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外面傳來兩聲敲門，随後，腳步不緊不慢地走遠。
房間內窗簾半開，下面的黃昏暗色鋪延在街道上，拐角走入黑夜。
伏湫拔了U盤放好，推開座椅起來，離開房間前，她從書包裏翻出兩本書拿在手裏。
下午出了校門，她特意去了一趟市圖書館，借了她爸特別喜歡的一位作家剛出不久的推理小說，此時拿在手裏，還稍顯沉甸。
在樓梯上時，伏湫就見她哥抛給她爸一個輕便的盒子。
花棠女士在廚房做收尾工作，飯香已經迫不及待打了頭陣，從客廳冒頭，繞上細頸瓶裏的白色滿天星幹花，又潛近沙發上一大一小的鼻端。
走到客廳，趕在伏江先生開口前，伏湫将書堵在了他眼前：“老爸生日快樂！”
伏初往封皮上掃了幾眼，聽見身後的動靜時，站起來去幫花女士端盤盛湯。
伏湫看見伏先生手裏拆了一半的禮盒，裏面一摞——目測幾十張書簽，倒是和她借來的書挺配套。
伏先生湊到剛放了盤子的花女士眼前，晃着手裏的東西，邊道：“你看，咱們家小湫大初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今兒高興啊，老婆，能喝點酒嗎？”
伏江笑着将禮物摟在懷裏，伸出右手比了個極短的距離，一丁點的樣子。
花棠眼眸一擡，伏江立馬改了口：“想什麽呢，咱們說好了一會兒還要散步，是吧？”
仿佛反駁的不是自己，臉一點兒都不疼。
伏江請自家老婆坐在了她最愛的涼拌西蘭花前，又把炸雞腿擺在兩孩子中間，這才屁股着凳問道：“小湫，散步去不去啊？大初你也別長在電腦前，出去走走？”
一動員就是一大家子，伏爸爸行事向來如此不甘“清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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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湫喜歡喝粥，每每能喝上一大碗，配着涼菜和肉，伏爸伏媽聊天的聲音排成字幕依次在她耳朵裏游蕩了一圈，遇上好奇的出聲詢問幾句，末了又埋頭在濃稠熱乎的米粥裏。
“你們學校不是11月要開校運會嗎，這就10月二十幾了，你倆有參加什麽嗎？”伏江看過來，饒有興趣。
花女士也說道：“我覺得一個長跑一個短跑挺适合你們的，平時一聽要逛街跑得比誰都快，一個吭哧不打。”
兄妹兩人靜默，連動作好像都一下帶上分寸感，在預設空間規規矩矩，一口粥接一口。
“不參加。”伏初說完這三個字，就不動聲色地無縫銜接往嘴裏送勺子，好似慢了一秒都是對效率的極大浪費。
伏湫沒注意她哥的動作，眼神全然放在面前的湯碗上，好像一粒粒豆子都有了神情肢體，有聲有色地在演一出默劇。伏湫只在伏初出聲後跟着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伏先生和花女士看見這一幕，可氣又好笑，兩人索性換了另一個話題，湊在一處聊自己的去了。
倒也不是不願跟自己的父母一起逛街，兄妹兩個都很樂意幫忙拎袋子背包，在後面閑散跟着。
只是花女士在這件事情上體力着實優秀，一去能在外面待大半晌。
而且，花棠不僅樂得逛自己和老伏的，時不時還要扯來身後跟着的伏湫伏初，拿下好看好玩的在兩人身上比劃問意見，買買買的興趣跟開了閘一般洩洪不止。
伏湫是真折騰不來，她只想安安靜靜當個小尾巴，看着伏花二人興致勃勃就夠了。
伏初還躲清閑地落後她一步，讓她處在花女士随手可夠的範圍內，多了好些被揉圓搓扁的“機會”。不幸被點名，伏初則明目張膽将話題對象引到同為男性的伏先生身上，花女士雖然知道，但仍是會被轉了注意。
這一點，伏湫不得不嘆服其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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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過了大半小時，伏家幾人才收拾妥當出門散步。
路燈下，暖風拂在胳膊上，絨絨的，但也有蚊子為口腹之欲鬼迷心竅，妄想跟飯後散步的人分一杯殘羹。
靠近廣場時，有小孩兒噌地滑滑板經過，快速越下兩級臺階後，在前方路面凸起幹裂的地方來了個豚跳，但是路面平整度估算錯誤，沒完全跳過去，板子一撞一歪，人就要栽下來了——
這反應不及，少說也得磕淤青或是擦破皮，馬路邊正走着的男生卻突然往路中心跨了一步，伸手撐住了要跪跌的小男孩兒。
“嘶！”小孩兒站穩後，對一身淺色休閑服的高個男生認真說了聲“謝謝”，揉了揉手臂，揮手又跳上滑板滑遠了。
“你哥小時候比這還瘋，身上留的疤半點攔不住他，立馬就能給你繼續折騰起來。”不遠處的花棠松了口氣，偏頭跟自己的女兒說。
伏江被勾起回憶，不乏愉悅地接上：“大初也不鬧騰我們，就自個兒玩，屁股後頭常常跟了一溜星星眼的小跟班，我跟你媽時不時就過來瞧一瞧，還真都是缺淚腺的小家夥，比同輩的甚至更大點兒的只會幹嚎的豆丁賞心悅目多了！”
伏江沒有對小伏初的“折騰”表現出無奈，還撥弄撥弄，立時從孩子堆裏找出了優點，帶點自豪地說。
伏初裝作沒聽見，不尴自己的尬，什麽情緒都追不上他。
伏湫循着父母的話對比自己小時候的伏初，還挺常帶着她出去玩兒的，不過大多時候，是小伏初躍躍欲試地嘗試搗鼓，小伏湫在旁邊樂呵着，咋摸着當時還不知道的“建立在別人痛苦上的快樂”，耳朵邊兩個小啾啾不時擺動，經路人觀察确定是個古靈精怪的後腦勺。
“是偷摸跟着。”
在心裏說好了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伏初糾正了一句，又若無其事地吹了半曲跑調的口哨，水平被心不在焉給拉垮掉了。
伏湫不禁樂了，雖然說她哥經常拆臺，但每次總能從他這兒了解到一點“秘辛”，果然多了兩年的經歷不是白長的，起碼“博聞強識”。
踢踏着涼拖，夏天夜裏的熱鬧總是一個接一個不斷。
影子在一個路燈前縮短，在遠離後又拉長，各種奇異的故事變變換換，最終總歸回到人身上。
烤串的香味兒随着夜風大肆散發魅力，引誘沒有自制力的人來上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