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所以說,我們曾經是高中同學?”
張守琛坐在陳寶英租住處的四人餐桌前,一邊吃着謝曉菁熱情貢獻的切片水果,一邊盯着那個自回來後就一語不發的無臉人。
就算被提醒了,張守琛對陳寶英還是沒什麽特別的印象,倒是謝曉菁這個人他慢慢想起來了;高中時和現在一樣花癡,每次見到他都會不顧羞恥地黏上來,拉東扯西地要跟他聊上幾句,然後用那種垂涎的眼光瞧着他,像是想一口吞掉他似的。
“寶英,你真的好奸詐喔!”謝曉菁坐在張守琛旁邊,與他一同瞪着對面低着頭、什麽話都不說的卑微室友。“遇到老同學都不通知一下的,是不是想獨占張大帥啊?”
“張大帥”是以前他們班上幾個女孩子給張守琛取的綽號,意思就是張大帥哥,但講四個字太長了,于是省略了最後那個字,變成了張大帥。
陳寶英懊惱地低着頭,不管他們怎麽講就是不肯回話。其實她哪裏是想獨占?人家根本沒有認出她來,她怎麽好意思上前去相認?
她才拉不下那個臉咧。
再說了,現在他們之間是雇主與員工的關系,一開始她就心生警惕,不想攀親帶故,怕被同事們說閑話,沒想到張守琛莫名其妙地對她另眼相看,令她懷疑他是不是認出她來了不好意思開口,就等着她哪天自動露出馬腳。
今晚看到他的反應,才知對方是真的沒認出她來。
不曉得為什麽,她對他竟然産生一絲抱歉的感覺,明明沒有被認出來的人是自己啊!她為什麽要覺得對不起他?
“還好我眼睛利,遠遠就瞧見張大帥了,這真是令人驚喜的重逢夜晚啊!張大帥,待會兒有空呗?我請你吃消夜,順便找幾個高中同學一起出來唱KTV吧。”
張守琛最讨厭的就是這種自來熟的人,明明以前也沒有多深的交情,怎麽講得好像他們之間有多麻吉似的。
“你們去玩吧!我要去洗衣服了。”
“喂,你不吃晚餐嗎?”張守琛被她閃躲的态度給惹惱了,她表姊給她的那盒炒飯此刻就擱在他面前,她該不會是想用炒飯就打發他吧?
“守琛,走啦!寶英不太喜歡夜生活,她每天下班回家就是做做家事、看看電視而已,硬是拉她去玩的話她絕對會貼坐在牆角一整夜都不動的你信不信?”
“我答應要跟你出去玩了?”張守琛煩不勝煩地吼了謝曉菁一句:“我不是來這裏找你的,可以請你閃一邊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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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曉菁大大的笑臉瞬間僵住,張大帥毫不留情的話語,讓她頓時委屈得都快哭出來了。“這裏是我住的地方,我想待在這裏不行嗎?”
“行,當然行。”張守琛不想浪費時間跟謝曉菁糾纏,他正一肚子火沒處發呢!想要把那個無臉人給烤熟了抓來配飯吃。“喂!你房間在哪裏?”
陳寶英正準備把“張大帥”這個燙手山芋扔給謝曉菁處理,沒想到那個山芋卻緊緊地黏住她,在謝曉菁驚訝的目光中将她逮回房間去了。
木質房門碰地一聲被用力甩上,窄小的房間裏只?不斷冒着火氣的張守琛與面無表情的陳寶英,房門外謝曉菁那一長串不滿的嘟囔根本沒有人去在意。
“所以說,我們曾經是高中同學?”
張守琛再問一次,不爽的音調、不爽的神情,那股仿佛一觸即發的爆怒火氣硬是讓他壓抑住了,就等着看她怎麽響應。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還問什麽啊……”
陳寶英不曉得他在發什麽瘋,剛剛謝曉菁不都全說了?
連他座位是第幾排第幾列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她對謝曉菁的超強記憶力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佩服!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就認出我來了吧?”
陳寶英點了點頭。事情都已經被捅出來了,這時候再裝傻也沒啥意義了。
是,她的确是第一眼見到他,不,是還沒見到人只聽見聲音和名字就認出他來了——誰教他給她的印象那麽深刻,因她後來的那段黑暗高中生活全是拜他所賜。
“為什麽一直瞞着不跟我說?”
張守琛回想起兩人初見面時的片段,那時就覺得她似乎在刻意躲避自己,如果今天沒有被謝曉菁那雙毒眼發現的話,她是不是要一直瞞下去永遠不提?
陳寶英安靜地沒有接話。硬要問她是為了什麽,她其實也答不上來,總之當時就是覺得對方沒有認出她來真是太好了,如果非要給出一個答案他才滿意的話,那就說出那段自己因他而被欺負的慘痛史好了。
雖然她并不曾将罪過推到張守琛身上,因為指使同學欺負她的并不是他,再加上畢業之後大家各奔東西,慢慢地她也不再心懷怨恨了;說到底她還是怪罪自己比較多——處世不夠機靈、不夠圓融,如果她不那麽被動、不那麽怕事的話,或許就不會被欺負得那麽慘了。
通常遇到事情她總是第一個檢讨自己,不敢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性格才會人善被人欺吧!
“跟我這個高中同學相認是很丢臉的事嗎?”
“你沒認出我,我一個臨時女工哪裏敢去和總經理您攀交情?”
陳寶英就事論事地分析給他聽,沒想到這樣的冷處理卻讓他更加火大,眼睛頓時瞪得比牛眼還要大。
“你這是在怪我喽?”
“我哪敢?您可是總經理耶。”
“你——”
張守琛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麽會這樣生氣,這些日子來兩人相處的時間那麽多,為什麽她連提都不提?
随便講講跟高中時代相關的事情,他一定能夠聯想起來的,這樣被人蒙在鼓裏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反正你不記得我,講了要幹嘛?”
“不管我記不記得,該講的就是要講啊!”張守琛開始強詞奪理了,不管怎樣,錯的都是她!
陳寶英嘆息似地籲了口氣。“現在你知道了,記憶裏依然沒有我的身影對吧?我們兩個互為絕緣體,雖然曾經在同一間教室上課,卻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接觸,說是陌生人也不為過。”
張守琛聽完之後微微愣住,火氣像是瞬間被冰凍了般,隔了好一會兒之後,才低聲說道:“你果然是在怪我,怪我沒認出你來,所以這段日子才一直對我這樣冷淡吧?”
陳寶英想對他說她才不是那麽小氣的人,不管對誰她都是差不多的态度,可是說了又如何?
他已經未審先判了。
最後,她嘆了口氣,生硬地轉移了話題:“時間不早了,我去把炒飯加熱一下,您吃完就快點回去吧。”
張守琛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現在自己心裏的感覺,方才在出租車裏才說過不看着她的臉就吃不下飯那種類似告白的話,現在卻氣得想把話給收回來了。
看着她恢複成過去那種木無表情的臉,他氣得什麽都吃不下了。
“是你不夠令人印象深刻!”張守琛懊惱地伸出手指控:“我對你沒什麽印象,你還有臉怪罪到我頭上來?”才剛覺得自己好像習慣她陪在身邊,甚至說出了類似告白的話,沒想到她居然瞞着他這麽重要的事!
她對他是不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挖空心思,卻怎麽樣都沒辦法在記憶區挖掘出高中時期的她,這讓他又氣又急,脾氣整個揚了起來。
“現在争執這些有意義嗎?張守琛,你到底想怎樣?”
陳寶英自卑慣了,早就被磨得沒什麽脾氣,但要她一整晚聽他像跳針一樣地重複着她存在感薄弱的話,就算她脾氣再好也受不了。
當初自己并不是故意要瞞着他的,誰叫他認不出她來?
老實說,沒被認出來的自己才比較可憐吧?他這個人人都懷念萬分的張大帥有什麽好計較的?
“你——”張守琛覺得她現在的态度就是在挑釁,不乖、不聽話就算了,竟然想爬到他頭上去?
他自認這陣子待她不薄,不僅把她從包裝部門黃芝琪的魔掌中解救出來,還把她調到自己身邊、分派輕松的事務性工作給她做,沒想到她竟是這樣回報自己的。“跟我道歉,說你不是故意要瞞着我的。”
陳寶英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她是真的沒料到張守琛竟會這麽在乎這件事。
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像是有某種看不見的火花在燃燒似的,最後,敗下陣來的還是她,陳寶英長長地籲了口氣。道歉就道歉,如果能夠快點送走這尊大神的話,在嘴上服軟個幾句反正不會少塊肉。
“對不起。”順着他的脾氣走,就不會有苦頭吃;陳寶英在二樓辦公室混了這麽久,得到的唯一結論就是這個鐵則。
雖然說了道歉的話,但是她連表情都沒有變,依然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臉色,張守琛又覺得不爽了起來。
“總覺得你一點誠意都沒有……”
她願意妥協、願意說抱歉,只是為了要哄哄他而已吧?這樣沒誠意的道歉他才不屑要咧。
“那不然要怎樣你才覺得我的道歉是有誠意的?”
張守琛氣呼呼地瞪着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把自己腦海裏浮現的首要條件說出來:“以後你得乖乖聽我的話,叫你往東,你就不能往西,要你——”
“您還是請回吧。”陳寶英板着臉起身,打算做她的家事去了。
眼前這個無賴極了的家夥她再也不想理會了。“或者,您可以考慮和曉菁一起去玩,我覺得你們倆調性挺合的。”
一個是驕傲無比、心智年齡卻停留在高二的超級自大狂,再加上一個看到帥哥眼裏就會冒出心型的花癡,正好湊成一對。
“我不要別人,就要你!”
張守琛将小麻小雀抓出來,一手一只地握在手中,一副她要是抛棄他的話,罪名就跟抛棄小麻小雀一樣的霸道神情。
這種類似告白的話,讓陳寶英聽了很是頭疼。
剛剛在出租車裏時他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她很清楚張守琛想要表達的并不是戀愛方面的占有欲——
或許是自己太過心軟,過度順應了這個曾經是高中同學的男人,一來二去的就被他給賴上了。她可以認命乖乖地當小麻小雀的保母,卻做不來張守琛的貼身丫鬟哪!
張守琛再次脫口而出告白的話,沒想到無臉人一點驚喜的神情都沒有,反而皺起了眉頭,他真的快被她給氣死了。
“你聽了我的告白,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嗎?”
怎麽會這樣?!他在國外念書時行情居高不下,簡直可以說是風靡萬千中西少女,每天都有女孩子想約他一起吃晚餐,可惜他身上也有那個家族遺傳怪癖——主動送上門來的他一概不予理會,又一直找不到瞧得順眼的對象,于是就這麽持續單身下去,沒想到回國之後,竟然會栽在這個不肯承認是他高中同學的無臉人身上。
“告白?”陳寶英方才的确稍微心動了一下,只是她很快就從那種麻雀變鳳凰的美夢中清醒了過來,前後不到兩秒鐘的時間。“你确定?”
張守琛慎重其事地點了點頭。“确定。”
他親口說出來的話,難道她還懷疑?
“告白是要對喜歡的人說的,你剛剛那種頤指氣使的發言代表你只是把我當成一個方便使喚的丫鬟而已,并不是愛情,不要搞錯了。”
聽完她頭頭是道的分析,張守琛更加暴怒了起來。“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的感覺到底是不是愛情?!”
“既然這個告白是對我說的,我感覺不到的話就不算啊。”
哪有人成天對着喜歡的對象頤指氣使的?
好像她生來就該這麽伺候他似的,如果不是卡在他是總經理、她是地位低下的臨時員工的話,她才不想陪他玩這種大少爺與小丫鬟的游戲咧!
又不是天生賤骨頭,沒有人會願意這樣作踐自己的。
“那我要怎樣做你才能感覺得到?”
張守琛的火爆脾氣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不爽的心情發洩出來之後就會慢慢冷靜下來。
既然話都說開來了,那就講得更清楚明白些。他覺得自己的臉紅是從耳朵開始的,接着才慢慢地漫紅了整張臉。
沒想到他居然臉紅了,陳寶英不敢置信地瞪着張守琛,心想難不成他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不不不,這不可能啊。
她又不是什麽絕世大美女,長相普通就算了,身材又扁又平的,完全沒看頭,再加上她的性格陰郁又退縮……應該沒有吸引張大帥的地方吧?
然而看着他的臉愈來愈紅,陳寶英不自覺地也尴尬臉紅了起來,目光不曉得什麽時候就閃了開去,持續靜默了好一陣子,兩人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任何一個舉動都會打散此刻的微妙氛圍。
雖然兩人不再交談,房間裏卻不是靜默着的,小麻小雀被抓出木盒後,接連啾啾、啾啾地叫着,張守琛突然松開手将它們放到桌上去,随手抓了把小米灑在桌面讓它們去啄食。
陳寶英見小麻小雀歡天喜地啄食桌上的米粒,正想反駁張守琛先前說的那番話,看來他喂食的東西小麻小雀并不會不吃啊!哪裏曉得下一刻張守琛整個人就移形換位地從書桌那頭竄到她身邊來了。
方才她一進房間就縮坐在床邊的地板上,張守琛則坐在她書桌前的椅子上居高臨下地質問她,現在他突然移到她身邊來貼得極近,她吓得連忙低下頭不敢看他。
距離拉近之後,張守琛這才發現她臉上雖然沒什麽表情,整個身子卻微微地顫抖着,他的唇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你快點說啊……”
張守琛的大手啪地一聲準确地搭在陳寶英纖細的手背上,在她掙紮之前先一步握緊了她的手。
連躲都沒地方躲了,陳寶英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聲音低得像是要講給螞蟻聽似的:“說什麽?”
“我該怎麽做,你才能感覺到……”張守琛的聲音也壓得極低,魅惑地在她耳畔再次說着告白的話:“我喜歡你的心情……”
直到親口說出喜歡這兩個字,張守琛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或許喜歡上無臉人了,雖然有些難為情,但他并不後悔說出這句話。
老實說,陳寶英覺得就算世界末日來了也不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但此時此刻張守琛确實親密地握着她的手,一副要跟她上演甜蜜蜜愛情劇目的溫柔神情,她可以在理智上采取冷淡觀望的态度,顫抖的身子卻因為他的過度靠近而變得虛軟無力。
她怎麽抗拒得了張守琛的主動示好?
在她還是個二八年華清純少女時期,這個風靡全校女學生的帥氣轉學生也曾經是她偷偷幻想過的戀愛故事裏的男主角,就算明知道自己和他在現實生活裏鐵定是沒戲的,還是會裏偷偷做着王子與灰姑娘的美夢……
哪料得到眨眼間,王子真的牽起了她的手。
陳寶英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她會不會因為太過幸福然後下一秒就死翹翹啊?
張守琛沒敢做得太過分,一開始只是握着她的手而已,因為他很怕陳寶英會突然使力推開自己。
他輕輕握着,隔了好一會兒才擡起她的手,大掌一手一只地捉握住她的,像平常逗弄小麻小雀那樣輕柔地捏弄逗玩,确定她沒有要反抗後,才伸過一只臂膀将人摟進懷裏。
“別動,就這樣讓我抱一下,嗯?”
他總是先一步在她有所反應前就先發制人地制住她可能的掙紮,陳寶英繃緊的身體在聽到他那低低征詢的“嗯”聲之後,就徹底軟化了。
雖然她堅持得比較久一些,但看來本質上她跟謝曉菁根本沒什麽兩樣,在面對張大帥的時候,不知不覺地就變成了花癡一個,渾身無力地拜倒在他的西裝褲底下了。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生氣?”
張守琛慢慢收緊手臂将人箝制在懷中,自從一大早連帶遷怒于她之後,一整天他的情緒都是這樣浮躁不安的。
他的确有做錯的地方,但是她生氣後拒絕與他共進午、晚餐的拿喬行為,再加上剛剛被他發現她竟然隐瞞他們曾經是高中同學的事實,加總起來早就超過他對不起她的程度了。
“你說,你要怎麽補償我的損失?”
陳寶英縮着肩膀依偎在他懷裏,對于他倆為啥突然間就變得這麽親密,腦子還沒完全轉過來呢,現在他的步步進逼,她只能以沉默回應。
他能有什麽損失啊?
她的嫩豆腐都被他給吃光了,好像她的損失比較大吧?
“好啊,你不肯講的話,那就完全按照我的意思來喽!”
“別鬧了,我又沒有欠你什麽……”聽他這麽一說,陳寶英急了起來。
她要是再不表态的話,還不知道會怎樣被他牽着鼻子走呢。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傻乎乎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她再不快些反抗的話,真的會一輩子都被他牽着鼻子走的。
可是頭才剛擡起來,她立刻就後悔了。
張守琛看向她的眼神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或是故意要整她什麽的,近距離和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相接,她立刻就被吸引過去了。
男人的眼睛長得這麽好看,真的是罪過啊罪過!她一跌進他眼眸裏,就像被吸進什麽詭異的漩渦裏去。
張守琛突然伸手把陳寶英額頭上的劉海撥開來,平常蓋在厚重劉海下的小臉完全顯現了出來。他仔細盯着她瞧了好一會兒,直到她紅着臉把頭再次低下去,這才懊惱地低語:“怎麽辦?我真的想不起來那個時候的你到底是什麽樣子……”
陳寶英把被他弄亂的劉海重新撥整齊,突然沒了那層稍微遮住一些光的遮蔽物,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用力撬開了一個洞般的不自在。
她的僞裝,就這樣被他赤裸裸地掀了開來。
她的心,則是一點武裝也不剩了。
“你有高中時候的照片嗎?拿出來給我看。”張守琛命令着,覺得不勾起一點回憶怎樣都不甘心。
為什麽他會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他那個時候真的那麽不合群嗎?
不,這形容詞應該放到她身上才對,是她不夠合群,沒有跟那群花癡女同學一起為他癡迷,所以他才會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先吃飯吧!你不是餓了?”見他一副準備興師問罪的霸道表情,陳寶英想掙離他的懷抱,卻被他一個用力又攬了回去。
“急什麽?讓我再抱一會兒……”
陳寶英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身體被迫貼靠着他的。
張守琛不是一個懂得體貼的人,但這樣摟着她的确不怎麽舒适,突然間他摟住了她的腰将她整個人抱了起來,調整好姿勢讓她側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嗯,這樣舒服多了。”
突然間被乾坤大挪移變換坐姿,陳寶英因為頓失重心太過害怕,雙手不自覺就攀在了張守琛的脖子上,待坐定之後再次與他四目相接,瞬間臉紅耳熱到不知所措。
“外面那個女同學真的很煩,待會你把晚餐弄進來房裏吃。”
“這樣房間裏會有食物的味道……”
陳寶英抗議。晚上要睡在這裏的人又不是他,他當然無所謂啊!還有,他是不是又順理成章地把她當女傭使喚了?她不禁懷疑他是真的喜歡她嗎?
是把她當女朋友的那種喜歡,還是把她當貼身女傭的那種喜歡?
不過煩惱到後來,她竟退怯到希望只要對方願意喜歡她就行了,不管是女朋友的喜歡,還是貼身女傭似的喜歡……總歸就是有喜歡她比較重要啦!
“那不然我們出去吃好了。”
張守琛見她沒有拒絕自己剛剛的提問,心想她應該是接受他的告白了,再加上她都被他這樣抱在懷裏了,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從今以後就屬于他了。
“你也餓了吧?想吃什麽?”
陳寶英搖搖頭,尴尬地把摟在他脖子上的手收回來。
張守琛不滿地瞪着她,覺得她又在跟自己鬧別扭了,到底要怎麽樣道歉她才肯消氣啊?
“你是不是還在生今天早上的氣?”
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陳寶英掙紮着離開他身上。“你先在這裏等一下,我去把炒飯熱一下。”
這個回答等于是答應讓他在房裏用餐了,可是這樣的妥協還是滿足不了張大帥,他真的是個難以取悅的大少爺啊。
“我不喜歡吃炒飯。”
“那我做別的給你吃好不好?”陳寶英一回到家就懶得出門了,況且,她還有許多家事要做,出去一趟再回來會浪費很多時間。
“你親手做?”
陳寶英點了點頭,但又不希望他對自己的廚藝期望太高,連忙解釋可能只能簡單煮碗面、炒個青菜而已。
張守琛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副準備考驗她作菜功力的表情。
可房門一打開,就看見謝曉菁來不及跑開的偷聽身影,張守琛立刻黑了臉,陳寶英為免他們再起争執,連忙将房門關了起來。
“寶英,你跟張守琛……”謝曉菁依然是方才那副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不會吧?你們真的在談戀愛?這是天方夜譚、一千零一夜的故事現場嗎?”
方才她将耳朵貼在房門上,約略聽到了房內兩人對話的五、六成,這下子可真把她給吓傻了。
那個以前被班上所有女同學,不,就連別班的女同學都愛慕不已的張大帥,竟然在追求這個毫無人氣可言的陳寶英?!
這大概是她聽過最獵奇的都市怪談了,謝曉菁拚命搖着頭,期待陳寶英給她否定的答案,沒想到還真的等到了。
“我們并沒有在交往,他大概只是說着玩。”
陳寶英一直認為張守琛是個玩心很重、心智年齡還沒完全成熟的大男孩,可是在工作上他必須表現得可圈可點,因此就在私生活方面爆發出那股無處宣洩的任性。
而她就是那個倒黴鬼,不幸被他給逮着了,拐到身邊來欺負着玩的。
剛剛她的确有一瞬被他的告白給迷惑住,但是離開他身上之後,她就從那股甜滋滋的氛圍中清醒了過來——
他怎麽可能是真心的?
剛才他在公交車上明明跟司機使勁聲明她并不是他的女朋友,怎麽可能在隔不到幾小時後就喜歡上她?
他一定是開玩笑的,鐵定是這樣沒錯。
總經理之前在上班時間就經常故意逗弄她,非要看到她臉上出現除了面無表情之外的其它表情才會停手,剛剛的告白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手段,且有愈來愈過分、愈來愈惡劣的傾向。
陳寶英向謝曉菁解釋完之後,就去廚房煮面了,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取悅房裏那尊大神,然後盡快把他送走。
這天晚上張守琛吃了告白對像親手做的料理後就心滿意足地回家去了,然而隔天早上到工廠上班時,卻滿辦公室裏找不到人,最後在包裝部門逮到了陳寶英,他又氣又急地問:“你幹嘛到這裏來?”
“我覺得辦公室的工作并不适合我。總經理,請您批準讓我回來包裝部門上工吧。”
“不準!你聽到沒有?”
張守琛一手抱着小麻小雀的木盒,一手抓住她細瘦的臂膀。昨天晚上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睡一覺起來她就變心了?
氣呼呼地拉了人就走,直到回到二樓辦公室之後,他氣還沒消,不過沿路上他想了很多留下她的借口,最後還是只能把小麻小雀拿出來當人質威脅她。
“你先把它們喂飽再說!”
陳寶英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抿着唇,臉上露出倔強神情,然而餓着小麻雀們也不是辦法,只好先行處理他的寶貝寵物的早餐。
“我不會再像昨天那樣故意欺負你了,你繼續當我的助理吧!”
張守琛看到她像往常那樣坐到自己身旁的位子,心裏踏實了一些,不過她臉上的神情讓他覺得不太妙啊。
現在他寧願看到她木無表情,也不要她出現這種倔強得像是要跟他撕破臉的模樣。
“我已經道歉了,你不準再翻舊帳,聽到沒有?”
陳寶英不想理他。早上一來她就直接到三樓的包裝部門去報到,黃大姐見到她出現,随即冷嘲熱諷了她一番,問她是不是麻雀變鳳凰的夢碎了。
她什麽都沒反駁,只是站在一旁等待黃大姐分配工作給她。
就在這個時候,總經理就大駕光臨了,風風火火地拉了她就走,完全不管不顧以後她在同事面前要怎麽做人……
可能總經理覺得這樣子很威風吧?
陳寶英卻覺得苦不堪言。
張守琛煩躁了一整個早上,交辦到陳寶英手上的工作都是中學生便能做的簡單工作,跟昨天簡直判若兩人。
辦公室裏的事務人員,将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三不五時就交頭接耳地議論一番,陳寶英早就習慣了,全當沒看見,但是張守琛就不一樣了,他的脾氣沒辦法沖着陳寶英發作,只好轉到其它人身上去。
“那個誰,你的月營銷報表呢?還不快點交過來!”
Miss蕭手忙腳亂地将報表歸檔好送到總經理辦公桌上,安靜沒一會兒,緊接着下一個同事被點名,頓時辦公室裏人心惶惶了起來。
大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陳寶英,被盯着看的陳寶英卻似渾然未覺,埋頭做着自己的工作。
大家都收斂起昨天那種看熱鬧的心情,因為今天總經理的炮火是朝向她們的啊。
再也顧不了看別人的笑話,大夥只能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