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天山雲頂
第75章 天山雲頂
墨臨從審訊室裏出來後, 找了楊牧一起梳理案子,提到人口買賣的事,楊牧也有些印象。
“那件事鬧得挺轟動的, 還上過新聞, 後面的事還是我負責對接的, 我把她送到學校後, 她還給我寫過兩封信,說她以後都不想再回雲頂區了。
我不明白的是,後來她又回來了, 還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年...如果是我, 會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生活。”
“如果每個人都像楊隊長這樣豁達, 就不需要我這樣的人存在了,她有心理創傷, 這個創傷并沒有随着時間被撫平,反而成為了她的執念, 她是回來複仇的,張軍出獄後一直在雲頂區徘徊, 她很可能是回來找張軍的。”
“照你這麽說,張軍後來無緣無故瘋傻和她有關系?”楊牧問道。
墨臨摘掉眼鏡,平靜的說道:“我建議給張軍做個全身檢查,最好能找出他瘋傻的原因。”
*
王蘭提供的線索直接指向了周藝姍, 冥冥之中, 仿佛有一股力量指引着警察重新調查二十一年前的雪山藏屍案。
在當年的案子裏, 周藝姍究竟和張偉的死有沒有關聯?
為什麽二十一年前警方沒有掌握到關鍵線索, 時隔二十一年後, 他們還能破獲那場兇殺案嗎?
楊牧變得有些心神不靈, 他沒想到辦個案子能把妻子牽扯進來。
二十一年前, 周藝姍也被警察問過話,那時周藝姍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後來警察也沒有掌握什麽實質性的證據,這個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二十一年後,相似的場景再次發生,不同的是當年的隊長是周益民,而現在的隊長是他。
現如今,這個案子必須查,不光要查,作為家屬的他還要回避。
楊牧抓起車鑰匙,準備回家一趟把周藝姍接過來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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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準備提前給妻子打一通電話,號碼剛撥過去,身後的墨臨忽然走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接來審訊室了,就在家裏問吧,把相機帶上。”
“你要幹什麽?”楊牧說話的同時,給周藝姍撥去的電話接通了。
墨臨:“如果當年的案子和你老婆有關,你會怎麽做?”
楊牧:“如果真和她有關,按照規矩,我應該回避,案子交給你來辦,我不管。”
此時拿着手機的周藝姍仿佛石化了一般,女兒叫了她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
“媽,你怎麽了?”
楊晶晶走過去看周藝姍:“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周藝姍回過神來,看着十一歲的可愛女兒,說道:“一會兒家裏要來客人,你先去冬冬家玩兒吧,我們下次再出發。”
“好。”
楊晶晶很乖巧,她點頭答應後就轉身跑掉了。
周藝姍把手機收起來後就坐在床邊靜靜地想事情。
墨臨,何等厲害的人,他為什麽要來見她?
坐了一會,她走進廚房,墊着腳在櫥櫃裏尋找招待客人的陶瓷杯,家裏已經很久沒有來客人了。
過了好久後門鈴響了,她打開門,看到楊牧帶着一個男人回來了。
她拘謹的站在門口迎接。
周藝姍一眼就認出了那張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臉,那張臉比她在電視上看到的更加英俊,尤其是那雙眼睛,明明擁有琥珀色的淺淡眸子,可當他看向她的時候,她卻感覺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栗。
楊牧催促她去泡茶,她早就準備好了一切,擠了擠笑容,嘗試和墨臨打招呼。
“您好。”
“你好。”
兩人目光觸碰後,周藝姍不适的躲開了。
見周藝姍表情不太自然,楊牧将她拉到一邊,小聲說道:“他來這裏,等于上面的人都盯着刑警隊,一會兒他問你什麽,你如實回答就行了,別緊張。”
她點了點頭。
和楊牧結婚這麽多年,她從來沒有和對方提起過從前的事,他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才會說出“如實回答”這四個字。
她真的要如實回答嗎?
周藝姍不敢去看墨臨,從得知對方要來家裏那一刻,她就心神不靈。
墨臨在房子裏走了一圈,打量着楊牧家裏的格局。
看得出來,兩人的生活并不是很和諧。
客廳和洗手間裏幾乎看不到楊牧的東西,而靠近門口的那間書房裏,擺滿了楊牧的生活用品和各種書籍。
看得出來,兩人在分房睡,周藝姍霸占了家裏大部分的空間,而楊牧在家裏的地位,就像那個小書房一樣,微不足道。
客廳裏最醒目的位置擺放了一架鋼琴,樂譜翻到了《穿越星際》那一頁,不是簡單的曲子,想必他們的女兒鋼琴學得還不錯。
墨臨的視線落回了電視櫃上的相框上,照片裏周藝姍正在和楊晶晶做親子活動,母女兩笑容燦爛,看着十分溫馨。
而所見之處沒有看到一張楊牧的照片。
墨臨聽警局裏的人提起過,楊牧的父母早已去世,孤家寡人的楊牧娶了周藝姍後,才擁有了自己的家庭。
周藝姍将茶杯放到墨臨面前:“墨老師,您小心燙。”
“多謝。”墨臨禮貌的接過茶杯。
見楊牧在客廳安裝相機,周藝姍有些不愉快,指着架好的相機問:“這是幹嘛?”
墨臨解釋道:“我猜你肯定不想坐在審訊室裏接受問話,所以就把設備帶過來了。”
周藝姍有些不開心,坐在了墨臨對面:“其實不用這麽麻煩,我會配合的。”
墨臨:“如果真能配合,那就太好了。”
周藝姍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竟然覺得很窩火:“只要我能配合警察辦案,就會全力協助。”
墨臨看了一下手表,此時正好是早上八點半。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浪費時間了,我們開始吧,麻煩楊警官記錄一下口供。”
楊牧從兜裏掏出了一直黑色錄音筆,摁開了開關,放在桌面上。
周藝姍有些疑惑地望向他:“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還需要現場錄音嗎?”
墨臨點點頭:“不錯。”
周藝姍沒有說話,拘謹地坐在了墨臨對面。
墨臨看着周藝姍:“我們是不是見過面?”
“見過的。”周藝姍說道:“你小時候迷路了,被人送到警局,那天我也在。”
墨臨抿了一口茶,笑着說:“我生過一場重病,有些事情記不太清楚了,我覺得你很眼熟,是因為曾在醫院的天臺上看見過你,你總是對着一片樹林發呆。”
周藝姍聽到這句話後,笑容逐漸消失。
“那時候你看起來很傷心,我想去安慰你,但你看到我的時候好像很害怕,還讓我離你遠一點,然後就跑掉了。”
周藝姍聽完墨臨的話,表情越發僵硬:“我當時心情不好,只顧着傷心,沒注意到你。”
墨臨随即露出釋然的笑容:“原來如此,看來是我多疑了。畢竟,那件事發生在張偉的屍體被找到後,而那片樹林的方向,就是藏屍的方向。”
此時周藝姍的表情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用笑容掩飾着自己。
墨臨繼續往下說道:“那時候我剛從醫院醒來,因為頭部受損,還在住院觀察,我就住在你隔壁,那時候你到了晚上不肯睡覺,還說鬼在追你,弄得病房的人都睡不好覺。”
周藝姍的臉色難看,低垂着腦袋:“那段時間學習壓力太大,精神有點崩潰了。”
“張偉死前,找過你吧?”墨臨忽然問。
周藝姍想了想,說道:“我和他沒什麽交集,你們為什麽都來問我?不是應該問王蘭嗎?她那時候經常和張偉在一起。”
“王蘭已經坦白了,她說你找人欺負了她,所以張偉來曾揚言要找你的麻煩。”墨臨不緊不慢的說道:“當時,你找了幾個混混,把王蘭帶到了廢棄工廠的天臺上,幾個人輪流對王蘭實施了侵犯...張偉找你尋仇之後就失蹤了,直到三個月後屍體才被發現。”
周藝姍想了想:“欺負她的那群人不是我找的,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墨臨搖了搖頭:“不,你肯定是知道點什麽,只是沒有說出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他才會忽然消失。”
周藝姍急忙道:“我沒騙你。”
墨臨:“那我們就來分析一下,張偉為什麽會突然消失…”
周藝姍低頭想了一下:“或許,他有別的仇家吧。”
墨臨:“你有線索?”
周藝姍很清楚,如果她不說點什麽,眼前這個男人不會輕易放過她。
“有。”
她起身走向書房,再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本相冊。
她翻着裏面的照片。
墨臨眉毛微微皺起,眼神愈發幽深了。
過了一會,周藝姍終于停止了翻照片的動作,她擡起頭看向墨臨,說道:“這個男生曾經和張偉打過架。”
周藝姍指着集體照裏的一個男生說道:“他叫魏川,張偉的屍體被發現後,魏川家裏就着火了。”
墨臨看着周藝姍,沒說話。
周藝姍随即說道:“我不會害他的,一定是他在外面做了什麽事,得罪了人,所以才被殺了。”
墨臨站起身來,走向了角落裏的鋼琴,手指摸過琴鍵,緊接着一聲低沉的重低音音仿佛雷聲一樣灌入在場的人的耳朵裏。
周藝姍吓得肩膀一哆嗦,整個人都繃直了身體。
“我記得,死者後腦勺上有鈍器傷,除此之外,面部也被損毀了,發現屍體的時候,整張臉已經面目全非,當時還沒有普及DNA技術,所以唯一能确認身份的只有指紋。”
聽到這裏,周藝姍的手指攥緊了沙發扶手。
“屍體被發現後,警方通過指紋确定了死者是張偉,張軍認領屍體之後,就四處尋仇,鬧得人心惶惶,沒過多久,就發生了投毒縱火案。
之後,警察的注意力就落到了新的案子上,畢竟,投毒縱火案死了三個人,算特大的刑事案件了。”
墨臨盯着周藝姍的臉,繼續說道:“偵破投毒縱火案僅僅用了三天時間,因為兇手自首了...魏州主動承認自己殺害了父母。
但是這個案子有一個疑點,至今無人解釋:魏州為什麽要沖進火裏救人?
魏州的口供是:他只想殺掉父母,卻不想連累弟弟,所以才會沖進火裏救弟弟。
警察事後調查過魏州的弟弟魏川,案發時,魏川已經失蹤了3個月,全家人都在找他,所以根本不存在沖進火裏救人的說法...
直到後來有賣鼠藥的老板來提供線索,對方聲稱,魏州曾在他那裏買過老鼠藥...這個案子最後還是結了,因為魏州還原了案發現場。”
墨臨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照片,推到周藝姍面前:“這個人你認識吧?”
周藝姍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她的眉頭皺了皺,又舒展開。
楊牧也看了一眼照片:“這不是黎初明嗎?她怎麽可能認識黎初明。”
周藝姍搖了搖頭:“不認識。”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似乎在回憶過去的事。
“雖然你現在不認識他,但你聽完一個故事,就會認識他了。”墨臨伸出手指,将照片旋轉了180度,看着照片上的人說道:“黎初明,二十一年前被人領養,他的養父母領養他的時候,他已經12歲了。
按理來說,一般的夫妻不會領養這麽大的孩子,因為孩子大了,就不容易培養起感情。
兩年後,這對夫妻又領養了一個男孩,名叫鄧曉,這兩個孩子,一個随父姓,一個随母姓,年齡相差很大,相處并不融洽。
這個黎初明,就是兩天前死在天山雲頂的客人,而鄧曉,則是殺害他的嫌疑人。”
見周藝姍滿臉疑惑,墨臨便進入了正題:“我找人調查了黎初明的身世,發現他被領養前的名字叫魏川。”
說道這裏,周藝姍的眼睛開始左右亂飄。
墨臨又拿出一張照片,放到周藝姍的面前。
照片裏是一張十多歲的青春面孔,擁有英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
周藝姍看着照片裏的人,緊張得手指都縮了起來。
墨臨繼續說道:“這張照片是魏川被領養時登記信息的照片,你看看和你集體照上的是同一個人嗎?”
聽見墨臨的這番話後,周藝姍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墨臨知道,此刻周藝姍一定很震驚,她正着急的想要理清楚這裏面的關系。
同時墨臨也知道,她是理不清楚的,因為故事的一開始,就是一場鬧劇。
墨臨:“現在請你告訴我,我手上的這張照片到底是誰?”
周藝姍的眼神亂顫:“是...是張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