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二樓辦公室裏突然多出一個“閑雜人等”,內勤人員工作時的氣氛變得有些怪怪的,放眼望去大家都忙着處理手邊的事務,或者回複顧客的問題,或者聯絡宅配廠商确認出貨時間,還有人在整理這個月上旬的報表,每個人似乎都有忙不完的工作。
就只有她正襟危坐地待在會客區的沙發上,連眼睛都不敢亂瞟動,陳寶英簡直快被這樣的氣氛給悶壞了。
照顧小麻小雀雖然費事,但頂多就是兩個小時喂它們吃點東西而已,其它的時間她都坐在位子上無所事事啊!小麻小雀再怎麽可愛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盯着它們看吧?
剛剛她想抽空去幫忙同事影印文件,沒想到總經理看到之後,那個吩咐她去影印文件的同事竟然被罵了一頓,接下來就沒有人敢叫她去做任何事情了。陳寶英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她是來工廠上班的,現在閑閑地坐在一邊盯着兩只小麻雀看算是怎麽回事啊?
前天是因為總經理說太忙,必須一直離開辦公室,沒空顧着剛出生的小麻小雀,所以她才答應幫忙。麻雀寶寶剛破殼這幾天的确是關鍵期,需要人時時刻刻照料着,她也很擔心它們的狀況,奉命守在它們身邊當然沒什麽問題,但從今天上午開始,總經理就一直待在辦公室裏,不像昨天或前天那樣一走就是大半天,現在他應該可以“親自”照顧他的小寶貝們了吧?
“總經理,這裏應該沒有我可以勝任的工作,我還是回去包裝部門吧。”陳寶英一連被“閑置”了兩天,再這樣下去她會連薪水都不敢領。
“回去那裏做什麽?被欺負得還不夠嗎?”
“總經理……”陳寶英覺得自己在這裏也只是看人臉色而已,倒不如回包裝部門去,一樣是看人臉色沒錯,至少有事情可以做啊。
“行了,你目前的最主要工作就是幫我顧着我的寶貝們,偶爾幫我煮杯咖啡,或是做些整理數據的工作……”與其讓她被其它事務員小姐使喚,張守琛認為不如留給自己用。“喏,先去幫我煮杯拿鐵。”
“拿鐵?”陳寶英頓時窘了,煮開水沖速溶咖啡她或許沒問題,但要用那些時髦機器煮咖啡她可做不來。
雖然她常常偷偷觀察同事操作機器,但偷看跟親自操作可是兩回事。
“就旁邊的咖啡機啊,不會操作嗎?我來教你。”
“不用、不用了,總經理你不是很忙嗎?我——”
“我今天不太忙啊,教你的時間還是有的。”張守琛每次見她露出這種退怯的眼神就會很想逗她,不曉得為什麽,那些想要欺負人的劣根性就是會在她面前發作。
大概是看到她先前被黃芝琪欺得死死的,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挑動了他體內潛藏的虐人細胞吧!
“如果不忙的話,那今天小麻小雀就還給你親自照顧好嗎?我覺得我還是回去包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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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了你以後就留在這裏嗎?”
張守琛微惱,怎麽她在黃芝琪面前就一副低頭認命乖乖聽話的模樣,在他面前就意見特別多?
難不成這正是她勾引人的手段?
張守琛忍不住瞥向座位就在他旁邊不遠處的堂叔張天發,發現他那雙賊眼果然還是偷瞄着陳寶英,忍不住就開罵了:“張副理!你在看什麽?很閑沒事做是不是?”
張天發可能是被董事長堂哥的警告給吓到了,以後工廠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慢慢交接給侄子管理,他這個副理再也沒有實權了——張天發只好夾起尾巴,不敢像以前那樣狐假虎威地在工廠裏橫行。
“沒有、沒有,我忙得很,忙得不得了啊!”
張天發算是職場老油條了,知道什麽時候該伸、什麽時候該縮,在形勢比人強的狀況下,他裝龜孫子裝得可像了。
“哼!”張守琛确定堂叔張天發低頭故作忙碌不敢再偷看他們這邊之後,這才對陳寶英說:“他要是敢再騷擾你的話,你馬上跟我說,我一定會讓他回家吃自己。”
開除一個不事生産的皇親國戚,相信所有員工都會拍手叫好的。
有高層站出來制止張副理,陳寶英當然很慶幸,然而總經理這樣高調的行事作風,就有點讓她不敢領教了。
見她微微撇了撇唇,張守琛不高興了。他現在是在幫她出氣耶!怎麽還要被她嫌棄咧?
“喂,快點過來學啦!以後你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幫我煮咖啡。”
陳寶英雖然不甚情願,但既然是總經理的吩咐,她也只好照做了。學習使用咖啡機的确不難,但勞駕總經理親自教就有點太超過了,然而不管她怎麽推拒,總經理說什麽都要親自教她,不肯讓旁人代勞,害得陳寶英根本不敢看向辦公室裏的其它同事——
大家會怎麽想,她用膝蓋想也知道。重點是她根本不明白總經理為什麽要這樣厚待她,這一點她跟同事一樣是一頭霧水。
見她終于肯乖乖聽話了,張守琛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幸好這女人不是笨蛋,沒有繼續在同事面前跟他争論下去,要不他還真不知道該拿什麽借口來說服她才好。
咖啡機使用教學結束之後,張守琛又幫她找了些雜事來做,正式把陳寶英收歸己用。領那樣微薄的薪水,派她做些雜事也就行了,就算放在身邊供着什麽也不做,都比放她回去看她被人欺負來得好。
這就是他開始護短的措施,只可惜他本人還沒有發現自己對陳寶英這個人的占有欲有多麽強……
從這天開始,陳寶英就變成了總經理的私人助理,雖然工廠編制上并沒有這個職稱,她還是臨時工,薪水也沒有做調整,但工作的刻苦程度卻大大降低了一大半以上,她的手指再也不會被包材給割破,也不用搬動重物,更不會被黃大姐呼來喝去地欺壓了。
別以為待在總經理身邊就輕松,張守琛這個人除了對他的寶貝小寵物麻雀會稍微溫柔體貼些,對其他人可都是一板一眼,要求多且雜也就算了,還得在他發話之後迅速去執行。陳寶英在二樓辦公室待了半個月之後,再次有了想要逃回包裝部門的念頭。
包裝部門是勞力密集消耗,待在總經理身邊卻是勞心傷神,尤其總經理的嘴巴超毒的,經常讓人氣得啞口。他貴為總經理,同事不敢直接将怨慰吐向他,陳寶英這個随侍在側的助理因此就成了代替承受衆人怒氣的倒黴鬼。
尤其是辦公室裏那些對總經理別有所圖的女事務員,總經理對她們根本是荼毒模式全開,損起人來完全不留情面,一次、兩次還吓不夠的話,三次、四次接連被釘得更慘後,那些女事務員看向總經理時的愛心眼漸漸地就滅了。
她們冷眼旁觀着,總經理對待陳寶英的态度相較之下就是比對她們要平和許多,這叫她們如何服氣?明明只是個普通極了的臨時工,陳寶英憑什麽獲得總經理的另眼相看?
可是時間一拉長,大家慢慢就發現了:總經理對她好像只是比較和顏悅色一些而已,并沒有打算在辦公室裏上演麻雀變鳳凰的浪漫戲碼,再加上總經理那難以迎合的臭脾氣大部分都被陳寶英給吸收了,久而久之反而開始有人同情起陳寶英來了。
陳寶英自己倒不以為忤。總經理雖然難搞,但只要仔細把他的各種習性都記清楚的話,就不容易踩到地雷區,就算犯了錯挨罵,她也不是那種會記仇的個性,低着頭乖乖聽訓就好。
甚至她還發現每次只要自己裝出乖乖聽話的樣子,總經理就會龍心大悅地放她一馬,不再咄咄逼人地為難她;反之,要是她擺出那種沒有表情的臉,總經理就會像壞心眼的貓捉弄老鼠那樣,邪惡地非逗到她有反應為止。
目前在和總經理相處的模式上,陳寶英已經抓住了基本大方向,只要小心注意的話,出門上班已不再有以往那種抑郁的感覺了。
那感覺跟在包裝部門時不太一樣,總經理吩咐的那些事情并不是重複同樣的動作就能夠處理好的,她必須去跟其它同事交流、協調,一開始的确不太适應,陳寶英憋悶的性格給自己帶來許多挫折感,幸好大家看在總經理的面子上不敢太為難她,只要總經理坐鎮辦公室的話,她不懂的地方多半都能得到同事的教導,慢慢地她的自信也就建立了起來,熟悉新環境之後,一開始時那股迷茫的感覺已消失不見。
她還學會了看總經理的臉色,這可是一項了不得的特殊能力呀!
同事要是犯了什麽過錯,都會事先過來征詢她的意見,專門挑總經理心情好時去負荊請罪,或者她們有什麽煩雜的公務必須一再跟總經理交涉時,也會偷偷拜托她,要她把那活兒攬去做……如果陳寶英的個性像張副理那樣的話,現在在工廠裏橫着走的大概就換成是她了吧。
當然,陳寶英并不是那樣的人,她巴不得低調過日子的企望在總經理開始罩她之後就破滅了,現在她只能戰戰兢兢地重新學習辦公室文化,努力在總經理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咖啡!”張守琛今天一早像是吃了炸藥似,一進到辦公室就讓人見識到他周邊的低氣壓,還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陳寶英立刻沖進茶水間去為他準備他愛喝的拿鐵。
每次這種時候陳寶英就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苦命的老媽子,孩子一鬧脾氣就得馬上準備奶水嘟過去哄他……當然這個想法只能自爽笑一下,要是真的說出來,她想她大概就要回家吃自己了。
送上咖啡時,陳寶英還貼心地在總經理桌上擺了顆牛奶糖,據說吃甜食能讓心情愉快一些;自從發現總經理內心裏好像還藏着一個沒完全長大的孩子,她偶爾會用哄小孩的方式來應付他。
當然這一點也是不能明講的,只能悄悄地做,要是讓總經理發現她用對付小孩的方式應付他的話,她鐵定又要被修理了。
張守琛喝了一口拿鐵,眼睛瞥了下那顆糖果,沒怎麽抗拒地就打開包裝吃了下去,甜甜的、香香的,讓他的壞心情稍微好了一咪咪。
“今天若是有我家人打來的電話,一律說我在忙。”
“是。”果然又跟他父母鬧脾氣了。陳寶英其實有點羨慕總經理,看他這副傲嬌的樣子,鐵定是從小被家人呵護着成長的。
被寵壞了的孩子就是他這副模樣,自我意識過剩,好像整個世界是圍着他轉的,陳寶英以往在許多人身上都看過類似的情狀,但張守琛無疑是最最自我的那一個。
“幹嘛那樣盯着我看?”
張守琛覺得她好像變了,之前總是低着頭不太敢與人四目相接,連他稍微靠近一些都會驚慌不已,現在卻三不五時抓到她偷瞄自己。
陳寶英立刻避開視線。她現在已經對他的笑臉免疫了,再怎麽帥氣的面孔,看久了也就習慣了。
“喂,你該不會……”是在暗戀我吧?
“總經理,你手邊的那份檢讨報告,Mims謝還在等着批示呢。”陳寶英開口提醒他;其實她是受人之托,才一直站在他桌旁不走的。
因為新款蝸牛面膜上架時标價錯誤,一盒399元的商品,竟标成39元,被網友瘋狂下标,幸好兩個小時後就發現錯誤做緊急下架,不過下單量還是超過了近千件。
約莫損失了三十幾萬,标錯價格的Miss謝昨天哭了一整夜,今天一大早帶着兩顆核桃眼來上班,可憐兮兮地來求她幫忙。陳寶英并不覺得自己能夠幫上什麽忙,卻還是被拜托在總經理面前講些好聽的話求一下情。
“這是她出的纰漏,為什麽是你來負責送檢讨報告?”
“她拜托我——”陳寶英要說的其實是自己拒絕不了,她只是幫忙送一下檢讨報告而已,哪裏能負起什麽責任?
沒想到總經理根本不給她機會把話講完,火氣全往她頭上倒。
張守琛早餐時和父母吵了一架,到現在火氣還沒消下去,剛剛的咖啡和牛奶糖沒緩解多少他的壞心情,于是一張口就朝陳寶英噴火:“你是來替Miss謝求情的?!你以為你是誰?!”
總經理罵人的聲音頗大,幾乎全辦公室的人都聽見了,陳寶英立即垂下頭,低聲說道:“我去請Miss謝過來。”
其實不用她特地去喊人,謝欣莉已經膽戰心驚地奔了過來。方才總經理的爆怒聲讓同事都顫了一下,果然這次的事情很大條,就連陳寶英這個緩沖劑都失去了效用。
在衆人同情的眼光中,陳寶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靜靜地處理着自己手邊的工作。
方才被總經理那樣大聲吼,她的确被吓到了,不過心頭更多的是委屈的感覺。
她并沒有以為自己是哪根蔥哪根蒜,只要講幾句話求求情就能把那筆失誤造成的損失給填補,然而看到Miss謝腫着雙眼前來拜托,她又怎能拒絕呢?平常幫慣了大家的忙,她也不忍心拒絕她的拜托。
可她能做的也只是替她先把檢讨報告送到總經理面前而已,被罵了就只好摸摸鼻子認了。
職場是個很現實的地方,犯了錯就得接受懲罰,看樣子那筆損失的金額要由Miss謝的薪水裏分期扣還了。看到強忍着淚水回到位子的謝欣莉,陳寶英默默地嘆了口氣。
一整個早上,辦公室裏的氣氛都很微妙,大家都盡量安靜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就算要和其它人交談,也會刻意壓低聲音,深怕自己太過顯眼會被總經理當箭靶。
午休鈴聲一響,陳寶英起身去喂小麻小雀,處理好它們的午餐之後,把木盒提到總經理的桌上去。
“不好意思,總經理,午休時間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裏?”
張守琛看了看送過來的便當只有一個,又不開心了。這陣子都是陳寶英陪他吃午飯,她要出去的話怎麽不早點講?
早知道他就不訂便當了,因為他不喜歡一個人孤單單的吃飯啊!
陳寶英并沒有響應他的問題,只是說道:“小麻小雀已經喂過了,午休時間就麻煩你親自照顧一下。”
明明總經理才是小麻小雀的主人,她突然間要外出,把它們還給主人還得用懇請的态度才行。
上午的委屈感一直積累着,到現在突然間就爆發了開來,她不想帶着這樣的憋屈感覺跟總經理吃飯。
“你要去哪裏啦!”
張守琛最讨厭她這個樣子了,問了也不說,總是要人猜,他又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怎麽可能猜得到她的心思?
“我有點事要出去辦……”
陳寶英說完之後就急着想離開。她跟表姊約好了一起吃飯,午休時間只有一個小時,她摸東摸西的已經耗去十分鐘了。
“你等一下!”張守琛見她轉身就走,留下孤單的自己與一盒便當,氣得站了起來,心想她未免也太不負責任了吧!“不在公司吃飯的話你為什麽不早點說?”
“我下次會記得提前知會您。”
陳寶英急着去赴約,不想浪費時間跟他争論,但還是在心裏抱怨了一句:我要在哪裏吃飯難不成還得征求你同意不成?
張守琛見她怎麽樣都不肯講,被丢下的不悅感讓他脾氣又上來了,大跨步上前捉住她的手,惱道:“你到底要去哪裏?”
陳寶英不解地看着他。午休時間她要去哪裏應該沒有義務跟總經理報告吧?他現在是在跟她鬧什麽?
“啊,我知道了,早上我就兇了你幾句而已,你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張守琛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別扭地向她解釋:“我不是故意要罵你的,而是要讓大家知道做錯事情不是靠誰來求情都可以,你——”
幸好他想起來了,當時他罵完之後原本要給她使個眼色的,沒想到她竟然默默地轉頭回自己位子去了,他的眉目傳情沒被接收到,後來一氣之下就忘了跟她解釋了。
“總經理,您想太多了,我沒有生氣,也沒有為誰求情,現在您可以放開我了嗎?我趕時間……”她稍微用了點力甩開總經理的手,一邊确認着手表顯示的時間,一邊邁步快速奔離辦公室。
張守琛愣愣地看着自己被甩開的手,發現她稱呼自己從“你”變成了“您”,真是怎麽聽怎麽不爽!
“還說沒有生氣,這樣子鬧脾氣就是在生氣啊!”
可惡!竟敢用不陪他吃飯來報複他,張守琛氣得牙癢癢的,卻又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看着那盒孤零零躺在桌上的便當,一個人吃飯會讓他食不知味的,最後張守琛只好打開小麻小雀的家,把它們抓出來跟它們埋怨:“你們說說看,是我太過分了嗎?不是吧?明明就是她的錯,幹嘛故意裝神秘啊?問她要去哪裏也不講……”
小麻小雀啾啾地叫了幾聲,張守琛覺得它們真是可愛極了,忍不住又弄了幾截面包蟲來喂它們吃。
“喏,只好你們兩個陪我吃飯啦!”
一個人,兩只鳥,這種被人棄之不理的感受讓張守琛郁悶的心情在午休時間達到了頂峰。
午休結束後,他一見到陳寶英,就丢了許多略有難度的工作給她處理,讓她一整個下午忙得焦頭爛額。張守琛就是在面子上過不去,想要以欺負人來纾解胸口那股郁悶。
但當他看到陳寶英木着張臉将他吩咐的事情一一做完,他又覺得不解氣了。這樣不夠狠,她一點反應也沒有,應該完全沒有在反省吧?
逮着機會就故意罵她幾句,當着其它同事的面罵起來更有快感,無奈陳寶英今天不曉得怎麽回事,就是不肯給他響應,這讓張守琛愈來愈不爽了。
“你到底在做什麽?給你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都做不完這麽簡單的數據整理嗎?你今天有帶腦袋出門嗎?”
逼近下班時間,張守琛走到陳寶英位子旁居高臨下地瞪着她,對于她的工作績效十分不滿。
“對不起,是我能力不足……”陳寶英垂下臉,雖然不想示弱,但是她的确做不完他所指派的工作。
看着手邊這堆讓她暈頭轉向的資料,有的時候事情并不是你拚命努力就能夠解決的,她沒有做過類似的工作,手忙腳亂不說,就連問了同事還是不太懂,這陣子慢慢建立起來的自信心輕易地就被打垮了。
“我想我可能沒辦法勝任助理的工作,總經理,還是讓我回包裝部門工作吧!那裏比較适合我。”
包裝部門才是适合她這個腦袋空空又沒什麽特殊技能的人待的地方。
“你……”張守琛沒想到她又提出這件事,頓時有些後悔自己幹嘛要故意整她,明明已經在他身邊乖了好一陣子不是嗎?“如果不懂該怎麽處理的話,就來問我啊!別的同事都要忙自己的工作,誰能一直有空教你這些?”
陳寶英撇撇唇咕哝了一句:不管去請教誰都好過去請教總經理吧?
她怎會看不出這人是故意在整她的。
又不是傻瓜。
“你幹嘛一天到晚想回包裝部門?在那裏任人欺負讓你這麽懷念?”張守琛愈想愈不爽,待在他身邊舒服多了不是嗎?為什麽她一直想要逃開?
“我只是覺得辦公室這裏的工作我應付不來而已。”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瞬間瓦解,陳寶英沮喪極了,語氣難免有些自暴自棄:“我原本就不太适合待在這裏……”
張守琛就是見不得她這副缺乏自信的模樣,無奈把她逼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欺負了人又開始覺得舍不得了。
今天一整天他的心情都很糟,他一把抱起陳寶英桌上的那堆數據夾,全數扔到旁邊的辦公桌上去,惱道:“那你以後什麽都別做了,專心替我照顧小麻小雀就行了!”
又不是付不起她那份少得可憐的薪水,他以前在國外念書時,一個周末夜花的娛樂費付她好幾個月的薪水都有剩呢!
“那怎麽行?!”
陳寶英擡起頭瞪向他,總經理這麽說是在瞧不起人吧?
就算她再怎麽沒用,總還是有适合她能力的工作,如果不是他濫用職權把她調到辦公室裏來,她現在一定還在包裝部門做得好好的,就算被欺負又怎麽樣?反正已不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待遇了。
“怎麽不行?在這裏我說了算!”
張守琛也瞪着她,覺得她實在很不識時務,真的快氣死他了。
陳寶英抿着唇,一時之間竟找不到話來反駁他,再加上辦公室裏那些同事的目光全都往他們這邊集中過來,她簡直受夠了這種被人當成茶餘飯後聊天話題的日子。
如果真的撐不下去的話,最後也只能換工作了,雖然這是她最不願意做下的選擇——
正巧這時候下班鈴聲響起,她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接着面無表情地低聲說道:“總經理,我先下班了。”
中午和表姊吃了頓飯,表姊要她下班之後再繞過去一趟,把她做的許多小菜帶回去,為免表姊等太久,她整理好桌面後,就準備打卡下班了。
“工作沒有做完你還敢說要下班?”
張守琛持續瞪着她,因為沒有聽到她的回應,心裏有些不踏實,她那張木無表情的臉看着看着不知怎地竟讓他有些害怕的感覺。
她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似的,萬一她跟他翻臉怎麽辦?
以前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她總是乖乖地聽他的吩咐,一次也沒有違抗過他的命令,可是今天的她很不對勁,不但不肯說出中午外出要去哪裏,還露出那種他已經很久沒見到的木無表情……
“您不是說要我什麽都別做了嗎?”陳寶英氣呼呼地頂了一句。
“你——”沒想到她竟然拿他剛剛說過的話來堵他。工廠裏的臨時工突然說不來就不來的例子一大堆,她要是耍脾氣不來上班的話,要他上哪兒找人替他照顧小麻小雀?
“我明天回包裝部門工作。”
陳寶英脾氣拗了起來。在這裏根本沒有輕松多少,她寧願回去做重複又無趣的包裝工作,也不要待在這裏任他呼來喚去地欺負,心情好就把她捧上天,心情不好就把她踹進地獄……
講難聽一點,立場不會變來變去的黃大姐,感覺還比較好應付!
“你敢?!”張守琛暗道一聲不妙,這家夥果然是生氣了。可惡!早上的仇竟然一直記到現在,到底要怎樣她才會消氣啊?
陳寶英突然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忖道:你看我敢不敢?
當然,她是不敢當面嗆總經理這一句的,給了記“明天你等着看”的眼神後就抓起包包準備打卡下班。
“喂!”張守琛追了過去,這下是真的急了。“你鬧夠了沒?不過就是罵了你幾句而已,用得着氣這麽久嗎?”
被故意找碴了一整個下午的陳寶英,此刻只想立刻離開辦公室。
從早上開始她就一直覺得這個地方好悶好悶,再加上午休時去見了表姊,聽到她和交往多年的男友鬧分手的事情後,她一直擔心表姊會想不開,下班後想再去表姊工作的餐廳看看,能多陪陪她說說話也好,至少別讓她一個人待着胡思亂想。
“不好意思,總經理,我有事要先——”
“又有事!你今天到底都在忙些什麽?”張守琛指着她留在桌上的寵物木盒,怒道:“你現在就要走,那小麻小雀的晚餐怎麽辦?你不喂的話,它們要餓到明天了!”
熬過一天多餐的新生兒時期,現在的它們已經可以照着人類一天三餐外加消夜的次數來照顧了。
陳寶英硬是冷下臉來,說道:“你的寵物,你自己照顧。”
“可是它們比較喜歡你啊,我喂的食物它們都不愛吃……”
“那你更應該多跟它們相處。”
陳寶英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沖動,不要以為拿小麻小雀來當借口,就可以一再地牽制住她,那可是他的寵物,不是她的!
“你別這樣好不好?我道歉行了吧?”
“總經理您并沒有做錯什麽,用不着跟我道歉……”
“可是你在生氣啊!”張守琛一直追在她身邊,要不是怕其它同事看到後會産生誤會,他真想抓住她的手強硬地把她留下來。
“要我講幾遍您才懂?我沒有生氣,我哪裏有資格生氣?我工作做得不好,被您責備是應該的,您罵也罵過了,我也承認是我能力不足,以後我不做助理的工作就是了,現在是下班時間,請問總經裏我可以離開了嗎?”
難得聽她一口氣講這麽多話,張守琛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下意識地就伸手攔住她,不管怎樣,先把人留下來再說。“不準走,我付你加班費總行了吧?你給我留下來喂完小麻小雀再走。”
陳寶英忍不住啧了一聲,然後甩開他的手。
加班費?
她現在連領正規的薪水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哪裏還敢要他的加班費!
不管他了,還是她那受了情傷的表姊比較重要,小麻小雀要是真的餓了的話,不管是誰喂食都會進食的。
“喂,你別走啦!付你兩倍的加班費好不好?”
張守琛哪裏曾受過這樣的嫌棄?她竟然對着他啧舌,那聲音真是讓他氣得幾欲抓狂,偏偏自己又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最後,無臉人還是自顧自地走了。
張守琛受不了一再地被無視,決定跟她杠上,匆匆回去拎了寵物木盒後立刻追了出去,打算黏住她直到她把小麻小雀給伺候好……
又或者,是直到她把他的壞心情趕跑為止。
他真的不明白事情怎麽會演變到目前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
是不是只要他追過去向她道歉,她就會願意原諒他?
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在同事面前大聲責罵她的,他也沒有嫌她工作能力不足,更沒有要把她趕離二樓辦公室。
他絕對不會再讓她回三樓去任憑黃芝琪欺負了。
無臉人是他的,是小麻小雀的,怎麽也不能讓她再被旁人欺負啊。
張守琛急着追在陳寶英的後頭,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自己今天一整天心情都不甚好的原因。
她生他的氣了。
她不理他了。
她……丢下他一個人走了。
原來,他沒辦法忍受這一點。
怎麽辦?他苦笑了下,只好提着小麻小雀風風火火地追過去。
不管怎麽樣,得先努力把人給哄回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