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檢查
檢查
其實彈幕上說的事, 葉敏并非全無心理準備。
自她首次看到彈幕後，這一個月彈幕時不時會從她女兒頭頂跳出來，每次讨論的內容五花八門。
有時候會科普七十年代的生活現狀, 比如因為物資匮乏, 買什麽都要票, 又比如什麽是三大件；
有時候會比較七十年代，和彈幕觀衆身處時代的科技差距, 于是葉敏知道了幾十年，也可能是上百年後的科技非常發達, 足不出戶就能吃到飯館裏的食物，兩個小時就能跨越祖國南北。同時環境污染很嚴重, 天然綠色食物稀缺，且價格昂貴；
有時候彈幕上的人也會透露出未來幾十年的發展, 綜合過後葉敏知道的信息有，八十年代好像可以自由做生意，未來會有大規模拆遷，所以八九十年代買房可以暴富。
哦，八九十年代高考好像恢複了, 不過大學不好考，三十年後大學會變得好考, 但是大學生會越來越不值錢，應屆生工資能有三五千都算好的。
然後最最重要的, 貨幣會貶值。
葉敏剛看到彈幕上說三五千工資不高時都驚呆了，但經過科普未來幾十年物價房價的上升速度，不由心生感慨：
看來哪個年代的年輕人日子都不好過啊！
除了以上關于時代變遷的話題, 彈幕時不時也會提起原著內容，可能因為安安是主角, 所以彈幕上聊得最多的是她在徐家的生活。
偶爾也會提起孟峥，信息不多，但基本能勾勒出他的前半生。
原著中孟峥很聰明，考上了大學，但因為家庭條件不好，他放棄了上大學，出社會邊打拼邊供徐家那個女兒讀書。
那幾年裏孟峥事業做得還算成功，掙了不少錢。徐家那個女兒也算争氣，順利考上了大學，日子似乎一天天好了起來。
但上大學後，徐家那個女兒偶然認識了一個混混，被糾纏，她沒辦法，只好找孟峥幫忙。
孟峥當時年輕氣盛，就找人把對方堵住，跟人打了一架，結果一時失手，将對方打成了重傷，就此锒铛入獄。
後面的故事不提，葉敏第一次看到彈幕提這些事時，心裏就覺得有點奇怪。
在孟峥前半生的這些重大轉折中，她和孟城的身影似乎不存在。
她不知道八十年代讀書要多少錢，但再高總不可能一個人的學費壓垮整個家庭，何況她和孟城工資都不算低。
孟城不用說，他現在已經是副營級幹部，又在偏遠地區當兵，工資津貼加起來每月能有一百出頭。
她十六歲參加的工作，至今已有八年，工資從最開始的二十多，漲到了現在的四十多。
就算八十年代後人們生活會發生巨變，做生意的人會再次站到社會頂端，她和孟城應該也不至于落魄到供不起孩子上學的程度。
更何況到了彈幕觀衆所處的年代，他們依然以考上機關單位為榮。
所以原著劇情，從孟峥放棄升學開始，就變得不合理起來。而想讓它變得合理，只有一個可能，他們家庭發生了什麽變故。
可能孟城轉業了，又或者他們誰生了重病，家庭陷入了困頓。
但人在幸福的時候，是不願意去想那些坎坷的，葉敏心裏也始終存着僥幸，沒有仔細去推敲過。
所以通過彈幕，得知孟城命不久矣時，葉敏整個人都懵了。
而怔愣過後，她仿佛聽到了靴子落地的聲音，她心裏積攢下來的那些困惑，也終于有了解釋。
但她寧願原著是矛盾的。
見葉敏突然紅了眼眶，孟城忙低聲問道：“怎麽了？”
葉敏聞言，再也控制不住鼻頭酸澀，眼淚如雨落下。
她這一哭，攝影間裏的人都懵了，照相也不得不中止，攝影師和學徒退出去，把地方留給孟城哄媳婦。
但孟城也是懵的，不知道葉敏為什麽哭哭，只能慌忙從她手裏接過閨女，邊努力回憶這幾天發生的事，拎出來一件件問她。
聽他連昨天喝醉酒，沒刷牙親她都說了出來，葉敏終于哭不下去，捂住他的嘴巴惱羞盛怒道：“孩子們都在呢！”
孟城轉頭看向坐在一旁的孟峥，後者非常有眼色地用手指堵住耳朵，掩耳盜鈴地強調：“我什麽都沒聽見！”
【哈哈哈！這父子倆太逗了！】
【你們看敏敏的臉，啧啧！不過她剛才哭得也太突然了，拍全家福這麽美好的時刻淚崩，該不會是知道孟城快死了吧？】
【怎麽可能！她又不會預知未來】
【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吧？前面女主媽媽提前猜到李文秀的陰謀，我就覺得怪怪的，但設想她能預知未來，事情好像就說得通了】
【女主媽媽該不會是穿越的吧？她之前罵那個姓魏的女的白蓮花，我當時還納悶，七十年代白蓮花不是單純指植物？】
【啊我記得這個！既然女主媽媽可能是穿的，那你們覺得女主爸後面會死嗎？】
【我覺得會！只要看過原著都會知道女主抱錯了，但原著裏沒有詳細寫女主爸爸是怎麽死的，所以就算女主媽媽是穿書，她能護住女主，卻未必能救下女主爸爸】
【我覺得不會，穿書只是猜測，萬一女主媽媽掌握了其他預知未來的金手指呢？而且剛開始我們都覺得劇情不會改變，女主一定會被調包，可結果呢？】
【別說了，臉疼】
看到彈幕上的內容，葉敏既覺得松了口氣，又忍不住內心惴惴。
松了口氣是因為經過彈幕提醒後，葉敏想到在她預知到女兒命運後，成功地阻止了調包事件，并把李文秀夫妻送進了監獄，改變了原著劇情。
既然如此，在提前知道孟城命不久矣後，她是否也可以提前預防，以達到改變他在原著中早逝的命運？
內心惴惴則是因為彈幕上有個人說中了事實，雖然她不是穿書的，但她的金手指是彈幕。而現在發出彈幕的觀衆，顯然都不知道原著中孟城是什麽死的。
也就是說，她只知道兩年後孟城會死，卻不知道他死亡的原因。這樣一來她沒辦法提前預防，未來能不能成功改變孟城命運，也成了未知數。
但她也不用太絕望。
導致死亡的原因很多，但總結起來其實就三種，自殺、突發疾病以及意外事故，考慮到孟城是軍人，還可能有第四個原因——因公殉職。
孟城自小父母雙亡，是苦水裏熬過來的，性格堅毅，自殺概率不大。
至于突發疾病，她可以盡快讓他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并在未來兩年裏，讓他去定期檢查，如果真查出問題，也能及時治療。
至于意外事故和因公殉職，導致死亡的因素就很多了，預防是沒有用的，最好的辦法是讓孟城想辦法調離雲省，調職不成，轉業回江城也行。
不過現在才是七二年五月份，而孟城是七四年出的事，季節月份雖然未知，但哪怕他是一月份出的事，他們也還有一年零八個月的時間，調職或者轉業不用這麽着急。
而且通過彈幕，葉敏還有個發現。
雖然發布彈幕的那些觀衆，大多看過原著，但有的人看書囫囵吞棗，有的人看書喜歡慢慢推敲，還有人過一遍就算看完了，有的人碰到喜歡的故事，會翻來覆去地看。
所以就算彈幕上有人說原著裏沒有詳細寫孟城的死亡原因，其他人看後沒有提出反對意見，這也不一定就是事實。
而且沒有詳細寫，可能還是寫了，只是比較隐晦，又或者篇幅不多，發布彈幕的人看書囫囵吞棗，沒什麽印象才會這麽說。
葉敏覺得，她應該再等等，等看書仔細，或者把原著翻來覆去看過好幾遍的人出現，或許她們會知道一些別人不清楚的信息。
問題在于她們什麽時候會出現，還有她們出現時，彈幕會不會談論孟城死因的相關話題。
如果沒有談論，她要怎麽做，才能把話題引導到她想知道的信息上？
葉敏暫時沒有頭緒，不過離孟城死亡還有一年多，她有足夠的時間想出穩妥的辦法，然後一點一點去挖自己想要的信息。
關于孟城的死，關于她自己是生是死。
理清思緒後，葉敏徹底止住眼淚，她從孟城手裏拿過手帕，擦幹眼角的淚解釋說：“我剛才突然想到，如果李文秀的陰謀得逞，我們一家人可能再也拍不了全家福，所以情緒有點失控。”
孟城聞言有些疑惑，在他看來，李文秀是被當場抓包的，調包成功後他們一家人拍不了全家福的情況根本不會發生。
但他很快為葉敏找到了理由，想她肯定是到現在還在後怕，便抱起女兒說：“事情都過去了，你看，安安今天笑得多高興啊。”
原來剛才拍照時睡得正香的安安，不知何時醒了過來，這會正睜着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夫妻倆。
對上女兒的眼睛，葉敏伸手将她抱進懷裏，說道：“我們今天多拍幾張照片吧。”
孟城問：“我們原定拍三張，要增加？”
“嗯，多拍幾張，”葉敏擡頭看向孟城，“我跟你，你帶着峥峥和安安，都多拍幾張照片。”
她希望自己能像救下安安一樣救下孟城，但如果不行，她也會帶着兩個孩子好好活下去。
……
安安滿月後，葉敏比孟城先上班。
坐月子雖然舒服，但葉敏忙碌慣了，月子坐到後期總想快點回到工作崗位，所以前一天晚上跟孟城說起這事時，她心裏挺高興。
只是次日吃過早飯，準備出門時，對女兒的不舍之情都湧上了心頭。
看着還有半小時才到上班點，一只腳誇出家門的葉敏轉了回去，進屋抱起閨女，香了一下又一下。
直到孟城提醒：“七點四十了。”才放下女兒，匆匆往單位趕去。
葉敏工作的衛生所在師部，離家屬院不算遠但不算近，中間隔着兩三裏路，以葉敏的速度，步行要二十來分鐘。
出門後葉敏一路連走帶跑，才終于趕在八點前到衛生所，不至于複工第一天就遲到。
也因為這樣，到藥房時葉敏氣息有點不平，已經到崗的馮愛雲看到，意有所指道：“這有個人啊，平時表現那麽積極，一到關鍵時候就露餡，才剛上班就差點遲到，啧啧啧。”
藥房總共就她們兩個人，葉敏不用想，也知道馮愛雲這話是說給誰聽的，便假裝驚訝問：“你沒休假啊？”
馮愛雲一時沒反應過來，表情疑惑問：“我休什麽假？”
“等我複工，你就請長假休息，不是你說的嗎？”
馮愛雲想起來了，她确實有這個打算，但在她跟所長提起這件事時，對方不但沒答應，還說她思想态度不對，并讓她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別總跟同事較勁。
馮愛雲氣的喲，當時就想跟所長吵架，但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雖然她姑父是副師長，但跟她姑是半路夫妻，前面又有子女，所以感情沒那麽深。她姑把她弄到衛生所時就交代過，讓她跟同事好好相處，尤其是不要得罪領導。
所以心裏再氣憤，馮愛雲也不敢在所長面前放肆，所以請假這事不了了之。
因為丢了臉，本來她不想提跟人說這件事，卻沒想到葉敏會直接提起來，臉色頓時有些不好，惱怒問：“你什麽意思？”
有時候葉敏挺煩馮愛雲的，這人說壞吧不至于，就是有點矯情，要別人都捧着她。
這也是她們關系變僵的主要原因，葉敏只想好好工作，不想花費心思去讨好人，而馮愛雲覺得她不捧着自己就是看不起自己，所以平時總看她不慣。
但煩歸煩，從本心來說，葉敏是不想跟馮愛雲起沖突的。
先不提馮愛雲有個當副師長的姑父，就說她們在同一個部門上班，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關系真鬧僵，肯定會影響工作。
因此葉敏沒說火氣太濃的話，只不怎麽真誠地淡笑道：“關心你。”
已經做好戰鬥準備的馮愛雲表情僵住，露出想怒又不好怒的表情，一方面她覺得葉敏這話是在嘲諷自己，另一方面又沒從“關心你”三個字中，發掘出可争吵的點。
猶豫過後，馮愛雲外強中幹道：“你少假惺惺！”
葉敏聳肩，拿上盤存本開始幹活。
……
一個月時間不長，不足以讓葉敏對工作感到陌生，所以複工第一天她過得還算順利，就是總忍不住想起女兒。
于是剛到下班點，葉敏就火速收拾東西，第一個跑到更衣室，匆匆忙忙往家裏趕。
到家時六點十五分左右，孟城正在廚房做完飯，葉敏聽到動靜，拐進去跟他說了兩句話，就回屋看女兒去了。
走進房間時，孟峥正在逗安安玩。
雖然因為沒有建立起正常的日夜規律，時不時會在晚上醒來，但跟剛出生那會一睡一整天比起來，現在安安白天清醒的時間也不少。
孟峥上的育苗班四點五十放學，以前他放學後會和小夥伴一起在外面玩一會，現在因為惦記着妹妹，也是一放學就往家裏跑。
運氣好的時候，晚飯前他能逗妹妹玩一會，運氣不好的時候只能看着她睡覺。
當然，他是很願意看着妹妹睡覺的。
孟峥正對着房門，所以很快發現了葉敏的聲音，搖晃着撥浪鼓喊：“媽媽！你回來啦？”
“嗯，”葉敏把包放到床頭櫃上，坐到嬰兒床邊問，“妹妹乖不乖？”
孟峥說：“妹妹今天好高興的。”
像是為了證明他說的話，被窩裏躺着的小姑娘咧開嘴巴，“咯咯”地笑了出聲，同時兩手伸得高高的，像是想要撥浪鼓。
葉敏看着女兒，心都仿佛要化開，伸手捏了捏她的小手，夾着聲音問：“安安，想不想媽媽呀？”
像是聽到了聲音，安安微微轉頭，繼續沖葉敏笑。她也忍不住跟着笑，彎腰湊進嬰兒床裏，親了女兒兩口，又去摸她的尿布，感覺挺幹燥就沒給她換。
因為年紀小，安安的時間是碎片化的，總是玩一會就困了。就像這會，她跟媽媽和哥哥玩了沒一會就打起了哈欠，三分鐘不到就閉上眼睛睡着了。
差不多安安前腳睡覺，後腳孟城就做好了晚飯，過來喊他們。
雖然五月份才剛開始，但因為辦了滿月酒，家裏肉票已經開始緊張，所以晚飯吃得比較簡單，沾葷腥的只有火腿炒餌塊。
素菜有紅燒茄子，老奶洋芋和青菜湯，總的來說還算豐盛，味道也不錯，讓葉敏差點沒收住口，好險想起自己要減肥，才歇了去盛第二碗飯的心思。
跟葉敏比起來，孟城爺倆就沒那麽多顧慮了。
孟城向來自律，哪怕這段時間休假在家，早上起來第一件事也是跑操。所以他身高雖然有一八五，但體重只有一百四出頭。
孟峥則是還在長身體，吃多少都跟竹竿一樣，手腳都是細長的。
葉敏其實也不胖，她身高一米六二，體重常年維持在九十左右。雖然過去一年因為懷孕，體重漲到了一百一，但安安出生後，她體重迅速開始回落。
今天葉敏在單位稱過體重，她現在是九十四斤。
對于她的身高來說，九十多斤不算重，她看起來也不胖，複工第一天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怎麽瘦的？
但生孩子後跟生孩子前總是有區別的，像她，人看着沒胖多少，可腰部堆積的贅肉比之前多了一大圈。
所以在孟城問她還不要添飯時，她掙紮良久還是選擇了搖頭，然後看着父子倆把飯菜掃蕩光。
就很羨慕。
唉~
……
複工第一周，葉敏被安排在星期六休息。
孟城假期還沒結束，所以兩人說好要趁有空去市裏做檢查，她找的理由也很簡單，只說生下安安後總覺得身體不如以前，想去查一查。
孟城很關心她的身體，沒怎麽考慮就答應了。
兩人說定後，葉敏開始琢磨讓孟城也做個身體檢查的事。只是他這人哪都好，就是跟這年代絕大多數人一樣，不愛進醫院做檢查。
營裏的士兵訓練受傷，他還知道勸對方去衛生所找醫生看看，到了他自己，就只知道逞強。有兩次腿上出現淤青，都是葉敏幫他塗的藥酒。
知道用常規方式勸他去檢查行不通，葉敏就想了個辦法，借着要去醫院檢查給自己把了兩次脈，然後假裝不确定結果，要給他把脈再試一試。
等孟城把手伸過來，她手指搭上去，眉毛漸漸皺起。
皺着眉也不說結果，雙手平放在他胸口兩側對稱的位置，讓他低聲說話進行觸診，完了再叩診，越聽她表情裝得越嚴峻，再欲言又止地看兩眼孟城，依舊不說話。
孟城本來覺得自己身體沒問題，但在看到她表情的變化後，一顆心不由提了起來，問道：“我身體有什麽問題嗎？”
葉敏皺眉說道：“是有點，叩診聲音不太對，可能是肺有點問題。”
這是假話，根據她的簡單問診，孟城身體好得很，肺也沒有問題。
葉敏在江城時雖然給人看過病，但醫術知識大多是看書得來的，沒人教導，所以盡管理論知識豐富，以前給人看診的結果大差不差，可她始終認為自己在中醫上仍是個半吊子。
再考慮到原著中孟城只剩下不到兩年活頭，且不能排除死因是生病，所以葉敏對自己的問診結果持懷疑态度，還是想讓他去醫院做更精準的檢查，所以就給他掰出了點問題。
其實她這也不完全是瞎掰，部隊裏的男人，十個有九個都是有煙瘾的，開會時會議室裏經常煙霧缭繞。
孟城自己也抽煙，雖然少，一個月也就一包，其中可能還有幾根是分給別人了，但他身處那個環境，二手煙不會少吸。
而他作息規律，勤于鍛煉，如果原著中是病死的，肺癌可能性比較大。
這次去醫院，葉敏是希望他能重點查一下肺部的。
葉敏覺得自己在醫術上是半吊子，但孟城還是比較信她的。
因為他知道，在他們大院裏的孩子還只知道玩泥巴的時候，葉敏已經能把《湯頭歌訣》倒背如流了。
那時候大院裏的孩子過家家，她永遠是扮演醫生的那個人。
有次過家家時，大院裏有個咳嗽快半個月的孩子充當病人，他此前去衛生室看過，一聲給開了幾副中藥，但吃了後一直沒好。
他家大人見他沒發燒也沒流鼻涕就沒當回事，直到那次過家家，葉敏問診後判斷是支氣管炎，還像模像樣地給開了藥方，游戲結束後又勸他去醫院看一看。
扮演病人的小孩聽後上了心，拿着藥方回去找家裏人，他父母剛開始根本不信，覺得葉敏哪怕會背幾本醫書，也還是個孩子，哪懂什麽看病。被兒子纏得受不了，帶他去醫院前還老大不高興，碰到一個人就說葉敏瞎胡鬧。
結果去醫院檢查完，還真是慢性支氣管炎，醫生開的藥方跟葉敏開的大差不差。
那之後葉敏就在大院裏出了名，人人都覺得她會繼承母親衣缽成為一名醫生。
只是随着葉敏母親逝去，這樣的聲音就漸漸消失了，曾經大人口中那個“膽大妄為”的小姑娘，也漸漸變得沉默寡言起來，看不出年少時的出衆。
雖然現在只是一名護士，但孟城知道葉敏從沒放棄過心中的夢想，随軍到部隊前，她也沒少在醫生偷懶時給人看過病。
因此聽到葉敏這麽說，孟城心裏還真生出了擔憂，答應了跟葉敏一起去做檢查。
等到了周六這天吃過早飯，夫妻倆就把孟峥和安安送到了楊梅家。
楊梅是葉敏出院後，第一天來探望葉敏的軍嫂之一。
她家就住在前面兩棟，因為随軍早，所以房子是紅磚蓋起來的，時間也不長，看起來還很新。缺點是不夠大，原本只有兩間，他們家有五口人，搬進去後在旁邊加蓋了兩個小房間，一家子住得才寬敞些。
楊梅随軍雖然早，但因為有三個孩子，最大的七歲，最小的才兩歲，丈夫又是個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人，所以一直沒有上班。
但她性格不錯，很熱情，葉敏每次出家屬院都會經過她家，所以上下班時經常碰到她。每次遇到，楊梅都會主動打招呼。有時候老家寄來吃的，楊梅也會給周圍鄰居分一分，每次都沒把葉敏落下。
不過那時候葉敏因為懷着孕，除了上班很少出門，所以除了上下班和回禮，跟楊梅打交道的次數不多。
而且她這人看着軟和，實際上跟人來往時總隔着一層，很難交心，所以她從不覺得自己和楊梅已經成了好朋友。
直到這次生産出院，平日裏覺得只是點頭之交的鄰居，紛紛上門探望，她才幡然醒悟，想她不能總在人際交往中，在自己和別人中間劃一條線。
這樣雖然可以避免自己受傷，但也容易傷害到真心對自己好的人。所以她正在慢慢調整跟別人相處的模式。
調整時間很短，但效果很顯著，才一個月，她和楊梅的關系就近了很多。
也因為這樣，葉敏才好意思，也能放心地将女兒交給楊梅，請她幫忙照顧一天。
駐地離市裏不算遠，就是中間沒有直達的車，想去市裏，得先坐車去縣裏，再從縣裏坐班車，運氣好的話，一個半小時能到。
但部隊每天都有車去市裏采購物資，大院裏的人想去縣裏可以搭便車，這樣路上的時間能縮短到四十分鐘左右。
搭便車的缺點負責采購物資的同志在市裏停留時間不長，早上七點半左右出發，下午三點左右就要回來。
如果在市裏逛迷了超過時間，可能會趕不上車。
但就算這樣，大院裏的人也更願意搭便車去市裏，一是不要錢，二是路上花的時間短。反正除了談對象的小年輕，一般人也不會在市裏逛那麽久，耽誤不了時間。
葉敏一家三口也是搭的便車去市裏，因為目的地不同，到市裏沒多久他們就下了車，轉公交去醫院。
東河縣所屬的平城市，其實沒比縣裏繁華很多，路邊房屋大多一兩層，偶爾才有幾棟高樓，還位于市中心，一看就知道是商業區。
醫院倒是比縣裏醫院大不少，主建築有四層，後面還有棟三層的住院部，另外員工食堂、後勤部門也有兩層，在這些建築的後面，還有個圍起來的家屬院。
進到醫院，先去挂號。
因為葉敏想排除死因，所以給他們倆挂號時，各科室都沒落下。當孟城問起時，她給出理由說：“來都來了，幹脆都查一下。”
這理由不是很能說服孟城，但他勉強能接受，只是其他科室也就算了，挂男科號是什麽意思？
葉敏幹笑，還是那句話：“來都來了，就順便挂一下嘛。”
孟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