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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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聞昭心中湧動的澎湃熱潮終于再難壓抑, 他驀地用手托住阮青黛的後頸,将她壓向自己,一低頭, 狠狠吻了上去。
阮青黛被迫仰起頭, 鳳冠上的流蘇向兩側散去, 勾纏着她鬓邊的發絲, 随着二人的親吻輕微顫動,發出玎玲碎響。
晏聞昭素日裏端作一幅清冷君子的模樣, 可到了這個時刻, 卻是再也裝不下去。撬開貝齒, 唇舌相抵, 一年多的隐忍終于在這一刻找到了發洩的出口,便一發不可收拾……
阮青黛原本是想着今夜無論如何也要依着他,可奈何他竟是連喘息的餘地都不給她留。
她終于還是控制不住地朝後仰, 想要稍稍退避, 可晏聞昭卻窮追不舍地逼了過來, 叫她一退再退。
阮青黛撐在榻上的手微微收緊, 将那光滑柔亮的紅緞都攥出了一道道皺痕, 就在她快要仰躺下去時,後背卻忽然傳來異樣的觸感。
她一驚,驀地睜開眼,擡手抵住晏聞昭的肩, 轉頭朝身後看去……
“咪。”
她身後的床鋪不知何時拱起了一團, 還有一聲不滿意的貓叫從被褥底下傳了出來。
“糟了,綿綿……”
阮青黛慌忙推開了晏聞昭, 起身掀開了被褥。
果不其然,綿綿窩成一團趴在被子裏, 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然後不大滿意地對着晏聞昭和阮青黛喵喵叫。
晏聞昭:“……它為什麽在這兒?”
阮青黛立刻撇清關系,“不是我帶它下山的。可能是它自己鑽進了某個箱子裏,跟下來的……”
晏聞昭幽幽地盯着那在床上伸懶腰的白貓,半晌才看向面頰緋紅的阮青黛,問道,“那你要它繼續待在這兒?”
“……”
“我倒是無所謂。”
晏聞昭唇角微掀,伸手就去拉阮青黛。
阮青黛臉上的紅暈霎時浸染得更深,她一低身,既躲開了晏聞昭的手,也将綿綿從床上抱了起來。
她抱着綿綿越過晏聞昭,直接走到門口,心一橫,将它送了出去。
可還沒等她關上門,綿綿又屁颠屁颠地沖了進來,還沖她示威般地叫了一聲。
阮青黛:“……”
阮青黛硬着頭皮又将它抱起來,放到了門外,可剛一關上門,一道肥碩卻矯健的小身軀卻撞開窗戶跳了進來,居高臨下地站在靠窗的紫檀木香案上。
那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一時竟然阮青黛有些恍惚,究竟這是她和晏聞昭的新房,還是它的地盤……
阮青黛無可奈何,只能回頭,求助地看了一眼晏聞昭。
晏聞昭嘆了口氣,走到那香案前,一垂眼,與那圓溜溜、瞳色各異的貓眼四目相對。
背對着阮青黛,晏聞昭眼眸裏的溫度再不複之前那般熾熱,而是變得有些陰冷。
一人一貓對峙良久,最終還是綿綿往後退了一步,委屈巴巴地從窗口竄了出去。
晏聞昭這才收斂兇惡的神色,好整以暇地關窗,鎖窗。
阮青黛走到晏聞昭身後,實在是費解,“它平日裏簡直拿我的話當耳旁風,為何你一句話不說,只是盯着它,它就出去了?”
晏聞昭轉身,對上阮青黛的視線,無奈地,“因為你太沒氣勢了,就算是發脾氣也軟綿綿的,不夠兇。”
阮青黛蹙眉,若有所思,“是嗎?”
見她的注意力被綿綿分走,晏聞昭不大高興,直接将她打橫抱起來,一邊往床榻走,一邊湊到她耳畔咬牙切齒地,“怎麽不是……你看看除了我,還有誰怕你發脾氣?”
“……”
晏聞昭将阮青黛放在榻上,一低頭,就在她的頸側落下一個又一個纏綿悱恻的吻。
阮青黛忽然又想起一件極為要緊的事,擡手去推他,“晏聞昭……”
話音未落,手腕卻被一把攥住,抵在了枕邊。
晏聞昭側頭,對着她的耳垂咬了一口,啞聲道,“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阮青黛眼睫顫了顫,氣息不穩地說道,“是今日師娘問的那個問題,我還沒告訴你,為什麽我不滿意你的答案……”
晏聞昭動作一僵,扣着她手腕的力道緊了緊,最終還是松開。
他坐起身,又一伸手,将阮青黛也撈了起來,抱坐在自己膝上,垂眼看她,“……說吧。”
阮青黛緩了緩,才扶着晏聞昭的手臂,開口道,“我不要你萬事以我為先……”
頓了頓,她似是又想起什麽,連忙補充道,“但也不能像從前那樣,事事只顧着你自己。”
晏聞昭噎了噎,“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你說的從前,是什麽時候?是在我被人幽禁之前?可那時你不是說我們二人是萍水相逢麽?”
“……你說不記得就不記得吧。”
阮青黛才不在這件事上繼續同他掰扯,“總之凡事都不能極端,你不能不顧我的意願,也不能不顧惜自己……像今日拜堂時,若是我不阻撓,你當真要跪謝女帝的賀禮麽?”
晏聞昭沉默,半晌才淡聲道,“一跪而已,若是……”
“若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是可以忍受的,你是想這麽說麽?”
阮青黛垂眼,“晏聞昭,叫你跪她,你會委屈。你若委屈,我也不會開心的。”
“……”
盡管這些時日,晏聞昭已經聽阮青黛強調了很多次,他于她而言是最重要的,她是在乎他的。可此刻再聽她重複着這些話,他仍是觸動不已。
一顆心既被填得滿滿當當,又變得無比熾燙,就連血液都随之升溫,似是要将他渾身上下的棱角都燙軟了。
他抱緊了阮青黛,将下巴搭在她肩上,身心舒暢地嘆了一聲,“那要怎樣你才會開心……”
“往後我們彼此坦誠,什麽都可以商量着來,既不委屈你,也不委屈我,這樣不好麽?”
晏聞昭想了想,“我可以試試。”
阮青黛露出笑容,也反手環住了晏聞昭,往他懷裏靠得更近了些。
晏聞昭湊到阮青黛耳畔,低聲道,“眉眉,我現在就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阮青黛一愣,“你說。”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要說的話若是說完了,今夜剩下的時間便都歸我了……”
想起阮青黛說的商量,晏聞昭又好言好語地問道,“好不好?”
“……”
阮青黛的耳垂霎時紅透了,張了張唇,卻是沒發出聲音。
晏聞昭一改方才的急躁,一邊替她摘下頭上的鳳冠,一邊耐心地貼在她耳邊輕聲問道,“怎麽不說話了……好不好?嗯?”
阮青黛咬唇,點了點頭。
紅色的帳幔落下,遮住了二人交纏的身影。那華貴精美的鳳冠也被毫不客氣地丢了出來,滾落在地上。
鳳冠上的流蘇互相碰撞着,發出細碎的聲響。
緊接着便是衣料摩擦的窸窣聲,那兩身婚服也從床帳的縫隙裏滑落到了榻沿下。
晏聞昭吻了吻阮青黛的眼睫,想起她方才說的話,于是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我想……”
阮青黛眼睫重重一顫,連連搖頭。
晏聞昭盯着她,眼神有些失落,“真的不行?”
“……”
阮青黛咬了咬唇,到底還是別開臉,退讓了一步,“那好吧。”
晏聞昭心滿意足地笑了一聲,低頭咬開她寝衣的系帶……
阮青黛的手猝然收緊,眼尾也紅了,她下意識擡手,想要推開晏聞昭,卻被他的手扣住,壓在了榻沿。
那帶着傷疤的手掌覆着她的手,一寸一寸地楔入她的指縫,十指相扣。
兩人的手掌扣得越來越緊,阮青黛的呼吸聲也越來越急促,不知過了多久,才伴随着阮青黛驟然停滞的喘息聲,緩緩松開。
晏聞昭擡起身,清隽的玉面也浸染着一層薄紅,唇色也泛着潋滟的水光。他低頭又要去親阮青黛的唇,卻被她躲開。
這次他倒是沒惱,反而笑了起來。
接下來,他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一邊纏着阮青黛,一邊不停地問她,“這樣可以嗎?”“我能不能……”
阮青黛羞憤欲死,直接擡手捂住了晏聞昭的嘴,“你能不能、閉嘴……”
晏聞昭也有些委屈,在她掌心啄吻了一下,“不是你說的,萬事都要商量着來麽?”
阮青黛臉色緋紅,鼻尖上都沁着汗珠,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炸開了,“這種事……不用……”
晏聞昭恍然大悟,拉長了語調,“這可是你說的——”
夜深人靜,小院附近沒有其他屋舍,于是愈發襯得萬籁俱寂。
被丢出屋子的綿綿郁悶地在院中溜達,直到到了溪水邊,瞥見那水裏的兩尾錦鯉,才忽然來了精神。
它飛快地伸出爪子,想要将那錦鯉從溪水裏撈出來,錦鯉受了驚,立刻打着圈游開。綿綿便極有耐心地等着,好在那兩只錦鯉記性不好,不一會兒便又搖頭擺尾地游了回來。
綿綿的貓瞳倏然放大,對着水面便是又一掌。一貓兩魚的逗趣持續了許久,整個院子裏都是潺潺的水聲,其間還夾雜着貓爪的拍擊聲……
直到綿綿累得不想動彈了,趴在溪邊打盹,耳尖卻是一動,竟是聽得屋子裏也隐約傳來相似的聲響。
……原來把它趕出來,就是為了偷偷摸摸撈魚吃啊。
綿綿蔫頭耷腦地趴着,不甘心地睜眼到天明。
***
陸嘯一家人來鶴鳴山,便是為了參加晏聞昭和阮青黛的婚宴。所以婚宴第二日,他們便要回江北。
阮青黛雖有些疲累,可卻不能不送陸家人,于是還是勉強從床榻上起身。
晏聞昭自知昨夜不夠節制,于是頗有些讨好之意地将她抱到了妝臺前,親自替她描眉上妝。
阮青黛實在困乏,慵散地靠在他懷裏,将信将疑地擡眼看他,“你真的會上妝?”
晏聞昭研究着妝臺上的各種妝粉,雖心中沒底,但為了面子還是雲淡風輕地,“上妝與作畫是一樣的道理,你們不是一直說我從前深得公孫頤真傳麽?”
這倒也是……
如此想着,阮青黛便徹底放下心來,任由自己閉上了眼。
半夢半醒間,她能感覺到晏聞昭的手指在她臉上觸碰着,那動作像是生怕把她驚擾醒了,所以格外輕柔,輕得阮青黛還真的睡着了。
再後來,她是被晏聞昭硬生生吻醒的。
“唔……”
阮青黛睜眼,直接不客氣地對着晏聞昭咬了一口。
“嘶。”
晏聞昭吃痛退開,卻笑了一聲,“醒了?”
“有你這麽上妝的麽?”
阮青黛瞪他,“上妝需要動嘴麽?”
晏聞昭厚着臉皮,笑得滿臉春風,“最後一步,塗口脂啊。”
阮青黛:“……”
晏聞昭指了指面前的妝鏡,“娘子,看看我的成果。”
阮青黛轉向妝鏡,一眼便瞧見鏡中粉面含春、蛾眉淡妝的自己。
她點了點頭,“手藝還不錯。”
“娘子滿意就好。”
阮青黛伸手去拿妝臺上的口脂,可剛一動作,就又被晏聞昭拉了回來。
“都說了讓我來。”
晏聞昭擡起她的臉,笑着吻上去。
“你……”
阮青黛拒絕的聲音消失在二人唇齒間。
鶴鳴山下,陸嘯雇的馬車已經到了,阮青黛和晏聞昭這才姍姍來遲,給他們一家人送行。
“陸大哥,嫂夫人,一路平安。”
阮青黛将自己準備好的一些贈禮放上了他們的馬車。
陸佑踮着腳伸手去夠阮青黛的衣袖。
阮青黛反應過來,低身去捏陸佑的臉,“啊,還有我們的佑兒。嬸母怎麽把你忘了……”
晏聞昭垂眼看着阮青黛的動作,若有所思。
陸嘯一眼就看出晏聞昭的心思,大大咧咧地脫口而出,“別陰恻恻地盯着我兒子了。如今你們二人既然已經盡釋前嫌,那過不了多久,你應該也能當爹了。”
晏聞昭先是被那句“當爹”取悅了,很快又察覺到陸嘯話中的不妥,似笑非笑道,“什麽盡釋前嫌?我們夫妻二人何時有過前嫌?”
陸嘯沒心沒肺,絲毫沒聽出晏聞昭話裏的警告之意,反而擡手在晏聞昭胳膊甩了一掌,“還裝?還裝!人家都看穿你沒失憶了,都不跟你計較了,你還裝什麽?”
阮青黛:“……”
晏聞昭:“……”
陸嘯嘴快,陸夫人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此刻只能面如土色地将陸嘯推上了馬車,強顏歡笑地和晏聞昭阮青黛告辭。
待馬車駛動,車內才傳來陸夫人幾乎掀翻車頂的叱罵聲——“陸嘯你有病啊?人家夫妻兩的窗戶紙用你去捅破啊?”
被迫戳穿窗戶紙的兩人在原地石化了好一會兒。
晏聞昭僵硬地轉頭,看向阮青黛,“我……”
阮青黛卻是神色如常,只輕飄飄地說了一句,“陸嘯真是你的克星啊。”
除了這一句,便沒有其他的了。
見狀,晏聞昭才徹底松了口氣。
阮青黛伸手牽住了他,“走吧,回家。”
晏聞昭頓了頓,釋然地笑道,“回家。”
(歸隐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