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其他學員也陸陸續續回了宿舍。
今天這一天下來, 精神高度緊繃,身心都受到了高強度的壓榨,此時終于能夠松懈下來,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回房休息。
項英凡這一隊和他們對手那隊晚了一步從模拟室出來,趕到食堂的時候, 正好趕上食堂快要關門。
所有的菜色基本都被之前來的學員們掃蕩一空, 不剩下多少了。
另一隊來得早,索性将剩下的包圓了。
等到項英凡他們過來,熱菜已經全沒了。
只剩下角落裏還有幾包口味不明的營養劑,還是另一隊大發善心留給他們的。
那隊隊長端出一張萬分抱歉的賠笑臉:“不好意思哈,我們實在太餓了, 就把菜先吃了。那邊還有幾袋營養劑, 這樣吧,我替你們拿過來, 你們先将就喝點。反正營養劑裏該有的營養都能補充, 跟吃飯都一樣。”
伸手不打笑臉人, 何況對方上來就先道歉, 讓人想借題發揮都使不上力氣。
項英凡那隊的四個人都沉着臉,還沒從接二連三的失敗中恢複過來, 眼看着連飯都吃不上,只能喝冷冰冰的營養劑,心情難免更加差了。
項英凡黑着臉開了一包營養劑灌下去。
結果這說不上什麽味道的液體從口腔一路順着喉嚨滑下去, 泛起一陣又酸又甜又膩的味道, 這酸爽直沖天靈蓋,酸得項英凡差點翻白眼厥過去。
第一口喝了滿肚子的氣。
這第二口是再也喝不下去了。
項英凡将剩下的大半袋營養劑往旁邊一丢, 滿腹髒話地站起來,打算先回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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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剛回宿舍樓, 昏暗天色下,見一人抱臂靠在一輛飛行器門邊,光屏上亮起的光照亮了他的臉。
隊友下意識站直了:“郗神!”
郗行擡眸朝他們看去,沒什麽表情地朝項英凡偏了下頭,冷淡地說:“項英凡,你來一下。”
兩人的年紀明明沒差幾歲,項英凡甚至還比郗行大一點,可氣勢上無端就矮了一截。
郗行身上有種超乎他這個年齡的厚重沉澱。
原本天生的銳氣并沒有随着大風大浪與雷霆風雨被消磨,反而磨砺出了更為鋒利的寒芒,即便平時只是安安靜靜地收在刀鞘裏,可沒人敢小觑那刀的威力。
項英凡朝郗行走過去。
剩下三名隊友站在原地沒動,原想等他們說完了再一起回去,結果郗行朝他們掃了一眼:“你們還在這裏幹什麽”
三人頓時一激靈,趕緊撤退走人。
項英凡艱難地吞咽了下。
郗行有話要說,項英凡心裏大概能猜到他想說什麽。
十有八九是為許燃星來的。
項英凡有些心虛。
自己跟許燃星杠上是不争的事實。
他一開始确實讨厭她。
報名訓練營的人那麽多,大幾萬人,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進來,項英凡自己的弟弟就被刷掉了。
他原以為是弟弟不如別人優秀才被刷掉,沒什麽可說的。
可許燃星又有什麽資格進來
就憑她的關系她的那張臉嗎
有關系就是了不起呗
結果後面被輪番打臉,他自己也騎虎難下。
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他就算想收,也收不回來了。
但項英凡轉念一想,說就說了,又能怎麽樣
又不光只有他一個人這麽想,網上質疑她的人多了去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有本事怎麽不跟外面那些人橫去啊
郗行靜靜地看着項英凡臉上變幻的神色,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知道我找你來是想說什麽嗎”
項英凡聞言不以為然地說知道,“不就是因為我說了幾句許燃星的壞話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有什麽大不了”郗行慢慢地重複了一遍,看向項英凡的眼神愈發冰冷起來。
“本來想給你個機會,去向她道歉,她要是願意原諒你,我也可以當這事翻篇了。”
“沒想到,給你遞臺階你自己卻不肯下。”
郗行今晚之所以等在這裏,就是想解決項英凡這事。
按他以往在特戰隊裏的處事風格,息事寧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當然是最好的。
可是今天不知怎麽了,他忽然就不想忍下這一口氣了。
項英凡要是肯低頭道歉,當衆收回他之前那些欠妥當的言論,收斂起那惡意揣度的态度,郗行覺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繼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繼續留在訓練營。
沒想到項英凡這人明知道自己事情做得不對,還寧願一條道走到黑,那就別怪他不留情面了。
如果說項英凡之前對許燃星的惡劣态度,是因為他的無知和片面,不了解許燃星的真實實力,才會顯得狹隘和偏激。那麽在下午見識過許燃星的實力之後,他依然是一副這樣的态度,那就不是無知或者片面了,那就是又蠢又壞。
郗行實在讨厭這種人。
見項英凡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态度,郗行皺了皺眉,耐心見底。
他緩緩站直身體,上前兩步,走上前與項英凡面對面。
郗行比項英凡還要略高一點,氣勢上又高出了幾分。
沉沉夜色中,他冷淡地垂眸,平靜地說:“你被開除了。回去收拾東西,現在就走人吧。”
項英凡睜大眼,有些不敢相信郗行居然真敢這麽肆無忌憚,一言不合就把他踢走。
他陡然提高了音量,大聲質問道:“郗行!你憑什麽讓我走”
此時他也不怕鬧大了被人聽見。
眼角餘光看到宿舍樓上面,有幾扇窗戶前隐約有人影冒出來探看,他繼續大聲說:“你這麽不分青紅皂白地護短,就不怕說出去被人嘲笑嗎”
郗行心說你這一句話裏只有兩個字說對了。
他就是護短,他樂意。
郗行皺眉,語氣裏流露出幾分不耐來。
“廢話什麽有種你就出去說。”
他又不是被吓大的。
他15歲那年第一次代表風行踏上賽場,所受過的質疑、貶低、嘲笑,甚至是抹黑、污蔑,比現在要多得多。
那些他都經歷過了,還會怕現在這些毛毛雨一樣的叫嚣嗎
項英凡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好半天,才從牙齒間擠出一句:“你能護短護一輩子嗎外面那麽多人說她壞話,有本事你怎麽不去讓那些人全部閉嘴”
郗行冷淡地擡眸。
“會的。”
就像他當年讓讓質疑他抹黑他的人全部閉嘴一樣。
她也可以。
他看了一眼時間,冷酷道:“給你半小時,收拾東西,滾。”
……
許燃星夜半醒轉。
大約是傍晚就睡着的緣故,到了淩晨三點多,她就已經睡飽了。
她的生物鐘自動催促着她醒過來。
她翻身從床上爬起來。
她睡覺一直很規矩,基本上入睡時什麽姿勢,醒來就是什麽姿勢。
當時她趴在被子上就睡着了,幸好房間裏有恒溫系統,不至于沒蓋被子就着涼。
她爬起來進浴室洗漱一番,換上睡衣出來,掀開被子躺進被窩。
再睡是睡不着了,她幹脆靠坐着打開光腦看了看。
晚上八點,系統準時将第二天的具體日程發了過來。
大致行程跟第一天差不太多。
早上七點食堂集合吃早飯。
八點,照例還是20公裏跑,不同的是這次不是沿山腳,而是需要上山的越野跑。
系統已經規定好了越野跑的路線,所有人只要全程跟着路線跑就行。
越野跑的耗時相對要長一點,所以提早兩個小時開始,結束的時間差不多。
中午吃過午飯,下午的安排依然還是模拟艙內的訓練。
今天的訓練內容略有不同。
今天不分小隊訓練,而是四個位置的學員各自集合訓練。
進行的是各職業所有裝備類型的訓練。
這訓練對許燃星難度不大。
輔控的幾樣裝備她都很熟悉,用得也很熟練。
而晚上的行程依然是空着的,也就是說,學員們可以自由活動。
許燃星看着日程表上的這段空白,心想,閑着也是閑着,不如找點事情做。
在這個島上沒有網絡沒有什麽娛樂活動,光睡覺多無聊。
這麽想着,她偏頭看向窗外。
夜色一點點褪去,天色開始變得蒙蒙亮。
許燃星看着看着,心想:不如……
五分鐘後,她穿戴整齊下了樓。
昨天看全島地圖的時候,她注意到島上機甲庫的位置距離宿舍并不遠,大約十分鐘的路程。
她打開地圖,按着地圖上的路線往那邊走去。
島上景色不錯,天然的景致間簡單鋪了一條小路,小路兩側每隔一小段距離就點了一盞小夜燈,矮矮的,光線從草叢間往上打,偶爾還能看到一些藍色的瑩瑩之光漂浮在草叢之間。
夜風徐來。
吹來了各種草本植物的氣味。
有點幹燥,有點清爽,還有點若有似無的花香味。
許燃星慢慢走着,感受着這裏與新洲全然不同的景色。
蟲鳴鳥聲中,這裏的一切都顯得鮮活無比。
散步過去,沒多久,機甲庫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機甲庫外形看着沒什麽特別的,就跟普通機甲庫差不多。
她在外圍轉了半圈,并沒有急着進去。
當然了,她一沒權限,二沒密鑰,就算她想進,也進不去。
結果才剛站定,就聽到上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怎麽了睡不着嗎”
她詫異地擡眸,看到郗行就坐在機甲庫頂上。
他半盤着腿坐着,姿态閑适,單手後撐,一條腿橫曲着,另一條腿随意地垂下來晃蕩着。
夜風徐徐,天色漸亮。
郗行朝她略微傾身。
上一秒還在機甲庫房頂,下一秒就來到了她面前。
他含笑看着她:“怎麽不說話被吓到了嗎”
許燃星回神,搖搖頭說:“沒有,剛才距離有點遠,看不太清。”
其實光聽聲音她也知道是他。
她的視力比不了郗行,剛才那幾秒的停頓,她只是在想他為什麽也會在這裏。
睡不着嗎
她說:“昨晚睡得太早了,現在睡飽了就出來走走。你呢”
郗行答:“我睡不着。”
不等許燃星詢問,他就主動解釋道:“主要是被吵得睡不着。”
吵
被誰吵的
許燃星眨巴眼。
難不成是周巍周巍睡覺打呼
她疑惑道:“你們兩個……一間房”
郗行一聽就知道她誤會了,哭笑不得地說:“不是周巍,這裏又不是沒空房間了,我好好的跟他睡一屋幹什麽”
說着,他從衣服口袋裏掏出個巴掌大的東西,塞到她手心裏。
“是行夜。這家夥一直吵着想要機甲呢。”
許燃星看着手心裏黑色寶石般的機甲核。
昏暗的天光下,機甲核像是斂着無數細碎星光,裏面隐隐浮動着一層流光。
S級機甲核擁有自主意識,能夠跟主人産生精神上的聯系,從而能溝通和對話。
許燃星當然聽不到它的聲音。
但是奇妙的是,她似乎能夠感受到機甲核的情緒,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凝聚出一縷精神力,探入機甲核裏。
正常情況下,這麽做是非常危險的。
有主的機甲核對主人之外的任何外部生物都會非常排斥,貿然将精神力探進去,很可能會遭到反噬。
許燃星當然有這種常識。
可是等她反應過來時,她的精神力已經探進去了。
似乎更像是機甲核主動在吸引她的精神力。
向導的精神力屬性最大的特點,就是感應和共情。
精神力能夠敏銳地捕捉到來自哨兵的情緒。
哨兵的機甲核,自然跟哨兵本身也差不太多。
許燃星果不其然感應到了一點點來自行夜的情緒,它有點焦急,有點渴望想進機甲庫。
她忽地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它的身體被拆掉了,它現在迫切渴望能夠重新有個新的身體。
這樣它才算完整。
這點,郗行自然愛莫能助。
機甲庫裏那些機甲都是些A級機甲。
就算給它用,也并不适配。
他一晚上被吵得不行,只能坐在機甲庫頂上,讓行夜稍稍望梅止渴。
許燃星總算明白他為什麽會在這了。
郗行嘆了口氣:“所以啊,沒辦法,只能在這幹坐着了。你呢想進去看看嗎”
許燃星擡眸問:“可以嗎”
郗行:“可以啊,有什麽不可以的我給你開個權限吧,今後你可以随意出入。”
說着,他帶着她往機甲庫大門口走。
手中光腦打開,他将她進機甲庫的權限開到最大,不光可以随意出入,還可以随時啓動、調用庫裏的所有機甲。
機甲庫大門厚實沉重。
向兩側滑開的速度很緩慢。
門縫一點點打開,許燃星的視線望進去,看到裏面二十幾臺機甲整整齊齊地排列在裏面。
宛如士兵列陣,整齊又威武。
這些機甲基本都是宮琴從新洲那邊帶過來,友情贊助的。
所以這些機甲都很新,基本沒使用過。
一進機甲庫,許燃星就聞到了這裏熟悉的機甲零件的金屬味和機油味。
機甲是新的,但機甲庫是之前藍星軍方用過的,工具等東西一應俱全。
許燃星走到維修臺邊,将行夜的機甲核擺在臺子上,打開機甲庫內的系統。
郗行走過來,垂眸看她面前的光屏:“在看什麽”
許燃星:“在看機甲庫裏的零件庫存。”
修行聞言,不禁挑了下眉:“你該不會真打算在這把行夜拼出來吧”
“怎麽可能”許燃星一目十行地掃過所有的零件列表,一邊回答,“這裏的東西都不全,只有一些基礎的零部件。”
郗行:“那你這是……”
許燃星勾唇,目光落在墨黑的機甲核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說:“幫它解個饞吧。”
郗行:“”
許燃星行動力極強。
說幹就幹。
她在機甲庫的系統裏挑挑揀揀地勾選出幾百枚零件,點了确定之後,機甲庫裏原本安然停放在角落的小型維修機器人便被激活了,啓動起來,自發地前往機甲庫的各個角落尋找對應的零件。
沒多久,這幾百枚零件就整整齊齊地碼在了許燃星的面前。
比起之前行夜拆出來的八百多萬枚零件,這幾百枚零件看起來也太少了點。
但郗行大約是明白她要做什麽了。
他在維修臺邊坐下來,托腮看着她彎腰抱起一臺維修機器人放在維修臺上,然後慢條斯理地戴上維修手套,拿起維修工具,将機器人拆開。
機器人的一些外部插件被拆開,核心芯片被取出。
許燃星三下五除二,非常熟練地将它拆成了一個空架子,但同時,它也是一個小型機甲的框架雛形。
小型機甲,這是他們機甲學院平時交作業的通用規格。
畢竟那種完整規格的機甲耗費太大,學校再有錢也經不起這樣的花費,畢業設計的時候做做這種規格也就罷了,平時交作業就用小型模型代替。
她現在,就是想給行夜打造一個小型機甲。
這種類型的機甲她太熟悉了,幾乎連行夜的圖紙都不用看,閉着眼睛就能做出來。
但組裝是個精細活,比拆卸要花費的時間要多好幾倍。
幾百個零件,需要精準地卡進它們該在的位置,拼裝出最佳的狀态。
許燃星全神貫注,等到完成了個八九分,再擡頭時,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郗行不知何時已經睡着了,他單手扶着半邊臉,閉眸安靜睡着,神情看着安詳舒展。
看起來是這樣,郗行的确也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十分安穩。
不知道為什麽,就算只是靜靜待在一邊,就令他無端端産生了一種安心的感覺。
郗行本身睡眠不太好,覺淺,多夢,往往躺下才一兩個小時就得醒。
當然了,或許這也跟他之前經常需要外出作戰有關,需要時時刻刻保持高度的警惕。
久而久之就養成了這種不太好的習慣。
往常他常聽其他哨兵說,執行完任務,只要回軍部接受向導的疏導,當天晚上就可以好好睡上個安穩覺。
以往他找陸之淳做完疏導,卻沒有這樣的感覺。
該淺眠還是淺眠,該多夢還是多夢。
只有今天這一刻,坐在距離他的伊萊不到一米的位置,他竟然真就那麽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
沒做夢,一下就進入了深度睡眠。
直到某一刻,他感覺到手上傳來一陣輕輕的微癢的觸感。
像是什麽軟軟的東西在碰他的手。
他緩緩擡起眼皮,冷不防對上許燃星近在咫尺的臉。
他赫然睜大眼,下意識朝她的視線看去,發現果然是她在摸他的手。
郗行:“!”
他再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她不是在摸他,僅僅只是将他的手握住,再擡起來。
她的視線掃過他的手底下,随即眉目舒展開來,嘟囔道:“果然在這裏。難怪到處都找不到。”
說完,她另一只手也伸過來,從他手底下取走最後一枚零件。
他手背上的柔軟觸感頓時也消失了。
想多了,原來只是在找零件。
郗行悵然若失地看看自己的手。
半晌,又反應過來,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悵然若失。
“好了。”
許燃星忽然說。
郗行回過神,擡眸朝她看去。
發現她面前立着一臺約有一人高的機甲。
和她一樣高,比他就稍矮了點。
這機甲長得跟行夜原本的樣子約有五六分像,也是通體黑色。
所有的零件組裝完,許燃星最後掏出一支金色的粗頭記號筆,在機甲的表面照着行夜的樣子仔細繪制出了金色的紋路。
等到最後一筆畫完,乍一看,甚至有七八分像了。
當然,只是看起來。
這臺機甲是用維修機器人改造的,所以基本沒有什麽攻擊力和防禦力,也沒有配備任何的裝備。
功能跟維修機器人相差不大,頂多算是一臺擁有自主意識的機甲,并且精度和速度比普通維修機器人更高更快而已。
但是,對于現階段的行夜來說,已經足夠了。
郗行驚喜地吹了聲口哨。
“這麽快就好了你這動作夠快的啊。”
許燃星見怪不怪:“賽場維修師嘛,手速必須得快。”
比賽場上,維修需要争分奪秒。
場上的局勢瞬息萬變,有時候維修區裏多耽擱一秒,就會影響到場上的勝負。
所以,維修師們平時不光要精進維修技術,更得訓練手速,争取做到保持精準度的同時,還能将速度提升到極致。
這一點,還是她進KOK戰隊的時候,老王教她的。
不過她的速度還不夠快。
比不上老王這種在一線戰隊工作了二十多年經驗豐富的熟手。
機甲啓動。
行夜活了過來,從維修臺上站起來,然後轉過身,朝兩人站定,緩緩擡起右手,做了個類似于軍禮的動作。
郗行失笑:“它很高興,叫我替它謝謝你。”
許燃星利落摘下手套,跟着含笑道:“不客氣。”
行夜當然高興。
有了身體就可以自由活動,不用像個普通石頭一樣躺在郗行的背包裏。
當然,身體縮小了這麽多,它也可以行動自如,不必再像從前一樣只能被關在機甲庫裏。
……
時間過得飛快。
一轉眼兩三個小時就過去了。
機甲庫外天色大亮。
許燃星走出機甲庫,對着外頭的天光懶懶伸了個懶腰。
六點多了。
現在過去食堂,吃過早飯再休息一會兒,差不多就得開始白天的兩萬米越野跑了。
許燃星決定打道先回宿舍。
郗行原本也要跟她一起,結果臨時來了個通訊,是宮琴,找他談戰隊的事情。
于是許燃星自己先回去。
清晨的林間小路,又是全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鳥鳴聲清脆無比。
許燃星邊走邊看光腦。
島上上不去星網,但能收到通訊和信息。
她查看了下信息,發現昨晚肖白聯系過她。
肖白一家晚了幾天,昨天剛到藍星,暫居酒店。
今天準備出去買房。
——肖白的口氣聽起來就像是上菜市場買菜一樣。
其實也的确是這樣。
藍星地廣物博,人少地多。
在解封之前,藍星就已經開始大興土木,興建了不少建築,以供開放之後蜂擁而來的民衆們的購房需求。
房源很多,但高端且合心意的房子可遇不可求。
許燃星給他回了條消息,讓他可以聯系許茂。
許家就是做房地産的,好的房源肯定有的是,實在不行,就讓他們在許家邊上也搞一套房,兩家人做鄰居,肖教授和許爺爺這對老友也能時不時湊在一起喝喝茶下下棋唠唠嗑。
信息發出去不到三秒,肖白的回複立刻就來了。
肖白回信息向來及時。
【肖白:謝了,那我遲一點就去聯系許伯伯問問。】
【肖白:哎對了,你現在在哪兒呢我去找你呀。】
許燃星幹脆直接撥了通訊過去。
通訊一接通,肖白久違的聲音就活力十足地傳了過來。
肖白:“今天要不我們倆出去逛逛吧我發現藍星這邊跟新洲差別也太大了,昨天在機場落地的時候,乍一看感覺這裏所有的建築看起來都有點潦草破舊,但仔細看看,又發現那不是潦草,更像是粗犷簡單的自然美。跟新洲那種充滿了精致設計感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許燃星聽他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堆,等到了一個間隙,終于開口回答他第一個問題:“逛街可能沒辦法了。我現在正在訓練營裏呢。”
“訓練營”肖白快速反應過來,“可是那不是只針對機甲手的訓練營嗎你一個維修師也得全程過去報到嗎”
她說不是,簡單講解了下自己進訓練營的前因後果。
肖白聽得很感興趣,問自己能不能也來看看。
許燃星當然沒意見。
聊着聊着,她忽然想起老王之前也申請了風行的事。
跟肖白一說,肖白語氣中滿是羨慕。
“真好呀,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
許燃星問:“你呢畢業之後的去向決定好了真打算留校教書”
肖白哀嘆了一聲,忍不住發起了牢騷:“按照我爺爺的意思呢,是讓我考博。考上之後再順便跟着他當個助教。可是博士哪兒那麽好考啊,我爺爺手底下每年就那麽一兩個名額,他又是個大公無私的人,要是遇上幾個讓他欣賞的學生,肯定就把我扔在一邊讓我自生自滅去。可要我考別的人博士生,我又沒有什麽把握。我不像你,沒有那種鑽研到極致的精神。能混到研究生畢業就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了。”
肖白對教書育人的興趣其實也不大。
私底下聊天說話、插科打诨還沒什麽,讓他上講臺上當着幾十人上百人的面講課,他就容易發憷了。
再說他對自己怎麽混上研究生的經歷心知肚明,平日裏讀書讀不進去,期末考試全靠考前臨時抱佛腳。等到考完,還沒等出考場,就已經第一時間将知識全部還給課本。
他自認自己這點思想覺悟根本當不了老師,更教不了學校裏那群尖子生。
試想一下。
他們學校的機甲院每年招進來的新生,起碼一大半都是跟許燃星一樣的天才,沒準懂得比他這個當老師的還多。
到時候在課堂上他們舉手提問,結果他一個問題也答不上來,結結巴巴,支支吾吾,那也太丢人了。
不光丢自己的人,還丢他爺爺的人。
何必呢
算了算了。
許燃星被他誇張的語氣逗笑了。
“怎麽會呢你對自己得有點信心。”
肖白說:“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到時候我就投奔你去。咱們這麽好的關系,你應該不至于把我拒之門外吧”
許燃星笑笑。
肖白的能力如何,她其實很清楚。
之前在KOK的時候,老王就經常誇他。
每個人各有所長。
他在理論方面的水平一般,但實操方面很強。
單論組裝機甲的速度,他比她要更快一些。
她說:“風行随時歡迎你。”
聊着聊着,宿舍樓已經近在眼前。
臨近七點,很多人正準備起床下樓吃早飯。
她剛準備轉向食堂,身側忽然傳來一道飛快接近的腳步聲。
她下意識地循聲瞥了一眼,剛要收回目光,随即意識到那人是沖向她的,似乎要襲擊她。
那人,是項英凡。
她此時還不知道郗行昨晚将他開除的事,一時間完全不理解這人突然這是要幹什麽。
可她腦中第一時間意識到這人來者不善,他手裏抓了根木棍,朝她沖過來。
這人瘋了嗎!
她頓時駭然。
幾乎只是眨眼的功夫,項英凡已經來到了她眼前。
縱使項英凡只是名B級哨兵,可他的速度依然快得驚人。
到了她面前,下一秒就高高揚起手中的木棍,眼看要朝她砸下來。
一時間,許燃星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出于身體本能地,她旋身往旁邊一讓,木棍險而又險地貼着她的手臂掃了過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倉皇之間,她快速開口:“項英凡,你在幹什麽”
有病嗎
還是暴走發狂了嗎
可惜此時的項英凡并不會給她答案。
他陰沉着一張臉,一棒揮空,很快又站直了,重新揮起木棍,朝她再次砸下來。
許燃星立刻轉身想逃。
可是她的速度比起哨兵來,慢了不少。
才剛騰挪開一段距離,項英凡的木棍已經緊緊跟了上來,揮出一個半圓,然後重重地敲在了她的小腿上。
一瞬間,許燃星痛得只覺眼前一黑,下意識半跪在地。
項英凡慢慢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罵道:“許燃星!怪只怪你這人實在太讨厭了,這個護着你,那個幫着你。這麽有本事,怎麽就知道躲在哨兵後面啊臭女人……”
原來還是因為昨天的事情。
許燃星痛得冷汗都下來了,但她一聲都沒吭,扭過頭冷冷地瞪向項英凡扭曲的臉。
“你嘲諷別人的時候,就從來沒想到總有一天會被人打臉報複回來嗎這世上就只能是你對別人為所欲為,想罵就罵,想打就打,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嗎”饒是此刻她陷入了巨大的困境,她依然冷漠地看着他,宛如在看什麽髒東西。
“多行不義必自斃。”
項英凡猛地深吸了一口氣,手中再次握緊了木棍,朝她的臉重重揮下。
許燃星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的動作,越是這種危急的時刻,她心中越是冷靜,撐在地面的手無聲地繃緊了,只等着尋找機會閃避開這一棍。
直到棍風襲來。
她瞬間往後仰倒,同時身體順着棍子揮動的方向就地往外一滾。
下一秒,她滾出去的瞬間,眼角餘光注意到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從遠處沖過來,像是火箭一樣發射過來,猛然朝項英凡撲了過去。
許燃星撐着身體扭過頭,就看到行夜那臺機甲正重重将項英凡撞在地上,然後用身體将他緊緊地箍在了地面。
行夜力氣不小,項英凡掙脫不開,無論如何扭動都沒有用,只能在原地暴躁地叫嚣着。
兩秒之後,郗行也出現在了這裏。
他一看這個現場,頓時沖到了許燃星面前,扶住她的肩膀,同時焦急地上下打量道:“沒事吧有受傷嗎”
許燃星也不瞞他,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小腿。
剛才小腿被木棍擊中,估計傷勢不輕。
沒骨折也跑不了得骨裂了。
見郗行來了,行夜也已經把項英凡制服住,她整個人頓時松懈了下來,稍稍靠在了郗行的手臂上,緩慢地呼出一口氣,瞥向項英凡,擰眉道:“他怎麽回事突然就瘋了”
郗行也跟着擰眉,他臉色不善地說:“這事得怪我。我昨晚找他談了幾句,他要是願意改改态度,還能繼續在這個訓練營待下去,要是不肯改,我就得讓他趁早滾蛋。否則這個訓練營都要被他搞得烏煙瘴氣。”
辦訓練營的目的是為了選拔人才、培養能力。
學員之間可以有良性的競争,互相促進互相激勵。
但絕對不能是污蔑嘲諷,打擊報複。
郗行不能讓項英凡那一顆老鼠屎壞了他好好的一鍋粥,當然得趁早快刀斬亂麻。
“所以我昨晚讓他走人了。”
當時他明明都已經盯着他離開了。
怎麽也沒想到他居然會趁夜回來,躲起來挾私報複。
郗行有點後怕。
要不是當時他們兩個分開的時候,他下意識命令行夜跟着她,或許她這會兒真的要出事了。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捏緊了拳頭,看向項英凡的眼神中迸出火光和殺意。
真的,找死。
拳頭骨節“咔咔”作響,要不是她還靠在他手臂上,郗行恨不得下一秒就沖出去把那個傻逼的骨頭捏碎。
這時候,宿舍那邊忽然沖出來一道身影,是許鷺。
他顯然才剛爬起來,身上還穿着睡衣睡褲。
他剛才在窗邊伸懶腰。
他的房間窗口正好能夠看到他們這個方向,也恰好看到了項英凡攻擊她的畫面。
只一眼就看得他三魂吓掉了倆,忙不疊沖了過來。
宿舍那邊過來還有點距離,他慢了兩步。
赤着腳跑過來,先是确認了許燃星沒事,随後他扭過頭,朝項英凡暴怒道:“王八蛋,給你臉了是吧”
許鷺沒人攔着,直接朝他揮拳過去。
“嘭嘭嘭”的好幾聲,拳拳到肉,甚至還能聽到骨頭錯位的脆響。
許燃星朝郗行看去:“你不攔住他嗎”
郗行面不改色地說:“我攔什麽他不出手我就出手了。”
“我出手的話,他估計都沒命活下來。”
說着,他低頭查看她的小腿。
小腿果然已經充血腫了起來。
郗行看着眉頭打結,看向項英凡的目光愈發殺氣十足。
許燃星嘆了口氣,眼看着項英凡在許鷺的鐵拳下,很快就昏厥過去,她拍拍郗行的肩膀,“讓他停了吧。”
郗行沒動,而是從光腦上飛速呼叫了個醫療艙過來,打算先給她緊急處理一下。
那廂,許鷺終于被慢了幾步趕來的謝飛羽給拉開了。
謝飛羽一開始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許鷺跟他一起爬起來,他正換衣服的功夫,許鷺突然就沖出去了。
等他趕過來一看,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許鷺被拉開,項英凡被揍得鼻青臉腫地躺在那裏,臉上慘不忍睹,鼻骨估計都被揍歪了。
這邊的動靜吸引不少人。
沒多久就聚過來二十幾個人。
周巍也終于姍姍來遲。
他愕然撥開人群,看看許燃星和郗行,又看看地上的那個東西,疑惑問:“怎麽了”
郗行冷淡地說:“這人昨晚已經被我開除,送離島上了。結果他自己偷偷回來,還偷襲她。”
衆人唏噓。
原來是這樣。
項英凡果然瘋了吧
許鷺這一頓暴揍下來,剛稍稍解了氣,一聽郗行的話,忍不住又再次火氣,轉身朝項英凡又猛踹了一腳。
“傻逼!”
周巍嘆了口氣,問:“那你準備怎麽做”
郗行冷酷地說:“這還用問嗎立刻上報給機競聯盟,吊銷他機甲手資格,永久停賽。還有上報給公安系統,将他放進危害公共安全嫌疑人名單,永久禁止他靠近許燃星方圓兩千米範圍內。”
有人小聲說:“這……永久停賽,是不是罰得太重了點”
郗行朝人群看去。
冷笑一聲:“重持械傷人,挾私報複,讓他坐牢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