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你要準備逃跑了麽？”
這是卡斯特說的第一句話。
陳禮雖然她的确是打算這麽幹的，但主要是不喜歡逃跑這個詞兒，因此也就沒吭聲。
卡斯特嘆了一口氣，“我越是接近你，就越是好奇。”
陳禮：“……？”
畫風轉變的有些快。
她疑心這是敵人的無恥戰術，試探性地動了一下戰艦的身子，而卡斯特也瞬間跟着動了一下，炮筒十分具有威脅性地對準了她的戰艦，仍然是一種不慌不忙的口吻，“請不要試圖逃跑，我會盡全力阻止你。”
陳禮冷笑了一聲，“你大可以試試。”
從沒人能威脅她。
“我是抱着死亡的心态與你說話的。”卡斯特頓了一會兒，接着自我糾正說辭，“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跑，我會選擇與你同歸于盡，相信我。”
意思明确地表達了出來，他很滿意，緊接着開口道：“我想知道，你之前……有無接觸過風軌的操縱模式。”
陳禮迅速判斷了一下，如果對方真是那種不惜同歸于盡的瘋狗，那……那要不還是先等等吧。
“沒接觸過。”她回答道，趁着談話的功夫，悄悄地放出備用的太空服，随時準備棄艦而逃。
“你只用了半個小時。”卡斯特回憶了片刻，接着淺淺一笑，耐心道：“半個小時就抵得上我半天的訓練？我不相信，不過我很贊賞你，畢竟我們是同一類的。”
大約是華約間.諜弄到了鄰國的秘密，提前讓陳禮得以訓練，一開始她居然還裝不會。
陳禮嘆了一口氣。
她倒是希望卡斯特說的是真的，因為這起碼證明了華約政.府還算有些作為，能夠給她一些最基礎的支持。
回去一定要再提點提點一下楊修。
“怎麽不說話了？”卡斯特催促她，“你難道不想跟我說點什麽嗎？”
同為陳禮的基因體，他見到對方便會有一種奇異的感受，想要殺死她的渴望非常強烈，但他更渴望同這個人說說話。
你是否與我有相同的感受，是否與他人有着難以消除的隔閡，是否經常……孤獨。
“……說什麽？”陳禮警惕道：“電臺談心還得收錢呢，我說你到底要幹什麽？咱兩用不着藏着掖着，有什麽條件，你先提，我會認真考慮。”
現在的情況就是陳禮戰艦受傷嚴重，兩人都沒十足的把握殺死對方，最好休戰，同歸于盡了那可是地球莫大的損失，太劃不來了。
卡斯特靜默一瞬，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裏有着濃重的失望，“我試圖與你探索真相，你卻只顧着眼前無聊的戰争。”
陳禮：“……”
她是真的無語了。
這人有病？還是說基因複制體多少都會損傷一點腦子，那她怎麽就還這麽聰慧又理智呢？！
陳禮哭笑不得開口道：“我說這位兄弟……”
對面迅速接口道：“卡斯特，謝謝。”
“好的卡斯特。”陳禮悠悠地呼出一口氣，盡量和藹道：“我們先解決眼前的困境，兩敗俱傷是最愚蠢的結局，我建議我們保持五分鐘的友好，手拉手回到我們的母艦。”
卡斯特一口回絕：“不行。”
他聲音悶悶的，“看着你剛才殺死我兩個隊友，我的心裏有一種無可言喻的感受……你好像知道你是誰？”
他必須要搞明白這一點。
陳禮：？！
“我只殺了一個，另一個是你殺的，請不要甩鍋給我。”陳禮面無表情，聲音卻顯得有些暴躁，“我特麽又不是傻，我能不知道我是誰嗎。”
卡斯特立刻問道：“你是誰？”
陳禮沒招了，卻只能耐心回答：“我是陳禮，謝謝。”
她難得有一點後悔，萬萬沒想到自己招惹的是一個瘋子。
“我說的不是這個。”卡斯特緩緩搖頭，卻忍不住在腦海內反複她的話，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在呼之欲出。
過了好一會兒，陳禮不耐煩問道：“你他媽傻了啊？說話。”
她正在小心地脫離自己的艦體，盡量從對方的視角死角卡出去，艱難而緩慢地利用推進器朝着對面艦體移動，聲音卻聽不出一點緊張，盡力僞裝成着急談判的模樣，“我不管你想說些什麽，但是我們快沒時間了，同歸于盡要不得啊弟弟。”
卡斯特眉頭深鎖，感覺到女孩的聲音不斷灌入腦海，卻無法組成有用的句子，直到弟弟兩個字落下，他煩躁的錘了一下儀表盤，幾乎嘶吼出聲：“陳禮，你是陳禮？！”
不知道按到了哪個開關，他這邊的艦體忽而重重顫了一下，把趴在上面的陳禮吓得一哆嗦。
啊…她不敢再刺激卡斯特，慢慢的爬在艦體表面，努力勾到戰艦緊閉着的門。
開門大概需要半分鐘的時間。
陳禮不再出聲，卡斯特幾近茫然問道：“可我又是誰？”
“如果我不是陳禮，如果我也不是卡斯特。”
“陳禮是華約統帥，但我卻是霜聯培養出來的。”
“我一點都不在乎人類的存亡，我也一點都不關心地球的命運。”
所有人都告訴他，你是英雄的基因體，你就是英雄本人，你應該延續英雄的輝煌，你不能出現差錯，如果出現了任何差錯，那麽……
那麽你就是一個實驗失敗的垃圾。
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會被人評價是否接近那位英雄，他從小就害怕，真的害怕。
他以為自己就是陳禮。
這種害怕逐漸扭曲成為了執念，将他釘死在了陳禮的模具中，久而久之，連自己都相信了。
卡斯特還在呢喃自語：“但如果我不是陳禮……”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如果不是。
那麽他又是為何而存在。
他神思忽而清澈，緊接着就是暴怒：“那麽我是誰，我為什麽存在，是誰為了這種無恥的理由将我創造，一定将我培養成一個只知道戰争的機器人！？”
這一切都沒有答案。
但也許，殺了另一個陳禮，他才能獲得真相。
殺了她。
卡斯特眯了眯眼睛，他果斷地擡手試圖操控戰艦，但是耳邊忽而聽見破空之聲，身子下意識往後一滾，卻被對方早已預料到，成功落入了圈套。
一個類似漁網的東西宛如有了自己的智能，緊緊将卡斯特整個人包裹住，自動卡住了他的行動，直到确保那個人被纏的不能動彈半分。
陳禮将整個艦門撬開，飛快地扒着門縫擠進來，接着關門脫掉太空服，自我感慨了一下。
如果放那什麽演義裏，這就是一出：‘元帥陳禮大戰霜聯走狗，活捉敵軍卡斯特。’
方才她人還沒進來，卻敏銳察覺到卡斯特的敵意，頓時選擇不管不顧就沖着他那邊開了兩槍。
兩槍捕捉網，是她昨天問楊修要的，正好派上用場。
卡斯特被纏的像是一個蛹，正躺在地上，冷冷地盯着陳禮的身影，現在半分都動彈不得。
陳禮呼吸了兩口空氣，她直接略過地上的卡斯特，第一時間接管了戰艦的駕駛權，随口說了句：“你華約語說的很不錯啊。”
這麽短的時間內學成這樣，看來這小子的基因沒白費。
卡斯特躺在地上，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這顯得有些詭異。
陳禮也跟着笑，設定好自動駕駛回去的程序，轉頭看着略顯狼狽的卡斯特，平靜道：“來，我再教你一句華約的古諺：反派死于話多。”
“反派死于話多。”他跟着重複了一遍，接着沖着陳禮微笑，“我的姐姐，我的母親，你總是能夠令我嘆服。”
陳禮：“……”
她想立刻終結此人的性命。
“整的什麽英雄計劃，垃圾。”她心情很糟，沒好氣道：“養出來的不是瘋子就是弱智。”
當然，陳禮自動将自己排除在外了。
戰艦正在自動回到母艦，卡斯特躺在地上，平靜道：“快動手吧，馬上進入了風之翼的監管範圍，你再殺我，恐怕要背負罪名。”
陳禮冷漠道：“我不殺你。”
她很快又補充上一句，“別問為什麽。”
卡斯特沉默了一會兒，接着輕聲說道：“因為你很愧疚。”
陳禮不語，目光望向窗外莫測瑰麗的星河。
卡斯特的漁網越纏越緊，主要是陳禮不想再聽他說話，卻還是艱難地開口道：“我聽說……我聽說，你是突然覺醒的？”
他自嘲一笑：“你是陳禮啊，可你也是複制體……不是麽？”
“無所謂。”陳禮冷漠道，“我只要知道我是陳禮，那足夠了。”
她不會糾結這種無意義的事情。
卡斯特終于消停了，他微張着口，神情有一種奇異的滿足。
她會随心所欲宛如鬼魅的運用躍遷，她會鄙夷地辱罵英雄計劃是垃圾，她會在半個小時之內迅速掌握風軌的操縱技術，她就是陳禮啊。
種種一切，外人拼命也無法模仿。
快要到母艦了，卡斯特閉上自己的眼睛，眼角有滾燙的液體熱熱劃過，終于找尋到答案。
陳禮瞥了他一眼，垂下自己的眼皮，手指點了點操縱臺的界面，慢慢開口道：“是陳禮的基因讓你迷失自我，雖然這跟我沒什麽關系，但我選擇這次不殺你。”
如果不是陳禮的基因壓住了卡斯特，這小夥子憑着自己的實力，大概也能得到錦繡前程，性格也不必如此的扭曲。
戰艦平安的回歸到了母體，外面幾個教官和負責人正面色鐵青地等着。
“記住，我只是放你一次。”陳禮解開了固定駕駛員的扣鎖，皮鞋帶了點跟，與地面敲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将她聲音襯托分外冷漠，“別拿我當什麽複制體看，我也不是你的對手，對你們那一套權術并不感興趣。”
“如果你再不知好歹，我下次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她輕輕打開了艦門，立刻舉手做投降狀，朗聲道：“報告教官，我訓練途中遭到了霜聯考生的不明襲擊，萬不得已自我防禦，并非有意耽誤訓練進度。”
主教官幾乎對她沒轍了，心裏也知道這幾個明星考生之間的發生的破事兒，板起臉道：“警衛員，先将陳禮……”
“主教官先生。”陳雪辰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裏有淡淡的警告，“陳禮作為華約的考生，現在被人襲擊了，我希望能當面讨個說法，而不是直接關起來。”
藍眼教官蹲了一頓，無奈道：“您說的很對，但是……”
“那個，你們先停一下。”陳禮在此時出聲，清了清嗓子，接着用手往後面指了指，誠懇道：“後面還有一個兄弟被捆住了，我不會解那個網，你們能派個人進去救救他嗎？”
霜聯的負責人立刻着急地進去解救他們的心肝寶貝，而陳雪辰也趁着混亂的功夫，直接揪着陳禮的領口将她帶走。
考生們大多數分散在各個訓練室，但陸謙遠幾個人卻眼巴巴的蹲在艦倉外面，正鬼鬼祟祟商量着要不要沖進去奪一架戰艦出去救陳禮。
陳雪辰大力推開門，正好對上這群不安分因子，江雨一眼對上訝然脫口而出，“陳雪辰？”
只是一面之緣，他倒是記得很清楚。
陳雪辰皺了一下眉，她在太空上沒化妝，反而沒平時顯得那麽淩厲，看向這個冒失喊她名字的考生。
“你們幹嘛呢？”陳禮也從她後面走出來，意外看着這幾個人，“這架勢要造.反？”
費源連忙否認：“沒沒沒……我們就是想看看你還活着不。”
陳禮：“……”
她今天情緒有一點複雜。
陸謙遠看見人沒事兒就放心了，他攬着江雨的脖子往回走，準備回歸訓練，冷不防被掙開。
江雨聲音有點不自然，趕鴨子似的，“你先去，我……看看小光頭受傷沒。”
陸謙遠大為存疑，“扯什麽淡呢，你是這種的好心人？！”
陳雪辰沒理會這些小崽子的喧鬧，她回頭拍拍陳禮的肩膀，“你既然沒事，我就先回去了，好好訓練。”
“等會兒。”陳禮跟了上去，平靜道：“關于那什麽，英雄計劃，我想問你點兒事，方便嗎現在？”
英雄計劃？
陳雪辰有片刻的遲疑，接着點點頭，轉頭帶路，“你跟我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