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長姐
第52章 長姐
吃了莊冬卿的煎餃, 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不願意再糊弄,岑硯去盛了一碗粥。
其實不太吃得下的, 沒啥心情。
但剛打好, 便見一雙筷子支了過來, 夾了一筷子小菜,一筷子煎餃,放他碗裏。
“唔,吃點吧。”
莊冬卿說完, 筷子飛速一收, 頭又埋回了自己的碗裏。
岑硯看了看碗裏菜絲和金黃的煎餃, 緩緩露出了一個淺笑。
拿了雙筷子, 對齊,悠悠道, “好。”
心情又舒暢了許多。
一頓早點不徐不疾,确保每個人都吃好了,柳七去結賬。
太妃車架上的葛嬷嬷, 還有幾個侍女并沒有跟進來, 莊冬卿嘀咕一句,“她們也用過早飯了嗎?”
聲音很小,本也是一句自言自語, 奈何岑硯還聽到了,聽全了, 回答他道。
“應該。母妃屋裏規矩大,起來了該怎麽怎麽, 都是有數的。”
“……哦。”
莊冬卿閉嘴了。
不想讓岑硯覺得自己吃裏扒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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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了話題道, “那我們現在去郡主府邸嗎?”
“嗯, 去吧,也許久未見長姐了,剛好。”
想到什麽,岑硯還笑了下。
與莊冬卿平日裏見到的笑意不同,很冷,又帶着些嘲弄,觑得莊冬卿惴惴的。
岑硯主動道,“之前母妃和陶太妃,不是各自都有車架來京嗎?”
這個莊冬卿知道,怕住不慣,兩邊都先送了些日常用品和衣服器具來,東西先上的路,送到王府讓柳七先布置着,人又隔了段時間,等準備妥了,才跟着出發的。
未曾想,就這樣,還能鬧出兩個太妃離開時間不一致的情況。
真是……精彩。
“跟着車架一路來的那一車,裏面還有母妃送我的玩意兒,我讓人轉贈阿姐了。”
“不知道母妃現在見到沒。”
莊冬卿想不出來是什麽,但聽岑硯語氣,不像是什麽好東西。
岑硯也不多說,等柳七結完賬,又坐着喝了盞茶消食,才令衆人重新出發。
出得酒樓,葛嬷嬷不知何時已經下了車架等待,見他們出來,對岑硯行了一禮,恭敬道:“老妪多年不曾回京,估摸着,從這裏到郡主府邸怕是得午時了,不如隊伍還是抓緊些?”
岑硯:“急什麽。”
“母妃多年未見長姐,想必有的是話要說。”
話頭一轉,“上京裏酒樓繁多,若是慢了,剛好在外間用了午飯再去阿姐府邸,也不失禮。”
葛嬷嬷:“……”
聽出來岑硯這是怪太妃擅自行動了。
無奈地又行了一禮,葛嬷嬷只笑着又賠了些好話。
岑硯一一聽過,并不動容,吩咐隊伍動身的同時,自己轉身也上了馬車。
葛嬷嬷不禁心生擔憂。
*
同一時刻,封地的太妃車辇,也緩緩駛進了郡主郡馬府邸。
下人來報的時候,郡主岑敏還納罕,“二弟不是說今日母妃才到嗎,我記錯了?”
車辇出現在正門,由管家通報的,今日又恰逢郡馬休沐,于是不多時,得了消息的郡馬也回來了,準備換身衣服迎接太妃。
郡馬是個不管事的樂呵人,岑敏縱然心有疑慮,也不好當着郡馬的面說些什麽,只讓跟着自己的陪房媽媽先去迎太妃,她替郡馬挑選合适的正裝,自己也換一身得體的。
丫鬟伺候着重新梳妝,岑敏近來孕吐不止,想敷些粉提提氣色。
被丫鬟勸住了,說是太妃不會在意的,用粉對身體不好,何苦。
“郡主您這樣,太妃見了必定說您。”
一想到母妃從小對自己的疼愛維護,岑敏到底沒堅持,挽好發髻,鏡子裏瞧着滿意了,岑敏笑了笑:“确實多年不見母妃了,還怪想念的。”
陪房媽媽回來了,在岑敏耳邊說一切布置妥當。
岑敏攜着郡馬一道去待客廳接見。
大概有四年了。
打岑敏嫁來了上京後,便再未見過太妃。
母女相見,一時間皆是紅了眼眶。
久別重逢,話自然是多,郡馬也陪着,一時間待客廳裏其樂融融。
直到太妃嘗了一塊糕點,面色大變,“這是……”
岑敏看了看糕點,還笑着道,“哦,這個,老家的糕點啊,還是母妃您送來的人做的呢!”
說完一擡頭,發覺太妃神色有異,笑容也是一滞。
只見太妃飛快地看了岑敏一眼,下意識又去瞧郡馬,咬牙道,“那哪是我送你的……好哇,他……!”
礙着郡馬在,一時間也是不好發作。
岑敏卻福至心靈,又揚起了個笑,試探道,“不是母妃您送來的封地廚娘,給我做點家鄉糕點,解饞的嗎?”
太妃:“……”
太妃:“……啊是,對。”
太妃臉上也再度扯起個笑來,就是不大好看,道:“但我今天嘗了,覺着她們做得味道一般,剛好葛媽媽也進京了,她手藝好,我将她留你這邊,給你做些好吃的,那兩個,我便領回去。”
岑敏面上笑容不變,心裏卻通曉了什麽,拒絕道,“不了,送人的怎麽還有收回去的道理,幾年不見,母妃竟是變得這般小氣了?!”
話俏皮,絲毫聽不出來異樣。
太妃還要說些什麽,岑敏一扭頭,同郡馬另起了個話頭。
女婿根本沒聽出來兩人方才言語間的機鋒,媳婦兒一提,便跟着攀談起來,太妃也只得順着話茬說了下去。
*
等郡馬走了,留下母女兩單獨說話,太妃這才發作。
“他什麽意思?不要就不要,塞你這兒分明是堵我的心呢,明明知道你有身孕了,還把那兩個送來,萬一郡馬看到……”
岑敏臉上卻不見憤怒,甚至帶了些冷意道,“二弟送來的時候,只說讓我留在廚房用,我當時還奇怪……沒想到竟是母妃您塞他那邊的人。”
“就算是讓你塞廚房,他也不該……”
岑敏:“不該将母妃您送他挑選的侍妾,轉贈到我這處?”
太妃語窒。
岑敏已是了然。
岑硯這是不好發作,也不鬧她,但是要借着她來說道母妃。
若是母妃裝個糊塗,那大家都好,偏偏……涉及到自己的事,母妃并不是這種人。
岑敏對那兩個侍婢心裏已經有了處理,卻并不提,反而問起,“二弟說母妃您合該今天才來京城,怎麽竟是來了我的府邸,是提前了,還是如何?”
說完又發現了些別的,“二弟呢?按理不該是二弟陪您前來嗎?”
話落,卻見太妃面上有了一分不自然。
*
果然,岑硯與莊冬卿踩着午時,趕到了郡主府。
許是察覺到了什麽,午間太妃并不在場,郡主只說母妃累了,安排在她客房歇息,她與郡馬做東,招待的岑硯一行用午飯。
莊冬卿是頭一次見岑敏。
覺得,氣質很飒爽。
不似京城的嬌小姐,着裝打扮,舉手投足,哪哪兒都透着一股子精幹。
也很美,但……确實和岑硯不太像。
莊冬卿觑一會兒岑敏,又扭頭看一陣岑硯,想從他們兩張臉上分辨出來老王爺遺傳的部分,奈何兩人面容好似都更肖其母,除了眉梢眼角的感覺像,其次,莊冬卿覺得性子比較像,都很幹練。
“左顧右盼的,瞧什麽呢?”
又一次偷瞧,莊冬卿被岑硯抓了個正着。
“……”
莊冬卿靠近岑硯,低聲道,“看看你們姐弟。”
“嗯,瞧出什麽來了?”
莊冬卿:“郡主很漂亮。”
“沒了?”
見岑硯抓着不放,莊冬卿硬着頭皮道,“還是你更好看。”
聽笑了岑硯。
也學他,往他身邊湊了湊,低笑着與他咬耳朵道,“我還以為小少爺要說我們不大相像,未料為了略過這茬,竟是什麽誇贊都能出口了,啧。”
“……”
岑硯說得沒錯,莊冬卿是在看這個。
可惡,明明什麽都知道,還要故意看他找補打圓場。
莊冬卿瞪了岑硯一眼。
被岑硯捏住了臉頰,嗯,生起氣來鼓鼓的頰面,是軟乎的。
莊冬卿:“?”
莊冬卿:“幹嘛?”
忍不住去看正門,郡馬剛去張羅午飯了,郡主見遲遲不叫用飯,也說下去看一眼。
這麽親近……別一會兒被撞見了!
岑硯慢條斯理道:“我發現你好像不怕我了。”
“?”
“剛來的時候,什麽都自己憋着,現在會瞪人了,卿卿。”
“……”
莊冬卿去掰岑硯的手指,着急,“放放手,在你姐姐的府裏呢,待會兒……”
“待會兒?”
可惡得很,其實也沒怎麽用力,掰開一根,就挪個地方,總是放他臉上的。
莊冬卿放棄抵抗,小聲求饒道,“等會兒你姐姐姐夫進來了。”
話落,果聽見腳步聲響起。
莊冬卿正要慌,臉上的手跟着撤了下去,莊冬卿趕緊坐正。
聽得耳邊岑硯在笑,莊冬卿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岑敏進來,見了岑硯在笑,也奇怪,“我身上有哪兒不妥嗎?”
岑硯:“沒有,阿姐一向得體,只是好久不見阿姐了,心裏高興。”
莊冬卿:“……”
啊呸!
*
一道用了午飯,莊冬卿本意想去與柳七郝三他們一桌,岑硯卻拉着他不讓。
上了桌子,岑敏問起,只說是朋友。
郡馬倒是不在意。
岑敏卻瞧見岑硯好幾次給莊冬卿夾菜,和自己說着話,筷子上的菜色卻落到了莊冬卿的碗裏。
眨了眨眼,岑敏若有所思。
飯後,郡馬去午休了。
将客廳留給兩姐弟敘舊。
莊冬卿想跟着郡馬走,奈何柳七泡給岑硯的茶水,被岑硯先推給了他。
剛端起來,郡馬便告辭了,莊冬卿不及跟着離開,面前又被推了一盤糕點。
莊冬卿便安然假裝自己只是個擺件,低頭喝茶水,用糕點。
擺盤精致,做成了花朵的形狀。
啊嗚。
粉粉糯糯的,個頭又不大,意外地合莊冬卿的口味。
姐弟兩自然有許多要說的。
岑敏許久不見岑硯,平日裏有個什麽,都是下人兩頭跑,傳個話完事。
自打岑敏出嫁,屈指算算,除去年關,一年也難見兩三面的。
當然,這裏面有岑硯的考量,岑敏是明白的。
故而平日也不多打擾,只求兩個人都在上京安好,便可。
蛇毒的事情岑敏也是聽着的,雖然得了王府的傳信,但逮着岑硯,作為長姐,自是要好好問問。
有話說,貼身丫鬟去守門了,客廳裏只剩下岑敏、岑硯、柳七,還有心無旁骛吃吃吃的莊冬卿。
問完身體,确認岑硯無礙,岑敏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見岑硯将一盤糕點遞到了身邊的小少爺面前。
莊家這個少爺瞧着……
岑敏打量了幾眼莊冬卿,得出結論:挺……憨厚有福的。
嗯,俗話說,能吃是福。
岑硯留意到了岑敏的目光,卻并不阻止。
姐弟兩眼神一撞,岑敏斟酌着:“難得見阿硯你帶朋友上門,所以,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岑硯:“廣月臺裏認識的。”
莊冬卿一噎,趕緊去端茶,喝水順順。
岑敏也是聽得愣了下。
下意識遞臺階道,“是一同受邀去了哪個貴人的宴席,進而相識的嗎?”
岑硯:“也算是吧。”
就是完全是兩臺宴席。
莊冬卿咽下一口水,感覺話題越發危險,又再喝一口,試圖用杯子擋住自己滿臉的尴尬。
“那,既是朋友,很聊得來?”岑敏顯然對這個問話分寸的拿捏,也感覺棘手。
岑硯想了想,再度笑了起來,“還行,能聊上。”
不再兜圈子,“不過不算那種,有共同喜好的朋友。”
“硬要說的話,算是——”
“同吃同住同寝的朋友。”
莊冬卿:“噗——”
“咳咳咳咳,咳咳!”
一口茶剛喝還沒咽,全吐了。
嗆着了。
柳七反應快,趕緊接過茶杯,給他拍背順氣,岑硯也顧不得郡主,看向他道,“好好的怎麽了?緩緩。”
等一口氣順過來,莊冬卿臉都咳紅了。
身體緩了過來,一擡頭,發現一屋子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腦子緩不過來。
他這是,被動出櫃了?!
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