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麻煩指數:90
意外麻煩指數:90
公司關門了,楊忠回到了位于JN的出租屋,他和李麗曾經的愛巢,就在李麗的幼兒培訓機構隔壁小區。那會兒,可真美好,每到中午和晚上,楊忠就早早翹班在出租屋等李麗回來,來一場快進快出的溫存。整個房子裏,都是甜蜜的回憶。
回憶是美好的,現實卻無比苦澀。
楊忠在腦中細數了一下這兩個月發生的事情,他和李麗的婚外情被妻子發現,被發現後仍不舍得和李麗斷聯,結果被妻子報警捉J,辦公室被李麗老公砸了不說,還被挂橫幅送錦旗搞得人盡皆知,他和李麗出國避風頭,被搶劫還住院了,住院發現身體狀況不容樂觀,李麗的培訓機構被波及得關門大吉,自己被國際高中辭退,公司暴雷被查封追債,連合作了十年的Boss都移民跑路了……他自己目前被起訴後限高,欠了小額貸幾十萬,前妻的錢幾十萬,各種借款幾十萬,然而,他和李麗都失業了,這些錢,一點還清的可能性,目前都看不到。
他翻看着賬單,越算越煩躁,終于把手機扔在了沙發。
屏保漸漸浮現,是大兒子小時候的照片,和小兒子真像,楊忠看着照片,有一點恍惚,目光漸漸變得溫柔起來。然而,催收的信息不斷彈出,打斷了他的回想。
楊忠把所有信息一鍵已讀,目前的他,沒有能量看這些。
李麗的消息彈出來:“我爸病了,我趕回ZQ了,看見回複。”楊忠這才發現,李麗之前給他留了不少言,淹沒在追他要錢的人的微信裏。變成一個小紅點,和其他紅點無異。
楊忠沉思了一會兒,積攢了一點能量,給李麗打了個電話,李麗似乎不像以往那麽熱情了,淡淡說了兩句,就把電話挂了,發過來一個地址,楊忠一看,是一家醫院,位于李麗的老家。
他腦殼一痛,李麗一定是生他的氣了,公司出事後,他幾乎沒怎麽聯系李麗,似乎上次見面,她還提到了一個十萬的賠償金……楊忠已經有點想不起來了。畢竟,公司還欠着客戶一個小目标,虱子多了不癢,他總算體會到了,公司的投資客戶們就經常害怕聯系不上他。只要你錢欠的夠多,你就是大爺。楊忠心想。
反正沒什麽事,就去一趟。楊忠坐上了去ZQ的客車,自從他被限制高消費,他已經沒法坐高鐵了,周圍的一切,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他也是這樣坐在客車上,從寄宿高中回家,車上人多、颠簸,他從來都是吐一路,然後暈暈乎乎回到家,睡半天,再坐回去,繼續吐。可能生活就是個循環吧,毫無意義。
等楊忠把膽汁都要吐出來的時候,他到了醫院,整理了下頭發,暈乎乎進了醫院。
見到李麗的時候,楊忠簡直要認不出她,她神色憔悴,巨大的黑眼圈,才十幾天沒見,似乎瘦掉了半個人,剩個紙片。楊忠心疼的摟過李麗,緊緊抱在懷裏,李麗瘦得只剩骨架,感覺簡直硌的慌,之前手感良好的雙陽臺都快瘦沒了。
哭了快十分鐘,李麗情緒終于緩過來,告訴楊忠,因為知道了她們的事情,李麗快七十歲的老父親高血壓犯了,這次飙到了200多,直接沖破腦血管了,還好發現得早,及時做了手術,命保住了,但是身體幾乎是癱了一半。
楊忠心疼的看着李麗,內心愧疚,又有一絲暗喜,之前他害怕面對李麗的父母,不知道怎麽跟他們交待。之前李麗就跟他說過,她從小家裏窮,母親過世得早,所以她的父親很高興她能嫁給她老公,雖然比她大十歲,但是好歹掙錢是沒問題的。這下,他好歹可以不用直接面對老人了。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是楊忠看見李麗父親的時候,還是有點退縮。腦袋上包裹着紗布,滲出一點點的淺粉色血跡,老人躺在病床上,在白色的被單下,皺皺縮縮的只剩一點突起,快被病床吞噬了。
楊忠內心感到無比愧疚,充滿了對李麗的愛憐,更別說是因為他,李麗才失去一切的,培訓機構的工作,搖搖欲墜的家庭,孩子的依戀,還有奄奄一息的父親。
接下來的兩天,楊忠不眠不休照顧着李麗的父親,給他擦洗身體,換尿袋,更換被大便污染的床單,以及用棉簽潤濕幹到起皮的嘴唇。他貼身不離的照顧着李麗的父親,而李麗,負責給他送飯,也回家睡了個好覺。李麗覺得,當初不顧自己婚內仍堅持追求她的楊忠,似乎又回來了。她的內心,燃起了很多希望,關于父親、關于離婚、關于工作、關于十萬塊,還有小女兒。
貼身照顧兩天後,楊忠的愧疚就慢慢消散了。在陪護缺覺的恍惚中,他回憶起照顧嬰兒時期的大兒子時,因缺覺導致的那種精神游離,那會兒他極困,但是兒子的小肉臉的軟軟觸感,讓他無比歡欣喜悅,而眼下的老人是誰?他恍惚間仿佛進入了另一個平行宇宙,他睡在家裏新換過被單的大床上,陽光的味道,睡足了,小兒子剛醒,用小肉手在他臉上抓啊抓的招呼,癢癢的,讓他忍不住想笑想躲。
于是,從病床上翻了下來,重重摔在了醫院的水磨石拼花地板,冰涼。睜開眼,是醫院的白色,耳邊是儀器的滴答聲,還有李麗父親粗重的呼吸聲。他閉上眼,想再回味一瞬剛才的夢境,卻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小兒子的臉,也在記憶中慢慢消散了。
李麗的父親終于醒了,他看到楊忠的一瞬間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這位七十歲老人的眼色中充滿了複雜的感情,然而更多的,是無可奈何。但是看到女兒眼中的光,為了女兒的幸福,他默許了楊忠的照料。
這或許可以當成一次考驗?
楊忠用本能和全部力量,嘗試完成這次考驗,然而兩天後,他就堅持不住,請了護工,并且以公司有事為由,坐上客車回了JN,臨走的時候,也沒有結醫藥費,雖然感覺愧疚,但是他實在無能為力了,對自己、對李麗、對李麗父親,都是。
然而楊忠走的時候,仍然非常深情的告訴李麗,他處理完公司的事情立刻就回來。
李麗父親的嘴角抽搐着,似乎在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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