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準備
準備
喂完孩子，葉敏沖病房門口喊了聲“好了”，就看到梁娟推開門領着孟峥走進來。
本來是很尋常的舉動，葉敏卻突然靈光一閃：“這間病房的門栓好像一直是壞的。”
梁娟将門推得靠牆，再将旁邊的石頭踢過來，擋住門後随口道：“醫院嘛，人來人往的，壞個東西很正常，反正咱們住不了幾天。”
聽出梁娟話裏的不在意，葉敏心裏并不覺得意外。
其實她生完孩子，被推進病房第一天就知道了門栓損壞這件事，但她心裏也沒有在意。
這時候雖然沒到夜不閉戶的程度，但小偷小摸确實不多見。而且這裏是醫院，往來的不是病人就是家屬，小偷再缺德也不會來這裏偷東西，再加上住院部晚上有人值班，所以住進病房後，她沒想過要打申請換門栓。
直到現在想起女兒頭頂那些字幕，葉敏才驚覺門栓壞了是多麽大的漏洞。
誰能想到竟然會有人在醫院裏偷孩子呢！
想到這裏葉敏說道：“話雖然這麽說，但有門栓住得肯定要安心一些，而且這個櫃子也沒鎖，我帶來的錢和票都在裏面。”
梁娟表情一變，走到病床邊壓低聲音問：“你錢少了？”
葉敏一愣，看清她的表情後搖頭說：“錢沒少，不過昨天晚上我總覺得有人在外面晃悠，不知道是小偷還是什麽人。”
“錢沒少就好。”梁娟松了口氣，又說，“晚上不是有護士值班嗎？怎麽會有人在外面晃悠？”
“護士值班在護士站，離病房有點距離，而且她們晚上也要睡覺，難免有顧不到的時候。”考慮到不能直接說有人調包孩子，葉敏将錯就錯道，“我主要是擔心晚上咱們睡熟了，有人進來偷東西。”
梁娟被葉敏最後一句話說服，白天醒着的時候她不擔心，可晚上睡着後要是有人進來，她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醒。
“行，我去找護士說說這件事。”
梁娟辦事雷厲風行，前腳跟葉敏說定，後腳就出去找護士了。
沒多久，她就領着個年輕護士進了病房，說要找葉敏了解情況，也就是晚上有人在外面晃悠的事。
這事當然是假的，純屬葉敏瞎扯，但面對年輕護士的詢問，她神情坦蕩，毫不心虛，假的說得跟真的一樣。
她在心裏盤算過。
護士聽了她的話向上反應情況後，不管醫院是立刻安排人來換門栓，還是晚上加強巡邏，對她來說都是有利的。
前者不用說，門栓修好後，晚上她睡覺前把門一鎖，除非幕後的人是鬼怪，否則不可能在不驚動別人的情況下偷摸進來。
後者是考慮到住院部白天人來人往，而且梁娟和她都清醒着，所以她覺得偷換孩子的人，應該是在晚上動手。如果醫院能在晚上加強巡邏，也能讓那人有所顧忌，不敢輕易動手。
只要能熬過這幾天，出院她和孩子就安全了。
年輕護士聽完葉敏的話後，果然不敢大意，很快向領導反應了情況。
但得到的回答不算好，後勤倉庫裏沒有門栓，想換得現打申請，最快也要一周時間。另外醫院人手不夠，晚上加強巡邏不用想，最多叮囑夜班護士多注意。
這些話說了等于沒說。
只是葉敏自己也是護士，雖然沒在醫院幹過，但她知道單位越大，小職工越沒有話語權，護士也是沒辦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問：“我能換病房嗎？”
年輕護士愣了愣：“換是能換，但産科只有三間病房，其他兩間都是六人間，環境沒有你現在住的病房好。”
葉敏不怕環境差，但她女兒那所謂的“養母”住的就是六人間，她不确定換病房後等待她的是遠離危險，還是羊入虎口。
而她不敢去賭，只好問：“其他科室有病房嗎？”
“有是有，但是其他科室都是男女混住，你……”年輕護士看了眼躺在葉敏身邊的小丫頭，“搬過去可能不太方便。”
葉敏沉默下來，她沒想到幾個後路都被堵住了。
“其實你不用太擔心，我來醫院好幾年了，從來沒聽說過有小偷，也許你晚上聽到的動靜不是壞人，而是其他病房有人起夜。”年輕護士心虛地安慰說道，“而且，晚上要真有什麽動靜，你拉鈴就行，值班護士會第一時間過來的。”
雖然她的話并不是毫無道理，但葉敏沒有被安慰道，想了想問：“那我自己買個門栓裝上行嗎？”
“啊？”年輕護士有些傻眼，“你過幾天就要出院了，沒什麽必要吧。”
梁娟也覺得沒什麽必要，說道：“晚上我也在，應該沒事吧？”
葉敏卻很堅持，搖頭說：“接下來幾天，我想睡得安穩點。”
她知道護士站有人值班，要不是這樣，她也不會這麽心大地住着沒有鎖的房間裏。她也相信如果聽到動靜，梁娟肯定會醒過來，阻止幕後偷偷摸摸的人。
但原著劇情證明，外面有人值班沒有用，偷孩子的那個人很可能不是外面來的，而住在産科的某間病房裏。
另外，葉敏不知道原著中梁娟接下來幾個晚上在不在，但不管在或者不在，她都覺得以她自己這幾天的睡眠狀況，不可能會有人進房間偷她孩子，而她卻絲毫不知的情況。、
可原著中她的女兒确實被人調包了。
所以就算接下來幾個夜晚梁娟都在，她也沒辦法徹底安心。
既然醫院靠不住，她只能自己想辦法，而她現在能想到的最能保證女兒安全的辦法，就是換門栓。
她就不信晚上她把門窗全鎖上，幕後那人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把她女兒偷走！
葉敏願意自己掏錢和票出來換門栓，醫院自然不會反對。而梁娟雖然覺得沒必要花這冤枉錢，但見她态度堅決，也只好放棄勸說，拿着錢和票去了供銷社。
梁娟走了，年輕護士卻被葉敏留了下來，打聽兩個六人間的産婦情況。
雖然葉敏覺得門栓裝好後，幕後那人不會再有下手的機會，但萬一對方真神通廣大把孩子換了，她知道把她女兒抱回去的人家住哪裏，也能把孩子換回來。
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葉敏沒有問得太直白，而是旁敲側擊問：“隔壁病房今天好像很熱鬧？”
“是很熱鬧，”說起八卦，年輕護士神色松散下來，“隔壁三床生了個兒子，聽說是三代單傳，三床産婦婆家的人知道消息後全來了，十來個人把病房堵得水洩不通。”
“怎麽有十來個人？”
年輕護士細數起來：“她男人，公公婆婆，大姑子小姑子，還有幾個女兒……”
“等等，”葉敏伸手打斷，“不是三代單傳嗎？怎麽還有大姑子小姑子？”
“重男輕女呗！閨女不算，”年輕護士話剛出口，想起葉敏生的也是女兒，連忙解釋，“我沒別的意……”
“我明白，”葉敏笑着擺手，“我有時候也不理解那些人，在我心裏，男孩女孩都一樣。”
這話年輕護士信，她是産科護士，見多了得知生的是閨女的女人唉聲嘆氣，在這些人中，葉敏的确不同。
而且她産後這幾天是怎麽對孩子的，年輕護士都看在了眼裏，便覺得跟人很有共同語言，高興說道：“誰說不是呢，偉人都說女人能頂半邊天，在他老人家眼裏，咱們女人也不差男人什麽，可到了生活裏，唉！要是他們男的重男輕女也就算了，很多人明明是女的，也這麽看不上女孩，真是！”
葉敏邊聽邊點頭，等她說完順勢問：“你在醫院裏，是不是總見到這樣的事？”
“那可不，”年輕護士重重點頭，“遠的不說，就這幾天，隔壁病房生女兒的就有好幾個愁眉苦臉的。”
葉敏心裏一動，繼續問：“最近隔壁病房很多生女孩的？”
“多，光你們隔壁二一五，現在就有三個生了閨女的，二一六也有一個生的是閨女。”說到這裏，年輕護士停頓片刻，“不過二一六的産婦人還行，看着也挺疼閨女的，不像隔壁一床的那個，孩子生下來連抱一下都不樂意。”
四個人，範圍不算大。
葉敏思索着說道：“幾十年前到處都在打仗，苛捐雜稅壓得腰直不起來，男人是重勞力，比女孩跟更看重也就算了，現在都新社會了，女人能跟男人一樣工作領工資，而且能來縣裏生孩子的，基本都是縣裏人，家境不差，又不缺女孩那一口飯，至于嗎？”
“咱們覺得不至于，有些人卻不一定會這麽想，”年輕護士說着又想起來，“不過一床的産婦家境确實不太好，家是周邊公社的，這次要不是難産，也不會被送到醫院。”
“其他人呢？”
“啥？”
“其他産婦，總不至于家境都不好吧？”
“那沒有，二一五其他幾名産婦家境都行，夫妻兩個至少有一個是工人，倒是二一六的産婦家庭條件不太好，不過我看他們夫妻人都不錯，比較講道理。”
葉敏若有所思道：“這樣。”
字幕上的對話說了，她女兒後來的養父母這時候已經被下放到農場，經濟條件不寬裕，也就是說，對方八成在二一五一床和二一六的産婦中間。
至于到底是誰，葉敏思考好措辭正打算繼續問下去，就聽到外面傳來叫喊聲，年輕護士聽見連忙走到病房門口喊：“就來。”完了又轉過頭對葉敏說，“有人叫我，我該走了。”
年輕護士說完，不等她回答就匆匆離開了病房，而葉敏雖然沒有得到更多信息，但能把人選縮短在兩個以內，她已經心滿意足。
反正醫院不會跑，護士也會一直在這裏，真走到那一步，接着已知信息往下問就行，情況總不會比原著中她一無所知時更糟。
但葉敏的心滿意足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她女兒頭頂又彈出了字幕：
【？？？小說裏有這一段？】
【這劇情是不是不太對？換門栓後女主還會被換嗎？】
【原著沒有這一段，至于女主會不會被換，我覺得答案是會。這其中的差異，也是小說改編電影電視劇，和我們現在看的AI劇情模拟的不同】
【電影電視劇時長有限，所以改編時會不斷做減法，而AI劇情模拟是在做加法】
【另外，跟AI劇情模拟比起來，小說篇幅也很有限，所以作者不可能按照時間線事無巨細地去寫，落到紙上的只有重點事件，甚至這些內容也寫得不是很完整】
【但AI劇情模拟會根據小說世界觀，把作者簡略的內容補充起來，也就生成了我們現在看的詳細模式展現的內容】
【所以原著模式就是嚴格按照小說來，劇情不增不減，簡略模式是在小說基礎上做減法？】
【沒錯，就是這樣】
【也就是說，換門栓是根據小說世界觀補充後的內容，不會改變原著大劇情？】
……
看到這裏，葉敏頓覺心涼一截，更糟的是空手回來的梁娟印證了字幕上的猜測。
這時候鐵制品都是限量供應，不但要票，價格還不便宜。普通老百姓為了省票省錢，除非不要，能不用鐵制品就不用鐵制品。
像供銷社賣的鐵門栓銷路就比較一般，大門外面是沒辦法，為了防盜只能用鐵鎖，但裏面大多數人更傾向于用便宜結實的木門栓。
老百姓買的少，供銷社進貨自然不會多，賣完後也常常想不起來補貨。
很不巧，梁娟到供銷社時正好趕上了門栓斷貨。
滿懷期待中得到這樣的結果，葉敏實在很難笑得出來。梁娟見她臉色不好，邊喝水邊安慰道：“其實我也覺得你不用太擔心，就算不考慮你晚上聽到的動靜是什麽，也不提值班的護士，兩邊病房還住着不少人呢，晚上真有動靜，喊一嗓子肯定都來了。你要是實在擔心，晚上睡覺把錢揣衣服裏，壓在身下，總不至于會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了吧？”
葉敏勉強笑道：“梁姐，我不是擔心這個。”
“那你是擔心什麽啊？”梁娟不解問。
葉敏揉着眉頭，不知道該不該說，不說吧怕晚上出事，說了又怕梁娟不信，覺得她是發癔症了。
但話說回來，就算被當成發癔症，也好過這樣沉默無力，看着女兒被人偷走要好。
“我……”
葉敏剛開口，就聽到坐在病床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兒子舉手搶答道：“我知道！媽媽是不想壞人進來！”
葉敏愣住，詫異地看向孟峥，就見他繼續信心滿滿地說：“我有辦法不讓壞人進來！”
“喲？”葉敏還沒張口，梁娟先樂了，逗他道，“你有什麽辦法？快說來聽聽。”
孟峥卻沒說話，而是看向了媽媽。
葉敏沒覺得他在耽擱事，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鼓勵道：“嗯，你快說給媽媽聽聽。”
孟峥嗯嗯點頭，伸手一指病床旁邊留給病人放私人物品的櫃子說：“我們可以把這個櫃子推到門口，擋住門呀！”
雖然小家夥聲音裏滿是稚氣，但說的話卻如醍醐灌頂，瞬間打開了病房裏兩個成年人的思路。
梁娟一拍手掌說：“對啊！晚上咱們把櫃子推過去擋住門就好了，幹啥非得換新門栓？你要是擔心櫃子不夠重，把病床推過去也行，晚上我睡那裏，保管誰來都推不開門！”
“沒錯！”葉敏也徹底綻開笑容，克制不住地用手重重揉了揉兒子腦袋，“你今天怎麽這麽聰明啊！”
孟峥頭發長度到眉毛，被這麽一揉，整個都快炸開，他邊倉惶起身躲過媽媽魔爪，邊嗷嗷叫喚：“啊啊我的頭發！”
等終于站定，整理好腦袋上的那些毛，才得意地糾正葉敏的話：“我才不是今天變得聰明的，我一直都很聰明！”
問題解決，葉敏緩緩吐出心裏那口氣，語氣輕松地附和，“是是是，你最聰明了！”
同時她還在心裏盤算起來，防禦已經準備好，孩子真被調包的後手也有，接下來她看好孩子，等着見招拆招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