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織圍巾
第44章 織圍巾
床簾被拉得嚴嚴實實。
虞瀾做賊心虛地掀開一點床簾, 小眼神晃晃悠悠往外瞄,寝室內剩下一人正在激情投入端游之中, 全神貫注, 沒有分心的征兆。
他這才松了一口氣,掌心忽然一痛,是薄靜時用力捏着他的手。
濕潤泛紅的眼睛輕輕瞪了神色怪異的男人一眼, 虞瀾本意是警告薄靜時不要太過分,誰知起來完全相反的作用。
本就翻滾的情緒變得愈加亢奮, 虞瀾輕輕投來的一眼, 跟油滴入鍋似的, 炸出翻天的劇烈效果。
虞瀾驚訝地低頭瞧着, 因受了驚吓, 小表情異常放空,紅潤唇縫微微張開一些, 露出柔軟細膩的口腔壁肉。
近距離的香跟毒藥似的腐蝕薄靜時的理智。
薄靜時簡直要瘋了。
喉間再次滑動,薄靜時把虞瀾摟進懷裏, 面部埋進虞瀾帶香的頸窩, 沉重地呼吸。
滾燙的鼻息, 炙熱的溫度,薄唇若有若無碰着柔軟頸肉。
虞瀾覺得有些癢,他用肩膀輕輕往前撞了撞薄靜時, 提醒道:“不弄了嗎?”
薄靜時閉上眼,呼吸了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不弄了。”
“電影看完了, 寶寶困不困?要不要睡一會。”他說, “睡一會兒起來吃午飯, 吃完藥繼續睡覺。”
三言兩語計劃好虞瀾的一天, 他噎了噎,郁悶道:“我又不是小豬,哪裏需要這麽多覺。”
“生病的寶寶就是需要多睡覺。”況且吃了藥也會犯困,薄靜時松開虞瀾的小手,捏着他的手腕擡起,目光一皺,“我都沒怎麽弄,怎麽紅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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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不痛?”
薄靜時的确沒怎麽使用,他對虞瀾一向都是收着的,怕弄疼、怕弄壞。
他像是瘋魔的藝術品收藏家,每天忍不住去把玩心愛的寶貝,同時擔驚受怕,生怕自己笨手笨腳的,會把寶貝弄碎。
潤成一撮撮的黑睫似蝶翼輕輕晃動,虞瀾小聲說:“我哪有那麽嬌氣……”
這才多久?薄靜時也的确一直收着,他暈乎乎得都要睡過去,根本沒有感到痛,也不知道手為什麽紅。
“還說自己不嬌氣。”薄靜時故意咬了咬他的鼻尖,他被吓得往後躲。薄靜時被逗得唇角挑起,“摸兩下手就紅成這樣,居然還破皮了?嬌氣寶寶。”
尤其是生病的虞瀾,好像變得更加嬌氣了,薄靜時不過逗了逗他,他便不開心,非要證明自己沒有破皮。
“只是看起來比較紅,才沒有破皮。”虞瀾認真道,“而且我手紅是因為發燒,才不是因為摸。”
說着,虞瀾擡起自己的小手,掌心幾乎貼到眼前仔細地瞧。
借着床簾外的燈光,他微微擡起下巴,目光很仔細。
他忽然發現指縫間有一條黑色卷曲的頭發,可他的發質比較柔軟,這跟頭發看起來太粗了,好像不是他的。
趁他不注意,那根頭發因重力自然下落,飄在虞瀾的臉上。
黑色毛發在臉上緩緩下挪了一會,最後粘在唇角。
纖白手指胡亂在臉上摸着,根本沒有找到那根頭發,他有些生氣,無意識伸出舌頭舔了舔唇肉。
好像碰到了什麽。
虞瀾正奇怪,下巴突然被捏住,耳邊是薄靜時低啞又極具忍耐的聲音:“瀾瀾,你是不是故意的?”
虞瀾困惑地望了回去,雪白退燒貼下的臉蛋仍是緋紅水潤的,眼尾洇紅暈着淚珠,雙目澄澈懵懂,好像真的什麽都不懂。
可他做出來的事,分明很過分。
分明……就像是故意的,刻意為之。
但現在虞瀾乖乖被他抱着,順從聽話的樣子,像一只溫順的小綿羊,實在不像他想的那樣存在故意撩撥的心思。
手掌輕輕拍着虞瀾的後背,虞瀾的眼皮耷下,睫毛跟着垂落。
“困了?”
“嗯……”
虞瀾伸出手,“要抱抱。”
薄靜時收緊手臂,“抱抱我的寶貝兒。”
*
虞瀾只要一生病,就會持續很久。
之後雖然沒有繼續發燒,但仍然提不起精神,每天覺多、無精打采,食欲也變差了很多。
薄靜時總覺得外賣不幹淨,雖然可以找信得過的餐廳,但他依舊有些不放心。
他的寶寶太嬌氣了。
薄靜時會做一點飯菜,但僅僅是會做飯菜能夠糊口的水平。
一次,虞瀾貪吃想要吃檸檬雞爪,但又怕買到新聞上那種用嘴啃的,或是食材不幹淨。
薄靜時去菜市場挑雞爪,買了一份配方,調了一份調料後,開始泡雞爪。
本來只是随便做做,誤打誤撞很符虞瀾口味。
最開始是檸檬雞爪,後來是芋圓水果撈,再後來是芝士蛋撻……
工作室裏有廚房,但廚房大部分處在閑置狀态,每天定時定點有專人送餐,也的确用不上廚房。
薄靜時嘗試着給虞瀾做午飯,再用虞瀾的專屬餐盒打包裝好,不忙的話自己開車送過去,忙的話則找同城跑腿代送。
今天午休,薄靜時和虞瀾結束了半小時的視頻黏糊。
視頻裏的虞瀾小臉紅撲撲的,下唇被自己咬出一個牙印,濕漉漉的大眼睛哀怨又委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受了欺負。
薄靜時哄着說:“再讓我看看小寶寶好不好?再看一眼,就一眼。”
虞瀾沒什麽好臉色地說:“你剛剛也這麽說。”
每次說最後一眼,看完還要看,還要不要讓人睡午覺了。
“因為寶寶太漂亮了,再讓我看一眼好不好?”沙啞的聲線滿是哀求,“剛剛沒看清。”
沒看清?
可虞瀾分明都已經湊得很近了。
薄靜時不會哄人,但在虞瀾身上卻像無師自通了這個本事,他甜言蜜語一句句地往外冒,“寶寶好漂亮”“寶寶是不是水做的”“寶寶哭起來都那麽漂亮”……越說越過分,越說越離譜。
虞瀾眼睫撲閃着,雖是在瞪着薄靜時,唇角卻是彎起的。
他說:“那好吧!再給你看一下,我就要睡覺了。”
薄靜時忙應聲說好。
虞瀾正在床鋪上,他慢悠悠背對着視頻鏡頭,又慢悠悠伏了下去。
他的動作總是慢吞吞的,像是一只謹慎又小心的小貓,生怕自己粉嫩爪子被弄髒那般。
虞瀾的臉蛋埋進被褥中,他瞧不到後頭的動靜,稍微扭過一些腦袋,卻嬌氣地覺得脖子酸。
但他又實在有些困,想要薄靜時快點看完的他又往後挪了挪,軟綿綿地問:“可以了沒呀?”
耳機內沒有傳來薄靜時的說話聲,只有沉重錯亂的呼吸聲,虞瀾以為薄靜時是沒聽見,又重複地問了一次。
虞瀾都要等睡着了,薄靜時才啞聲說:“嗯,好了寶寶,午安。”
虞瀾迷迷瞪瞪地說了句午安,又保持這個怪異姿勢入眠了。
薄靜時無奈地說:“把被子蓋起來,寶寶。”
“哦……”虞瀾把自己卷進被子,無意識地甜甜道,“學長晚安!”
薄靜時沒有挂斷視頻,哪怕視頻畫面只能看到虞瀾的被子一角,他也不舍得挂斷。
距離下午的會議還有一段時間,薄靜時突然不知道該幹什麽了。
習慣忙碌生活的生活突然插.進一段空白的時間,他第一反應竟然是慌張,仿佛他不繼續工作就沒了價值與意義,濃濃的罪惡感如巨石壓下。
耳邊忽然傳來均勻柔和的舒緩呼吸聲,虞瀾應當是翻了個身,含糊不清地說着:“學長抱抱。”
他帶着耳機,耳機音質很好,以至于這句話像是挨着他耳朵說的。
因閑暇而産生的焦慮忽然消散,積壓在身上的大石被虞瀾輕輕一句話吹走了,他渾身輕松,心情也跟着歡愉。
不困不餓,工作也不想做。
出去走走吧。
薄靜時出現在工作位上時,大部分員工都吓了一跳,他們以為薄靜時是要來查崗,轉念一想,這是午休時間,他們休息是應該的。
“你們不用管我,我就出來走走。”薄靜時說。
他說是出來走走,也确實只是出來走走。
漫無目的将工作室轉了一圈後,雖然什麽都沒做,但他的心情始終處在一個微妙的處境。
輕松閑适。
經過某個工作位時,薄靜時被一個色彩鮮豔的東西吸引了視線。
安迪剛從廁所回來就看見老板站在自己的崗位邊上,他下意識緊張,以為自己是做錯了什麽,弱弱出聲:“老板?”
“這是什麽?”薄靜時看着桌上那團毛線。
安迪說:“這不是天氣冷了嗎,雖然現在圍圍巾還有點早,但我還是想給我女朋友織條圍巾。”
“買不是更方便嗎?而且買來的圍巾款式會更好看,她應該會更開心吧。”
“話是這麽說沒錯……”
安迪攤了攤手,“但是戀愛中的人都希望對方身上多一些自己的痕跡。我女朋友和我是大學同學,我們馬上要結婚了,平時我工資上交,她喜歡什麽就買……滿足她的物質需求後,我發現我能做的事好像更少了。”
“我也很久沒有給她驚喜了。雖然就一條圍巾,款式價格當然比不上大牌,但是我用心織出來、花了時間的。”
“她應該會喜歡,會開心。”安迪說到女朋友就提不下來,最後又說,“老板你不懂我們小情侶的情趣,我能理解,畢竟你現在主事業,沒空談戀愛。”
薄靜時無聲地看了眼那毛線球,陷入沉思。
虞瀾會喜歡嗎?
虞瀾很喜歡搗鼓一些新鮮玩意兒,可能是因為年紀确實還小,他對一切都很好奇,喜歡自己手工做點東西,讨厭和別人撞款式。
頭像要用自己畫的,表情包也是。
嬌氣的他被養得很挑剔。
如果給他織圍巾,他應該會喜歡的。
薄靜時又問:“這個哪裏能買?”
“當地市場、網購都行,毛線球哪兒都有,不是什麽稀罕物。”安迪老實回答。
薄靜時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臨走前,他突然補了一句:“其實,小情侶之間的情趣,我也挺懂的。”
薄靜時離開後,安迪仍是一頭問號。
*
薄靜時找了個同城代買。
騎手給他拍了許多毛線,薄靜時都不滿意。
要麽嫌這個顏色太土,要麽嫌那個顏色太暗……他看了許多毛線團,覺得都不适合虞瀾。
騎手就沒遇見過這麽麻煩的顧客,他剛要罵人,平臺多了一筆1000元打賞。
“好嘞哥,這幾個顏色确實不咋滴,這商家怎麽回事啊?這麽土的顏色也拿出來賣。”騎手喜滋滋地說,“老哥,我再換家店。我聽說附近有家老店,裏頭的毛線質量賊好,顏色也靓,嫂子絕對喜歡。”
他們平臺跑腿有個專門的群,有時候會分享一下單子,我暫時沒空你去跑,下次你還我。偶爾遇見大方的老板,他們還會在群內交流一陣。
這個叫【別煩】的老板是平臺的常客。
整個平臺的騎手都知道【別煩】老板是個妻奴,在A大養了個老婆,那寵愛程度跟古代昏君沒有兩樣。
聽說【別煩】老板每天親自下廚,小心翼翼裝入打包盒裏拼盤,特別囑咐騎手不要弄翻,最好打車,來回的車費他報銷。
聽說【別煩】老板又給老婆買了禮物,但下午很忙的他不能親自送,于是再次下單,讓騎手提早一點去教學樓等。
因為這節課的老師可能會提早下課。
還聽說【別煩】老板找了個跑腿去送傘,還要買指定店鋪的奶茶與甜品……
這個騎手早就聽說【別煩】老板的一樁樁事跡,他咋舌的同時又好奇,真有這樣的妻奴啊?
吃飯不是可以點外賣嗎?非要自己下廚嗎?
禮物現在忙不能給,可以等不忙的時候給啊?
下雨天沒帶傘,那可以找室友、找同學,或者去小賣鋪買一把,完全不用大費周章找同城代跑腿吧?
今天騎手見了個活的,才發現群內騎手們完全沒有誇張。
“老板,這顏色怎麽樣?”騎手打開視頻讓對方挑選。
薄靜時這邊沒有開視頻,他将對方的畫面放大,眉峰微微一皺,對這些毛線球的顏色都不是很滿意。
“沒事兒老板,前面還有店,咱們再挑挑。”騎手說着就要走,“嫂子平時穿什麽色兒的衣服?”
薄靜時說:“他比較嬌氣,喜歡漂亮的顏色。”
這個回答跟沒回答沒有兩樣。騎手說:“那嫂子一定也很漂亮,漂亮的人就得穿漂亮的顏色,老板,你對媳婦兒真好。”
這是薄靜時第一次遇到這麽話多的騎手。
他不喜歡和別人交流,也懶得和別人聊天,但對方一口一個“嫂子”“媳婦兒”,着實喊進他心裏了。
“是很漂亮。”薄靜時聲線緩和,“就是眼光挑,被慣壞了。”
“眼光那麽挑剔,還挑中您了,說明老板您也不賴啊。”騎手逮着機會開始拍馬屁,“老板您也是個真男人,疼老婆!”
“這會兒是要給嫂子織什麽?圍巾嗎?我看圍巾哪兒夠呢?老板,不得來個大全套?什麽手套、襪子、帽子……直接整個全家福,嫂子看到肯定要感動哭。”
薄靜時覺得,有道理。
這個騎手是個有主意的,他虛心請教:“我愛人平時喜歡穿淺色的衣服,他很年輕,我想挑一個跟他一樣年輕、又比較百搭的顏色。”
這樣的話,虞瀾穿什麽衣服都可以搭配了。
“這顏色咋樣?”騎手對準一個淺色系的毛線團,“這顏色看起來很白,實物有點偏藍色調,視頻裏看不大出來……這顏色确實挺好看,就是容易髒。”
視頻的确看不出效果,但薄靜時已經挑了很久,也沒看到中意的。他說:“那就這個吧,還有剛剛看到的奶黃色、卡其色、深棕色……都來幾份。”
說着,他又給騎手轉了2000,“麻煩你了。”
*
午休結束之前,薄靜時出去拿了個外賣。
他提着一大包東西回辦公室,惹來一群人困惑的注視。
辦公室裏的薄靜時正仔細看着電腦屏幕,視頻播放着織圍巾教程,裏頭介紹了好幾種織法,他已經大致用眼睛掌握,就差實操。
他的學習能力的确很強,初次織圍巾,也能夠輕易上手,并且效果還不賴。
針法細密,美觀且流暢。
門口傳來一個敲門聲,華疊推門而入,手裏拿了份報表。
他一路低頭,走到辦公桌前才聽見有些奇怪的聲音,掀起眼皮一瞧,差點吓得把手中的報表丢出去。
室內開了空調,薄靜時只穿了一件黑色毛衣,窗外光影照在他的臉上,鼻梁高挺,發絲與眉睫都是黑的。
本該是很冷酷的造型,卻因手中的舉動顯得有幾分……賢惠。
聽見華疊的動靜,本在專注織圍巾的薄靜時淡淡擡起眼睫,眉宇與神情都是冷的。
華疊不可置信地看着薄靜時手中的棒針:“你這是在幹什麽……我們工作室接了什麽新的可怕項目嗎?”
難道是哪個企業想要開發一個織毛衣機器人?還是什麽?否則薄靜時為什麽要突然做出織毛衣這麽恐怖的行為?
“天氣冷了,給老婆織圍巾、襪子、手套、帽子,不然他會凍着。”
華疊完全是一副被吓傻的驚悚樣,他這才發現深色調辦公桌邊上有一個大袋子,裏頭裝滿顏色各異的毛線球。
他這才明白薄靜時不是在說笑。
雖然情侶之間送親手編織的手工制品很正常,但一想到織圍巾的人是薄靜時,華疊就覺得太不正常了。
不論從哪個角度看,虞瀾都更像是那個會織圍巾的人吧?
“織這些也太浪費時間了,你不是一向怕麻煩嗎?”華疊瞥向成型的圍巾,忍不住道。
薄靜時平靜地看了華疊一眼,并說。
“你不懂。”
作者有話要說:
薄:讓我看看是誰沒有甜甜老婆?給甜甜老婆織圍巾,嘻嘻。
等會還有一章,讓我先吃個晚飯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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