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青木言發現似乎每一次果戈裏來找自己都是以玩樂為終局, 對方仿佛什麽都不在意似的——除了自己騙對方自由的事。
“就是這樣,我遇見了一個這樣有意思的少年。”果戈裏一邊給青木言說最近遇上的有趣事情,一邊坐在對方身邊看後者在畫板上塗塗抹抹。
“是嗎……真有意思。”青木言一心三用, 手上在畫板上塗抹, 嘴上跟果戈裏聊天, 腦海裏在思索費奧多爾什麽時候動手。
語氣中的心不在焉被身側的銀發少年發現, 後者單手撐着腮幫子, 說出了青木言會感興趣的話題。
“提問——你和陀思君都在等什麽?”
“啊……大概是在等目标出現吧?”青木言手中有條不絮地勾勒出大體輪廓, “畢竟你也知道我們都想在這裏得到什麽……”
他微微頓了頓, “唔……這麽說不太對, 是費奧多爾想要得到什麽,我只是想跟他對着幹而已。”
“聽起來你跟陀思君關系很差。”
“也許?”青木言垂眸看着調色盤上的色彩,像是在開玩笑一樣用漫不經心地語氣說道:“他可是開啓世界混亂的罪魁禍首。”
“哇哦——你知道嗎?陀思君跟我說,你是想要延續時間苦難與混亂的迷途者。”果戈裏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給青木言分享費奧多爾說的那些話。
青木言聽着對方像是在告密的一樣故意壓低的聲音, 逐漸惆悵,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三觀不合, 我們都視彼此才是混亂之源。”
果戈裏笑得樂不可支,笑了好一會兒才開啓下一個話題, “小青木,你在畫什麽?難道是什麽對付陀思君的武器嗎?”
此刻兩人所處的世界都在青木言的畫中,如果後者想要不告訴對方自己在畫什麽,那是十分簡單的。
果戈裏眼中青木言在對着一張空白畫布又塗又抹, 無論塗了多少顏色最後都是一片純白。
明顯在瞞着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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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言聞言動作頓了頓,語氣有些遲疑,“在練習畫人, 因為這一塊是我的短板,所以想要試試能不能在現在的空閑時間裏補充一下。”
“好勤奮——”果戈裏像是驚訝地拉長尾音, 又很快變得失落,“但是不能給我看嗎?”
“……”青木言沉默了一會兒,以一種勸告又真誠的語氣說道:“會很扭曲……”
“沒關系哦~身為頂級魔術師,我已經對各種恐怖吓人的東西都習以為常了!”果戈裏歡快的嗓音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證。
畫布上開始逐漸浸透出色彩,大幅度的白灰配色讓果戈裏隐約有所猜測,“哇嗚——原來畫的是我嗎?!我真的太……”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完全展現出的畫讓果戈裏罕見地露出一抹茫然。
畫裏的人五官堪稱是各長各的,不能說相似只能說毫無關系。
明明五官位置都對,但是卻仍舊能給人一種莫名扭曲的感覺,簡直要産生恐怖谷效應。
青木言見到果戈裏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畫砸了,他惱羞成怒地把人送出了畫裏。
“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休息了!”
果戈裏站在門口看了眼天空正挂在頂端的太陽,又想起青木言畫的肖像畫,總覺得……自己剛剛似乎被什麽東西精神攻擊了,腦子裏居然對那幅畫印象空白一片。
沒等他重新上前去敲門,口袋裏手機忽然收到一條消息震動了一下。
果戈裏若有所思地拿出手機掃了一眼上面的信息,擡頭看了一眼二樓畫室所在的方向,像是在疑惑什麽,随後鬥篷卷着身體離開了。
二樓畫室裏青木言嘆了口氣,把畫廢的作品撕下來丢進了雜物箱,而箱子裏已經堆積了厚厚一層的畫紙。
為什麽始終都畫不好人呢?明明技術沒有問題,審美也沒有問題,是因為異能所以才出現了局限性嗎?
還是因為更深層的原因呢?
……
現在橫濱似乎潛入了許多其他國家的組織,按照原本發展,無論是政府還是港口Mafia都該為此感到棘手才對。
但他們卻都沒有動作,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沖刷着橫濱的大街小巷。
而果戈裏也很久沒有來找他了,其實也沒有多久,只不過是一個星期罷了,但比起之前隔三差五來找他時的熱情,這種情況顯然是不對勁的。
像是忽然故意疏離了一樣。
在某個時刻,青木言接到了來源于武裝偵探社的電話。
“你好,青木先生,你的委托我們接受了。”電話那頭的聲音帶着肅穆與沉重,像是在承諾一件十分重要又艱險的事情,“我們會盡最大的能力去幫助你,但同樣我們會以武裝偵探社社員安危為第一位,希望能夠理解。”
“十分感謝。”
青木言眼眸中劃過一絲笑意,正當他想再說些什麽,忽然聽見窗外穿來了類似于直升機螺旋槳的嗡鳴。
他很快預料到了什麽,長話短說,語氣裹挾着幾分急促,“請注意‘天空’和‘霧’。”
電話那頭的人好像還想問些什麽,而青木言卻已經挂斷了電話。
下一秒客廳的木門發出“嘎吱”聲,明明已經鎖上的門被人不費吹灰之力地打開了。
來人一席黑色西裝,不合身的黑色大衣披在肩頭,黑色微卷的發梢下露出一只沒有光亮的鳶色眼眸,另一只卻被繃帶纏繞包裹,整個人裹挾着黑暗中易碎又危險的氣息。
“呀,青木君,今天沒有在二樓發現我的拜訪嗎?”太宰治唇邊勾起一抹弧度,卻沒有任何笑意,“因為敲了很久都沒有人開門,所以只能自己打開了,如果你會為此生氣的話,那我先說一聲抱歉啦。”
“因為沒有必要,同時我也不會生氣。”
青木言嘆了口氣,連異能也沒發動,他已經從對方出動了直升機,又孤身一人直接打開他家的門裏明白了什麽。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而走。
太宰治步伐輕快,他身體旋轉了一圈坐在沙發上,“唔……比想象中的要硬。”
青木言看着對方像是沒有目的的單純舉動,率先開口,“你跟費奧多爾達成交易了……?”
聞言,太宰治驚異地看着站在客廳沙發旁邊的少年,“你怎麽會這麽認為?在三方局面裏會出現這種情況的,不只有合作,也有出自于‘敵人的敵人’這種情況。”
“嘛……如果你願意對我們說真話的話,倒是可以省去不少麻煩哦。”太宰治眼眸微彎,露出笑容,帶着這個年紀該有的純真與可愛。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身份與周身那股粘稠的黑暗,青木言只覺得這個笑容十分有壓迫力與危險。
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果戈裏身上的那股不穩定因素一樣,上一秒笑語盈盈,下一秒就能拿出槍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什麽?”青木言微微歪了歪頭,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
太宰治靜靜看了對方一會兒,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道:“我猜錯了,你并不是因為微表情會暴露自己而選擇在畫裏見我的,因為即使現在的你,僞裝也完美無缺。”
看起來太宰治對費奧多爾給予的情報信任不疑,這是為什麽呢?是源自于對方是情報販子嗎?
“被看穿的僞裝可不會是完美無缺,同樣被拆穿的謊言才會是謊言。”青木言意有所指地說道。
太宰治微微愣了愣,緊接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說的對,那麽……你能告訴我,關于畫的擁有者是能夠被創作者關進畫裏,這是怎麽一回事嗎?”
“這是很正常的優先關系吧?”青木言像是沒有聽出對方的言下之意。
“确實是很正常呢。”太宰治如同贊同一樣點點頭,很快話音一轉,“我記得你當初是說異能跟随着畫,而非人,如果是這樣的話,是不是說明當初你在說謊呢?既然你跟費奧多爾不是友好的朋友關系,那你當初跟港口Mafia做交易,目标是港口Mafia首領吧?”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說不是,好像也沒有用。”青木言垂下眼眸整理自己領口處藍色繩子系着的蝴蝶結。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說實話啊,青木君,否則最後結果可能是費奧多爾君坐收漁翁之利了。”太宰治表情似無奈般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聽過狼來了的童話故事嗎?”青木言忽然提及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
太宰治聽出了對方的言下之意,他眼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你的意思是你無論說什麽,我都會認為你說的是謊言是嗎?”
“不……倒也不是這樣。”青木言表情露出些許猶疑,最後像是放棄了什麽一樣,妥協地說道:“其實這一切都是為了救你們首領。”
“……”
太宰治沉默半晌,最後露出一個十分陰沉的笑容,“哈……我說青木君,你說謊也要說的更有依據一點吧?難道把我當傻子嗎?”
青木言表情是果然如此的無奈,“有時候真話可比謊言更加荒誕。”
太宰治不覺得森鷗外老謀深算的個性能需要一幅畫的保護,同樣,他也不相信青木言跟費奧多爾做同學那麽多年,最後兩個人分道揚镳會是因為他想要保護森鷗外。
青木言也不是那種善良的白癡,不會抱有自己只要保護了一次森鷗外,對方就會告訴他法國那兩個超越者的具體情況,這種天真愚蠢的想法。
所以反着來想,青木言會想要森鷗外死了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畢竟到時候港口Mafia群龍無首一盤散沙,這正好是可以潛入內部打探消息的機會。
“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如果青木君如此嘴硬的話,大概只能麻煩你走一趟了。”太宰治微笑着說道:“不要再說什麽自己變成了吸血鬼之類的謊言,你應該也能從現在的局面看出來,我們不會再聽你任何謊言。”
“我知道。”青木言表情平靜,甚至有些從容,“這也是我為什麽這一次會用本體見你的原因,現在的局面也沒有再拖延的必要。”
他擡起眼眸,語氣篤定,“你收到「書」即将出現的消息了吧,太宰。”
否則以對方的行動力,以及這件事會對港口Mafia造成的危險,太宰治都不該現在才來找他。
“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敏銳。”太宰治語氣輕松,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沒錯,「書」确實有消息傳出來了。”
“所以我才說——希望你能說真話啊。”
太宰治起身靠近那名少年,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對方手腕,後者不動聲色地側過身體躲過了觸碰。
“換只手吧。”青木言主動伸出了左手。
太宰治目光掠過對方右手處纏繞着的繃帶,“明明右手沒有傷不是嗎?”
“你為什麽會認為沒有傷呢?”青木言似不解般反問。
“如果有傷的話,那應該對于任何觸碰都十分敏感吧?”太宰治表情恹恹,語氣透着某種疲憊,“但是你卻戴着銀镯,看起來像是實心。”
“這倒也是一個解釋呢。”青木言若有所思地點頭,沒有再過多說自己究竟有沒有受傷。
而太宰治也沒有執着偏要觸碰對方右手,在兩人指尖相觸的那一刻,周圍什麽都沒有發生,這證明青木言說的确實是實話,同樣異能也确實停留在只能欺騙他五感的地步。
這樣的結果反倒讓太宰治有些失望,青木言也安靜地跟着他一同上了車,原本帶來的部隊像是背景板一樣。
有些過于順利了。
“你和費奧多爾之間也有合作嗎?”太宰治像是察覺到什麽一樣忽然轉頭問坐在身邊的青木言。
後者聞言微微愣了片刻,意味深長地說道:“你覺得呢?在你已經認為我的話不可信的情況下,你會更相信你本身的判斷,因此我的答案并不重要,不是嗎?”
太宰治身體軟若無骨般靠在車窗,有些打不起精神,“原本想如果青木君你的态度如果更弱勢一些,我們就可以合作先把那只老鼠趕出去,但是現在看來……青木君,你似乎并不想跟我們任何一方締結合作關系,而且對于費奧多爾和港口Mafia,你都是模棱兩可的态度。”
他像是一個小孩子感到煩惱那樣發出幽嘆,“啊啊啊……還是說……青木君你更想在合作裏處于主導地位,所以才表現出這樣的态度呢?”
“這場游戲已經不止是我們三方了,太宰。”青木言目光看着前面,已然預知到後面的走向。
他似喃喃自語般,“這麽多天,終于有行動了嗎?只是……我是不是不該用謊言作為基石……?”
畢竟這些天跟果戈裏相處的挺愉快的。
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不用謊言做基石的話,那費奧多爾又該如何趁虛而入幹預果戈裏的行動呢?
車忽然被攔下,車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坐在後座的太宰治和青木言都差點因為慣性栽到前面。
沒等太宰治說些什麽,前面的司機惶恐地率先解釋:“抱歉,太宰大人,前面有軍警攔下了我們的車。”
太宰治表情沒有絲毫意外,他相當沒有幹勁地拖拽着身體下了車去跟軍警交涉,青木言趴在車窗邊看熱鬧。
軍警不知道從哪得到消息說青木言是吸血鬼中的一員,而所有的吸血鬼爆發源頭都來源于後者,因此他們在密切關注青木言家附近的動靜,在得知港口Mafia對青木言出手并成功控制住對方的一瞬間,他們就做好截胡的準備了。
簡直可以說是把節省力氣揮發到了極致。
然而港口Mafia對于對方的所作所為并沒有任何可以拒絕的餘地,因為前者還是個非法組織。
青木言這件事又不僅僅關系到橫濱的安危,同時也是一切混亂開啓的序幕。
可以說只要證明青木言不是吸血鬼,又或者說只要控制住青木言就能夠找到感染源,這一切的輿論風波都能迎刃而解。
有時候解決輿論僅僅只需要一個人。
太宰治似乎也預料到了這一點,他沒有執着地想要保住青木言,但如果想要這麽輕易的讓他們交出後者,是否有些太過于小看港口Mafia的能力了,畢竟在龍頭戰争裏政府就欠了港口Mafia一個人情。
雖然對方并沒有承認澀澤龍彥是政府派來的人,但後者背後究竟是誰在撐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青木言坐在車裏安安靜靜地等待着。
無論是軍警還是港口Mafia都注定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現在是驚喜時間——”
狹窄的車艙裏忽然多出一道雪白的身影,坐在前面看守的司機瞳孔驟縮,一瞬間從懷裏拿出槍回身對準後座上憑空出現的銀發少年。
“你是誰?!”
面對司機的質問,對方僅是笑着用像是在歌劇院演員的誇張口吻反問,“那麽——在此提問!我是誰呢——?!”
果戈裏臉上帶着興奮而瘋狂的笑意,伴随着碰的一聲槍響,血花四濺。
“你說我是來劫取人質的?沒錯,答對啦——!”
果戈裏的狀态看上去比之前相處時更加不穩定,像是在為什麽絕世荒誕戲劇而感到荒唐好笑一樣,整個人精神維持在不正常的興奮與狂熱上。
青木言早有準備地往後縮躲過了血跡,只不過果戈裏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他俊美的臉頰上沾染着溫熱粘稠的猩紅,又被他毫不在意地抹去。
那只不含溫度的金色眼眸微微轉動,看向了坐在一邊的青木言,後者表情平靜,仿佛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無法讓他掀起波瀾一樣。
聽見槍響的軍警和港口Mafia都被吸引了注意,雜亂無章的腳步聲開始往這邊靠近。
果戈裏似乎并不着急,他像是在思考什麽一樣時不時看向青木言,又時不時看向窗外。
車內的血腥濃度已經拔高到一個程度,青木言只要稍微坐直身體就能看見前面司機死不瞑目的臉,和已經濺射的到處都是的紅白混合物。
站在不遠處的太宰治像是已經預料到了什麽,他微微嘆了口氣,看着軍警和部下一同往青木言所在的那輛車趕去。
伴随着其他人的靠近,車內果戈裏像是終于決定好了什麽一樣,朝青木言伸出了手,臉上的笑意令人捉摸不定,“我來救你了哦,我親愛的小青木。”
後者伸手搭上對方的手,在軍警即将拉開車門的一瞬間,裏面的兩個人都在白色鬥篷揚起的那一刻消失不見。
銀色長發擁有空間系的異能者,這不就是傳聞中的橫濱吸血鬼感染源頭嗎?!
而且車裏的情況可以說是一片狼藉,令人反胃。
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吸血鬼上位來救他部下了一樣。
這種與流言相符的情況讓周圍圍着的軍警都陷入了沉默。
吸血鬼……原來不是空穴來風的流言嗎……?
太宰治緩步走到車前随意地掃了一眼,語氣譏诮,“這一下真的讓那些幕後躲着的真兇達成目的了呢。”
軍警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凝重,領導者立即向上面彙報了這件事。
太宰治擺了擺手準備撤退,興致缺缺,“那麽,這件事情就這樣吧,給你們一個忠告——多注意天空和白霧。”
他已經坐上了一輛幹淨的車,又回過頭看向站在部隊前的男人,意有所指地說道:“我記得……澀澤龍彥最後沒死,對吧?”
那人的表情一瞬間變得難看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