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逗樂
第46章 逗樂
莊冬卿是真的想去看看李央。
無他, 因為……
在柳七的陪同下,莊冬卿見到了李央,确認真的是李央, 莊冬卿不可置信道, “李兄, 你怎麽……這般瘦了?”
眼下人多眼雜,莊冬卿也不知曉李央此次出宮的目的,故而喊六皇子并不那麽合适,便只留了姓氏。
是的, 瘦。
比起在獵場時候的李央, 眼下人瘦了足足一圈, 莊冬卿都快要認不出來了。
李央好似這才發現莊冬卿一般, 略略擡起了頭。
面對着面,莊冬卿更覺得對方瘦了。
顴骨突出, 眼下青黑一片,眼神中不複之前的靈動神采,打量了莊冬卿片刻, 才恍然認出他是誰一般, 喚道:“哦,冬卿兄。”
聲音也是低啞的,聽得人難受。
“你……”
莊冬卿吞咽了一下, 艱難道:“還好嗎?”
問完覺得不大合适,轉而又打哈哈, 把氣氛帶起來道,“哦, 王府近來事情也多, 王爺好不易病好了些, 我們這才出門逛逛,不成想,就見到了李兄。”
“李兄來此處是有什麽事嗎?”
如果李央不想見到他,這個話茬遞出去,完全可以踩着下,與他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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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央又遲鈍地反應了會兒,緩緩,目光落到了莊冬卿背後的柳七身上。
柳七上前行了禮,問過好,滴水不漏道,“之前莊少爺被您三哥刁難過,王爺特特讓我跟出來,李少爺見諒。”
“您知道的,我們王爺,向來最為護短的。”
李央聽到後幾個字,仿佛被戳中了什麽軟處,眼睫顫動。
柳七也不管他,自顧自道,“莊少爺見您在這兒坐着,便想出來打個招呼,你們說會話嗎?我回避下?”
一派自然将選擇交到了李央手裏,顯然也是瞧出了李央的異常。
李央又看向莊冬卿,莊冬卿再度找話道:“哦對,六福的身契我已經拿到了,這個事兒還要多謝李兄呢。”
默了片刻,李央:“說會話吧,确實好久不見了。”
柳七會意,退遠了些。
李央的太監也跟着柳七一同走遠了幾步。
李央這才開口道:“今天就是出來走走,散散心。”
“事情,倒是沒什麽事兒。”
“至于好不好的……”
說到此處,李央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來,“冬卿兄想必都知道了,我說好你肯定也不會信,說壞……倒也不至于,就這個樣兒吧。”
感覺李央不像是封閉了自己,莊冬卿試探着道,“你這也瘦太多了,剛走在路上我差點沒認出來,還是王爺瞧出來的。”
“王爺也來了嗎?”
“嗯,在包廂裏喝茶呢,我們也是出來散散心,最近……王府事情也挺多的,想必李兄你也聽說了。”
莊冬卿這樣一講,雙方都經歷了多事之秋,距離一下子便拉近了。
果然李央放松了不少,緩緩道:“王府的事我都聽說了,你們也不容易。”
男主向來誠以待人,莊冬卿問過的話,幾乎都會回,故而下半句李央又往前答道,“瘦,是吧,都說我瘦了很多,我倒是不覺得,就……”低下頭,又露出個苦笑,“不知不覺這樣了。”
莊冬卿連連點頭,“知道知道,我話稠,要是哪句不中聽了,李兄你不理睬便是。”
“倒也沒有不想講……”
盯着面前的莊冬卿,慢慢竟是紅了眼眶,李央艱澀道,“說來奇怪,近來見了那麽多人,旁人也還好,見着冬卿兄,反倒許多心裏話都湧了上來。”
飛快地揩了下眼睛,“見笑了。”
莊冬卿明白的。
他小姨走的時候,他差不多就和李央一般大。
當時……
總之其中種種不容易,莊冬卿都懂,而李央面對的情形更複雜,淑妃是老皇帝棄車保帥的那個車,毒死的又偏要對外說是病死,古代又最講究禮儀,皇宮大內的,不同死法,或許做的法事誦的經都有差別,李央夾在其中,想必是極難過的。
莊冬卿也坐下來,溫聲道,“沒事,沒什麽的。”
“我……姨娘走的時候,我年紀也不大。”
“你也不必強撐着,這麽大的事,哪裏會有人不傷心的。”
又給李央遞臺階道,“有什麽你想說的我都聽着,你不想說,就不說,都行的。”
“若是淑妃娘娘在天有靈,見你這般郁郁,怕是也不安的。”
不知道哪句觸動了李央,話落,竟是見着李央淚水滾滾而下。
莊冬卿一時間僵住,李央又賠罪一句,連忙轉了身,擡袖去擦眼淚。
莊冬卿有些無措,遙遙看了柳七一眼,柳七卻對着他點了點頭,轉身走遠。
不多時,柳七端了一盤東西回來,也不親自送,轉手交給了李央的太監,由太監拿了過來,莊冬卿才看清,是擦手臉的熱巾子。
上京的大型酒樓和茶坊,是會提供這些清潔的用品。
太監伺候着李央,低聲勸着。
莊冬卿拍着李央的背脊,想勸別傷心前,又頓住,咬了咬牙,幹脆道,“你要是想哭,就哭會兒吧,這兒在宮外,邊上也沒什麽人,回了宮,你怕是不好再發作了。”
他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句句話都像是開了光,李央聽完,果然更傷心了。
莊冬卿還有些怕周圍人瞧見。
寬慰了李央一會兒,一回頭,發現周遭零星的幾個人竟是都離開了。
遠處的柳七又對莊冬卿點了點頭。
莊冬卿會意,心內感慨柳七的伶俐,轉頭集中精力在李央身上了。
算是低泣了一陣,其實也沒多久,許是并不如此在外人面前發洩過情緒,哭完,李央還有些不好意思。
莊冬卿擔憂,“你在宮裏還好吧?”
聞言,李央的赧然又快速消退,想了想,淺淺搖了搖頭。
聲音極低,只有兩個人能聽到,“我想給母妃做一場法事,父皇不允。”
死老皇帝。
心裏罵着,面上卻只得勸,“人死不能複生,淑妃娘娘最牽挂的應當就是你,若是她泉下有知,你保重好身體,怕是比什麽法事都重要。”
“是嗎?”竟是帶上了哽咽。
莊冬卿連連點頭,“肯定。”
李央又低下了頭。
莊冬卿:“如今廢太子也處死了,淑妃娘娘算是大仇得報,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父皇心裏也難過的,你回了宮別和他犟。”
“沒,我只是……”李央低低道,“父皇傳了我幾次,我都沒去,我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如果不知道,先不見也好,免得失了分寸,離了心。”
老皇帝那麽雞賊,李央要是藏不好怨怼,只怕見了也是生分。
李央苦笑:“三德也這般勸我。”
三德便是他的貼身太監。
“是的,寬寬心,先保重好自己,比什麽都重要。”
李央又擡頭看莊冬卿。
實在是可憐,眼神看得莊冬卿也跟着難受。
那神色複雜,驀的道,“之前王爺就說過我,我當時還有點不服氣,覺得他小題大做,沒成想,是我淺薄了。”
“啊?”
這事兒莊冬卿一點不知道。
李央也不欲多說,只道,“就是你被三哥為難過後,獵場上碰見了,王爺讓我近來別去找你,說我連自己都護不住,就別拖累別人了。”
其實話并不好聽。
但那件事李央确實有責任,也就忍了下來。
當然,也就說了一兩句,岑硯向來不在陌生人事上多廢心思。
未料竟是一語成谶。
自從母妃走後,李央才開始真正地認清了宮廷,見識到人心冷暖,世态炎涼。
李央抹了把臉,感受複雜道,“只是想來有些唏噓。”
“就覺着,有時候大家都說不好的,未必真的不好。”
比如岑硯,莊冬卿去了王府,其實過得挺不錯的,至少岑硯肯為他出頭。
“人人稱頌的,也未必真的好。”
比如往日裏在他眼中慈愛英明的父皇。
莊冬卿嘆了口氣,“你開始長大了。”
而你的故事,也才剛剛開始。
*
郝三進得包廂,行了個禮,彙報道,“已經将周圍埋伏的眼線清理了。”
“三皇子四皇子的人都有,還有兩個其他皇子的人。”
岑硯只點了點頭。
想了下,問,“這是李央近來頭一次出宮吧?”
“是。”
“陛下沒派人跟着?”
郝三如實道,“未曾瞧見。”
岑硯揚了揚眉,心中有了思量,不再多言。
又一陣,莊冬卿回來了,瞧着神情低落,在岑硯邊上坐下了。
岑硯推了一盞花泡的茶水給他,莊冬卿喝了,又推了兩塊果子過去,莊冬卿順手拿起就囫囵咬了一塊下肚。
“呼~”
就着茶果,咕嘟嘟把剩下的茶水喝幹,莊冬卿長出了一口氣。
“難受了?”岑硯問他。
莊冬卿想了想,“也不,就是有些感慨吧。”
岑硯:“沒了淑妃,他要走的路還長。”
莊冬卿點頭,想到什麽,問岑硯:“你什麽時候來的上京啊?”
岑硯詫異,以為莊冬卿會聊一會李央,結果話頭卻是轉到了自己身上,“十二歲上。”
“好小哦。”
岑硯:“不算了,皇子們三歲啓蒙,十一二歲,已經學了不少東西了。”
莊冬卿:“你又不是他們,比對着受那些罪幹嘛。”
岑硯聽得愣了愣。
莊冬卿又看向岑硯,眼神清透:“那你當時來了習慣嗎?”
“聽真話?”
莊冬卿點頭。
岑硯:“自然不。”
“上京城內,規矩大,哪哪兒又都是貴人,跑馬還需要去馬場,能習慣什麽。”
莊冬卿捧着臉,自然而然道,“必定很不容易吧,在封地王府就是最大的,入了宮誰誰都有來頭,關鍵人多了是非就多,說話拐彎抹角的,費心勞神。”
“瞧我,明知道還問,戳人痛處。”
“剛我說一句,李央難受一句,是我嘴笨了。”
岑硯眉目舒展,倒不介懷,“都是以前的事了。”
莊冬卿:“那你剛入宮的時候,有人欺負你嗎?”
岑硯想了想,徐徐道,“李卓是個混不吝的,經常借着自己身份,欺壓別的皇子,你別看他現在和老四平分秋色,小時候,論心機手段,老四可不是他的對手。”
“剛入宮那陣,忘了,背文章還是射箭,我跟在他後面,搶了頭籌,他覺得是我故意搶了他風頭。”
李卓便是三皇子,之前莊冬卿見的那個瘋批。
“後面故意找麻煩吧,小打小鬧的我沒管,有一次不見了柳七,周遭人說他架着柳七,去了內務府,說是宮內不能有男子,柳七也不是貴人,要帶着柳七去淨身,淨了身才好留在宮裏伺候我。”
莊冬卿嘴張開了,不可置信,轉頭看向柳七。
得到柳七的應承,“是有這麽一回事。”
莊冬卿:“那後來呢?”
岑硯:“還好我回去得及時,掉頭跟去內務府,柳七一路上也不順從,走得慢,只挨了些打,皮外傷,并沒有真正拖進淨身房。”
“讓郝三救下柳七後,我把李卓拽了進去。”
莊冬卿的嘴成了O型,催促,“然後然後?”
“你沒把他怎麽吧?”
岑硯淡淡道,“沒怎麽,用刀慢慢給他`鳥刮了個毛,剃禿了。”
“啊?”莊冬卿,“噗——”
實在沒繃住,“啊哈哈,哈哈哈哈.”
柳七補充,“郝三跟着進去的,他當時在三皇子身上點了兩下,讓他腿上麻了,又瞧着主子動了刀,三皇子以為真的要被咔,在裏面哭天喊地的,全內務府的人都聽見了。”
莊冬卿笑得不行了。
岑硯:“全賴着他,我也一戰成名,都有錯,陛下只得各打五十大板含混過了。”
“後面在宮裏,旁的人便也輕易不敢招惹我了。”
又添道,“鬧完後他在自己宮裏躲了小半個月。”
“為什麽啊?”
岑硯吹了吹茶面,平靜道,“許是怕來了上書房,中途去淨室,大家都往他那不長毛的地方上瞧吧。”
“噗哈哈哈哈哈!”莊冬卿笑得拍桌子。
笑過又來問。
岑硯睨他幾眼,瞧他笑得臉都紅了,也不掃興,問便答。
笑了大概有一盞茶的功夫,打住了,莊冬卿後知後覺,“你是在逗我高興嗎?”
得到岑硯仍舊平靜的回答,“這滿屋子裏除了你,還有第二個唉聲嘆氣的嗎?”
*
茶坊很好,佐以三皇子的陳年糗事,果子味道都更為香甜了。
吃飽喝足,還多帶了一份果子,夕陽餘晖鋪灑之際,王府馬車徐徐回府。
走動了一天,吃過晚飯,在躺椅上坐着吹風,不知不覺莊冬卿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六福拍着他臉,提醒夜深了,讓他洗漱了上床睡。
莊冬卿點頭,迷迷糊糊地洗漱,鬧着非要洗頭發,又勞累着六福給他洗過,絞幹了頭發,這才穿着寝衣進了內間。
進得內間,莊冬卿腳步一滞。
他床上,躺了個大帥哥。
着一身白色寝衣,長發如緞垂落在枕頭上,靠坐在床頭,衣襟微敞,能隐約看到一點胸肌露出,聽見聲響,從手持的書本上擡起了頭。
五官深刻,瞳色淺,眸子像是兩塊琥珀般,極漂亮。
哦,是岑硯啊。
莊冬卿遲鈍的腦子終于将人對上了姓名。
“回來了,上床吧。”
男人放下手上的書本,拉開了被子。
衣襟又散了些,行動間能隐約觑見腹肌的形狀。
被子一掀,寝衣貼身,長腿線條纖毫畢現。
而他就這樣,懷抱大敞開地邀請自己。
莊冬卿:“……”
忍不住吞咽了下。
救命,媽媽他的床上有男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