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八十七本房産證
八十七本房産證
就要不要把更名為路西的露西送回柏爾伽納爾這一問題，辛果和蘭斯洛特産生了分歧。
辛果的理由很簡單，“你能保證白紙一樣的路西不被魔族的危險思想染黑嗎？突然哪天又向人類發動戰争怎麽辦？”
蘭斯洛特根本不在意她說的後果，嘴角幾不可查地一哂，“之前魔王軍入侵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他，如果他不回去，遲早會迎來第二次大戰。或者在這裏直接殺掉他也可以，魔王一死，柏爾伽納爾的死寂之地要孕育新的魔王至少需要百年，耗費無數魔族的魔力和血脈之力，這段時間內你大可不必擔心他們會侵[]犯人族領地。”
魔王誕生的方式竟然是這樣的大工程，辛果感慨到一半為自己的無知深感慚愧，但讓路西去死她做不到，倔強地直視他的眼睛，再次表明立場，“總之露西不能回魔族那，也不能因為身份原因就殺掉一個目前從未做過壞事的人。”
“呵，真讓我刮目相看。”
他這句話并非褒義，辛果聽完不太樂意，也只能趁他沒注意的時候偷偷瞪上一眼。
被讨論的當事人不合時宜地從床上睜開眼，濕漉漉的眼睛谙似懵懵懂懂的孩童，裝着滿滿的天真無邪，無辜到對他說一句重話都顯得罪孽深重。
辛果的心房全部塌陷，軟得一發不可收拾，愛憐地揉了揉他的頭。
路西看清她的臉後整個人發光般瑰麗絢爛，同時用腦袋親昵地頂她的手掌，雖口不能言，但滿心滿眼都是她，仿佛是自己全部的世界。
被這樣的眼神注視，鐵漢也有柔情。
沒在意頭發長時間未洗而打結髒污，辛果又摸了好幾下才哄小孩般哄道，“路西乖，先跟這個哥哥去洗香香好不好？”
一直以局外人姿态旁觀他們互動的人罕見地皺了下眉，“看來最近對你太好了，你在使喚我？”
辛果到底有些怕他，本能地避開他的目光嘟囔，“男女有別……他心智是孩子不錯，可身體是貨真價實的成年男人，總不能讓我幫他洗吧？”
蘭斯洛特長時間凝視她的後腦勺，目光似雪，冰涼而透明。
辛果險些遭不住想要讨饒，差點說出自己閉着眼幫路西洗，男人一言不發地拎着路西的後頸把人提走了。
“……”
就身高而言，路西不比他矮多少，他居然輕輕松松把人提起來，雙腳懸空那種。
辛果條件反射地摸向自己的後頸肉，好像被捏住的是她一樣，為了保護路西脆弱的心靈，不得不追到門口小聲提醒，“守衛長大人高擡貴手，下手千萬輕點……”
屋裏剩辛果一個人時她并沒有閑着，一直在思考該如何安置身份敏[]感的路西。記得蘭斯洛特之前說過魔族非常看中血統，所以哪怕魔王是個傻子也會忠心耿耿地擁戴，讓往東絕不往西。
如果能充分利用這一點，說不定能達成人類和魔族友好相處的成就。
想得太過入神，時間悄然流逝，聽到門口傳來動靜才堪堪收回思緒，噙着笑意轉過身，“守衛長大……”
聲音戛然而止。
她緊張地盯住路西發紅的雙眼，艱難地吞咽一口口水，幾乎脫口而出“你對他做了什麽”，最後關頭及時改口，“守衛長大人您能告訴我為什麽路西的眼睛會變成紅色嗎？覺、覺醒了？”
“瑪麗。”
人高馬大的路西踏着小跳步跑到辛果面前站好，被染成血色的瞳孔撒滿亮晶晶的星星。
大腦宕機的辛果動作卡頓地轉向蘭斯洛特，“還、還能說話了？”
短短的二十分鐘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蘭斯洛特略一垂眸，“只會說你的名字而已。”
沒有得到回應的路西委屈地又重複一遍她的名字，試圖得到關注。
洗幹淨的美人更好看了，下一秒就會生出聖潔的白色羽翼般，辛果遭到會心一擊，如他所願答應一聲，順帶誇獎幾句真棒。
除了瞳色變化和能喊“瑪麗”二字，路西與先前并無二致，辛果安了安心，把心裏的想法同蘭斯洛特一提，得到男人看傻子的眼神。
像上課睡覺還流口水又被老師抓個現行，辛果臉上燒得厲害，最後破罐子破摔，“你就說能不能行吧？”
做好被諷刺天真的心理準備，辛果躺平等待宣判結果，不料蘭斯洛特沉吟片刻後說，“人類和魔族其實沒有根本性的沖突矛盾，魔族的地盤比人類所在的西德裏亞大陸更加廣袤，也不存在資源緊缺、窮山惡水的說法。他們單純地享受殺戮的快感，如果魔王親口下令不準濫殺人類，刻在骨血靈魂上的臣服本能不會讓他們做出任何違背魔王命令的事。聽起來是個天真到可笑的想法，但可以一試。”
辛果一度懷疑自己聽岔了，想讓時間倒回半分鐘前再聽一遍好做确認。
無論辛果腦內閃過多少想法，實際只是呆呆地望着他，雙唇無意識地分開，隐約可見藏在裏面的舌尖。
下颌被冰冷的指尖捏住，強行閉合的嘴巴不配合地呶動，掙紮着想要說話，下一秒落入深不見底的目光中。辛果一個對視就敗下陣來，戚戚然挪開視線，等到對方松手後才用極低的音量咕哝，“為什麽總是捏人下巴，難道手感很好嗎？”
好奇心驅使下，辛果比照蘭斯洛特方才伸手的方向擡起右手從側面繞到前方，打開大拇指及手掌沿着下颚骨的曲線貼上去，輕輕捏了捏，意外地發現很好捏。
膠原蛋白充足的臉上皮膚光滑、肉即軟又富有彈性，不禁流連了好一會，待注意到蘭斯洛特一直在看這邊，當即社死。
悻悻地轉移戰地，揉了揉鼻子緩解尴尬，辛果假裝若無其事地發問，“我只是之前在前線聽過一嘴柏爾伽納爾的事，具體在哪裏、有多遠、要怎麽去全部一頭霧水，守衛長大人您去過嗎？”
就差直接問能不能帶路了。
蘭斯洛特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指尖凝結出可視化魔力，直接在空中作圖，泛着熒光的線條不斷變換方向，最終組合成一副簡略地圖。寬逾數千裏的密林自東北傾斜而下，天然形成的屏障将整塊大陸一分為二。東南臨海的西德裏亞版圖肉眼可見的比柏爾伽納爾要小上近三分之一。
其中巴爾瓦帝國位于西德裏亞大陸中部偏南，辛果用手掌大致丈量距離後一臉平靜地說，“嗯，用腳走過去是不可能的。”
蘭斯洛特指了個地方，“僅靠步行的話，你以為魔族軍隊能那麽快到達邊境？這裏有傳送陣，一般來講傳送陣只能傳死物不能傳任何有生命跡象的東西，但魔族的身體素質比人類強，同時還擁有超快再生的能力，所以能夠承受傳送時空間對[□□]的切割。”
“……”辛果有治愈魔法沒錯，可這種傳送方式聽起來就很自虐，不禁有些打退堂鼓，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幾眼。
蘭斯洛特完美接收到她正猶豫要不要傳達的情緒，“我幫你的話，你打算用什麽償還這份恩情。”
辛果沒有多想，守衛長神通廣大到在魔族有人她也不覺得奇怪，只是報酬的話得合當事人心意，她連他想要什麽都不知道，想了又想，試探地問，“要不我給您打個欠條？”
一聲嗤笑散落在她頭頂。
辛果也覺得不受任何法律或者天道保護的紙條沒有任何實際意義，悻悻地清了下嗓子，試圖想個絕妙的籌碼。
“把你來往兩個世界的媒介給我，然後去和他道別。”
辛果方才想得入神一時拐不過彎來，費勁地咀嚼他毫無預兆扔出來的話，媒介是指房産證嗎？和誰道別？路西？這是答應幫她這個忙的意思？
驚喜來得太突然，辛果沒有管理好面部表情，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時忘記面前的人是誰，把他當做徐蔚大大咧咧地抱了抱。
直到一臉撞進堅硬的盔甲，辛果吃痛地捂住鼻子後退，指縫中蜿蜒溢出一絲鮮血。
垂眸掃向她發紅的眼尾，假裝沒聽見她小聲抱怨自己為什麽要換上盔甲是不是對盔甲愛得深沉，蘭斯洛特鬼使神差地再次掐住她的臉，通過皮膚接觸把魔力輸送過去。
溪水般潺潺流淌過來的魔力帶着水草獨特的柔軟，辛果的反抗被遏制在源頭，呆呆地維持腳尖墊起的姿勢仰頭看他，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的長相每一處都長在審美上。
他的魔力很奇特，明明不是光明屬性，依然完美地治好了她的鼻子。
擦去幹涸的血跡，辛果壓下心底湧出的某種奇怪想法，嗫了嗫唇，“捏臉就捏臉，為什麽非得把人提起來？我這麽矮還真是對不起了……總之謝謝守衛長大人。”
前半句僅用自己能聽到的音量別扭吐槽，最後半句才用正常音量道謝。
蘭斯洛特沒有計較她的态度，拿到房産證後轉身拉開房門，拎起整個趴到門板上偷聽的路西，不顧他的負隅頑抗，一點一點消失在樓梯口。
或許是氣質太過清冷，讓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失真，随時都會同落入掌心的雪花那般，悄無聲息地消失。
辛果盯着早已空無一人的樓梯看了許久，揮不去的悵然充斥整個胸腔，最後沉默地找來紙筆，一筆一劃寫了張欠條。
在不違背律法和道德的情況下，可以答應蘭斯洛特提出的任何一件事情。
署名：辛果。
時限：一輩子。
一輩子，還很長。
“……”
等一下，她還沒和路西道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