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取消飯局
取消飯局
七月中旬, 明市整座城市冒熱氣,午間氣溫突破三十度。
秦家老宅庭院樹蔭,司楚雲坐在白色藤編椅中, 抿了口金銀花茶,細細研究俊秋劇團最近一年, 新入職員工的存檔簡歷。
有一份被分出來, 單獨放邊上。
司楚雲輕輕念出簡歷的登記信息——
“溫寧安, 女, 漢族,高中學歷, 畢業于文頓國際高中。擅長大提琴,網球......”
看到“網球”二字, 司楚雲眼中流露出微微詫異,掃了眼入職日期, 小姑娘今年春天才加入俊秋劇團。
司楚雲起初翻簡歷, 就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絞盡腦汁想不出哪裏聽過。腦海中只有零星畫面交錯:商場、奔跑的薩摩耶、進來找狗的小姑娘。
證件照上的溫寧安,黑長發勾在兩側耳後,露出五官,唇角淺淺微笑。相貌精致濃豔, 卻因年紀輕,帶了一股天然去雕飾的清純, 确實漂亮得紮眼。
叫人查的資料已經傳過來了。溫寧安在《哈姆雷特》的北城的終場演出有幾分鐘戲份, 那段時間,秦昭序正好去北城。
簡歷中, 溫寧安的登記地址位于長喜街道,派人蹲守, 結果撲空,溫寧安根本沒住那個老小區。
司楚雲讓管家去查秦昭序名下房産,在秦家工作了近三十載的管家詹伯面露難色,“這......秦總的隐私哪敢深挖,您是他母親,他自然不會遷怒于你,要換做是我們......”管家笑笑,沒繼續說,只意味深長道:“秦總的脾氣可不算好。”
“哦?”司楚雲反問,“他現在脾氣還不夠好嗎?”
“昭律和昭理去世後,秦總确實變了很多,”管家斟酌言辭,“但是,我覺得他在壓抑本性,畢竟小時候就不是安份的性格,如果一直逼他,指不定哪天就爆發了。”
司楚雲淡淡道:“誰逼他了?”
詹伯微欠身,賠笑,“沒人逼他,是他自願承擔起哥哥昭律的責任,平心而論,這些年做得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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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子也越來越大。”司楚雲不滿道,“我去西港找他,還得預約,像什麽名堂!要換成昭律,絕無可能發生這樣的狀況。”
詹伯輕嘆,“都過去了。話說這個溫寧安,要怎麽處理?”
司楚雲躊躇片刻,說:“沒成氣候,先晾着吧。”
起身回屋,心下嘀咕,秦家和俊秋劇團的女演員犯沖。
要不是秦昭序堅持繼承他哥的遺志,她遲早想辦法斷了基金會的贊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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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序寧波出差,劇團放假,溫寧安每天閑出新高度。
她雖然不在讀大學,但和廣大晝伏夜出的大學生作息完全一致,看書看電影耗到三更半夜,隔天中午自然醒。
年輕就是好,熬夜後神采奕奕,絕不頭重腳輕。
前一晚秦昭序陪她視頻,說英國那位大建築師對寧波港的項目不太感興趣,認為體量和建造規劃對他來說頗有限制,合作可能泡湯。
溫寧安來了精神,催促道:“秦總,那你趕快收拾行李回明市吧。”
秦昭序進浴室,手機擱在洗漱臺,動手解扣子,“還不行,要和寧波本地計劃行政部門的負責人開會。”
秦昭序走進淋浴間,視頻沒斷,溫寧安聽得到水聲。等待他洗澡間隙,溫寧安抱着被子,在床上來回打滾,折騰累了,水流響動依舊沒停。
她雙手卷喇叭狀,隔空喊話:“秦總,秦總,你聽得見嗎秦總?”
不出所料,秦昭序沒聽見。
溫寧安有恃無恐地自言自語——
“秦昭序好壞,去寧波不帶溫寧安,讓她獨守空閨。”
“溫寧安爸媽都是地道的寧波人,怎麽可以不帶溫寧安呢?”
“希望秦昭序認真反思,回家後自覺睡沙發!”
話音剛落,水聲倏停,秦昭序問:“什麽沙發?”他邊擦頭發,邊拿起手機,解釋道:“剛才沒聽清。”
溫寧安對着天花板,眼睫欲蓋彌彰地眨了眨,“我說,我不喜歡家裏沙發,但目前對卧室吊燈意見更大,想換掉。”
秦昭序實在佩服她活蹦亂跳的、天馬行空的思維。
“随你,想換就換。”
溫寧安喜歡秦昭序的縱容,她撇頭望向鏡頭,發現秦昭序已經重新穿戴整齊。瞪大眼睛,問:“秦總,這麽晚還要出門啊?”
秦昭序移步至客廳,“不出門,等會兒要聊一下明天的議題。”
房間門鈴響,下一秒,陳宥薇的聲音傳來,“昭序,我和周先生到了。”
溫寧安翹起的嘴角略微僵硬。
秦昭序壓低嗓音哄她,“我去開門,家具你想換成什麽樣都可以。時間不早,快睡吧。晚安。”
溫寧安抿了抿唇,“晚安。”
視頻挂斷。
一夜沒睡好,腦海時不時蹦出秦昭序與陳宥薇聊工作的畫面,生平第一次恨自己的想象能力太強大。
對于寧波港口的開發案,溫寧安稍有了解。
西港投入巨額現金流,秦昭序對此十分上心,她聽過秦昭序與張清華打電話,讨論立項之後,港口建設的工程勘測和規劃設計。
溫寧安對那些可行性研究報告的內容毫無興趣,也看不明白環評數值的意思。她想,如果換成陳宥薇,和秦昭序就能擁有更多共同語言。
又陷入自我懷疑的怪圈。
巡演結束後,溫寧安第一次失眠。勉強睡了幾小時,隔天早早起床,梳妝打扮,勾了車鑰匙,帶伊布前往附近的進口家居館。
館內允許攜帶寵物,但要确保寵物全程坐在推籃不下地。
溫寧安推着伊布,直奔燈具品牌區域。
進口館無論工作日或雙休日,人流t量永遠稀稀落落,店員比顧客多是常事。推籃裏的伊布,百無聊賴地趴着,等待溫寧安選燈具。
憑它經驗,主人最喜歡展臺上的那盞弧型線條燈。伊布信心十足,它可太了解溫寧安了。
果不其然,轉一圈之後,溫寧安回到原點,向店員咨詢線條燈。
店員誇她眼光好,說這盞燈的設計師來自法國,專業做燈具,曾經在巴黎開過設計個展。
店員侃侃而談,關于設計的靈感、寓意,溫寧安只聽了個大概,她一眼相中的原因是,燈具的波浪線條順滑挺闊,讓她聯想到了秦昭序文件末尾的簽名。
“溫小姐,和總部确認了下,吊燈等貨周期長,将近半年,您這邊可以接受嗎?”
溫寧安估算,吊燈到貨那會兒差不多12月底,能趕上跨年,就當是她和秦昭序的跨年禮物。想到此,她毫不猶豫下訂單。
品牌方要求付全額定金後再發貨,溫寧安打開錢包。
儲蓄卡隔倉,是秦昭序辦給她的信用卡附屬卡,幾乎沒用過。
雖然名字叫無限卡,實際也有限額,只是額度較大。如果短時間刷走多筆資金,觸發銀行風控系統,客服将與主卡人核對确認。
溫寧安不僅刷了燈具,還一口氣添置新的躺椅、書架和軟裝飾品,看到什麽買什麽。可以想象,秦昭序那頭噔噔噔接連跳出的付款提醒。
然而對面毫無反應。
溫寧安轉念一想,秦昭序此刻應該在會議室,和陳宥薇一左一右,火力全開,争取項目利益。
摸了摸伊布的頭,忽覺一上午無聲的騷擾行徑很沒意思。
預定的商品幾乎全退,只留下吊燈訂單,她滿懷憧憬,和秦昭序迎新年,并且一定要許新年願望。
會議結束,秦昭序發現手機信箱,多出幾十條附屬卡的消費提醒和退款提醒。
【秦昭序:談完了,我明天回來】
【不是安寧:好!明晚要不要去吃越南菜?小區外新開一家。】
隔了一會兒,秦昭序才回。
【秦昭序:寧安,我明晚有飯局,後天陪你吃。】
溫寧安買了支巧克力冰激淋,坐在長椅,咬一口脆皮,打字問:和誰的飯局啊?
拇指将将按上發送鍵,停了下來,她想起,秦昭序要安排秦陳兩家吃飯。
【不是安寧:好,我明晚自己去吃,後天劇團上班了,沒時間。】
秦昭序幾乎能想象她郁悶的別扭表情,握手機的力道收緊,想快點回去哄她。
然而溫寧安一旦不開心,絕無可能乖乖在家等秦昭序。是以秦總經理第二天回江瀾邸時,只有薩摩耶悠閑舒适地躺在陽臺午睡小憩。
主人溫寧安去咨詢明市戲劇學院專業課考試的培訓班,給秦昭序留言,晚飯後到家。
秦昭序放下箱子,頗為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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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寧安故意躲他一會兒,但理由不假,确實去咨詢專業課培訓。
表演專業,考察內容無非是形體、臺詞、聲樂和表演,她的基本功紮實,但缺乏應試技巧,需要多加鍛煉。
培訓機構的老師,為她初步規劃補習方案,勸她不用這麽早準備,戰線拉太長容易疲憊。
溫寧安贊同這一點,和老師互留聯系方式後,起身去那家越南餐廳。
新開業的餐廳格外火爆,下午四點便開始取號。
溫寧安不是一個願意為了吃飯排隊的人,但已經在秦昭序面前逞過強,今天非吃一碗越南米粉不可。
停車,取號,排隊,坐入等候空位,她拿出手機。
破天荒的有十多通未接來電,還是不同人打的。
溫寧安心頭咯噔,有種不好的預感,回撥最上面一通來電,是餘盼華的。
“寧安,看群裏通知了嗎?你快把微博設置禁止評論,私信關掉。”
“啊?”
“啊什麽啊,先照做!否則你要被罵死了!”
劇團要求,每位演員注冊微博,方便增多與觀衆的互動,維持劇團良好形象。
溫寧安同樣也被要求注冊微博個人號,但她平日很少上微博,以至于打開時需要重輸密碼,根本記不起。
好不容易重設成功,私信箱一條接一條跳出來,手機差點卡頓。
滿屏的罵人話,溫寧安愣住。她切回微信群,點開群裏的鏈接,大标題醒目毒辣——《俊秋劇團的彩蛋演員疑似無良老板之女?》
下面跟着一串解說,“起底創新城爛尾樓的前世今生”。
張俊秋親自給溫寧安發信息,讓她一個人別輕舉妄動,先來劇院後臺彙合。
溫寧安将排隊號還給店家,驅車去劇院,剛進門,秦昭序的電話也來了。
“你在哪兒?”
“雲霄劇院。”
“等着,我過來。”
“秦昭序,”溫寧安問,“你不是有飯局?”
“現在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