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但是他們打不到。
費源堅持不下來勻速跑步,陸謙遠沒辦法在一直勻速的情況下打中靶子,頂多就是擦一點邊,他們都發現了,繼續這樣訓練的話,一百發子彈打空了都未必能拿的到二十分。
許多事情是說起來容易,但悶頭做的時候才會發現這有多麽的難,倒也不是做不到,但是很容易在初期挫敗的時候懷疑自己,進而懷疑這種訓練的必要性,好幾次都試圖停下來,感覺實在是沒這個必要。
都已經達到了教官的要求,又何苦自虐?
陳禮還是勻速地跑着,看起來幾乎是漫不經心地随手打着移動的靶子,這回的準确率提高了不少,但分數依然不行,張科實在看不下去,小跑着沖過來,喘着粗氣質問道:“你打算就一直這樣?”
陳禮瞥了他一眼,眼神問他幹嘛。
“我的意思是……沒必要,真沒必要。”張科苦笑道:“你是不是嫌他們道歉道的不夠誠懇啊?我們幾個還行,但你再來兩輪你受得了嗎你?真的,好好打吧,沒必要耗着。”
幾個人高馬大的隊友也沉默着跟在了陳禮的身後,他們跟陳禮倒是沒話聊,可粗重的呼吸以及步伐也彰顯了他們的不滿。
“為什麽你會覺得我是在拖着你們不過關?”陳禮嘆了一口氣,她不是很想浪費這個口舌,但更不想被一直煩,只得開口解釋道:“朋友們,現在是訓練,訓練啊!你們知道什麽叫訓練嗎?就是在教官提供給你的條件之下盡可能提高自己的射擊技術,而我本人并沒達到可以過關的實力,我當然要一直訓練提高啊!”
張科沒聽明白。
但他還是覺得這人是在狡辯,繼續皺眉道:“那個……費源他們,是你朋友對吧,我之前看見你們經常在一起的,他們都能第一輪就完成,而且你剛剛打靶子也差點滿分……真不是我小肚雞腸哈,我就是覺得你真沒這個必要嘛!”
“他們那是鑽了空子,但很快就會發現這樣不行,從而繼續訓練,都一樣。”陳禮頭疼,淡淡道:“我知道你們害怕被刷下去,但只要跟我在一隊那就不可能被淘汰,我确保兩輪之內一定帶你們刷夠分,現在請你閉嘴,我要繼續訓練了。”
話音剛落,江雨一個箭步沖了上來,摟住的陳禮的肩膀,高聲道:“說得好!!我陳姐牛逼,我陳姐厲害!”
陳禮:“……”
她伸手把那條胳膊打落。
其餘幾個也迅速圍了過來,擠開陳禮正兒八經的隊友,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那眼神是如此的渴望與熱切。
趙子辰:“陳老師!!快快傳授一下你的方法。”
“到底怎麽才能夠在保持高速移動狀态下打中啊?”費源很苦惱:“我二十發子彈打出去,連一分都沒有。”
陸謙遠比劃着說道:“我靠你剛剛很牛逼啊,眼睛不眨的就打了一個十分?快快快是不是練出什麽心得了?來給我們說道說道。”
原本看見陳禮那幫不是很友善的隊友圍去,他們怕這小寸頭嘴賤被打死才想着上來保護一下,但聽到最後也忍不住了,紛紛擠上來讨教。
有個現成的小老師在,那何必自己瞎琢磨。
陳禮挑了下眉毛:“你們倒是覺悟的很快啊。”
趙嘉言嘿嘿一笑:“那是那是,都是您身先士卒、以身作則、那……到底要怎麽才能一邊跑一邊打啊?”
“第一,适應速度,确保不會因為開槍而幹擾到自身的移動。第二、瞄準、發射。第三、至少打空一百發子彈。一定要注意保持手感,第四——”陳禮勾了勾唇,接着随意擡手,凝神沖着旁邊直接放了一槍。
衆人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識看向陳禮的腕帶,顯示剛剛那一槍拿到了……兩分。
他們擡頭茫然地盯着陳禮看。
陳禮:“不好意思,我還不是很熟練。”
江雨嘆了一口氣,發愁道:“慘了,連小光頭都這麽的艱難,咱也別費力了,回去躺着吧。”
語音未畢,陳禮又直接擡槍‘砰砰’兩聲。
——這回正中靶心。
二十分。
陳禮平靜道:“看明白了沒?”
不管他們看沒看明白,總之是足夠驚吓,但也紛紛從陳禮的動作中看到了希望。
那這似乎也不是很難?
幾個人還要起哄詢問,被陳禮直接趕走,繼續準備這一輪的訓練。
忽而她若有所思地回頭望了望,正對上後面那一雙潋着水光的眼睛,兩人匆匆相視一眼,接着羅燃牽了牽嘴角的肌肉,垂下了腦袋,她默念一下陳禮剛才的方法,加緊練習。
陳禮若有所思,而她那個長得跟熊似的幾個隊友又跑到了她的身邊,匪夷所思道:“原來是要這樣練習的嗎?我靠你早說啊,我們一起呗。”
陳禮:“……不是的。”
姓王的立刻開口跟上:“不是的?難道你怕他們分數刷太高,故意忽悠他們往錯誤的地方去了?”
另一隊友有點激動:“你這簡直是太厲害了,你能教一下我們嗎?”
陳禮不悅地沉下了臉色,幹脆挑明了說:“坦白說,我的朋友們都是在射擊上很有天賦,或者說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至少是普通人裏面的佼佼者,他們上一輪打靶子都是幾乎滿分,所以需要往更高的地方進階,但你們……抱歉,我不認為你們目前具有這種進階的條件。”
張科一愣。
陳禮繼續冷峻說道:“我能給你們的建議就是拼命練習,但看你們上一輪的表現,似乎連最基礎的靜态射擊都無法做到,還不會走路,最好就別去跑……以及請不要用這種惡心的心思來揣度我,謝謝。”
她說完就跑遠了,明顯不太想和自己的隊友多說什麽話。
張科速度放慢,被腕帶提醒了一次,他垂頭喪氣,語氣低迷地碎碎念道:“她還挺記仇的,明顯看不上咱們。”
“好好打槍,別瞎想。”張毅薅了一把他腦袋,他的面色嚴酷,臉上也閃過一絲狠厲的表情:“既然來了,就得留到最後,用不着管那女的怎麽想。”
陳禮沒有食言,這一把倒是的确帶自己的隊友們刷到應該有的分數。
但那其實只是實在被騷擾煩了而已,她并不滿意自己的訓練成果。
活靶子運動軌跡看似非常風騷,但總是能摸到一定的規律,不能跟實戰相比,而且真正的槍擊戰中自己也不可能一直移動的這麽慢。兩百子彈放過去,活靶子在自己眼中自然也變成了死靶子,打中了也沒什麽可驕傲的,其實這個表現離自己心裏的标準還差的很遠。
還得一直練。
第二輪,只有陳禮這一個隊伍過關。
教官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這個并不起眼的女學生。
沒記錯的話,第一輪這女生似乎只有二十分。
他宣布接下來的人原地休息十分鐘,休息完畢後未完成的隊伍将繼續開啓第三輪。
所有人怨聲載道,紛紛表示這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其實第一輪過關的人基本都是槍法卓絕,像是費源這種真的天才,或者幾個勤學苦練造詣頗深的,他們能夠鑽到空子迅速過關,但鑽空子也是需要本人有一定實力。
鑽不到空子,卻又不像陳禮迅速發覺整場訓練意圖的考生,也許就只能等開竅了。
陳禮倒是看明白了,射擊訓練就是一開始将大量不合格的考生全部刷掉,留下來的大部分都是在這方面頗有天賦的人,這群人接下來将不會面臨被大規模淘汰的危險,但一定會被瘋狂的訓練。
她隐隐有些興奮,許久沒經歷過這種昂揚鑽研的時刻,讓她想起前一世剛剛入伍拼了命趕上進度的時候。
想到這個,整個人又立刻一怔,心裏忽而被刺了一下,說不明白是什麽感覺。
如果按照楊修的說法,那麽地球最高統帥陳禮跟自己應該毫無關系,她只是一個實驗的複制品罷了,不能用前一世這種說辭。
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很快便過去,但是這一次卻看不見任何一個在休息的人,過關的那二十個全部跟教官申請繼續訓練,說起來簡直是讓人感動。
所有人都在跑道上,陳禮那幾個隊友似乎想明白了,不跟着一起跑,而是貼着場邊,要了很多的子彈,認認真真先從能夠擊中靶子開始。
陳禮微微颔首,發現他們還是能聽進去人話的。
時間接近深夜,費源他們卻越打越興奮,已經沒有了淘汰與完成任務的壓力,他們的練習非常純粹,全都在打完了三四百發子彈以後,摸到了一點竅門。
陳禮也在一直訓練,至少現在靶子的移動軌跡與速度之下,自己能夠完全掌握,算是一個不小的突破。
晚上十點鐘,不知道過了多少輪,教官終于宣布:“都停!”
“完成任務的同學可以直接回去睡覺,至于那些沒有完成的,”他頓了頓,接着面無表情開口:“第二天早上,進行最後的測試,能成則留,不成淘汰。”
說的非常幹脆。
可此刻的場上,還有一大半的隊伍沒過。
就算是過關了,這幫人也只是勉強過關,他們始終摸不到訣竅,而且有壓力,不可能像是費源一樣心無旁骛的練習。
他們幾近崩潰,被無數次的失敗與困難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能的事實,幾乎全被淘汰的殘酷氛圍所籠罩,只沉默不語地盯着教官看。
這時候費源才察覺到累了,抹了抹自己頭上的汗水,跟隊友打了一聲招呼,準備回去休息。
但還沒走,他就被教官叫了回去。
“費源、陳禮,兩人出列!”張教官嚴肅看着他們,示意她們把槍裝滿子彈,沉聲道:“費源先上,保持剛才的速度,打十顆子彈。”
這是揪出來兩個厲害的,給這幫考生們做表率了。
兩人個子在常人裏都算正常,但是在訓練營這種地方就被比較出來矮了,看着簡直就是弱。
可就是這樣的人,在前面兩輪提前完成了這看似是不可能的任務,一騎絕塵。
費源沒推辭,他整個人也處于一種隐約興奮着的狀态,在衆人的注視之下接過了搶,一路跑的飛快,眼睛不眨地開槍。
他甚至都沒有瞄準,好像就知道該什麽時候掏槍,知道該往哪裏射,如果不是打了九十分,看着簡直就是胡來。
十發打光了,教官滿意的點點頭,眼裏閃過了一絲笑意。
練習半天就能有這樣的效果,這學生可真是個天才。
“教官。”有個人猶豫着喊了一下,接着下定決心似的,直接問出口:“這個人第一輪就是滿分的成績,但總有人……不是天才啊。”
天才能有幾個啊,如果訓練營最終只要這種人的話,他們能選出來多少?根本毫無意義。
教官還沒開口,費源卻皺眉認真解釋道:“不是的,這絕不是完全取決于天賦,我也是練了一下午才做到,而且我的朋友們也比我厲害多了。”
趙嘉言、陸謙遠在人群中立刻自覺高聲應道:“yes!”
現在給他們十發子彈,也能差不多狙下七十分。
這當然很牛逼!
教官微微冷笑:“行,費源是在第一輪就打了兩百分通過,那麽我來讓你們看看,一個第一輪才二十分,跟你們絕大多數人一樣,經過自己一下午的訓練,現在所能達成的成果。”
不用他多說,陳禮很自覺出列,接過了費源手裏的槍,
她大汗淋漓,曬得也跟黑炭似的,像一陣風一樣跑了過去,十聲槍響像是鞭炮一樣連着放出去,比費源的更加連貫,幾乎讓所有人眼皮子一跳。
腕帶上顯示出的成績:九十九分。
考生們窒息了。
就連教官都沒料到她能夠如此的神速,只好微微颔首,冷着臉問考生們:“都看見了?人家第一輪才打了二十分,早上的考核也根本不是滿分,還有人有什麽話麽?”
沒人講話。
一片寂靜中,羅燃扯了扯嘴角。
人群前方的陳禮安靜地挺立站好,盡管因為過度訓練看着有些狼狽,汗水順着臉頰流進脖子裏,身上肯定已經全濕了,卻分毫不影響整個人的氣度。
她就從容立在那裏,宛如萬軍陣前靜默等待的将軍,宛如星辰下收起利爪的獵豹。
羅燃嘴裏一陣腥味,猛然發覺自己已經把舌尖咬破了,血味彌漫整個口腔。
張教官不喜歡陳禮,卻又不得不承認此人的優秀,聲音比平時更加嚴肅:“十發子彈,九十九分,試問在場的誰能做到?!同樣練習了一個下午,同樣的起點,呵,這時候不忙着反思自己,反而過來質問教官嗎?不覺得羞恥嗎?!”
他們羞不羞恥陳禮不知道,反正自己現在站在這裏挺羞恥的。
她想早點回去休息,塗一點楊修送來的放松肌肉的藥。
似乎有風吹過來,在教官訓話的間隙,羅燃舉手,大聲道:“報告,我能。”
像是平靜水面投下的一顆小石子,迅速激起蕩漾的漣漪,讓人有點懵。
小圓臉教官看過來,挑挑眉毛:“……什麽玩意兒?”
羅燃沒理會他們,只是上前一步,接過了陳禮手裏的槍,毫不猶豫地開始加速奔跑,接着‘砰砰砰’,連續打出了十顆子彈。
等聲音散去,腕帶開啓語音播報:“恭喜羅燃,本次共獲得一百分。”
考生們:“……”
他們真的受到了打擊。
小圓臉:“……行吧,那你也優秀。”
他還是沒整明白這女同學突然跳出來是要幹嘛,忍耐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跑來求表揚?
小圓臉只好又表揚了一句:“非常不錯,看出來這位同學練習的很艱苦……你們!看見了沒有,都要向她學習。”
陳禮沖她看過去,而羅燃也回頭,沖她淡淡一笑。
這個女孩的下颌骨線條很鮮明,讓人想起出了鞘,剛染上了血的刀。
訓話的張教官也被打亂了節奏,只好匆忙煩悶道:“行吧……所有人就地解散,明天早上七點鐘集合,做最後考核!”
他們沒有明确地告訴過考生該如何訓練,甚至都從來沒有指點過,一切都要靠考生們自己領悟。
這不是學習的地方,這是殘酷的淘汰賽。
陳禮打算離開,但身邊迅速圍了一圈的其他考生,表情幾乎是帶着點祈求,“能跟我們說說是怎麽辦到的嗎?”
“小同學!小同學快救救命啊,這到底該怎麽訓練?”
“哥哥!你咋這麽牛逼,能不能告訴我們一下我靠我真的不想被淘汰啊!”
“爸爸!爸爸救命啊。”
陳禮:“……”
他們倒是會抓壯丁。
別想睡好覺了,陳禮她嘆了一口氣,舉起自己的槍,認真道:“第一、保持高速運動……”
“絕不能讓開槍行為幹擾到你。”一個略顯清冷的聲音打斷了陳禮,接着她繼續說下去:“第二、一開始不要害怕,這是訓練,要打子彈,不要怕打空而斷掉了你們運動的節奏,明白嗎?”
羅燃不光是說,她還身體力行地示範了一下,偶爾有幾個人不明白,她也跟着解釋地很通透。
所有人立刻棄陳而走,拼了命想得到指點,而被包圍住的羅燃卻沒有半分不耐煩,語氣冷靜,認真地教着他們。
陳禮笑了笑,樂得清閑。她今天肌肉有些過度勞累,現在只覺得熟悉的疼痛又上來了,慢吞吞走回自己的宿舍。
趙嘉言蹲在旁邊,神色未明,眼睛瞟了瞟不遠處的羅燃,同陸謙遠低聲耳語,“羅燃,就是我和費源的隊友,看見沒?”
陸謙遠:“咋?”
羅燃長得蠻漂亮的,在軍營這種地方簡直讓人感動,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個女生。
“她在模仿陳禮。”趙嘉言又把聲音壓了壓,她感到有些不安:“原本她不是這樣的,但自從……跟着我們見了幾次陳姐,她就一直在有意模仿,不管是語氣還是動作還是神态。而且她處處搶陳禮的風頭。”
這就特別的詭異了。
陸謙遠‘嘶’了一口涼氣,立刻自己腦補出了八百本狗血言情,驚道:“她是不是對光頭愛而不得,怒而撕逼?!”
趙嘉言:“……”
她沒話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