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嬌妻
嬌妻
那天陳泊寧走之後不久,沈恩慈也趁夜色離開了。
千萬雙眼睛盯着她,私生女的身份曝不得光,不得不小心謹慎。
下一次見面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走之前沈恩慈給媽媽留了卡和現金,寬慰她最多兩年,她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也不知道是安慰沈驚月還是在慰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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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林清意的雙女主戲拍攝進度已經到後期,這部戲保密工作做得極好,至今選角也沒走漏風聲。
就等到時候片子過申排期上映一條龍了,據導演說這是為了什麽,不提前消磨觀衆的期待感。
說得好聽。
不過她能拿到片酬就好了,這些人要拿她做什麽文章,随便。
今天只補拍一些特寫鏡頭,進展異常順利,比沈恩慈自己預估的下班時間還提前不少。
卸完妝回保姆車上喝水休息,橙子邊給她捏背邊吐槽:“這個林清意三天兩頭到處飛,根本就沒用心拍戲。”
沈恩慈在水果籃裏翻橙子:“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呢?”
“我今天在網上看見她拉踩你的通稿!明明你才是最認真拍戲的那個!我不服!”
義憤填膺的語氣。
居然又沒橙子,沈恩慈眉頭微皺,表情不悅。
“你也很生氣吧!而且今天本來有她的通告,結果一早上又飛了,好像去參加什麽晚會。”
橙子小狗腿一樣看沈恩慈的臉色繼續說。
誰知沈恩慈把水果籃用力推到她面前,表情語氣都十足地認真:“我橙子呢?我前天才買的五斤橙子,去哪裏了?”
橙子:“……”
關注點原來在這兒啊?她就知道不該對她姐報有什麽期待。
橙子如實回答:“婕姐說你橙子消耗速度太快了,一天五六個,這水果含糖量很高的。”
“她讓我每天監督你只能吃半個,你今天已經吃過了。”
後面的話越說越小聲,那是非常沒底氣。
沈恩慈堅決抗議,她挺直背脊,抓着橙子的手放到自己腰間:“我胖了嗎?沒有吧!”
她今天只穿水藍色吊帶配牛仔短褲,橙子擡眼便看見雪白肌膚,瞬間有點把持不住。
橙子搓自己大腿,衷心誇贊:“完美身材。”
但餘婕的話顯然比沈恩慈的話更有威懾力,她穩住自己的立場:“不行就是不行。”
“萬惡的資本家。”
沈恩慈頓時心如死灰,她掩面躺在寬敞車椅上:“地址我發你手機了,等下你送我過去就可以下班。”
陸昭昭朋友新開的小酒館,她這段時間在國外開畫展,回不來,便叫沈恩慈代她過去捧個場。
酒館今天還未完全對外開放,來的基本上都是朋友。
酒館中式裝修,據說老板醉心蘭亭序,是王羲之的忠實粉絲。
進門三道輕紗材質門簾,花紋直接就是行書,掀開往裏更是層層疊疊的細紗,文字似乎是秋月貼。
倒是恰到好處隔開距離,隐約間給每個人留出私密空間。
做酒的吧臺寫着惠風和暢四個大字。
沈恩慈過去跟老板打聲招呼,卻不想老板身邊站着個熟人。
簫杭?
交集不多,沈恩慈只在去找陳羨的時候見過幾次,這兩人關系極好,時常混在一塊,被稱為羌城兩匹狼。
她看是羌城兩頭哈士奇才對。
“嫂子?”
簫杭先注意到她跟她打招呼,臉上神情卻有點不知從何處來的尴尬。
穿黑色盤扣長挂的中長發老板應聲轉過頭來看她:“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女孩兒?”
這瞬間的事,簫杭根本來不及捂老板的嘴。
笑比哭還難看,簫杭很心虛地沖她笑:“不是,嫂子,你別誤會。”
見局勢不對,老板趕緊告辭溜之大吉。
沈恩慈笑眯眯湊近他,語氣漫不經心:“說我壞話呢?”
“嫂子,我實話告訴你吧!”
簫杭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正經,“陳羨今天要跟林清意唱歌求和!特地找到好多兄弟來捧場見證呢!”
“作為兄弟我是勸也勸不住啊!你知道的,陳羨就是只倔狗!”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我一定要告訴你,你現在就去收拾他!”
十二分地正義凜然。
保命要緊,兄弟賣了就賣了。
沈恩慈卻顯得大度:“行了,知道了,退下吧。”
“好嘞!”
得到命令簫杭趕緊開溜,臨走前求沈恩慈不要告訴陳羨是她通風報信。
沈恩慈點頭。
“娘娘英明。”
沈恩慈才懶得管陳羨幹嘛,她只是有點意外這兩人這次竟然冷戰這麽長時間。
算了,懶得想。
她随意點杯酒,準備坐夠半個小時再走,特地來捧場,不可能露面就走。
選的位置正好能看見陳羨,他坐在椅子上遙遙朝門口張望,似乎在等待誰來。
沈恩慈掃了眼四周,林清意确實不在現場。
橙子好像說沈清意早上坐飛機去外地了,那多半是來不了了。
這時旁邊有人低聲議論:“不是說七點開始嗎?這都八點半了,女主角還沒到啊?”
“誰知道呢?咱也不敢問啊?”
“不會是被放鴿子了吧,好像是陳二公子追求人家,人家一直沒同意吧。”
“自信點,就是被放鴿子了。”
“他不是有未婚妻嗎?”“哈哈哈哈,這麽有錢也有泡不到的妞嗎?還叫這麽多人來,好丢臉。”
……
聲音很低,不足以傳到陳羨那邊,但落到沈恩慈耳朵裏卻綽綽有餘。
沈恩慈看向輿論主角那邊。
陳羨拿着酒杯沉默不語,難以掩飾的失落,周圍充斥不懷好意看笑話的眼神。
看上去竟然還有點可憐。
她也曾經有無數個失落的瞬間。
最痛一次是被信任的人抛棄。
沈恩慈猜陳羨現在的苦楚不亞于她當時,于是很多事都釋然了。
遙遙無望的等待。
一瞬間的共情竟讓她心軟。
随手挽起長發,沈恩慈兩三步走到臺中話筒前,輕拍話筒,将所以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這首歌,送給陳先生。”
酒館背景音樂适時停止。
沈恩慈笑着向臺下,目光如流動雲煙,她看見陳羨詫異的神情。
撥動兩下吉他,低聲吟唱。
她其實會唱很多歌,以前等陳泊寧放學一起回家的時候,她就坐在旁邊秋千上在心裏默默唱歌。
她是雀躍的小鳥,無知無畏地晃動秋千,總是唱完十首左右,陳泊寧就站在她面前了。
她從記憶裏随便拎出一首。
指尖撥動琴弦,熟悉音節。
“……”
“你送的禮物在此刻好體貼,
陪我回憶把過往走一遍,
……”
現場低聲議論聲音不斷,有人拿手機拍照錄像。
贊許、羨慕、嫉妒的目光交雜在一起向陳羨看去。
陳先生,現場還能有哪位陳先生?
從小到大,這些目光陳羨已經感知到麻木,此刻卻有些隐約得意。
他看向沈恩慈,第一次覺得她這樣耀眼,若燦白光下只見她驕矜側臉,風眼狹長慵懶,高挺鼻梁盈光,額間觀音痣顯目,似落地人間的仙子。
淩厲有攻擊性的美貌,何等的驚心動魄令人心神蕩漾。
額前随意散落的一縷碎發像貓尾巴一樣撩撥思緒。
竟比桃樂絲更可愛。
不知不覺曲子已到尾聲,陳羨意識終于回籠,聽清楚最後幾句歌詞。
“收起我的驕傲,承認曾經備受煎熬”
……
“腿上那記號
只有你能明了。”
唱得投入,沈恩慈沒意識到自己改了歌詞。
收尾謝幕。
現場掌聲如雷,好奇仰慕的眼神還未收起。
陳羨咳嗽一聲站起來故作淡定點評:“還可以吧。”
耳尖的紅還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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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羨最好面子,滿足他便如吃飽的大狗一樣心情極好。
他嘴上不說,卻主動提出送沈恩慈回家,走出酒館的一路上簡直滿面春風。
車子還沒啓動,陳羨就接到林清意的電話,語氣不善地問她為什麽明明答應了自己還放他鴿子,害他在那麽多人面前丢臉。
沈恩慈猜電話那頭的人應該是哄了兩句,陳羨眉頭舒展了些,開始和林清意講道理。
可後來又開始争吵,不經意間手指碰到擴音器。
“你不解除婚約,就永遠成為不了我的第一選擇。”
說完便挂斷電話。
這句話擲地有聲地落在車裏,清晰可聞。
沈恩慈真是想裝聽不見也不行。
她想安慰陳羨,說情侶之間吵吵鬧鬧是很正常的,打是親罵是愛,這才是感情的粘合劑嘛。
但回頭一想,她可是陳羨的未婚妻啊,哪有未婚妻勸自己未婚夫和他小女友好好相處的。
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肯定又要被群嘲。
還是佯裝吃醋把這件事糊弄過去算了,她正準備擡頭嬌嗔兩句,卻發現陳羨整個人失落到極點。
眼尾都垂下去,比剛才在酒館被衆人嘲笑的樣子還委屈可憐。
沈恩慈想說要不先送我回去再難過吧。
她讪讪,不準備給陳羨添亂,但也沒空陪他在這難過,“要不我自己打車走?你自己一個人靜靜。”
她試探道。
可陳羨突然擡頭看她,眼中突然多了幾分怨氣:“我這麽對你,你都不生氣嗎?”
現在是什麽情節走向?難道真要她吃醋撒潑來證明她對這段感情的誠意?
也行吧。
死鬼兩個字沒說出口,陳羨繼續道:“你為什麽不提出和我取消婚約?”
語氣竟有幾分誠懇,全然一副認真模樣。
“當然是…”
“因為喜歡你啊。”
這句話說了千百遍,已經成了肌肉記憶。
但沈恩慈現在心如死灰,因為她覺得陳羨之前可能只是跟她小打小鬧,這次卻完全不同。
林清意那句話的說服力太強。
聽起來生硬不講情面,但實則是重磅級糖衣炮彈。
陳羨估計會覺得這是林清意太過愛他而産生的占有欲。
回過神來誰不迷糊。
情緒上頭,擺明要和她攤牌。
陳羨如果要破釜沉舟和家裏鬧一場,結局不一定為違他所願。
沈恩慈心提到嗓子眼,心跳快得只覺得呼吸難暢,像溺水的人,急迫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條件有限,她只能偏頭在陳羨看不見的位置擡手捂住口鼻大口喘息,思緒莫名回到有潮濕青苔的那個夜。
濡濕返潮,迎面微潤的風竟讓她無端想起那天的陳泊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