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運氣
第66章 運氣
莊冬卿懵了。
片刻後, “啊?”
心動是真的,沒反應過來,也是。
“但是, 我們能離開上京嗎?”
“最近不是又出了這麽多事?”
愣了愣, 又意識到, “不是回封地,是去江南?!”
岑硯攬着莊冬卿,把人按坐在圈椅內,自己也尋了把椅子放他邊上, 瞧着這些日子不見, 莊冬卿肚子好似又大了點, 岑硯自己動手, 拿了茶壺水杯進來,摻着。
岑硯:“能走。”
“還就是因為出了這麽多事, 不出事都不好說。”
“對,去江南比較穩妥,回封地……可以試一試, 大概率不能成。”
已經留了他這般久, 幾個皇子也一日日大了,朝堂的勢力慢慢在割據,當年掌控力比較強的時候, 都沒讓他回去,現在掌控力有所下降, 再讓他回去……岑硯覺得不太現實。
其實留到了今日,他一直認為, 恐怕得等到陛下駕鶴西去……
但這話說出來就是大不敬了。
第一杯水放到了莊冬卿身邊, 給他, 第二杯水岑硯一口喝完,跟着又摻了杯。
莊冬卿這才發現岑硯的衣服還是之前的,說是做局,但是要做得像,這些天在宮裏,怕是也不太好過。
心念意動,莊冬卿:“那什麽,明天你還去官署嗎?”
岑硯:“陛下讓我回來休息兩天,歇歇,剛好把母妃與陶太妃送走。”
哦,萬壽節已經過了,确實,封地的人不好再留了。
莊冬卿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笑了下,岑硯看向他,莊冬卿躲不過他詢問的眼神,這才說道:“我瞧着太妃在郡主那裏,待得挺好的,萬壽節出了事,柳七在府內安撫好陶太妃,郡主府邸那邊也去了信,次次問,次次都說一切皆好……”
“就,有點感慨吧,想走的走不掉,想留的偏偏又要送走。”
岑硯想了想,跟着笑了起來,“這話倒是不假。”
等岑硯放下水杯,莊冬卿:“先換身衣服,洗漱一番吧,反正也不走,等人舒服了,再來說話。”
岑硯回來的時候其實是這樣想的。
奈何一見着莊冬卿,見他哭了起來,便顧不得其他了。
稍歇了口氣,莊冬卿一提,岑硯也覺得渾身不得勁兒了,點頭。
東廂難得下午開始燒熱水。
岑硯去了盥室,莊冬卿也想為他做點什麽,索性先去幫他拿了換洗的衣物,亵衣,外裳,想着今天應當都不會外出,挑了身輕便的。
剛挂好亵衣,瞧見岑硯開始洗頭,莊冬卿:“我來幫你舀水吧。”
“好。”
莊冬卿拿了水瓢,在岑硯沖洗的時候細致地避開耳朵,往下澆。
盥室氤氲,水氣撲騰上來,一切都若隐若現的,因此……
再次把目光強行從岑硯流暢的臂膀線條上收回來,莊冬卿假意鎮定。
可惡,看過那麽多次了,為什麽還會這麽想看啊!
無解。
只得假裝沒有。
嗯,他只是幫個忙而已,帶着色心也不影響。
頭發洗完,莊冬卿臉也有些熱了,拿了巾子給岑硯包好,喚了一聲,熱水陸續又拎進來了好多桶,供岑硯泡澡用。
等岑硯全然浸進桶裏,莊冬卿給他澆背。
“能幫我擦一擦頭發嗎,太濕了。”
洗得差不多,莊冬卿正準備出去了,岑硯驀的出聲。
倒不是不可以,就是……
莊冬卿:“我搞得不如六福好哦,扯着的話……”
岑硯:“沒事。”
主動在浴桶邊上仰起了頭。
莊冬卿只得伸手,平心而論,岑硯的發質很好,很黑,又順滑,洗完攤在枕頭上,光澤宛如綢緞。
他确實不大會做這些,在現代的時候哪來的長發,到了大盛,他又被六福照顧得很好。
不小心拽到了幾次,莊冬卿都感覺疼,岑硯卻沒說什麽,莊冬卿不得不放輕動作。
等擦過一遍擡頭,才察覺到岑硯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臉上。
“……”
“怎麽了嗎?”
不至于拽得很痛吧?
岑硯的聲音卻很輕,“看看你。”
有……什麽好看的……
又不是沒見過。
可嘀咕只能埋在心裏,視線一交疊,莊冬卿情不自禁被岑硯吸引了注意力。
其實,他們的皮膚都是白的,但可能他的更薄,但凡有些害臊不好意思,便容易紅。
還不只是臉,全身都是這個德行。
岑硯的白皙,更像是一種無機質的冷白,一個色就定在那裏,就算是會紅,也是薄紅,若不仔細分辨,看不大出來。
比如,現在。
盥室裏溫度高,岑硯在宮裏待得太久,潔癖犯了,洗得也久。
眼下又整個泡浴桶裏,高溫将他的臉頰暈染出了些不常見的薄紅,莊冬卿看着,不自覺喉嚨滑了滑。
岑硯對他揚了揚眉。
莊冬卿放下了手頭的巾子,伸手,摸了摸岑硯因呼吸而滑動的喉結。
岑硯若有所思,側臉親了親他手腕。
不是,蜻蜓點水的那種,是……吸着,咬着,恨不得舔下一層來的那種粗粝……
莊冬卿呼吸急了些,岑硯再次将頭靠在浴桶邊上,也跟着換了好幾口氣。
“想我們小少爺了……”
嘴唇開合,因着啃咬,變得很潤很紅。
微啞的聲音也輕,但直直往莊冬卿耳朵裏鑽,他聽得莫名屏息。
“哦。”
應着,莊冬卿湊近了些。
岑硯分開了嘴唇,什麽意思,已經不需多言。
莊冬卿吻了上去,開始還是很緩慢的,岑硯都順着他,順着,卻并不放開。
等莊冬卿有點迷糊了,岑硯提醒:“手放桶邊上,扶好,小心別摔了。”
莊冬卿倒是想,但是岑硯跟着起了身,捧住了他的臉……
水珠從肩胛滑落,視線範圍內,岑硯的鎖骨也挺好看的。
莊冬卿……其實也很想岑硯……
沒收住。
兩個人都沒收住。
岑硯讓他扶着浴桶邊的時候,莊冬卿甚至腦子裏還在想,這個浴桶為什麽能把他們兩個都裝下,看起來沒有那麽大啊……
跟着岑硯貼上他的背脊,莊冬卿整個人都打起顫來。
嘩啦嘩啦——
熱水在浴桶裏一蕩一蕩,跟着有節奏地形成波浪,拍打出去。
往後是岑硯,前面又是浴桶壁,爬都爬不出去,莊冬卿眼淚又落了下去。
太過分了。
“嗯,什麽?”岑硯親吻他耳際,粗沉的聲音問他。
莊冬卿眼睛是紅的。
“重,重點?……唔。”
岑硯陰魂不散:“喜不喜歡?”
莊冬卿哭道:“……喜歡。”
喜歡死了。
*
莊冬卿不得不也跟着洗了個澡。
*
洗完換了身衣服,莊冬卿攤在院子裏的躺椅上,雙目放空。
岑硯倒是很有精神。
屏退了下人,同他慢慢講道:“祭壇那個事,有些小番邦的使團,在抵達上京的時候,所有人都被換過一遭了。”
“現在查出來了兩隊人不對,大的番邦使團裏有沒有混入奸細,還在審理中。”
“我估計是有的。”
“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挖出來的人,話都說不利索,首尾沒遮掩好的。”
“至于栽贓通敵這個,就是政`鬥,想趁機排除異己,我瞧着被誣告的大臣裏,親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大臣都有,屬于廣撒網,多斂魚了。”
“本朝前,在上京居住的部族也不少,本朝後才全是漢人的,之前比如你的族人,還有些零零星星的小族落族人,在上京都是能見到的,所以就造成了一個情況——”
“往上三代數,誰也不能說自家就純粹是漢人,總是有些枝葉混雜的,所以大臣們的外貌但凡有異一些的,便會被攀咬,污蔑裏通外敵什麽的,陛下現在疑心又重,若是有個說不清楚的,不死也得扒層皮吧。”
莊冬卿看向岑硯,腦子遲鈍轉了起來,“那你……”
“我啊,我屬于另一種情況。”
瞧着莊冬卿神色,岑硯:“柳七說你去找過陶太妃,你猜出來了是不是,我當時靠什麽在街上喊抓的人?”
莊冬卿點了點頭。
那幾句叽裏呱啦,應當是金人的言語,被岑硯聽了出來。
所以才知道誰是賊人。
岑硯:“金人皇室血脈,有些人天生金瞳,被他們族內視為堪當大任的人。”
“陶太妃長得像是漢人,生下了我,反倒帶了些這個特征。”
“但封地也是各部族混居,硬要說是阿爹祖上帶的別族血脈,其實也能講得通。”
“估計就是随便試試吧,瞧着我像,剛好也收羅到了遺族,便讓他們這樣攀誣。”
莊冬卿:“可你本就……”
岑硯:“對,估計他們也想不到,這麽離譜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所以其實我這個解法很簡單,與攀誣我的人用異語對話兩句,對方一震驚,就露了餡,也就能證明清白了。”
莊冬卿:“……”
竟是如此歪打正着。
“那為什麽……?”
岑硯:“廣撒網呗,陛下的得力心腹,老三老四的,只要這招能除掉一個半個,對幕後之人都有大大的裨益。”
“再說聖上現在身體情況……只要能切斷一些耳目,哪怕只一個,對所有皇子也都是個好事。”
莊冬卿沉默。
太複雜的想不明白,緊着自己想知道的問,“既如此,那陛下還會不會生疑呢?”
岑硯:“會。”
“所以我才說,有了這個事,就好走了。”
莊冬卿沒懂。
岑硯慢慢同他道:“哪怕知道是巧合,陛下肯定會多想一些,一旦往深裏想,那我自曝身份是不可能的,便要開始揣測,是不是有皇子也發現了這個秘密,一旦思路往這上面去,那我的可靠性也就下降了……”
“所以現在我自請離京,是最好的。”
“外放一兩年,切斷我與皇子們的聯系,慢慢觀察,等過這段時間若是沒有異動,陛下應當才會完全相信,是個純粹的巧合。”
莊冬卿揉眉心:“好複雜。”
猜忌來猜忌去,聽得頭疼。
岑硯笑笑:“你不用管那麽多,知道我們要離開了就行。”
想到什麽,莊冬卿又道:“你這麽好用,就算是……陛下會願意你離京嗎?”
“會。”
“因為這件事,沒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選了。”
莊冬卿:“什麽事?”
“巡鹽。”
莊冬卿愣了下。
岑硯慢慢道:“就是費心力一些。”
“早年我就一心想着回封地,別的事都懶得管。”
“眼下,去外地幹點實事,總好過在上京的渦旋裏攪纏,人不人鬼不鬼的。”
頓了頓,岑硯笑看莊冬卿一眼。
輕輕道:“也當是為後輩積福了吧。”
莊冬卿想到什麽,欲言又止。
岑硯:“?”
莊冬卿垂目片刻,緩緩對岑硯招了招手,“那什麽,你坐過來點。”
“小少爺,已經靠得很近了。”
不理會岑硯的打趣,莊冬卿只道:“……再過來點。”
“好。”
“你,把手伸出來。”
岑硯伸手。
莊冬卿将他手按到了自己顯懷的小腹上,赧然道:“不一定有,你,你得等等。”
“什麽神神秘秘的,還瞞着……”
感受到什麽,岑硯驀的止聲。
“噓!你摸。”
莊冬卿嚴肅道。
又兩下。
岑硯不可置信道,“是……”
莊冬卿點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在動。”
胎動。
而且是比較大幅度的,能感受到的。
“前幾天的事情了,他也,也不愛常動的……”
沒話找話,“我沒想到你能摸到,你,你運氣還怪好的。”
在岑硯的灼灼目光中,莊冬卿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消了聲。
岑硯很難形容那一刻的感覺。
想把頭貼到莊冬卿肚子上,但是忍住了,瞧出來了莊冬卿不太情願。
片刻後,莊冬卿聽得岑硯聲音輕輕的,
“那是,”
“小少爺是我的福星呢。”
“遇到了你,往後運氣自然都是好的。”
語聲缱绻得莊冬卿不敢擡頭。
*
先後送走太妃與陶太妃,岑硯上書,先自請回封地。
折子被陛下扣留了幾日,幾日後,當朝駁了。
後續鹽務問題的商讨中,岑硯與李央紛紛請命,前者是接爛攤子,後者則是長大了,想出去歷練一番。
其後又是數日的拉扯。
對李央去不去,滿朝文武都還好,反正是個混經驗的。
但是對岑硯要去這個事,滿朝文武皆是舉雙手雙腳支持。
再加上近年來鹽務積弊日重,國庫也因此有所損耗,幾重情況加持,又一日早朝,盛武帝到底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