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維修師

第21章

第21章

一頓飯下來, 除了談朔，大家吃得都很開心。

兩個小時下來，他沒跟許燃星說上半句話。

許燃星睡了一個半小時, 剩下的半小時基本就是埋頭吃飯，偶爾擡頭跟郗行說話。

連半點眼神餘光都沒給他。

臨走了, 談朔又支棱了起來。

表示自己順路送許鷺回去, 可以一起把許燃星送回去。

結果郗行這時候又橫插了一腳。

“不必了吧，她一會兒要跟我一起去一趟紅魔戰隊。”

談朔不死心：“天色不早了，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也不遲吧”

郗行笑眯眯：“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和星星有別的安排。”

星星兩個字一出，附近的人不約而同擡起頭。

這就星星了

怎麽就星星了

談朔眼前一黑，只覺天降一把大刀, “噗嗤”一聲紮進了胸口。

旁邊許鷺瞳孔地震, 不敢置信地看看郗行，又看看表情毫無波瀾的許燃星, 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說話間, 周巍叫的大型空間車到了。

紅魔的人一一跟談朔道謝, 麻利上車走人。

夜晚的寒風呼呼刮過首都的街道, 卷起行道樹樹梢本就搖搖欲墜的葉子。

談朔站在風中，目送着空間車眨眼間消失在夜幕裏, 內心惆悵得不行。

許鷺這時候也不知是太沒眼力見，還是太有眼力見，默默說道：“隊長, 老實說, 我一開始就覺得你跟許燃星沒戲。”

許燃星這人對誰都是一副興趣寥寥的樣子。

對人的耐心，恐怕還沒有對機甲的十分之一多。

結果當時談朔被許燃星的美貌糊了心, 覺得她一心一意專注于機甲的樣子實在令他動心。

打定了主意要追。

可偏偏兩人見面的次數實在太少了。

每次打比賽，許燃星這人幾乎每次都掐點出現, 打完就走，一秒都不帶多留的。

直球打不進去，他便嘗試迂回。

他努力跟許鷺拉近關系，結果發現許鷺和許燃星關系還不如陌生人。

他也試過聯系肖白，結果這人也是個愣的，說沒什麽事可以少聯系，他們實習期還得去學校上課做實驗，真的挺忙的。

談朔沉默半晌，轉頭問：“在你看來，我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許鷺老實說：“也不是沒有吧……以前可能的确有那麽一絲絲的可能性。”

談朔惆悵地說：“所以郗行一出現，我就完全沒可能了”

許鷺撓撓後腦。

“怎麽說呢……總覺得你們不是一類人。你是個機甲手，可她即使身在維修區裏，即使雙眼看着賽場，她看的也不是機甲手，不是比賽，她看的是機甲本身。”

“跟郗行出不出現關系也不大。她看郗行的眼神一看就知道她對他也沒有什麽興趣。我總覺得她能跟着郗行走，十有八九也是為了機甲。郗行的機甲不是S級嗎沒準她就是奔着他的機甲去的。”

所以說，今天她說她叫停比賽的初衷就是因為揚風刀，救他只是順帶的。

許鷺是信的。

許燃星真的幹得出這種事。

想到這點，許鷺也幽幽嘆了口氣。

這個沒有良心的女人!

……

某種程度上來說，還真讓許鷺猜着了。

要不是先前答應了要替郗行改裝機甲參加全明星賽，她完全不可能跟他到紅魔基地去。

紅魔戰隊的基地在首都的七環外。

單從地理位置上就能看出，這支戰隊真的非常窮。

到地方一看，果然，基地主樓只是一棟四層樓的舊樓，看起來非常像是居民樓。

除了這棟樓，就是一大片空地，周圍用鐵絲網攔着，安保措施目測約等于零，還不如KOK紙糊的系統。

許燃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一支機競戰隊能窮到這個地步。

她站在大樓前愣了半天。

“覺得這裏挺破的”郗行笑了笑，“其實很多戰隊在剛起步的都是，比這更破的都有。我聽爺爺說，當時風行戰隊創立之初，甚至還有過租機甲去打比賽的時候。”

當然了，那段窘迫的時間非常短暫。

風行戰隊最初的那支隊伍幾乎可以說是一戰成名，不到一個賽季就收獲了無數的鮮花掌聲，還有贊助商們大把的贊助。

郗行對紅魔說不上了解，所知道的有限，全部都來自于跟周巍。

郗行：“據說紅魔的老板本來是開機甲修理廠的，有個兒子一直向往想組建一支機競戰隊。藍星淪陷那會兒，他兒子恰好救了周巍，自己卻出意外過世了。後來周巍從藍星到了新洲星，就留在了這裏，替那個人完成組建戰隊的夢想。”

機甲修理廠之前經營不善，倒欠了很多錢。

機競戰隊發展至今，所有的贊助不是用來修理機甲，就是用來償還欠債，什麽都沒留下來。

許燃星再次感受到了其他人口中的“這支戰隊幾乎全靠周巍一個人撐着”，究竟是什麽意思。

難怪紅魔窮成這樣。

好在欠債到今年還得差不多了。

這個賽季的獎金一到賬，紅魔很快就能寬裕起來了。

到地方之後，紅魔的隊員們就地解散。

周巍去處理完一些瑣事之後，過來接他們去了基地的維修室。

紅魔戰隊的四臺機甲都停在這裏。

周巍給維修師們放了假，此時機甲還維持着最後一場比賽後的樣子。

周巍心系郗行的那八十萬獎金，此刻表現得非常“大方”：“四臺機甲，你們随便挑。維修室裏的零件也可以随便用。當然了，要是有損耗，那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還有一件事。”周巍打開光腦，臨時現場拟了一套合約出來，一式兩份，遞到許燃星和郗行面前，說，“雖然說我對你們倆的為人是百分之二百的信任，但該走的流程必須得走。這是保密協議。”

每支戰隊的機甲各有不同。

機甲的內部構造涉及戰隊的核心機密，所以每一個能夠接觸到核心系統的人，都會被要求簽一套保密協議。

機甲手、教練組和維修組都要簽。

其中維修師要簽的條款格外的多。

許燃星在KOK的時候，也簽過。

她非常痛快地簽了。

郗行也是，指尖在光屏上潦草地劃拉了幾下，就當做是簽完了。

周巍将合同收起來。

然後他徹底當上甩手掌櫃了：“進出的權限給你們開通了，維修室裏的東西可以随便用，隔壁訓練室裏還有五臺模拟艙，也可以随便用。交給你們了，有事再喊我。”

甩下這麽幾句話，周巍痛快走人。

許燃星環顧一遍四周，将維修室裏有的工具都打量了一番。

紅魔基地的維修室比起KOK要破舊逼仄很多。

空間也小很多。

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所有的工具整整齊齊碼在牆上，粗略看去，似乎比KOK的工具分類還要更多更細一些。

于是許燃星也抓緊時間。

她打開光腦說：“我們也開始吧。”

郗行：“好啊，你想從哪裏開始”

許燃星公事公辦地說：“現在相當于是為你量身改裝一臺機甲，首先我得對你的需求和個人能力做一個基礎的了解。需求的話，你打什麽位置”

許燃星之前聽老王科普過。

郗行本來是打近戰位的。

一手風刀使得出神入化，光憑這一手神操作就吸粉無數。

許鷺打近戰位，還苦練風刀，很大原因就是因為他是郗行的超級大迷弟。

結果郗行沉思片刻，說：“打槍炮吧。”

許燃星略感意外，但什麽都沒問，點點頭，在光屏上記下來，然後問：“槍炮的武器中，你擅長什麽”

賽用機甲上都有三個裝備槽。

有的機甲手擅長的武器種類很多，就帶三種武器上場，主打一個花樣百出，防不勝防。

還有的機甲手會的武器少但精，一般就帶一到兩種武器，剩下的裝備槽就裝滿彈藥，這麽一來，雖然武器種類少，但勝在續航能力強悍。

槍炮機甲的武器有二十來種。

其中最常見的就是重型狙|擊槍、輕型狙|擊槍、壓縮風炮、激光炮、寒冰炮、火焰炮等幾種。

郗行說都會，用什麽都行。

這倒不是他口氣大，而是實話實說。

他确實每種武器都使得還不錯。

槍炮這類武器，在他看來，觸類旁通，一通百通。

機甲競技發展這麽多年，所有的武器參數已經被調整到了一定的平衡，沒有特別強的，也沒有特別弱的。

武器沒有優劣，但機甲手的技術水平有高低。

關鍵看機甲手怎麽用。

郗行也做起了甩手掌櫃：“我都可以，你安排吧。”

幾乎就差脫口而出“随便”倆字了。

說完，他小心看許燃星的表情。

她會生氣嗎

還是會翻白眼

其實，他也想看看許燃星會怎麽應對。

結果她什麽表情都沒有，反而像是能理解他的想法似的，非常流暢地順着他的話往下說：“那行，回頭我們上游戲做幾個小測試，我看看你的各項數據和習慣，再幫你搭配幾套适合的武器配置方案。到時候等比賽的名單出來，再按照對手的情報調整。”

郗行有點意外。

她比他想象得要幹練很多。

他原以為她只對機甲本身感興趣，而機甲競技興趣不大。

現在看來，她似乎對機競也有一定的個人理解。

實際上，許燃星對郗行這種态度太熟悉了。

Eli的客戶很多，千奇百怪，什麽“品種”都有。

其中以苦茶哥為首，經常光顧她的生意上門送錢，卻又經常提出些堪稱匪夷所思的要求。

比如讓她給他量身定制機甲武器。

行啊，定制就定制呗。

想做什麽武器，想要哪方面的提升，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

只要她能做，只要他付得起。

結果苦茶哥下一句就是：“我都不知道自己擅長什麽，要不你有什麽我買什麽吧。”

許燃星：“……”

他當是上商場買東西嗎

有什麽就買什麽

相對那種要求很多的賣家，苦茶這種反而更麻煩。

要求多，到底能做還是不能做，其實一目了然。

沒有要求的話，她甚至都不知道該做什麽。

萬一做出來不合适，

郗行：“好啊，測試怎麽做”

許燃星：“競技場随便PK幾局就行了。最好是高端局。”

郗行點點頭。

這倒不難。

許燃星收起光屏，指了下旁邊的虛拟訓練室說：“那就現在去吧。”

……

說幹就幹，兩人效率很高。

但到了模拟艙前，許燃星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一件事。

她轉頭問郗行：“你段位夠嗎”

要打高端局，得滿足一個前提條件——他的段位要足夠高。

《機甲之光》的段位一共有十個，分為黑鐵，青銅，白銀，黃金，珀金，翡翠，鑽石，大師，宗師，王者。

圈內默認，大師以上算高端局。

私人注冊的游戲賬號，需要從黑鐵段位一點點往上爬。

而職業選手只要在機競聯盟登記注冊後，就能得到一個職業賬號，起步就是大師段位。

許燃星這時候才想起來，郗行離開了這麽久，職業賬號怕是已經被聯盟注銷了。

至于私人賬號的服務器，基本是按照星球劃分，藍星的賬號與新洲星的賬號并不互通。

考慮到郗行才剛到新洲星，怕是連模拟艙都沒進過，更別提什麽段位了。

郗行說他去找宮琴問問。

沒一會兒，宮琴那邊就傳來了肯定的答複：

【宮琴：一般來說賬號注銷需要機甲手本人或者是所屬戰隊主動提出退役申請，機競聯盟總部确認後會注銷并回收賬號。風行當初的情況……你的賬號并沒有辦理退役和注銷，理論上來說，還屬于你自己。】

職業賬號還在，這就好辦多了。

臨進模拟艙前，郗行問道：“你的賬號ID叫什麽我加你。”

許燃星目光微閃。

之前在KOK實習的時候，KOK幫她注冊過職業賬號。

機競聯盟注冊維修師，也算職業賬號，不過跟機甲手賬號不同，沒有大師段位的優待，跟普通玩家賬號沒有什麽區別。

只有ID後綴上會像機甲手一樣用不同的顏色标注“職業維修師”五個字。

許燃星毫不猶豫報了自己的職業賬號。

“就叫許燃星。”

郗行失笑：“我是問你的私人賬號。”

許燃星沒由來地不想讓他知道Eli的賬號。

Eli，伊萊。

這個名字一旦被他知道，仿佛就像是她承認了自己就是伊萊一樣。

而且，她也懶得解釋Eli究竟從何而來。

可能也解釋不清楚。

幾年前當她記憶一片空白地從陌生的醫院裏醒來，爺爺奶奶的噓寒問暖并不能引起她任何的感情波動，她只覺得陌生，無比陌生。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身份，陌生的名字。

一切都令她感到格格不入。

直到某天，她将那塊機甲核的碎片握進掌心裏。

晶核的碎片上泛起一片幽暗微弱的光芒。

一道模糊微弱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好久不見，伊萊。”

那一瞬間，她彷徨許久的心頓時莫名找到了歸屬感。

她意識到，那個名字，應該就是屬于她自己的唯一一樣東西了。

不過，從那天之後，那枚碎片就再也沒有出過聲音。

以至于她想進一步确認自己更多的身份信息，也沒有機會。

說來也是好笑，她終于得知了自己的名字，卻不知道究竟是哪個伊哪個萊。

後來注冊游戲賬號的時候，她圖省事，幹脆就直接起名叫作Eli，一直用到現在。

許燃星說：“嗯，我沒有私人賬號。”

郗行：“……”好的吧，他信了。

于是兩人各自進了模拟艙。

熟悉的流雲滾滾，迎面而來。

雲霧缭繞間，熟悉的系統消息響起。

【系統：歡迎來到《機甲之光》，檢測到您為初次登錄，請問是否在此臺設備上保存賬號信息】

許燃星：“否。”

【系統：已更改為無痕登錄。】

【系統：請選擇您要登錄的賬號。】

許燃星選擇登錄自己的職業賬號。

過了一秒後，系統卻顯示賬號錯誤。

【系統：檢測到您的職業賬號已經在21個小時前被注銷。請選擇其他的賬號登錄。】

許燃星：“…………”

KOK的動作還真夠快的。

前腳剛辦完離職，後腳連權限帶職業賬號，都被他們消除得幹幹淨淨。

仿佛在借這樣的方式告訴她：你看，你離開KOK之後就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是了。

許燃星知道，接下來KOK還會像趙勳說的那樣，用盡一切辦法讓她在機競圈混不下去。

行吧，不用就不用。

許燃星的目光默默轉向系統顯示的其他賬號。

只有Eli一個選項了。

私人賬號是唯一的，游戲官方不允許開小號，除非将大號注銷，才允許重新開一個號。

當然，也有另一個折中的辦法，就是改名。

難不成她要為了瞞着郗行特意去改名嗎

倒也……不必如此。

許燃星想了想，覺得要不還是省點事，幹脆什麽都別動。

到時候郗行打比賽，她就直接選擇旁觀模式，一樣可以看。

還不會暴露自己。

一舉兩得。

許燃星：“登錄Eli。”

流雲散開。

系統的【歡迎回來，Eli。】随着雲霧散落在風中。

進了游戲內的主城之後，許燃星直接跳轉競技場。

競技場裏主要有兩個功能，随機比賽，由系統匹配對手，或者是直接開房間。

許燃星沒有郗行的好友，沒法直接通過好友列表開啓旁觀模式，只能等着。

如果郗行選擇開房間，她可以直接進房間旁觀。

他要是選擇的是直接随機開始，她就只能等他所在的對局被系統捕捉到，然後推薦到職業選手專用的直播榜單上。

正想着，這時候，她看到游戲主城的天空上，忽然一道煙火蹿上天空。

許燃星知道，這是游戲內的付費道具的效果。

一枚煙花一萬塊，一枚一個字，能夠在燃放煙花的正上方的天空顯示一分鐘。

她看到煙花一枚枚地升上天空。

——歡

——迎

——回

——來

——郗

——神

這話語，其實跟每一次登錄時系統說的一模一樣。

但很顯然并不是系統發的。

估計是郗行游戲中某個的好友，在他登錄的時候看到他的上線提示了，激動之下，于是就有了這個煙花。

同一時間，郗行也看到了這一串煙花。

他仰頭輕笑。

煙花是過去的好友送給他的久別重逢的見面禮。

好友在替他告訴此刻身在游戲中的所有玩家。

郗神真的回來了。

郗行給好友發了條道謝的消息。

然後打開搜索界面，搜索許燃星的ID。

【系統：您搜索的ID已注銷。】

郗行：“……”

去你丫的K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