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不過灼風畢竟只是碎片, 修複碎片是個大問題。
而且灼風只是準S級,距離S級一步之遙,可這一步卻難如登天, 難以跨越。
這麽多年來,無數人投入了無限的人力物力, 想要攻克S級機甲核的難題, 可是至今沒人知道這一步就究竟是怎麽跨過去的。
S級機甲核出現的時機沒有任何規律,非要說的話,它只會跟足夠強大的機甲手産生共鳴,從而從晶核中誕生靈智。
至于什麽樣的晶核、什麽樣的機甲手,這也都是沒有任何規律可循的。
這事短時間內他們沒有頭緒, 也解決不了, 只能暫時先擱置。
好在她能駕駛行夜,這實在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隔天, 教官們正式走馬上任。
訓練營也正式開啓了機甲訓練。
許燃星原本是不參加的, 可是這天一早, 她還是準時出現在了學員之間。
有人注意到她, 紛紛交頭接耳。
“她怎麽來了”
“她又開不了機甲,是打算在旁邊看着嗎”
“那多沒意思”
“哎, 真是可惜了,她要是個哨兵就好了,那麽強, 沒準真能成為機甲手。”
Advertisement
說歸說, 也沒人真把她的出現當回事。
教官們在周巍的帶領下分別做了自我介紹。
十幾個人負手站成一排,昂首挺胸, 氣勢威風凜凜,銳不可當。
這就是藍星軍種最身經百戰的戰士。
若是沒有郗行這一層關系, 普通人幾乎不可能在戰場和軍部之外的地方見到他們。
由于還是現役的軍官,他們并沒有透露太多的個人信息,只是簡單介紹了自己的姓氏。
這幾個教官沒有按照四個位置分開來訓練這些學員。
所有人都被安排到一起訓練。
這天,每一名學員都有上機的機會。
教官們按照軍部針對特戰兵的訓練方式替他們設計了一系列的障礙訓練,訓練內容複雜而精妙。
比如在高速移動時射擊、比如從高處一躍而下時及時調整落點,比如在視野受阻礙的情況下如何閃避攻擊……各種各樣,花樣百出,極為鍛煉人,也極能考察機甲手的綜合素質。
今天四個組的機甲手們全部安排在了一起,共同進行障礙訓練。
許燃星排在後面。
眼看着一個個學員都練得差不多了,高教官對着光屏記錄下前一名學員的全部成績,然後頭也不擡地喊道:“下一個。”
下一個就是許燃星了。
聞言,她拍拍屁股站起來。
旁邊其他學員以為教官們不知道,趕緊替她開口解釋道:“高教官,許燃星她不是哨兵,開不了機甲的。”
聞言,那名姓高的教官瞥了說話的學員一眼,又朝許燃星看去。
他挑了挑眉。
開不了
那昨晚是誰開的
他沒說話,而是看着許燃星慢條斯理地站起來,走到他面前。
他言簡意赅地問:“你沒問題吧”
許燃星點頭:“沒有問題。”
高教官于是淡定地轉回頭:“那就上機。”
許燃星同樣淡定,她轉過身,越過給他們訓練的那臺輔控機甲,徑直走向停放着行夜的機甲庫。
沒幾分鐘,行夜的身影就出現在了訓練場地上。
學員們目瞪口呆地站起來。
啥
行夜
見怪不怪的高教官打開通訊頻道,對她說:“準備好了就直接開始。”
下一秒,行夜就從起點蹿了出去。
整個訓練場地內設置了無數的機關障礙,從起點出發,先後要經歷三十幾個關卡。
第一關先是直線跑射擊,學員需要駕駛機甲從A點跑到B點,途中對三個靶子進行三輪射擊。
第一輪是依次對三個定點靶射擊,然後第二輪靶子會開始有規律地移動,第三輪靶子會進行無規律的運動。
這一關,基本上所有學員都能做到第一輪100%命中;第二輪,有些人技術高點,也可以勉強做到100%;第三輪的成績就相對慘烈很多了,基本上純靠運氣。
許燃星在第三輪命中了兩槍,命中率66.7%。
第一槍沒中,運氣不太好,那個靶子在她開槍之際突然180度轉向,根本沒給她調整的機會,所幸後來兩槍都中了。
後面的三十幾關連番闖過去。
高教官站在光幕前,盯着許燃星的所有成績。
她的成績很好,命中率甚至比一些槍炮手還高,反應力比很多近戰手還快。
站在他身側的另外幾名教官小聲感慨:“這麽厲害,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真的這麽強,還是因為有行夜。”
高教官想了想,笑道:“有區別嗎”
另外幾人也跟着想了想,笑起來:“說的也是。”
重要的是,行夜在她手中能發揮出那麽強的水準。
……
随後的日子過得就更快了。
訓練營裏的生活按部就班,風行戰隊的很多事也上了正軌。
随着星海機甲的零件陸陸續續地送過來,老王帶着人先後将四臺風行戰隊的機甲捯饬出來。
風行的機甲跟訓練營裏用的機甲還是不一樣的。
各方面的性能都提升了一大截。
這四臺機甲停在單獨的機甲庫裏,平時學員們訓練時經過,都忍不住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那可不,只有正式的隊員才有資格駕駛它們,也不知道将來會不會有一臺屬于我。”
午休時分,謝飛羽跟許鷺許燃星他們一起,坐在機甲庫外面的牆頭上一邊曬太陽一邊聊天。
臨近訓練營結束,現如今留下的人就更少了。
四個位置的學員都只剩下了個位數。
不出意外的話,風行戰隊接下來的成員就要從他們之中誕生了,也正是因此,最近一段時間,大家都鉚足了勁兒,彼此之間,暗暗較勁角力。
就這會兒,甚至還有人抓緊時間去模拟艙裏加訓。
用功努力的程度,堪比備戰高考。
許燃星自己是不擔心的。
她本身就沒有競争這個的意思。
她好奇地打量謝飛羽和許鷺,其他人都拼了命地努力,怎麽他們兩個看起來反而懶懶散散的
就她所知,他們兩個不是也一心一意想跟着郗行嗎
她這麽想,也就這麽問了。
聞言,許鷺哀嘆了一聲:“關鍵是,很多事光靠我們自己努力也沒用啊。你不知道麽就算我們兩個都拼到了槍炮第一和近戰第一,很可能到時候也沒法全留下來。”
許燃星聽着他的話,轉念一想,随即明白過來。
也是。
說是從一百個人裏選出四個。
實際上呢
很可能只是選三個。
因為還有個郗行在。
無論如何,他肯定是要占一個首發位置的。
問題是,讓郗行打哪個位置呢
總歸肯定是槍炮和近戰中二選一吧總不可能讓郗行這麽個頂級機甲手去打輔控或者重甲。
只有近戰和槍炮,才能最大程度地左右賽場戰局。
換言之,謝飛羽和許鷺,很可能只能留下一個人。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們兩個朝夕相對,并肩作戰,多少也有了點戰友情誼。
一想到到時候他們兩個中間要有一個人留不下來,許鷺就覺得難受。
不論到時候走的是他自己,還是謝飛羽,他都覺得難受。
難受得連自主加訓的心思都沒了。
許燃星聽完,覺得他們兩個這麽士氣低落也不是事兒,她得安慰兩句。
她想了想,說:“其實你們現在想這些有什麽用呢有些事不是你們能控制的,在你們能努力的範圍內盡力就好,盡人事天命,就足夠了。再說了,沒準到時候你們兩個都留不下來呢到時候你們還能手牽手相親相愛地一起卷鋪蓋走人。”
謝飛羽:“……”
許鷺:“……”
我謝謝你啊。
這麽一說,倒是真的不那麽憂郁了。
許燃星笑笑:“也不一定都走人。誰說風行到時候只要三個了不還有替補麽”
替補……
似乎差了點意思。
但好歹是個盼頭。
許鷺和謝飛羽對視一眼。
謝飛羽輕笑着拍拍許鷺肩膀,重複許燃星的話道,“盡人事聽天命吧,咱們倆盡力就好。”
……
可惜,有時候事不遂人願。
許燃星以為許鷺和謝飛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想到他們還是太樂觀了。
晚上她照例在機甲庫裏調試行夜。
行夜改回賽用規格之後,裝備也要預備起來。
許燃星打算全部由她來量身定制,所以問題就來了,她是要給他定做槍炮的裝備,還是近戰的裝備
她心裏抱着替許鷺和謝飛羽打聽的心思,等到郗行晚上到機甲庫裏來陪她,她順口這麽問了出來。
正巧周巍也在。
只見這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郗行對許燃星向來沒什麽隐瞞,他照實說:“其實早在訓練營之前,我是真的想過,如果槍炮和近戰的人選足夠優秀,我去打輔控和重甲也不是不行。”
也就是說,要是在他們看來,謝飛羽和許鷺的能力足夠勝任這兩個位置,郗行願意退而求其次,只要為了風行好,能将風行打造成一支最強的隊伍,他可以讓出位置。
這一個多月訓練下來,他們能看到這些學員進步了不少,但也能看明白這些人身上很明顯的不足之處。
有些話,周巍當着學員的面不方便說,但在郗行和許燃星面前,也就直白說了。
“要我說,槍炮和近戰,這倆位置,實力最強的就是謝飛羽和許鷺,比起其他人來,他們兩個算是比較突出拔尖的了。但是吧……”
許燃星擡起頭,仔細聽他的下文。
周巍站在教練的角度,縱觀全局,自然能看到很多謝飛羽和許鷺自己看不明白的地方。
而周巍也不是個信口開河的。
他直接打開光腦,調出這段時間以來謝飛羽和許鷺的所有成績和記錄。
“單論技術,他們兩個其實還算優秀,但你們應該清楚,打比賽不是光憑技術好就能無往不利的。”
周巍看了看許燃星,郗行那邊自然不需要他多解釋,他怕許燃星聽不明白,于是又細說道:“要說職業選手,其實很多時候心态比技術能要緊。有些人,實力再強,可是到了比賽場上,心态穩不住,一樣要輸。我們以前有個老對手,也是S級哨兵,S級機甲,可以說是完完全全的頂配了,比阿行也不差半點,可是他呢,屢戰屢輸,最終連總決賽都沒進。歸根結底,那個人就是心态不夠穩,一上場打比賽就緊張,越是大場面,越是要出岔子。”
許燃星想了想,要說謝飛羽和許鷺,他們兩個的心态似乎也不至于那麽差。
謝飛羽就不用說了,作為軍人,估計進軍隊的第一課就是要磨練心性意志。
許鷺也是參加過不少職業賽事的職業機甲手,而且以前也從來沒聽人說過他心态不好。
周巍搖頭說:“我只是舉個例子,不是說他們心态不行。嚴格說起來,他們兩個的問題不太一樣。就單拿許鷺來說吧——”
周巍挑了幾段許燃星也有印象的訓練視頻片段出來,指着許鷺其中的幾個表現說:“這幾場比賽你還記得吧許鷺的性子你應該清楚,比較莽,有時候又太沖。雖然說比賽大多都要靠近戰位帶節奏,可是他這人很多時候看準機會自己就沖了,很少管隊友們到底能不能跟上。有時候隊友甚至都還不在附近,他直接沖上去一對二、一對三了。而且你看這一段,重甲甚至剛打了信號要撤退,他那時候看到一個機會又沖上去了。”
說白了,就是許鷺這人不太聽指揮。
許燃星想了想,覺得周巍說的有道理。
周巍補充道:“這可能跟他過去在阿波羅的經歷有關系。阿波羅那邊,談朔的能力比較全面,而且比起帶節奏,更加擅長于策應全局。阿波羅戰隊雖說是談朔指揮,實際上是他在指揮着全隊去配合許鷺一個人。”
槍炮和近戰算是隊內的主輸出。
周巍将所有戰隊的戰術配置主要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槍炮核心,一類是近戰核心。
顧名思義,槍核就是以槍炮為戰術核心,全隊其他三人保住槍炮一個人的三保一戰術。
戰核就是反過來的,以近戰為核心的三保一戰術。
阿波羅戰隊看似是槍核,實際上是戰核。
周巍專門分析過阿波羅的每一場比賽,看得出來,打從許鷺加入阿波羅,阿波羅的戰術就跟着調整了。悄悄從槍核變成了戰核。
其他戰隊不明就裏,還按照從前針對槍核的打法去針對談朔,殊不知正中阿波羅的下懷。
對方分出越多的人去盯着談朔,對許鷺的關注自然而然就少了。
而阿波羅戰隊又恰好保着許鷺去打,讓談朔抗壓,這麽一來,許鷺這個新人反倒有了不少施展的機會。
不得不說,阿波羅原先那個詹建武詹教練,人品不怎麽樣,但不愧是有着幾十年執教經驗的老教練了。
這麽不動聲色一變,就給阿波羅調整出了最适合他們的新打法。
只是,這樣的戰術放在阿波羅可以,放在現在,效果卻得大打折扣了。
因為和許鷺合作的謝飛羽跟談朔不一樣,隊裏的輔控和重甲也不一樣。
要說謝飛羽的問題,跟許鷺算是兩極。
許鷺這人是太過有主見,有時候隊友都跟不上他,那麽謝飛羽可能就是另一個極端,太過沒有主見,基本都是跟着大部隊行動,顯得有些過于瞻前顧後,猶豫不決。
這在槍炮位是非常棘手的問題。
許燃星朝郗行看了一眼。
郗行接收到她詢問的視線,略一點頭。
謝飛羽原本是他隊裏的人,他自然熟悉他的性格。
他稍稍沉吟,說:“可能跟他的經歷有關系吧,你可能不知道,他之前不是在狼隊,而是鷹隊的人。”
許燃星說知道,他之前跟她說過。
郗行于是就繼續往下說:“鷹隊那個丘骁,為人比較喜歡打壓手底下的新人。謝飛羽當時剛進去,就受了他們不少打壓,不管他做什麽,都能變着法地挑刺。說好聽的是前輩指導後輩,說難聽點就是隊內霸淩。後來聽說他跟我有來往,就更加變本加厲了。”
所以啊,可想而知,謝飛羽那個時候的日子并不好過。
久而久之,察言觀色、低調順從,就成了他的本能。
凡事能不出頭就不出頭,隊長和其他人讓他往東,他就絕不往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總之就是被打壓得挺慘的。
雖說後來郗行将他要到了狼隊,謝飛羽從那之後日子變得好過很多,但有些習慣已經随着時間形成了本能。
就比方說他們狼隊出去執行任務,謝飛羽從不冒頭搶功,基本上都是隊長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只顧着埋頭做自己分內的活兒。
後來時間久了點,跟狼隊其他隊友混成一片,才慢慢地會主動去幫其他隊友的忙,或者是接受其他隊友的幫忙。
這一點本來沒什麽。
可若是放在比賽場上,到時候選手們的任何一個舉動都能輕易左右一場比賽的勝負,任何一點舉動都可能被人放大了去探究、去分析。
那麽謝飛羽這點原本無傷大雅的優柔寡斷,到時候就要成為風行戰隊明晃晃的弱點。
一支強大的戰隊,是不該有弱點的。
至少不該有這麽明顯的弱點。
周巍說到這裏,看了看許燃星,“所以你明白了吧許鷺的沖動莽撞本來就是一處弱點,之前有談朔在,談朔的能力足以彌補他這方面的缺陷。”
就像是一個蘿蔔一個坑,許鷺這樣的性格,要麽就得配一個談朔那樣的經驗豐富的老将,能夠替他解決所有的後顧之憂;要麽,就得讓許鷺心甘情願改了這個性子。
可一個人的戰鬥風格,又怎麽可能在一朝一夕間輕易改變呢
許鷺在阿波羅戰隊打了一兩個賽季,戰鬥風格差不多已經固化了,想調整也得慢慢來,不是那麽簡單能改過來的。
謝飛羽跟談朔不一樣。
他雖然也擅長跟人打配合,卻無法做到見縫插針地在許鷺帶起的攻勢中把控節奏。
反而是他經常被許鷺牽着鼻子走,反倒被帶亂了自己的節奏。
用一個字太形容,就是太嫩了。
其實放在特戰隊裏,謝飛羽也還算是個空有技術的新兵蛋子。
過去在鷹隊裏沒怎麽受到好的訓練,進了狼隊之後從頭教起,但很多事情已經很難改過來了。
許燃星大概聽明白了周巍想表達的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許鷺跟謝飛羽,這兩人配合不起來,一個太有主見,一個太沒主見,加在一起反而要命。
她疑惑道:“那你們是準備只留一個”
周巍之前也說了,他們兩個,但論技術,無可挑剔,天賦很高,如果就憑性格和經驗問題就把他們倆拒之門外,似乎也有點不近人情了。
許燃星這一番話聽下來,猜測周巍和郗行的意思,大概是想只留一個,另外一個位置則交給郗行。
許鷺太有主見,正好有郗行壓着他。
郗行這人,不管是論經驗還是論實力,亦或是威望,比談朔有過之無不及。
想要壓住一個許鷺,綽綽有餘。
另一方面,讓謝飛羽跟郗行配合,似乎也不錯。
謝飛羽這些年在狼隊裏也經常跟郗行搭檔執行任務,沒有主見也沒什麽,關鍵是他跟郗行配合有默契,只要郗行有能力指揮戰鬥,謝飛羽只管聽指揮就行了,就像是在部隊裏一樣,令行禁止。
郗行這人好就好在這裏。
能力強,又百搭。
這也就是周巍和郗行比較惆悵的一點了。
這兩個人都足夠優秀。
要說缺陷,也不是什麽難以彌補的缺陷,只要一個郗行就能解決了。
那麽,選誰好,就成了最大的難題。
郗行選不出來。
如果要論私人感情,他跟謝飛羽好歹當了幾年一同出生入死的隊友,他是該替謝飛羽說點好話;可是另一方面,許鷺又跟許燃星有那麽一層關系在,姐弟倆看似天天拌嘴,實際上感情也不錯,再說了,他們風行還接受了許氏財團的投資……雖說之前他就已經将醜話跟許茂說明白了,不會因為投資的事就對許鷺開後門,可是拿人手軟,這點或多或少也得考慮一下。
私人感情算起來太麻煩,郗行幹脆就不想這些了。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決定将這個艱巨的抉擇交給周巍來做。
“老周,你是主教練,你來決斷吧。這兩個人,選誰我都沒有意見。”
周巍苦着一張臉。
這個決斷果真艱巨。
要是能輕易抉擇,他也不至于發愁到現在。
“我實話跟你們說了吧。訓練營到現在,他們兩個的進步是最大的,如果說之前報名階段篩選了那麽多人,他們兩個的實力看起來還不那麽出衆,這段時間特訓下來,他們兩個各方面的素質提升都很大。要我說,最好還是兩個人都留下來,不然他們将來去了別的戰隊,對風行是個很大的隐患。”
許燃星擺弄着魔方,一邊聽着他們的對話,這時候忽然開口問道:“輔控和重甲呢你們兩個決定好人選了嗎”
說到這個,周巍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心想這個訓練營辦得真是,難題一個接着一個。
他有些為難地說:“有是有……但是吧,也沒有特別優秀的。”
許燃星看他那吞吞吐吐猶豫不決的樣子,也明白了。
許鷺和謝飛羽,那是兩個人都太過優秀,不知道該選哪個。
輔控和重甲,是人選都不怎麽樣,更加不知道該選哪個。
苦了周教了。
她慢條斯理地将魔方還原,輕輕放在桌面上。
然後擡眸說:“我有個想法,你們要不要聽一下”
郗行立刻說:“說說看。”
許燃星想着,他們兩個或許存在着一個視野盲區。
想着學員們選了什麽位置就打什麽位置,難道就沒想過,位置也可以調整嗎
就像郗行,他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選擇位置,四個位置都可以補位。
那麽許鷺和謝飛羽為什麽不行
他們倆也不是非得在原有的位置上死磕啊。
她又仔細考量了一下,說:“謝飛羽這段時間我對他也有一定的了解,你們說的瞻前顧後、優柔寡斷,其實換一句話來形容,就是認真細心,善于配合。這樣的特質,其實放在輔控位,是最好的。”
這話一出,周巍的眼睛瞬間亮了。
周巍自己就是打輔控出身,他順着許燃星的話仔細想了想,發現還真是這樣。
所謂,樹挪死,人挪活。
他在槍炮位上的那些缺點,要是挪到了輔控位,反而成了他特有的優點和強項。
軟件方面解決了,硬件也就不成問題了。
郗行說:“謝飛羽的能力我清楚,輔控位的那幾樣裝備類型,他也算擅長。”
輔控主要的四類裝備:投擲類、中程炮類、鎖鏈類、副手盾類。
前兩樣,謝飛羽十分擅長,後兩樣,他也不在話下。
周巍打開光屏面板。
将謝飛羽的名字挪到了輔控的空位上,随後将視線落在槍炮空缺的位置上。
也不需要他開口,郗行笑着開口說:“那槍炮就歸我了。放心吧,許鷺那小子橫沖直撞的性子,交給我來打磨吧。”
就像是在做填空題。
先前怎麽排列都不對勁。
現在好了,只挪了一步棋,後面就順利了。
周巍又看向最後一個重甲位。
說實話,訓練營裏這些人,還沒有一個能讓他另眼相看的。
周巍挑人,完全是拿過去風行的标準來選。
在他看來,這些重甲沒有一個能比得了當年的隊友。
可惜,當年那個隊友早就失去了聯絡,如今不知生死。
再說當時他已經二十多快三十歲了,到現在,年近四十,顯然也不适合繼續打機競了。
周巍嘆了口氣,妥協說:“再看看吧,實在不行,到時候就跟你們磨合看看,看誰跟你們三個配合得最好,就把誰留下來。”
于是,這麽一會兒功夫,隊內三個人的位置,基本上就被內定了下來。
周巍看了眼時間,不早了。
他年紀大了,得早睡早起了,于是擺擺手說要先回去。
走之前還不忘給許燃星打預防針:“對了,有件事要提醒你。知道你和謝飛羽許鷺這倆小子關系好,不過內定的事暫時不要透露給他們,省的到時候節外生枝鬧出什麽麻煩來。”
許燃星點頭說知道。
她本來也不是多話的人。
這事有了決斷就好。
周巍一走,就只剩下郗行一個。
他将手臂往腦後一枕,悠閑懶散地靠在牆邊,目光含笑地打量她:“我發現你真的是我的福星,每次遇到難題,到了你的手上,總能迎刃而解。果然還得是你在我身邊,我的運氣才能變好。”
許燃星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運氣好不好的,誰又說得準呢
她只知道他心情确實每天都不錯。
看他現在,眼睛裏面閃爍着光彩的笑意像是道噴泉,随時随地往外湧。
或許他們兩個說的是一個意思吧。
運氣好了,心情當然也就好了。
許燃星扭回頭繼續弄到一半的裝備設計器。
現在決定了郗行将來主打槍炮位,那麽行夜配備的裝備類型就要調整了。
她準備将她過去設計的所有槍炮類的裝備圖紙都拿出來,整理一番,看能不能找出幾件适合他用的。
郗行知道她要忙,也不打擾她。
兩人并排坐着,她前傾着上身靠在桌邊整理資料,他就靠在椅背上盯着她的背影看。
她的長發是很順直的黑發,松松地紮了一條麻花辮,垂落在後腰。
他有些手癢,忍不住悄悄探手在她的辮子尾巴上用食指勾出一縷,繞在指尖打了兩個圈。
她的發絲細細的軟軟的,帶着少女獨有的柔美嬌俏。
這麽一想,郗行回過神,忍不住覺得好笑。
真是奇了,怎麽光是看個頭發絲,他也能看出什麽嬌俏可愛來
以往他又不是沒見過女人。
過去風行基地裏維修師團隊裏也有不少女人,出去打比賽也能碰到不少女機甲手、女工作人員,後來進了軍部,也有不少女兵女軍官,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會讓他生出“可愛”這樣的想法。
她們是她們,除了跟他性別不一樣,也沒有什麽其他區別。
只有伊萊了。
伊萊在他眼裏,從小就是可愛的。
現在大了,他覺得她比小時候有過之無不及。
更可愛了,也更好看了。
此時她就算什麽都不做,只是坐在他身邊忙自己的事,也令他覺得滿足。
覺得他少年時眼中的全世界又回到了他身邊。
他捏着她的長發悄悄玩了一會兒。
直到注意到她忙得差不多,準備開始收拾收拾回去了,他才跟着坐起來幫她整理收拾。
随後兩人關了機甲庫,慢慢往宿舍走。
兩人并着肩走着。
好一會兒,郗行忽然開口說:“你知道明天是什麽日子嗎”
許燃星偏過頭,有些茫然。
郗行随即一想,也是,她在島上與世隔絕,有些新聞不知道也正常。
他說:“十年前的明天……是異種災難第一次爆發的日子。藍星政府發了公告,将明天定為公祭日。訓練營這邊也要放假一天。你之前忙着在機甲庫裏廢寝忘食,估計沒聽到。”
許燃星确實沒聽到。
公祭日……
她怔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還是郗行擡手揉揉她頭頂,輕聲問:“我和周巍打算明天去祭拜爸媽還有風行其他的叔伯阿姨們,你要一起去嗎”
這話其實有點多此一問。
但郗行一向尊重她的想法,征求她的意見。
許燃星慢慢地點頭。
當然要去。
她的父母,也在當年的災難中過世了。
雖然她至今想不起當年的事。
醫生說她這是解離性失憶症,由于難以承受一些重大創傷性事件,大腦選擇了保護自己,所以讓她忘掉了那些她無法承受的記憶。
跟郗行重逢以前,她對自己的失憶覺得可有可無。
而現在,她有時候反而覺得惋惜。
她忘記了當年的痛苦,同時也忘掉了她和郗行那些珍貴的過去。
忘掉了她的爸爸媽媽。
有些得不償失了。
好在還有郗行在,他都替她記着,時不時想起什麽就告訴她。
關于她的爸爸媽媽,他也跟她說過很多事。
說她媽媽是個非常聰明也非常果決的人,大刀闊斧地做過很多嘗試性的改革,在機甲設計方面的建樹很高。她爸爸也是一名維修師,同時是一名A級向導,專門負責梳理精神網和疏導隊員。她爸爸性格溫柔開朗,非常受隊員的愛戴和歡迎,一隊隊員的日常疏導也是由她爸爸負責。
還有很多很多細碎的生活片段。
郗行說:“那明天一早,我在樓下等你。”
許燃星:“好。”
……
去祭拜就得趁早。
隔天一大清早,天才剛亮,許燃星就醒了。
下樓吃過早飯,郗行和周巍也準備好了。
三人上了飛行器,直奔風行基地。
當年天災降臨,藍星上生靈塗炭,大量土地淪陷為污染區。
很多原本的公墓都被摧毀,如今藍星上現有的公墓都是後來新建的,留在藍星上的人會給自己的祖宗重新立碑,但是絕大多數連骨灰都已經找不到了,基本都只是衣冠冢。
另外一部分,就是在天災中喪生,甚至是屍骨無存的,只要藍星上還有他們的家人或者是親友主動申請,政府也會給他們立碑。
郗行當年,給風行裏他記得的每一個人都立了碑。
他的故人,也是許燃星和周巍的故人。
去的路上,經過一家花店,郗行主動停下飛行器,下車進店買了幾百支黃白色的菊花。
他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這家店的店主似乎也記得他,記得他這麽個每年來買幾百支菊花的少年。
記得當年他第一次踏進花店,開口就是要幾百支菊花。
店家第一反應是這少年人傻錢多,後來看他神情悲傷,忍不住動了恻隐之心,主動說:“掃個墓而已,其實也沒必要買這麽多。買一束花就可以了,心意到了就好。”
店主記得,當時那個少年擡起一雙隐隐發紅的眼睛,淡淡笑着說:“的确是一人一支。就是……人有點多而已。”
一人一支。
他買了幾百支……
那一刻,店主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只是輕嘆了一口氣,默默給他打了個折,然後将這幾百支菊花仔細修剪過,然後遞到他手裏。
一年又一年。
仔細算算,公墓建成後的每一年,他都會來。
今年,随着回來的人越來越多,公祭日這天,來買花的人也多。
店主看了看絡繹不絕來買花的客人,又看了看店裏賣得還剩下幾百支的黃白菊花,回頭叫住店員,說:“你把這幾百支菊花都包起來吧,這些不賣了。”
店員是新來的,聞言有些匪夷所思,他指着外頭那些還不斷往店裏進的客人,說:“這麽多客人要買呢,為什麽不賣啦”
店主說:“這些已經被人預定了。”
說是這麽說,其實那個少年也從來沒有特意訂過。
只是這麽多年來,似乎已經形成了他們獨有的默契。
店主都發話了,店員也不好再說什麽。
将進店詢價的客人客氣請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花都賣完了……真的抱歉,這些花已經被人預定了。下一批鮮花差不多中午才能送到,要不各位中午再來”
說話間,一道高大的身影走進店裏。
店員照例想要回絕,結果就見店主直起身,主動朝那人笑道:“你來啦。”
郗行朝店主一點頭:“你好,我來買花。”
店主微笑道:“有的,幫你留好了,你稍等一下,我把花修剪一下。”
郗行痛快付了錢。
太陽一點點從地平線上爬起來,陽光和煦落下來。
他站在店門口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
店內,店主也朝他看去。
他看到金燦燦的晨晖灑在他身上 給這個年輕人鍍上了一層金輝,令他看起來飛揚耀眼。
他看到停在店外的飛行器上走下兩個人,走到那個年輕人的身邊,熟稔地交談着。
藍星回歸星盟的這一年,終于有人跟他一起去掃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