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麻煩
第30章 麻煩
莊冬卿一下子有些急, 人也瞬間清醒了。
第一下子摸是低燒,再摸兩下,又不确定了, 第四下、第五下, 感官便徹底攪合到了一起, 似是而非的搖擺着,不能判斷。
冷靜冷靜冷靜。
以前自己發燒,小姨是怎麽樣确定的來着,小姨……
莊冬卿記起來了, 但是不太好意思。
就……
再看岑硯一眼, 暈的, 沒醒着。
唔。
話說, 他都把對方看光了,他們兩還睡過, 其實,也……沒有那麽尴尬的吧?
莊冬卿催眠自己,無事, 無事, 問題不大……
深吸一口氣,莊冬卿低頭,閉眼, 用眼皮去碰岑硯的額頭。
靠近的過程,他眼睫顫得厲害。
觸碰。
溫度從岑硯額頭傳遞到他眼睑上, 燙的,發燒了, 但是, 還好。
莊冬卿終于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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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摸摸岑硯額頭, 許是确定了,心也靜了下來,對手上的感覺又有了分寸,比平時稍微高一些,但還好的,沒到要拉警報的程度。
到底不是高燒,莊冬卿摸來摸去的,還拿眼皮試過,折騰幾遭,岑硯眼睫顫動,也緩緩睜開了,只是眼神還迷蒙。
剛睜開,莊冬卿伸手覆在了他眼睛上,輕聲哄騙道:“再睡會兒吧,沒事。”
“累了那麽久,繼續睡吧。”
聲音又低又細碎,來回念了兩三遍,把手掀開,岑硯又睡了過去。
果然只是被他鬧醒的,人還缺覺。
這麽一遭,莊冬卿出了門,徑直去隔壁房間喊六福,六福一聽,火急火燎地起來了,兩個護衛也聽見了,心內擔憂,也想起來,被莊冬卿制止了:“還沒有燒得太厲害,先歇着吧,需要人了我們再喊。”
怕話太軟,說服不了人,莊冬卿又加重了語氣,“今天還沒有徹底安全,萬一有追兵追過來,還需要你們護衛周全,千萬別因為休息不好,耽誤了大事。”
這樣說,兩個護衛老實了。
莊冬卿:“歇着,需要的時候叫你們。”
不自覺語氣也帶上了兩分命令口吻,像是岑硯,但卻格外好使。
他堅定,也能穩定随從們的心。
六福打賣進了莊家,便做了原身的書童,一直在照顧人,對于生病他很有經驗,伸手探了探岑硯額頭,六福道:“不明顯,先看能不能退下去?”
莊冬卿:“我也是這樣想的。”
“那我們守着他?”
六福看了眼窗外,“天色還早,少爺你再睡會兒吧,我守着,如果王爺發熱厲害起來,我再叫你?”
莊冬卿覺得不太好,但是六福一提,蟄伏的困意也緩緩升騰了起來。
“不然我還是和你一起……”
“去休息吧,你現在身體不一樣,昨天走太多路了,再睡會,我就趴王爺床尾,也能休息,耽誤不了事的。”
“不是不放心……”
“睡吧睡吧。”
幾句話的功夫,莊冬卿都沒反應過來,便被六福推到了床上,一挨着被子,莊冬卿腦子更暈乎了,六福眼疾手快将他塞進去,莊冬卿:“……那萬一有事,你一定要叫我哦。”
“肯定的,還需要少爺您做主呢。”
莊冬卿嘴裏又嘟囔着應了一聲,頭挨着枕頭,便睡了過去。
還是疲憊。
這一覺就到了中午。
他醒了過後,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去看岑硯,六福對他搖了搖頭,安他心道:“還好,不是很燒。”
莊冬卿點頭,裹着被子坐起來,呆呆地醒神。
十多分鐘過後,開始穿衣服,腿疼,乳酸堆積造成的。
莊冬卿苦着一張臉穿好衣服,龇牙咧嘴地下了床,岑硯也醒了。
眼睫眨了眨,同時看到了莊冬卿與六福,感覺到不對,開口,聲音已然啞完了。
瞧着人似乎是想起來,莊冬卿按着他好的那邊肩膀,制止道:“你發熱了,但好在不是很燙,先休息着,看能不能自然退燒。”
岑硯反應了會兒,點了頭。
過了片刻,沙啞的聲音又道:“放手,我想去小解。”
哦,是活人,活人都是有生理需求的。
莊冬卿讪讪放開手,摸了摸耳朵,又想到什麽,“現在他能吹風嗎?”
六福:“最好別吧,我去找個尿壺來?”
雖然尴尬,莊冬卿卻覺得可行,但得到了正主的拒絕,“不要。”
莊冬卿:“……”
六福:“……”
莊冬卿:“但是你現在……”
岑硯垂目:“不要。”
莊冬卿:“……”
行吧行吧,潔癖只是岑硯微不足道的缺點,他,可以忍,的。
畢竟他也有點。
至少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每天要洗澡,這個需求就很不一般了。
四目相對,莊冬卿妥協道:“……知道了。”
“六福去看看外面冷不冷,我給王爺穿衣服。”
岑硯擡了擡眼睫,到底沒有去看莊冬卿,被扶着坐起,莊冬卿找到外套,讓他伸展雙臂,“這邊手,擡一下,好,這邊別動了,我來,免得牽扯到傷口。”
“就不系太嚴實了,反正回來都是要脫的。”
岑硯:“嗯。”
垂目便看到莊冬卿腦袋上的發旋,剛醒還沒來得及收拾,頭發散着的。
“差不多,就這樣吧。”
幫岑硯理完衣服,又掀開被子看了看腿上昨天被蛇咬傷的部位,除了傷口有些發黑,周圍一片看着已經正常了,莊冬卿按了下,也消了腫。
“還麻嗎,能站嗎?”
岑硯感受了下,“站起來試試?”
也摸不準。
莊冬卿點頭。
六福回來,說早間下了場雨,莊冬卿便把昨天那床還沒來得及洗的薄毯子也給岑硯披上了,怕他不喜,哄道:“忍忍哦,現在你不能受涼的。”
意外的,岑硯沒說什麽,接受了。
“來,我扶你。”
下了床,走幾步,被咬的那只腿可能是因為身體抵抗力大幅削弱的原因,還有些不穩,但也只是走路需要攙扶,站着不成問題。
莊冬卿松了口氣,扶岑硯去小解。
岑硯見他主動伸手,瞥了眼六福,六福也不動,顯然默認了這是莊冬卿的事。
岑硯确實也不喜歡生人觸碰。
但莊冬卿不一樣,他……岑硯垂目,只認真走路,盡量不過多倚靠莊冬卿。
兩人慢慢出了門。
扶到茅房外,莊冬卿想到什麽,解釋道:“不是很幹淨,和王府肯定沒法比,你……”
“我知道。”
莊冬卿:“我扶你進去。”
說完,岑硯淺色的眸子就凝了過來,莊冬卿被看得耳根一熱,口拙道:“你你站穩我就出來,怕你,站不穩。”
“嗯。”
進去了莊冬卿都不敢看岑硯,扶到了地方,想走了,但護理知識又一遍遍提醒着他,稍一猶豫,感覺岑硯的視線再度瞧了過來,莊冬卿心一橫道:“我給你把帶子松開!”
說完也不管岑硯同意與否,三下五除二拉開系帶,包括褲子上的,完事扭頭就走。
沒辦法,岑硯傷的是右手,左手解系帶是別着勁的,莊冬卿怕他耽誤時間太久,受涼。
知道自己理由很正當,也不覺得做錯了,但是行為上真的就好像那個變`态。
莊冬卿出來,兩手捂着臉,手下滾燙。
羞恥。
就差沒替岑硯扶着了。
須臾內裏傳出水聲,莊冬卿臉上的溫度又騰地,不降反升,他往邊上去了幾步。
想控制不多想……做不到。
因為,
他見過啊!
這個念頭一起,那多餘的想象,簡直按都按不住,莊冬卿低頭,默默又往邊上走了兩步。
他有罪,嗚,他是個小黃人。
等岑硯出來,莊冬卿垂着腦袋上前,一言不發扶着人往回走。
到了屋裏,将人收拾好扶上床,理了一遍內裳的系帶,果然別勁兒的那側沒系好,莊冬卿給拆了系結實,匆匆道:“那我出去了。”
說完像是有什麽在追似的,走得飛快。
全程都沒看岑硯一眼。
凝着莊冬卿離開的方向,岑硯剛張開的嘴,只得又閉上。
垂目片刻,若有所思。
*
洗漱完,去進一步打探村子情況的護衛們回來了。
挨家挨戶地問過,又換回了一床新毯子,兩個新的水盆,幾張新帕子,還有幾個蛋與幾只雞鴨。
雞鴨在當地人家裏,準備要吃的時候過去直接拿。
早上莊冬卿沒起來,午飯六福讓東家再熬了一鍋菜粥,随意炒了兩個菜。
護衛們先吃過,然後端了粥進去給岑硯,岑硯除了身體沒力氣,已經比昨天好上許多,沒讓人喂,要自己吃,用左手。
六福出來的時候,說瞧着岑硯用左手挺熟練的,莊冬卿想到什麽,便也沒有再進去,拉着六福,兩個人一道在外用飯。
就着饅頭喝粥,還是能吃飽,就是太素了。
“下午讓他們煲個雞湯吧,熱水随時備着,他現在的情況需要多喝水。”
喝水,讓代謝循環起來,預防脫水的同時,也能促進散熱。
六福點頭,表示知道了。
莊冬卿将手頭的雞蛋掰了半個到他碗裏,“我恐怕有點累過了,還是有點吃不下,別浪費了。”
六福不疑有他,一口炫了。
“我睡飽了,等會兒你去補個午覺,下午我先守着。”想到什麽,莊冬卿又道,“晚上殺只雞,菜粥沒什麽營養,撕點雞肉熬粥,剩下的,一半煲湯,一半炒了,你們吃。”
“趁着能吃的時候,吃好點,不然後面要是有個萬一,這些東西也帶不走。”
六福有點心疼,但莊冬卿說得在理,應下了。
莊冬卿确實乏,可能和懷孕有關,雖然身體不痛不癢,但是精力恢複得很慢。
吃了好久,終于把飯塞了下去。
一個護衛來報,說了下這個村的情況,說是村子并不依靠獵場,反倒是靠着勞作與周邊一個鎮子過活。
“問了,說來這邊落戶的就九十家,活計好像是這條溪,有兩戶人家特別擅長捕魚,兩家捕,兩家拉去賣,都是打着拐子的親戚,三年前這兒人才多了一些,有了個村子模樣。”
倒是符合莊冬卿的對這個地方的印象:
偏僻,無人知曉。
“那……”
莊冬卿往獵場方向看了一眼。
護衛:“省得的,下午我跟着他們去劈柴的時候,走走看看,如果周邊還有其他人,就打聽下山上的消息。”
莊冬卿點頭,又叮囑,“沒人就算了,這兒太荒了,又是新村子,外面的人未必知道,也未必會找來,別主動暴露了。”
“是。”
剛說完,看向莊冬卿身後。
給岑硯送飯的護衛出來了。
粥吃完了,蛋吃了半個,水卻沒動。
莊冬卿以為岑硯不想喝,沒多想。
吃完主動去認了認村裏的路,半個時辰左右回來,又瞧見護衛再次将水原封不動地端了出來,莊冬卿這才覺得沒對,問起緣由。
護衛說岑硯不想喝。
護衛不懂,莊冬卿一聽就知道是假的。
哪怕是低燒,缺水是必然的,怎麽可能不想喝?
莊冬卿端了水,自己進去了。
岑硯穿好了上衣,坐起來半躺着,閉目養神。
莊冬卿一進去,人就睜開了眼,是醒的。
瞧見莊冬卿手上捧的水碗,岑硯喉頭滑動一霎。
“喝水!別騙我,你肯定想喝的。”
岑硯倒沒有否認,莊冬卿從他那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個所以然,僵持久一些,後知後覺想到眼前的人是誰,莊冬卿進門時的底氣又散了點。
“不了,麻煩。”
不冷不熱的,岑硯吐了這麽一句出來。
語調很平。
莊冬卿不理解,“為什麽?你現在多喝水多代謝才好得快,你身上熱度還沒下去呢,麻煩什麽,有什麽好……”
話沒說完,岑硯目光直直看向莊冬卿。
莊冬卿語噎。
悟了。
“我……”
岑硯:“不麻煩嗎?”
“……”
莊冬卿失語。
岑硯只是病了,不是換了芯子,甚至現在莊冬卿站着,對方半躺着,岑硯是仰視莊冬卿的,但……莊冬卿從他眼神中,有了被俯視的感覺。
眼前人對他心思的一覽無餘,洞若觀火。
想否認,但謅不出口。
對視須臾,岑硯淡淡地又垂下了眼,只道,“端出去吧。”
啊啊啊啊啊!
莊冬卿頭大。
“你……”
“你!”
陡然間福至心靈,意識到什麽,莊冬卿:“你是不是……只喜歡男的啊?”
明明他們這邊這麽多人,岑硯就使喚他,甚至連熟手六福都不要。
這感覺,莫名讓莊冬卿想到了他初三,剛意識到自己性`向的時候,那會兒特別抗拒去公共澡堂,就是……會不舒服。
再加上岑硯還有點潔癖……唔。
“問這個幹什麽?”
岑硯的聲音很飄,又很遠,說了,但莊冬卿沒聽到耳朵裏去。
他一方面糾結,另一方面,莫名有些感同身受了。
捧着碗,莊冬卿懊惱地在自己床頭坐下,就這樣靜靜看了會兒碗,洩氣道:
“我喜歡男的。”
“只喜歡男人,女的不行。”
“所以,不是怕麻煩,其實也不太麻煩,主要是……不好意思。”
“我覺得很尴尬。”
“對吧,我不喜歡這樣照顧人,也感覺很勉強。”
岑硯心頭一刺。
剛想讓莊冬卿出去……
“所以,”莊冬卿深吸口氣,“你可不可以早點好起來?”
“多多喝水,配合換藥,讓熱度早點退下去,傷口也早點愈合?”
“早一天好,就早一天能自理……”
“也就能早一天不‘麻煩’我了。”
岑硯意外擡頭。
莊冬卿卻只看着碗,繼續道,“如果你不答應,那我就……”
像是想放狠話,奈何氣勢不足。
岑硯:“你就?”
莊冬卿閉目,徹底擺了,“那我就再好好求求你。”
“求求你了,答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