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兩個治療方案, 該怎麽選
老實說,郗行剛聽完第一個方案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這怎麽能行
他跟伊萊又不是那種關系, 怎麽能跟她刻印
可是聽完第二個方案,他又遲疑了。
老何雖然沒有具體提及有什麽危險和弊端, 但他多少也能想象。
衆所周知, 刻印這東西,終生難解,至死方休。
除非其中一方死亡,否則不可能解除。
也就是說,解除刻印, 肯定得冒生命危險。
他自己是無所謂, 但伊萊……
他小心翼翼打量許燃星的表情。
專家們都離開了,将空間暫時留給他們兩個。
病房裏重新陷入安靜。
許燃星也在想老何提議的這兩個方案。
答案不是明擺着的嗎
刻印是不可能刻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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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家們提出這兩個方案, 是不知道他們兩個究竟什麽關系, 可能以為他們發展出了別的什麽情誼。
但他們自己清楚啊。
頂多就是一對失而複得的兄妹而已。
郗行小心地問道:“你……是怎麽想的”
許燃星随口反問:“你呢”
郗行頓了下, 慎重地表示:“我都可以, 我尊重你的選擇。”
這話一出,反而令許燃星詫異了。
她驚訝地問道:“我就算選第一套方案, 你也願意”
郗行正色說:“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現在是得優先考慮能不能治好你。”
只要她的病症能痊愈,就算只有第一套方案這麽一個選擇,他也會同意。
事有輕重緩急, 救人和其他的比起來, 當然是救人最重要。
誰知道她下一次昏倒會不會出現其他更危急的情況
伊萊在他心裏是排第一位。
為了她的安危,他有什麽豁不出去的
許燃星有些意外。
她沒想到郗行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雖然她心裏一直知道他将她看得很重要, 他平常也一直這麽說。
他說:“我有個妹妹,長得跟你挺像的。她長得很可愛, 也很愛笑。”
她問:“你幹嘛一直跟着我”
他答:“因為你是我妹妹啊。”
她問:“你确定想重建風行”
他答:“當然,因為風行是我們的家啊。”
他說:“伊萊,歡迎回家。”
他說:“我的意願不重要,我只關心能不能治好你。”
哥哥當到了這個份上。
此時此刻,許燃星總算徹底相信了,當時那個不過八九歲的小伊萊,為什麽能毫不猶豫地舍身抱住瀕臨狂化的他。
為什麽拼盡全力賭上性命也要救他。
因為他也是個為了她能豁出性命的哥哥。
她垂眸輕笑了一下。
這實在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就好像一葉浮萍忽然紮根土壤;也像海上的孤帆忽然找到了港灣。
她突然之間就覺得自己身後多了一面堅實的後盾。
原來他口中的兄妹兩字,份量這麽重。
不過,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選第一個方案了。
她擡眸,堅定地說:“那就選第二個方案吧。”
……
“好。具體的細節,等我跟團隊制定出一個最安全最可行的方案之後,再跟你們商量。”
“她今天再住院觀察一天,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老何又仔細地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
比如這些天,讓他千萬別再上蹿下跳了,軍中大比武更是想都不要想。
他老老實實待着,注意不要消耗精神力,才是對許燃星好。
随後,老何一分鐘都不耽擱,直接開始聯絡相關領域的專家。
事關郗行,事關S級哨兵,就算是出動藍星最頂尖的醫療團隊也在所不惜。
郗行領命回病房,結果就見許燃星已經做好了出院的準備。
她笑道:“我的身體情況我自己知道,沒事的,走吧。”
郗行接過她手裏的行李,問道:“其他行李都已經送到酒店了,我現在帶你去酒店”
許燃星說不要,期待地說:“帶我去看看行夜吧。”
郗行的專屬機甲行夜,此刻正停放在軍部機甲庫裏。
妹妹都主動提了,郗行哪還有不應的。
他說當然沒問題。
從醫院到機甲庫并不遠。
路上郗行替許燃星申請到了臨時的通行權限,就帶她過去了。
這不是許燃星第一次進軍部。
在新洲的時候,偶爾她也會跟着導師們去軍部開會,她博士研究的方向就是機甲核心系統性能提升的方向,對軍用機甲也非常重要。
藍星的軍部與新洲不太一樣。
或許是因為藍星剛脫離戰争狀态不久,進到藍星的機甲庫裏,放眼望去,豎排各式機甲整齊排列。
機甲身上那種肅殺鋒利的感覺撲面而來。
讓人一眼就知道,這些是真正征戰沙場的利器。
而不是新洲機甲庫裏那些只是用來陳列展示的藏品。
周圍不少軍人來來往往。
還有機甲進進出出。
巨大的機甲路過他們身邊,一腳一腳踩得地面震蕩,沙塵飛揚。
郗行順手将許燃星拉到另一側,不着痕跡地替她擋住飛揚的灰塵,一邊解釋道:“最近正在辦軍中大比武,昨天特戰隊的比武剛結束,今天還有其他部隊的比拼。”
說起這個,許燃星好奇問:“你昨天沒去”
她還記得他那些隊友鼓動他去鎮場子的畫面。
郗行無奈地看她一眼:“你都那樣了,我哪裏還有心情去比武。”
也是。
許燃星摸摸鼻子,接口道:“那結果怎麽樣贏了嗎”
聞言,郗行露出略顯驕傲的表情:“那是,狼隊好歹也是我帶出來的兵。”
許燃星回憶昨天那群士兵抱着郗行鬼哭狼嚎的畫面,都是一副沒了他不行的樣子。
原來是騙人的嗎
郗行但笑不語,帶着她往裏走。
半道上遇到了個他隊裏的隊友。
“郗隊!”
兩人回眸,剛好看到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從駕駛艙裏出來。
看到郗行,他眼神一亮,熱情地沖他們招手。
更是直接從幾米高的駕駛艙裏一躍而下,飛奔過來。
“隊長!你怎麽來啦!”
許燃星記得這人。
昨天一群隊友裏,有喊郗哥的,有喊行哥的,只有他,一口一個隊長。
他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多少,似乎是他們隊裏年紀最小的一個。
他快步跑到郗行面前,笑眯眯地沖他咧嘴一笑,叽叽喳喳:“隊長你今天怎麽來了我剛執行完任務回來!啊,你也在。”
他歪頭看向許燃星,咧着一嘴大白牙笑道:“昨天人太多了,來不及自我介紹,我叫謝飛羽!嫂子好!”
許燃星:“……”
郗行失笑地擡手彈了謝飛羽的腦門:“瞎說什麽呢這可是我妹。”
謝飛羽嘴甜地立刻改口:“那就妹妹好!”
郗行作勢又要彈他:“她是我妹又不是你妹,瞎喊什麽”
謝飛羽捂着腦門傻笑,“隊長,你們怎麽過來了要出任務”
郗行說沒有,“帶她過來看看,她是機甲維修師,對行夜感興趣就來看一眼。”
謝飛羽聞言略顯失望地“啊”了一聲,“這麽說,隊長你退伍的事是真的我之前問許上校,他說你可能還會回來的。”
這問題要是在郗行去新洲之前問,可能他的回答還真就跟許盛一樣。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
他笑着說:“不回了,退伍申請他已經批了,這兩天辦完手續就算正式退伍了。”
謝飛羽好奇地問:“那隊長你接下來準備去哪裏”
郗行也不瞞着他,直接說:“重操舊業呗,回去打機競。”
郗行從前是職業機甲手,這在特戰隊裏不是秘密。
甚至可以這麽說,過去風行戰隊的名氣大到,連部隊裏都有不少人聽說過。
後來他進了特戰隊,更是收獲了一衆小迷弟。
過去的日子裏,也曾有人不着調地幻想過将來,如果藍星真的有重歸和平的一天,是不是還有機會看到郗行重歸機競賽場的一天。
謝飛羽也這麽問過郗行。
他記得很清楚,郗行當時斂去了唇畔慣有的笑意,淡淡地說:“風行都已經沒了。”
那一刻,謝飛羽意識到就算藍星解封,郗行也幾乎不可能回到當初的樣子了。
除了風行,他不可能加入別的戰隊。
說不替郗行惋惜肯定是不可能的。
謝飛羽年紀小,當年郗行出道的時候,他才十來歲,還沒來得及接觸機競。
只是模糊地聽說過風行戰隊是藍星的驕傲,其他星系不少人不遠千萬光年來到這裏,就是沖着風行來的。
後來他進入特戰隊,認識了郗行,偷偷從星網上找到了不少郗行從前代表風行戰隊打過的比賽視頻。
不看不知道,謝飛羽一下就被賽場上的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吸引了。
同樣是駕駛機甲,戰場和賽場,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戰場上的郗行,和賽場上的郗行,也是不同的。
少年時的那個郗行,眉宇間神采飛揚,從頭到腳都盛滿了暢快的笑意。
相比較起來,身為特戰隊長的郗行就像是被扣上了枷鎖。
謝飛羽眨巴眼。
看着此刻郗行笑着說“重操舊業呗”,他似乎看到了那個只存在于視頻中的少年郗行又回來了。
謝飛羽忍不住問:“隊長!你還缺隊友嗎我繼續跟着你嗎”
郗行半真半假地說:“你想進風行那可比進特戰隊難多了。”
其實這也不算假話。
當年的風行,每年青訓營報名的人不知有多少,可是招募的名額統共就那麽幾十個。
這幾十人裏,每一個人都是萬裏挑一的頂尖精英,不管哪一個出去,都要被其他戰隊搶破頭。
可即使這樣,這幾十人裏,最終能夠留在風行的人少之又少,一只手都數的出來。而且,留下來也不代表他們能進風行一隊,還得先去二隊磨煉幾年,然後等着去一隊打替補。
而風行一隊,首發隊員加上替補,總共也就五個名額。
那真是站在機競選手金字塔頂端的五個人了。
相對特戰隊裏動辄上百人的規模,風行還真是比特戰隊難進多了。
郗行并沒有将謝飛羽的話放在心上,跳過這個話題,帶着許燃星繼續往裏走。
謝飛羽厚着臉皮跟着,叽叽喳喳跟郗行說起昨天大比武時他們狼隊每個人的英勇表現。
三人穿過兩道加密的大門,才到裏面的專屬倉庫。
這間倉庫裏只有行夜一臺機甲停放在這裏。
許燃星站在機甲面前,仰頭看去。
這是一臺通體墨黑色的機甲,只有頭部和肩臂刻着金色的紋路。
右肩處篆刻着兩行金色的字體,四個字。
行夜。
郗行。
此時行夜正以單膝下跪的待機姿勢半跪着。
它像是一座黑甲騎士的巨石像,單手握住一把同樣黑色的機械刀。
機械刀刀尖向下,直杵地面。
許燃星擡眸看着,忽然就想起了KOK倉庫裏的那臺仿冒的灼風。
此時看,才發現仿冒果然是仿冒的。
跟真正的S級機甲沒得比。
眼前的巨石像看起來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站起來了。
随着他們的走近,行夜的雙目中隐隐亮起一抹赤金色的光芒,如同在迎接主人的歸來。
這個倉庫是行夜專用的。
倉庫四壁上全部都是郗行慣用的各種武器,跟行夜配套的。
許燃星眼睛都亮了。
上前一步,想要打開機甲的後臺界面,才想起自己沒有權限,立刻扭頭看郗行。
郗行失笑,用自己的權限打開了後臺給她。
謝飛羽也忍不住湊上去看。
但後臺數據密密麻麻,全都是他看不懂的參數和名詞。
他看得有點暈,扭頭看許燃星,她顯然都能看明白,視線認真地掃過每一行。
這就是維修師和機甲手的區別了。
他們機甲手雖然能操作機甲,但對機甲本身的了解還真比不上維修師。
郗行在旁說:“現在行夜還是軍用機甲的配置,等正式退伍後,就要改成賽用才能重新在機競聯盟登記。我已經打了報告上去,應該就這幾天的事,軍部會派人過來改裝。”
“誰說的”
三人頭頂忽然響起這麽一聲。
許燃星詫異地擡眸看去,只見倉庫的二樓有人手扶欄杆,居高臨下地望下來。
那人大約三十多歲的年紀,五官偏鋒利,眉眼冷峻,也是一身的軍裝,迷彩作訓服下,是比起郗行不遑多讓的矯健挺拔的身材。
那人冷淡地看着他們,冷笑一聲:“行夜是軍方的資産,你說帶走就能帶走”
郗行擰眉:“我的東西,我怎麽不能帶走”
兩人争鋒相對。
一人在二樓,一人在樓下,可是雙方的氣勢卻不相上下。
許燃星詫異地看看那人,又看向郗行。
謝飛羽在她身側小聲介紹說:“那人,是鷹隊的隊長,丘骁。一直跟隊長不對付。”
許燃星順勢想起來,昨天那些隊員們說起過,大比武上他們狼隊最大的對手,就是鷹隊。
他們第一軍區四支特戰隊,狼隊、鷹隊、鯨隊、蛇隊,其中當屬狼隊和鷹隊的戰鬥力最強。
丘骁當鷹隊隊長的年頭比郗行要長得多。
在狼隊還叫獅隊的時候,丘骁就已經是跟許盛齊名的特戰雙雄。
那時候獅隊和鷹隊勉強還算是平分秋色,大比武的時候勝率基本五五開。
後來,許盛被提拔了上去,當了特戰總隊的總隊長,郗行就接了他的班,獅隊改名狼隊。
一開始丘骁還嘲笑過他們,将隊伍交到一個才二十歲的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手裏,小狼崽子能帶出什麽兵
怕是一隊伍的萬獸之王都要跟着變成成群結隊的小羊羔了。
當時的丘骁還不知道,他那一句話,從此開啓了長達五六年的被狼隊碾壓的日子。
郗行哪裏是小狼崽子,他跟他那頭長得跟薩摩耶似的金狼一樣,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樣子,實際上比誰都兇。
可不麽
就算是薩摩耶,那也是直接從狼馴化而來的,基因裏沒摻雜一點其他犬類基因。
只要經過特訓,也能跟真正的狼打個五五開。
何況郗行那只是真正的狼王。
短短幾年裏,狼隊在頭狼的帶領下迅速成長,并脫穎而出成為四支特戰隊中的佼佼者。
比不過許盛也就罷了。
居然連一個小他快十年的小子都比不過,丘骁怎麽忍得下這口氣
于是,平時非常狼隊與鷹隊有交集的時候,肯定少不了他的主動挑釁,針鋒相對。
丘骁審視的目光中帶着輕蔑,從郗行身上掃向許燃星,冷笑了一聲。
“要退伍就趕緊滾,帶女人過來炫耀什麽行夜現在是軍方資産,跟你有關系”
“軍方資産”郗行重複了一遍,跟着笑出聲,“丘骁,你是想要S級機甲想瘋了吧我的東西,也是你能觊觎的你說它是軍方資産,要不你代表軍方喊它一聲,看它答不答應你。”
丘骁當然不可能順着他的話做。
郗行等了幾秒,頭也不回地喚了一聲:“行夜。”
輕輕的一聲。
話音落下,許燃星聽到極輕微的“嗡”的一聲,她回頭擡眸。
機甲眼眸中原本只是隐隐閃動的光澤忽然就明亮了起來。
兩道金色的流光順着機甲全身的紋路游走而過,數面亮藍色的半透明光屏在機甲四周跳出。
【機甲[行夜]權限已激活。】
【機甲[行夜]正在啓動。】
【歡迎回來,郗行!】
行夜真的活了過來。
就像是真的有人在駕駛艙裏一樣。
要知道,其他的機甲都是如此,需要機甲手進入機甲才能夠啓動。
行夜卻不一樣,只要郗行一句話,兩個字,它就能随他的心意而動。
都說S級機甲核産生了自主意識,能夠跟主人心意相通,許燃星算是親眼見識到了。
郗行頭也沒回,對着丘骁露出一個傲然的笑意,說:“看到了嗎它是我的。”
丘骁被噎了一下。
但他很快也反應過來。
行夜聽郗行的話又怎麽樣
有些事,郗行說了不算。
軍部的軍工部門最近傳出了風聲,他們知道郗行要走,一開始不同意,後來則慢慢将主意打到了行夜的頭上。
現如今他們藍星軍方一共有三臺S級機甲,多年來軍方一直在努力破解S級機甲産生自主意識的核心機密,可惜始終沒能成功。軍工部門的高層有人認為郗行要退伍,剛好可以把行夜留下來,好讓軍工部門拆解了進一步進行研究。
軍工部門如果真的有可能複制出更多的S級機甲,直接收益的是誰
當然是配備最頂尖裝備的特戰隊了。
想到這裏,丘骁冷笑着說:“你的這臺機甲從頭到腳,從核心系統到外置武器,哪一樣不是軍部後來替你改裝的你進特戰隊這麽多年,軍工部将它徹底改造過多少次,又維修了多少次你敢說這臺機甲裏面還有哪怕一個機甲零件是屬于你自己的嗎”
最後一句重重砸在空蕩蕩的倉庫裏,帶起一陣模糊的回響。
這一刻,郗行也跟着明白過來了。
看來,軍工部門有人盯上了他的行夜。
他們的态度是:郗行走可以,但是行夜得留下。
這時候,謝飛羽站在許燃星身側,小聲咕哝了一句:“這跟明搶有什麽區別啊太惡心人了吧!”
許燃星站得近,自然聽到了。
郗行和丘骁站得稍遠,本該是聽不到的,可誰叫他們都是頂級哨兵呢
這麽點距離,就算他們不刻意去聽,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丘骁嘴角那一抹惡意的笑容一斂,冷漠的眼風掃向謝飛羽,忽然皺眉喝道:“謝飛羽!你是不是忘了誰才是你正牌隊長了!”
謝飛羽被這一聲暴喝吓了一跳。
整個人跟只鹌鹑一樣下意識顫了一下。
他下意識想縮,可是擡眸看到郗行的側影,他心頭忽然就定了。
有什麽好怕的
他早就已經離開鷹隊了,丘骁和他手底下那些人再也不可能對他呼來喝去頤氣指使了。
謝飛羽定了定神,擡眸認真地說:“我的隊長當然是郗行。”
丘骁惡意笑笑,雙臂搭在欄杆上,一點點俯身看着他說道:“郗行郗行現在不是正要從特戰隊滾蛋了嗎還是說,你準備跟他一起滾蛋也是,小雞崽子只配跟着狼崽子混。”
說完,他直起身,轉身走了。
丘骁一走,謝飛羽長出一口氣,肉眼可見地虛了。
随後,他緊張地看向郗行:“隊長,現在怎麽辦聽丘骁那個意思,軍工部估計不會讓你輕易将行夜帶走啊。”
郗行也跟着擰眉。
這情況着實令他有些始料未及。
S級機甲的确珍貴。
但行夜是他從風行帶進特戰隊的,從一開始就屬于他自己。
丘骁說行夜身上的每一個零件都屬于軍方,這話也的确沒錯。
最初行夜是按照賽用機甲的規格制作的,跟他進特戰隊,自然也得跟着從頭到尾改造一番,改成軍用的規格,這樣才能搭載軍方最先進最強大的武器裝備。
這些年間,行夜全身上下都因為執行各種任務受過不同程度的損傷,大大小小維修過無數次。
別說內部的系統和零件,就是外觀上看,也跟當年的行夜有了很大差別。
郗行擰眉。
這事有點突然,他一時間也沒想好該怎麽做。
但是行夜他肯定也必須要帶走。
它不僅僅屬于他,也屬于風行。
就算為此跟軍部翻臉,甚至是撕破臉,他也必須要帶走。
只是,到時候鬧得太難看的話,估計對他、對将來的風行,也沒有好處。
甚至,另一方面,他現在還指望老何和其他軍方醫療專家們能解決他和伊萊刻印的問題呢,就算真的翻臉,也不該是現在。
郗行深吸一口氣,揉了揉額角,說:“我聯系一下許上校。”
要說軍部上下,誰是真正站在他這邊,在其他部門又能說得上話的,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許盛了。
許盛是帶他進特戰隊的人,更是類似于師父、老師一樣的存在。
許燃星看他走到角落去聯系許盛,她回過頭,思索的目光落在行夜上。
她走到行夜腳邊,伸手摸了摸機甲的外殼。
外殼是金屬材料,入手冰涼。
碰觸到的瞬間,她聽到行夜又是輕輕的一聲嗡鳴,像是也認出了她,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來自郗行的熟悉的精神力。
一個念頭忽然從她腦子裏冒了出來。
一個在KOK的時候,就産生過的模糊念頭,現在突然有些清晰了起來。
想到這裏,她再次打開機甲的後臺,針對性地查看了幾個面板數據,然後擡頭環顧四周。
謝飛羽注意到她的神色,走過來問道:“怎麽了你想找什麽嗎”
許燃星說:“這裏有維修臺嗎還有工具箱。”
謝飛羽奇怪道:“有是有,不過你想做什麽”
許燃星擡手指了指上頭,“想拆開行夜看看。”
謝飛羽:“”
啊
謝飛羽完全不明白許燃星想做什麽,她也沒有解釋。
但謝飛羽是個聽指揮的士兵,在他看來,許燃星的命令就是郗行的命令,她這麽說,肯定有她的道理,他照做配合就是了。
于是他飛快行動起來,“這邊倉庫裏沒有,應該在隔壁。我去找找,馬上回來哈!”
……
這廂,郗行三言兩語将事情跟許盛說清。
許盛那邊,同樣也詫異了一番。
但他對這事或多或少也看得更透一些。
軍部是一個整體,但內部的這些部門就像是無數個齒輪,分工合作,但各有各的立場和角度。
在軍工部門看來,既然留不住郗行,那麽留下行夜,才能最大程度地保住軍方的利益。
S級機甲的價值實在太高了。
機甲核自主意識的誕生始終是個人類無法破解的謎團,如果真有人能破解S級機甲的秘密,別說對藍星軍,就算對星盟也有無窮的益處。
郗行:“許叔,行夜我肯定是要帶走的。”
許盛嘆氣:“我知道。就算你答應,我也不會答應。咱們是軍人,又不是土匪。”
不過許盛也直說了:“我估計這事得掰扯一段時間了。軍工部那邊虎視眈眈的,可能沒那麽容易松口。這樣吧,我現在去軍工部那邊找他們齊少将聊聊。遲一點再跟你說。”
許盛肯出面替他斡旋,這對郗行來說就足夠了。
只是,萬一許盛出面也攔不下來的話……
郗行凝重地結束通訊,回過頭。
恰好看到許燃星正從維修臺傾身鑽進行夜的駕駛艙裏。
郗行:“”
他走過去,直接抓住機甲外殼便翻了上去,躍到維修臺上,站在艙門邊看着許燃星。
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笑不出來的處境,可一看到她,他一開口,還是不由自主地帶出了笑意,“這麽迫不及待啊”
許燃星聞聲擡眸,沒答,而是問道:“許叔他怎麽說”
許燃星沒管許盛喊爸爸,而是選擇跟着郗行一起喊叔叔。
過去不知道真相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自然更喊不出爸爸。
郗行将許盛的态度一五一十說了。
末了,嘆了口氣說:“也怪我。這種事我早該想到的。以前我還在特戰隊效力,還能提供價值,他們當然相安無事。可現在我說要走,他們也就自然而然開始翻臉了。現在只能先看許叔那邊能不能使上力了。”
有些事情就是這麽現實。
說着,他看向許燃星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你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意外啊。”
許燃星聳肩:“早就習慣了,這副嘴臉跟KOK也沒什麽太大區別。”
仔細想想,她從前在學校,他在特戰隊裏,身處的地方都是相對比較單純的環境,幾乎沒什麽爾虞我詐和勾心鬥角,即便有也不會擺在臺面上。
KOK就不同了,這是她第一次真正直面這個社會真實的一面。
追名逐利之下,藏污納垢。
為了利益兩個字,什麽樣的手段都用得出來,什麽樣的話都說得出口。
KOK給她上了小半年的社會實踐課,她這麽個好學生,自然也學到了很多。
許燃星問:“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郗行抱臂靠在門邊,聞言嘆氣。
“不知道,如果那邊态度強硬的話,我也只能強硬一點了。行夜絕對不可能給他們。”
他說,“他們想要破解S級機甲的秘密,那麽就只能把機甲核拆解掉。這麽一來,跟摧毀行夜有什麽區別誰知道拆掉又重新組裝後,行夜還是不是行夜”
這方面許燃星倒是有些發言權。
過去因為課題的關系,她也涉獵過機甲核方面的研究。
其他星系也曾經有過類似的情況。
S級哨兵意外犧牲,留下了一臺無主的S級機甲,政府便将機甲回收作為科研項目的研究對象,那臺機甲的機甲核被拆解、分析,等到重新組裝起來,機甲核內的自主意識完全消失,跟破銅爛鐵沒有區別。
類似的例子大約有六七個。
都是無主S級機甲核被拆解,然後自主意識消失。
而在有主的情況下拆解機甲核,這樣的先例還沒有出現過。
難保軍工部那邊某些人存了這樣的心思。
這事要是真的能成,他們藍星軍工部沒準能在相關領域內的研究推進一大步。
可是,跨出這一大步要付出的代價是行夜。
郗行絕對不會接受。
許燃星的手指搭在駕駛艙內的機甲核上。
指尖無意識地輕叩幾下,機甲核水晶般的表面泛出流光溢彩的光澤。
郗行注意到了,勾唇笑了下:“它應該是還記得你,看把它給高興得。”
許燃星垂眸看去,不由自主也笑了。
“你好。”
駕駛艙裏,響起一道溫和的男聲。
“你好,伊萊。好久不見。”
乍然聽上去,這聲音有點像是郗行的聲音,音質聲線有點像,都是那種幹淨清爽的嗓音,只不過郗行說話的語調要更加清朗明快一點,而它的聲音則偏低沉磁性。
這一句“好久不見”,就好像真的是個久別重逢的老友在對她說話。
只這四個字,她對行夜的印象剎那間就從一臺冷冰冰的機甲,變成了一個真正有自我意識的存在。
許燃星輕嘆一聲,忍不住又摸了摸它。
的确不能就這麽把它交給軍工部。
那些人眼裏,它只是一臺機甲。
交給他們,跟“殺掉”行夜又有什麽區別
許燃星垂眸思索片刻,然後緩緩擡眸,對上郗行的視線。
郗行看着她,笑了下。
她這個眼神,他有點熟悉。
就好像是心裏已經有了什麽算計,有了什麽辦法。
郗行好奇地問道:“你想說什麽”
許燃星遲疑了一下,慢慢問道:“如果我說……我有辦法幫你把行夜帶走,你能信任我放手讓我去做嗎”
郗行意外地眨巴眼。
她能有辦法
還能有什麽辦法
軍工部那邊咬死了說行夜全身都被改造過,改造使用的圖紙、武器、機甲零件、內核系統都來自于軍方,所以原則上改造的部分都屬于軍方。
那跟直接說行夜屬于軍方有什麽區別
但他相信她不會無端無的放矢。
也相信她不可能害他和行夜。
他二話不說點頭答道:“信啊。”
許燃星的能力,他早就見識過很多次了。
KOK的假灼風、看出阿波羅揚風刀問題、改造紅魔機甲、複制揚風刀……樁樁件件,都證明了她有着極其深厚的機甲理論知識,在實操方面的水平更是登峰造極。
甚至還有她過去發表的論文、機甲院那些業界泰鬥大拿們對她愛重的态度,無數的佐證,足以讓他确信她的實力。
說完,他慢慢彎起雙眼。
“你想怎麽做都可以。”
……
傍晚,許盛和軍工部門的齊少将一起來到了機甲庫門口。
許盛揉了揉抽疼的太陽穴。
他跟軍工部的人扯皮了一整個下午,始終沒商讨出個結論來。
果然就像郗行說的那樣,對方咬死了行夜經過軍方多次改造,全身上下的95%的部件都來自軍方,表示行夜的歸屬權早就已經變得模糊了。
許盛心說,你們這麽有本事,怎麽不把剩下的5%也一氣兒替換掉
還不是因為不管你們怎麽折騰,只有那5%才是最重要的
沒有了那5%,剩下的95%都毫無意義。
就在許盛以為他們要這麽僵持下去的時候,郗行忽然給他發了條消息:“事情解決了。”
許盛:
許盛當即從會議室裏抽身出來,走到外面給郗行發了個通訊:“怎麽回事什麽叫解決了”
他下意識朝會議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軍工那邊的齊少将和其他幾個高層都在裏面。
難不成郗行還找到了其他人
誰
軍銜更高的
許盛想着,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郗行過去在特戰隊裏的這些年,立功無數,在整個藍星軍中都很有名氣,軍中上下幾乎人人都知道特戰隊有郗行這麽一號人物。上頭的那些将軍們出席表彰大會給郗行頒發軍功章都不知道頒過多少次。
“援軍沒找。”郗行在通訊那一頭說,“靠你的寶貝女兒解決了。”
“啊”許盛慢半拍才想起郗行說的是許燃星,疑惑道,“伊萊她做了什麽”
聞言,郗行那頭似乎笑了一聲,含笑說:“她啊,幹了一票大的。至于細節方面……別問,你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許盛:
郗行讓他別問,許盛也就真的不問了。
好歹是活了四十多年的人精,許盛知道,人活在世,很多時候,并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
他明白過來,郗行大約只是需要他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當好一個替下屬伸張正義、鳴不平的長官就可以了。
此時此刻,許盛的思緒回到當下。
他朝面前的軍工部長官們露出一個人畜無害、老實巴交的表情,說:“走吧,咱們在會議室裏說再多也沒有用,還不如直接跟郗行談談吧。他要是同意,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軍工部的齊少将與其他人交換了幾個眼神,不明白許盛這突然間的葫蘆裏究竟在賣什麽藥。
郗行要是能同意,他們還費什麽嘴皮子
就是知道郗行不可能同意,他們才繞這麽大彎子啊!
衆人各懷心事,表面上不好說破,只好繼續彼此心照不宣。
許盛領着衆人往裏走,去找郗行。
走到行夜所在的倉庫門口,郗行已經等候在那裏了。
齊少将朝身邊的秘書官遞了個眼神,那名秘書官立刻上前,準備将打好的腹稿說出來。
結果郗行卻先一步擡起手,打斷了他。
郗行笑道:“我知道各位長官們的來意,咱們也不必繞彎子了,我先說結論——”
齊少将擰眉,結論他當然知道,正想開口,就聽到郗行的下半句。
郗行:“我同意留下機甲。”
齊少将:
軍工部衆人:
郗行笑道:“我仔細想了想,你們說得沒錯。這些年裏,行夜身上絕大多數的零件都來自軍工部。現在我既然要走,自然不能把不屬于我的東西帶走。”
齊少将狐疑地看着他。
郗行是這麽好說話的人嗎
他是去了一趟新洲被影響了腦子了嗎
新洲什麽水土啊這麽吓人的嗎
說話間,郗行轉身打開倉庫門禁。
倉庫大門朝兩側滑開。
齊少将等人的目光穿過大門,望向倉庫內。
只見原本空曠的倉庫此時裏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貨架,一排排的架子整齊排列。
不少維修機器人正在貨架之間來回移動,熟練地将手裏的東西往架子上擺放。
架子上更是放滿了各種各樣的……
衆人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總覺得有些眼熟。
這些都是什麽啊
郗行大尾巴狼似的,裝出一副好心的樣子替他們解惑道:“啊,你們應該都很熟悉吧這些,就是行夜身上拆下來的機甲零件。一共8616260個。”
許盛:“。”
齊少将:“……”
軍工部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