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明知故犯
明知故犯
留觀一晚, 溫寧安傷口沒有發炎感染,秦昭序帶她出院。
汽車徑直駛向市郊別墅。
“傷口沒拆線,你一個人生活不方便, 伊布是指望不上的,我等會兒接它一起過來。”秦昭序側目望眼副駕駛, 如是說。
理性上, 以兩人目前關系, 溫寧安不該答應讓秦昭序照顧。
可人常常是非理性的, 尤其當秦昭序這樣的男人,給出明目張膽的偏愛, 二十一歲的溫寧安無法拒絕。
伊布很快被接來,它一下車, 見到溫寧安,撒腿往她身上撲。被身後的秦昭序眼疾手快撈住, 淩空帶它轉圈, 伊布得趣,不要溫寧安再抱。
庭院足夠伊布自由活動,秦昭序牽溫寧安上階梯,“帶你參觀二樓,上次沒看。”
醫院急診大廳睡一夜, 溫寧安只覺全身上下都是細菌,她拉住秦昭序衣袖, 說出忍耐很久的話, “我想洗澡。”
秦昭序挑了下眉,“我幫你。”
主動提洗澡, 暗示意味十足,可溫寧安轉念一想, 她已經同意跟秦昭序來別墅,兩人的關系,不用為赤/裸相見而扭捏,“好,你小心些,別讓傷口碰水。”
秦昭序看着居心不良,動手時卻規規矩矩。
一夜沒睡好,溫寧安先回卧室補眠,秦昭序伺候完她,給自己沖澡。
別墅卧室是秦昭序最私密的空間,保潔只允許在規定時間內進屋打掃,溫寧安在裏頭轉一圈,從軟裝陳設到色彩搭配,被強烈的男性氣息包圍。
秦昭序邊系睡衣扣子,邊走出浴室間,見溫寧安傻傻坐在床邊,繞到她面前,手臂撐床沿兩側,俯身同她接了個長吻。
溫寧安閉起眼睛,任由他親,聽見一道聲音提醒:你看,你在清醒地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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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秦昭序出現在急診室,這道聲音便在耳畔時時回響。
“陪你睡一會兒?”
“好,你還去重慶嗎?”
“暫時不去。”
人可以不到重慶,項目進度必須把關。秦昭序坐在床頭,讓溫寧安趴在他身上睡覺,筆電放一旁,處理郵件,審批流程。
鍵盤清脆的機械聲十分助眠,溫寧安一睡就是三鐘頭,質量不穩定,監測曲線在快速動眼睡眠與深度睡眠之間反複橫跳。
期間聽到秦昭序接過兩通電話,對方沒講幾句,均被他以“現在不方便,晚點再聊”結尾。
溫寧安在他胸膛蹭一蹭,繼續睡。
明市市區鋼筋水泥高樓林立,擡頭就是辦公樓和高層住宅,着實無趣。
秦昭序的市郊別墅,二樓卧室竟然能看見夕陽落下地平線,自然風景實在奢侈。
斜晖穿過窗戶,滿室金黃,樓下庭院內,伊布和歸巢鳥雀争相對叫,溫寧安在吵鬧聲中醒來。
入眼,是秦昭序的睡顏,他眉心微倦,一手搭着她,另手按在筆記本邊緣。
溫寧安擡手,摸他下巴冒出的一層青茬,很硬,莫名聯想到伊布幾年前用的一塊發洩磨爪板。手背嘗試磨蹭兩下,粗糙的爽感,瞬間理解伊布的快樂,果真很解壓。
胡作非為的手,越發不收斂,被秦昭序忍無可忍捉住。
他的嗓音幹澀沉啞,“沒完了是吧?”
“你醒啦?”
秦昭序睜開眼睛,“嗯。”
床頭櫃手機又響,溫寧安探手幫他拿,“秦總,工作來了。”一看聯系人,這回不是工作,是他母親司楚雲。
秦昭序接聽前清過嗓子,還是被司楚雲敏銳地聽了出來,“昭序,這個點,你在睡覺?”
“嗯,媽,有事嗎?”
司楚雲似乎愣一下,“重慶分公司的副總說你昨晚回明市了,怎麽回事?”
秦昭序唇角幾不可見地勾起,手指繞溫寧安一縷頭發玩,“有點緊急情況處理。”
出于對兒子工作能力的信任,司楚雲向來不多過問,她這通電話別有目的,“既然在本市,陳家奶奶明晚生日宴一起去吧,老人家上午還念叨你呢。”
秦昭序沒有刻意躲開溫寧安接聽,懷裏的人,自然也聽到這一句。
有過商場就餐中途被放鴿子的經歷,溫寧安已經習慣秦昭序将其他事情放在她之前。出于懂事的心态,她打算起床,不叫他為難。
卻被秦昭序掌心按在尾椎處。
“媽,我明晚不去,投了個新項目,最近忙不過來。”
溫寧安等他挂電話,問:“為什麽不去陳家奶奶生日宴?你是未來的孫女婿。”
“你目前需要人照顧。”秦昭序眼神幽深,“溫寧安,給個機會,再聊一聊。”
溫寧安錯開對視,挽救即将沉淪的自己,“不聊,上次聊過了。”
“行,”秦昭序格外好說話,“明天上午我辦點事,會回來吃午飯,下午帶你去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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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張俊秋和劇團經理尚未回國,各自接到張清華通知,說秦昭序要去雲霄劇院。
餘盼華也聽說此事。
當見到秦昭序出現在她辦公室,絲毫不意外。憑秦昭序的能力,想調查一件事,不用費吹灰之力,交代幾句話就可以。
餘盼華得知溫寧安肩膀受傷,确實有些過意不去,但對于秦昭序,她依舊火力十足。
“誰允許你進我辦公室?”
秦昭序沒理,直奔主題,“以後不要為難溫寧安,你恨的是我,是秦家,與她無關。”
餘盼華年長秦昭序九歲,在戲劇屆尚有一席之地,然而對于冷臉的秦昭序,收斂了些氣勢。
“我聽說秦陳兩家走得很近,那溫寧安和你什麽關系?”
“不管你的事。”秦昭序稍擡下巴,“少在她面前亂說話。”
“你算什麽東西,敢威脅我?”
“你的父母和哥哥,如果知道你惹我不高興,會壓着你來給我道歉。”秦昭序淡淡地叫了聲,“餘老師。”
“你!”餘盼華把髒話咽回去,撩起頭發,用年近四十所特有的優雅端莊,攻擊他,“不好意思,我忘了,秦昭序現在是秦總經理,得罪不起,和十幾歲讀高中時不一樣。”
秦昭序眼神晦暗不明。
餘盼華得意地笑起來,“我對溫寧安本人沒有意見,就算給她折磨,也是為她好,權當提前鍛煉。畢竟——”
她收起笑意,“——畢竟,秦家要是知道溫寧安的存在,會用更下三濫的手段逼毀她,就像當初對待孟青霄。你說是嗎,秦總?”
“不用提這些事激我,”秦昭序說,“我不會讓人傷害她,包括你。”
“裝得冠冕堂皇,說白了你就是在外面養了個年輕女孩,你敢公開宣稱她是女朋友嗎?”餘盼華老辣地諷刺,“秦昭序,想過沒有,這段關系對她本身就是一種傷害,你們秦家害人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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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序回到市郊別墅,溫寧安正坐在餐桌前,手撐下巴,面對一桌毫無食欲的清粥小菜發呆。
上門的廚t師是金牌主廚,然而溫寧安的背傷,不允許大廚發揮實力。
“秦昭序,我好像不餓。”
“不餓也吃點。”
“你說下午帶我去個地方,是哪兒?出發吧!”
秦昭序拿起筷子,“吃完先陪你換藥,然後過去。”打啞謎補充一句,“你應該會喜歡。”
溫寧安不太甘願地握調羹喝粥。
吃過飯又犯困,秦昭序以昨天的姿勢,陪她睡兩小時午覺。入睡前,溫寧安察覺秦昭序有些異樣,他好像在搖擺斟酌某些事情。
他在想什麽呢?
溫寧安琢磨不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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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序別墅附近,有一家私立的國際醫療中心,開車過去十分鐘。
溫寧安在車庫門口等秦昭序,卻不見那輛熟悉的黑色路虎。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輛黑色越野。
“上車。”
“秦昭序,你為什麽換車?”
“為了那輛車,你跟我鬧過兩次,不敢再開。”
溫寧安一時無言,朝車庫望望。
“你把車扔掉啦?”
“少被電視荼毒。三百多萬的車,有錢也不能亂燒,我讓人賣了。”
溫寧安先前疑惑,秦昭序車庫裏那麽多車,為什麽總開黑色路虎。這下解謎了,原來路虎是他前幾個月新入手的一輛,還在新鮮期,是以開得最頻繁,徒留其餘老車在庫裏落灰。
汽車開進醫院,從導診臺開始就有專人陪同服務。進了換藥室,護士幫溫寧安脫下外衣,露出左肩。
溫寧安擔憂肩膀留下猙獰一道,問:“醫生,肩膀的疤會增生嗎?”
“好好護理,應該不會。”
“怎麽護理?”
醫生耐心同她講了注意事項,在溫寧安的要求下,提前開了祛疤産品。她輕推秦昭序的手,“藥拿好了,你在發什麽呆?”
秦昭序回神,笑了一下,“沒事,走吧。”
溫寧安好奇了一路,結果秦昭序将車開到歡喜游樂場舊址。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昭序:“你該不會讓我爬牆吧?”
“放心,我舍不得。”秦昭序給管理處發消息,“今天你會被夾道歡迎走正門。”
事實證明,秦昭序在吹牛。只有一個管理員來接他們,并沒有夾道歡迎的儀仗隊。
游樂場與上次來沒變化,溫寧安散步到旋轉木馬,就聽秦昭序叫住她。
“我昨天說,還想和你聊一聊,”秦昭序鄭重其事,“給個機會,讓我說。”
“我們達成過共識.......”
“溫寧安,我很自私,不滿足一星期見一次的方式。”
“一星期兩次也行,只要我不忙。”
“別裝傻,”秦昭序挨近,“我要的是你天天在我身邊。”
他說的是“在我身邊”,甚至沒提“當我女朋友”。
溫寧安拒絕的話到嘴邊,被秦昭序搶先一步,他說——
“我把這座游樂場買下來了,後續作為溫泉度假區域一部分,更名為寧安樂園送給你,這是我能給到的最光明正大的程度。”
溫寧安瞪大雙眼,“你為什麽這麽做?”
“想表誠意,請你接受我自私的要求。”秦昭序不錯眼地盯着她,“人都有不得已的事情,我也不例外,我無法承諾你明确的戀愛關系或婚姻,但其餘一切都可以給你,我想你留在我身邊。”
秦昭序上前抱住溫寧安,避開肩膀傷口。
“你的母親拒絕二訴,還有幾年才出獄,伊布年事高,你得照顧它,留在我身邊利大于弊。”秦昭序在她耳邊講完現實殘忍的分析,又哄她,“我确實很喜歡你,不止是為了上床,答應我吧。”
溫寧安茫然地望着遠處摩天輪最高點。
“秦昭序,你什麽時候決定買下游樂場的?”
“聽完你說藍罐鐵盒的故事。”秦昭序笑了一下,“我很沖動,第二天就讓張叔找文旅集團談購買,不保證成功,所以沒有提前和你說。”
“......”溫寧安輕嘆口氣,“是很沖動,會虧錢的。”
“這是該我考慮的事。”
溫寧安無端想起補牙後吃的第一塊巧克力,格外甜,她瞬間把看牙醫的痛苦忘到九霄雲外。就好比此刻,她全然忘記在這段關系中受過的委屈。
真是不長進啊。
秦昭序攏住溫寧安,輕啄她耳垂,問,答應我,好不好?
輕風拂動,游樂場荒蕪野草卷起波浪,陳舊衰敗的旋轉木馬前,溫寧安手臂緩緩圈住秦昭序腰際。
遵從內心,明知故犯,臣服于他的懷抱。
溫寧安想,小時候戒不掉巧克力,長大後戒不掉秦昭序,為什麽她貪戀的甜,總是帶了明碼标注的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