對方那張硬朗的五官,紛紛落了刀。
“劉将軍,你受傷了?”
劉陽抓住前來扶他的士兵,面色極痛苦道:“快去後牢,有逆賊劫獄,快!”
“好好好,我們馬上去。”
“不行,我們不能走。”
四人中的一人從後邊走了出來,眉骨凸出,長臉狹眼,目光犀利的看向劉陽:“将軍勿怪,實在是刑門不能沒有士兵看守。”
劉陽盯着他,目光幽深了些:“你可知耽誤了抓人,後果不堪設想,你能擔當得起嗎?”
那人道:“可若要是讓逆賊得了空隙從正門逃出,小人縱使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此人雖是看守的士兵,說話卻十分洪亮有力,絲毫不畏懼對方将軍身份,一看便是上頭有人撐着腰杆才會如此。
劉陽見計劃有變,心裏頭算着公主該帶着人往這邊趕了,再不走怕是就來不及了。
他轉眸沉思片刻,揚起濃眉大聲吵鬧:“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對本将軍指手畫腳的,看老子非得砍了你的手不可。”
說着,轉身奪過身邊士兵手中的刀,對着那人一刀揮了過去,那人見狀立即朝着身邊的同僚身後躲避,同僚見狀心中驚怵,一邊躲避一邊拉扯,場面頓時亂了起來。
畏在暗處角落裏的三人,見到此番場景一時不知該不該按原計劃行事。為首男子觀察幾度後,突然問:“能不能跑?”
牧冷心知這話是對他說的,一雙眼睛陡然冷了下來,立刻接話:“殺個人也行。”
化春則是多了幾分顧慮,出聲道:“哥,待會你跟在我身邊,我護着你。”
“我倒是真沒想到,你們兩個竟是這種關系。”
為首男子陰陽怪氣的丢下這話,立刻弓着腰踩着步,沿着暗處的一邊繁茂草叢,往刑門方向跑去。
後牢被另外一群人正托住,他們要想強行破門而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如今于他們而言,時間才是這場救人的關鍵。
刑門處燭火晃動不止,一把大刀在幾人頭頂迂回周旋。劉陽佯裝生怒揮刀,卻又沒傷及周圍分毫,直到看到幾抹黑影往這邊移動,他揮刀的手才使了點力道。
一陣銀光飛來,兩邊燈架上的燭火瞬間熄滅,周遭光線晦暗不明,拉扯揮刀間,有兵器相碰的“叮鈴”聲,有衣衫皮肉的劃破聲,有腳步淩亂的踩踏聲,有拳拳到肉的擊打聲。
“有人!”
“誰打我!”
“啊啊——”
慘烈的叫喊聲劃破這暗夜的紛亂,有人掏出火苗子點燃,微弱的光芒下,有水滴聲漸漸入了耳旁。
長臉士兵捂着自己的左臂,疼得蹲靠在牆邊直亂叫。
在他面前不遠處,掉落在地上的半截手臂正汩汩往外冒着血液。
拿着火苗子的士兵吓得後退數步,連忙跑去點亮了燈架,視線再度亮起,這混亂的場面也展露在衆人眼前。
除去被斷臂的長臉士兵外,其餘三位皆是吓得不敢出聲。劉陽丢了手中沾上鮮血的長刀,狠狠道:“狗東西,也敢跟本将軍叫嚣,呸!”
說罷,轉身朝着後牢的方向大步走去。
三位傻愣的士兵中有人小聲問:“我們還要去後牢抓人嗎?”
“将軍沒放話,應該是不需要我們了吧?”
“那他…”
三人互相對視後各自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全然不管仍舊蹲那痛苦嗷嗷叫的長臉士兵。
出了刑部,三人繞到了主宮道上,緩步朝着宮門的方向走去。
“為什麽宮道上沒見一個侍衛?”
化春扶着牧冷走在後邊,目光仍舊打量着前面的男子。
“放心吧!公主既然要救你們,自然會備好一切,不過我也是十分佩服,她能将事情處理的這般滴水不漏。”
為首男子的話裏,顯然帶着幾分自豪感,這讓化春忍不住較了勁。
“公主自然是厲害的,不然我也不會跟着她這麽多年。至于你,你在公主手下辦事,只需盡心盡責,其他的,你也莫要多想。”
聽出來其中的話意,為首男子輕笑兩聲,轉而不再說話。三人沿着宮道行走,兩旁被黑夜籠罩的宮殿沉浮暗啞,似沉眠的猛獸,處處帶着危險和膽寂。
臨近宮門處,一位衣衫亂發的女子突然闖入,讓原先松懈的守衛突然警覺起來。
“救救我,救救我啊!有人要殺我,她要殺我。”
此時門口的侍衛皆是護城軍把守,被她抓住的士兵打眼一瞧,對方亂發遮面,臉上黑沉沉的,着實看不清面相,便将其推開,道:“這位姑娘,你是哪家的小姐?深夜胡言亂語擅闖宮門的罪名可不小。”
那女子邊哭邊說:“我找刑部尚書範世宴,我是他的女兒,我叫範世偌,我…嗚嗚…公主要殺我,快救救我…”
士兵面色不動的回首和身後的同僚對視一眼,随後将範世偌擒拿住,往一邊拖去。
“幹什麽?放開我,我是刑部尚書的女兒,你們竟然敢抓我,放開我!”
“這是在幹什麽?”
不知從哪處趕過來的周骞木,見得此番情景立刻叫停,并嚴厲喝道:“範府的小姐你們也敢綁?”
範世偌看見周骞木就好像看見了救命稻草,掙紮着往對方身前跑去。
“她知道了,她全都知道了。”
周骞木震驚之餘穩住對方:“好,我知道了,你已經安全了。”
“不,你不知道。”
範世偌整個人瘋瘋癫癫的,嘴裏也開始胡言亂語。
“她都知道了,她知道是我幹的了,怎麽辦?嗚嗚…怎麽辦?她給我喂了藥,我感覺我的身體好痛,我快受不了了,我不該對她做那樣的事,這是我的報應,我不該對她下毒啊!她現在要報複我了,你快帶我走,不然她不會放過我的,她不放過我,你也逃不掉的,求你快救救我啊!”
周骞木被她死死的抓住,那些在她胡言亂語中說出來的真相,字字震驚着在場的每一個人。
“閉嘴!你做的事情,與我有何關系。”
周骞木用力提起緊緊抓着他的範世偌,冷聲道:“萬萬沒想到竟是你對公主下的毒,這般陰狠毒辣之人也配安然無恙的活這麽久。”
寒鋒利刃于二人之間悄然突現,冷器刺破皮肉的沉悶聲随之而來。範世偌尖銳的嗓音漸漸低沉,攥緊發白的指骨像突然抽去了骨頭一般無力垂下,整個人順着周骞木的身子往下滑去,摔倒在地上。
為首的士兵看清情況後,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提醒道:“大人,她畢竟是尚書之女,你這般…”
“尚書之女竟是多年前下毒殘害公主的主謀之一,聖上還會顧念其父尚書之職嗎?我不過是替公主憤不平,若是聖上因此責怪下來,本官亦是受着。”
說罷,他轉身便朝着刑部方向走去,沒再回頭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