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這一晚的夜攤直到近亥時才結束，沈宣玥沒再多留，收拾之後便和紀啓一道回了府。這個時候回府，無異于在黑暗裏摸瞎。
下馬車時，紀啓給沈宣玥搭了一把手扶着她下來，他望了眼沈府之中幽黃的燈，就先送沈宣玥回院子。
然而沈家三房的竹園卻是燈火亮起，比大道都要亮上幾分，沈宣玥迎面就見到秦氏牽着沈宣骊站于花門旁，她脫口就道：“娘，你和四妹怎還沒梳洗睡覺？”
話音落，秦氏微微嘆了口氣，沈宣玥的目光就瞥到了一旁的沈士信，她親爹雙手朝後戰立着，面色鐵青，非常難看。
“姐姐，你怎麽回的這樣晚啊？”
沈宣骊靠在秦氏身上打個哈欠，困得不成樣子。
“爹，娘……”沈宣玥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紀啓已然清楚狀況，他把人送到沈家父母跟前，福禮道：“伯父，伯母，我先走了。”
“欸……”
沈宣玥沒有哪一刻如現在這般，想要抓住紀啓，讓他不要走，陪着自己一塊，因為她預感自己将要迎來一場風暴。
可這事關沈家家事，紀啓一介外人不好參合，因而只能告退。
紀啓這麽一走，沈家人便無所顧忌，秦氏皺眉道：“玥姐兒你也是的，你說你整日都出府便罷了，娘知道你喜歡去鋪子也不阻攔你，但你瞧瞧這都什麽時候了？骊姐兒都要睡了，你才回府，這像話嗎？”
“娘，我錯了。”沈宣玥有一點就是，十足知趣，知道秦氏和沈士信生氣，她立馬認錯。
“你真知道錯了？”
沈士信瞅她，總覺得這丫頭嘴皮子厲害，會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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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沈家，沈家爹娘是真心待她好，她當然不是木頭人，念着恩情也不能讓兩人擔憂。
沈宣玥就連連點頭，“爹，我今日是看有啓哥哥陪着，所以才放寬了心，回來了晚些，若是下回……”
“你還敢有下次？”沈士信聽這話板起了臉。
“哎呀，不敢不敢。”沈宣玥率先裝出可憐模樣，“爹，我好累啊，還特別困，手臂都酸啦……要不是啓哥哥送我，我都走不動路了。”
不過還好，沈士信嘆了口氣，道：“今晚先回去休息吧。”
這意思是明日再說了，沈宣玥吐了吐舌頭，慶幸自己逃過一劫。至于明日，明日歸明日，她爹說不準一晚上就消氣了呢？她明日一大早就跑出府，可不要挨訓。
沈宣玥是如此想，便回屋睡了個好覺。
然而次日清晨，她剛睡醒，蘭心匆忙奔入內室，急急就道：“小姐，老太太那怕是聽到您的什麽風聲了，說是小姐外出下廚夜不歸宿，這會兒發了好大的脾氣，派人過來宣您去福壽堂。”
沈宣玥才是頭一陣一陣的痛，好不容易把沈家爹娘給哄回去了，便是不想把事情鬧到老太太跟前。要知道沈老太太若是知曉自己天天往鋪子跑，一待就是待一整日，還很晚才歸府，不訓斥她才怪了。
蘭心瞧沈宣玥目光游離，又喚了她一聲，“小姐？”
沈宣玥這才回過神，她招招手，讓蘭心靠過來，支起身子就道：“你依着我說的去做……”
蘭心得了令，扭頭就離開了內室，而這邊蘭香則侍奉沈宣玥梳頭着衣。老太太派了人來，便不可讓人等久了，蘭香手藝好，飛快為沈宣玥別好簪子，披上褙子，收拾妥當。
沈宣玥料到了福壽堂的氣氛不會太好，但當她踏入福壽堂正屋之中，還是感受到了一股壓迫感。
“玥姐兒終于是來了啊。”商氏睨她。
沈宣玥一見二太太商氏也在，心裏立馬跟明鏡似的，不用猜也知道這事和商氏興許脫不了幹系，越想心頭越是心煩意亂。
但眼下她絕不能心亂，她還得平複老太太的情緒。
商氏嘴巴碎，加之她又是府中最閑的太太，三房并非老太太親子，秦氏便也不喜往老太太這面多跑，那常久伴在老太太身側的，也就是商氏了。至于府內府外有什麽事，商氏不和老太太抖露才怪。
沈宣玥深呼吸一口氣，揚起笑福禮道：“孫女給祖母請安。”
老太太沒有免她的安，而是從鼻子裏發出一道“哼”聲，轉而道：“玥姐兒有什麽想說的？”
這是要沈宣玥做解釋了。
“祖母，孫女不知道您指的是什麽事。”沈宣玥慶幸這具身子年歲小，還能仗着這張稚嫩的臉裝乖和迷糊，“若是祖母是指孫女出府去鋪子的話，那只是孫女與娘親學習如何掌管家賬，我娘的陪嫁鋪子仍在經營，孫女想在出嫁之前多長點見識。”
“我可是聽說你在那鋪子搗鼓賣什麽吃食。”老太太的眼犀利了起t來。
她早與沈宣玥警告過，不準許她在外酒樓或哪地做廚娘，好好的沈家千金去抛頭露面做廚娘算什麽事兒？
沈宣玥因而就笑回：“祖母，孫女确實是有意在鋪子賣吃食，但絕非在街上做叫賣的活，只是在後廚看管下人，那些活都是鋪子裏的仆從們在做。”
聽沈宣玥一解釋，老太太心裏舒坦了幾分，若是孫女喜歡倒騰食物，她确實不會反對。但眼下沈家正卷入退親風波，嫡女沈宣晴退過一次親，再尋一門好親事怕是更難，如若這等時候，再鬧出沈家小姐在外當粗活下人，沈家的姑娘們怕是都不用出嫁了。
可商氏又說：“我可是聽說三小姐昨兒近夜了才歸府，回的這樣晚，怕不是想睡在鋪子啊？”
沈宣玥瞥商氏，笑意甜甜，“真難為二嬸對我那般上心，又是如此關切我啊。”
商氏被沈宣玥這句鬧了個大紅臉，誰也不知道她這是諷刺還是真情實意。
沈宣玥又說：“昨日紀家哥哥也在鋪子，後是他送我回來的，那時候二姐也去鋪子尋了我，都無發生任何事。”
“紀家小子也去了？”老太太眼睛亮了下。
“是呀，祖母。”
這時沈宣玥餘光中撇到簾子外蘭心的身影，她使了個眼神，蘭心入室後，端上一個如意瓷碗，沈宣玥接過就遞到了老太太跟前，“祖母，這是孫女新琢磨出的早膳湯，您趁熱嘗口。”
“這又是什麽？”老太太的心早被一股甜膩的香味吸引，心情也就更為舒适。
沈宣玥笑道：“這是蛋花米酒，米酒是孫女自己釀的，好大一壇子呢，入鍋煮開後打一個蛋進去，便成了這湯。”
老太太舀了一勺，米酒的香醇因水兌開，沒有那麽醉人，再配上蛋花的清香，整個蛋花米酒是清甜的口味。
沈宣玥還說：“可惜今日來的着急，沒搓幾個小湯圓，若兌上糯米湯圓，滋味更是好。”
“這很合元宵吃啊。”老太太終于笑了。
“祖母喜歡就好，孫女那還有一大罐，下回送去大廚房，讓下人們給祖母做。”
“這感情好。”老太太自然高興，她是喜歡這道蛋花米酒的，清早一喝，心窩都暖和了，她放下勺又道：“紀家小子可是中了秀才？”
“祖母，那豈是秀才，紀家哥哥可是考了頭名！”
沈宣玥翹起鼻子，似有榮與焉，“他與二哥考中秀才後，還到我那兒吃了一桌好菜，他們都誇我手藝好。”
“你是手藝好。”老太太倒是誇起了這個孫女，“昨日若是他送你回，我稍安心了些，往後別回府太晚了。”
沈宣梅插了嘴，“祖母，三妹心思可是活絡呢，您萬萬不用擔心她。”
商氏聽女兒向着沈宣玥，狠狠拽了她一把，沈宣梅似若不知，商氏只好咬牙問：“母親，這事就這麽算了？”
老太太用完了蛋花米酒，擦了嘴，眸子射來，“那不然呢？”
“玥姐兒這樣出府去經商，這，咱府上可沒出過這等小姐。”
“她又不是真抛頭露面，在外不顧沈家的名聲。”
沈宣梅用力點頭，“祖母，三妹絕不會做有損沈府家風之事的，我瞧三房鋪子那面，街上食客們都對三妹鋪子的吃食相當滿意呢！”
“嗯。”老太太颔首。
“可……”商氏還要說。
沈宣玥就看她，“二嬸，二叔日日在外倒騰那些個書畫玉石生意，那才是抛頭露面，夜不歸宿，您與其擔心我，不如多顧慮二叔。”
商氏又被嗆回，硬生生吃了個癟。
不過老太太拍了拍沈宣玥的手，還是那句話，“你想弄吃食，可以，但有的事，我會掂量。”
沈宣玥知曉這是老太太放過她的意思，因此笑着就過去給老太太揉肩，“祖母，孫女知道，在外孫女都戴着幕籬，不會有事的。”
沈宣梅望着屋內迅速祥和一片，不禁感慨，自家三妹不光會哄着食客們來争搶買吃食，這哄家中長輩也是一套一套的。
小姑娘厲害着呢。
……
有了沈府這一遭，沈宣玥外出可謂是當心又小心，她才擺了第一回夜攤，就被老太太知曉，往後擺夜攤興許不能再守着鋪子了，她還是得早早歸府。
哎，在這裏難免有這些限制，對于不可抗因素，沈宣玥選擇在能力範圍內，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旁的，就看老天給不給開眼了。
近來許是氣候将近初夏，天熱了起來，愈發多的食客願意在茶館正堂過早，無奈欣榮茶館的桌椅不夠多，食客們也不嫌棄，幾個人拼一桌。
見此情形，沈宣玥想着很有必要在早膳上加食譜了，光賣包子、面鐵定少了些，是時候開始擺賣面食。
沈宣玥讓蘭心買來紅薯澱粉，到了後廚之後就将窄袖挽起，上手調面。她用手攪拌了幾下紅薯澱粉，手掌之中的澱粉如絮，未有結塊，因而倒入剛剛燒開的沸水，先倒了少許，用筷子攪拌紅薯澱粉，再慢慢加水，感到手感變得粘稠，她就止住，不再加水。
姜笑在旁看着沈宣玥用筷子夾起糊糊，那面糊似流水狀的，就驚呼：“小姐，是這種感覺嗎？”
“不錯，我們今日要做酸辣粉。”沈宣玥讓姜笑拿了五個雞蛋來，把雞蛋都打進盆中，“這放雞蛋的個數，你得與面糊的多少來配，像這樣大一盆的，五個雞蛋便足夠了。”
“原來如此。”
沈宣玥再度往盆裏撒了些澱粉，姜笑又問：“為何還要加粉？”
“要把面糊弄的粘稠些，最好是能揉成面團的程度。”
沈宣玥把和好的面團丢在幹淨的竈臺面上，用擀面杖擀平，她拿了刀過來，麻利地開始分粉條，姜笑便看她下手十分之快，每根粉條的粗細都很均勻，是細細長長的樣子。
姜笑嘆了口氣，“小姐，這活……奴婢若是切不好怎麽辦？”
“這沒什麽難的，都是熟能生巧罷了，起初切的不勻稱那就不勻稱，待你切多了，都無需多想，順手就下來了。”
沈宣玥把刀遞給姜笑，她留了一大半的面，供她練習，其餘切好的粉條，則下鍋中過水煮熟。
姜笑的刀工一般，她切的是小心翼翼，卻還是把粉條切除歪歪扭扭，還斷了根。
費了很大的功夫，姜笑有些喪氣，“小姐……”
沈宣玥安慰她，“無妨，每日都練上那麽幾回，你要相信自己，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多謝小姐，奴婢定多練習。”
姜笑擦了擦手，又幫着沈宣玥去取來蔥姜蒜洗幹淨。
眼見鍋中的熱水已燒開，沈宣玥把紅薯粉撈出過涼水，就用木篩子過水，那縫隙小的很，水好過去，但粉條卻不會。
屋外林掌櫃打了簾子走入，與沈宣玥道：“小姐，蕭大人幾位聽說小姐在做新吃食，都在候着了。”
“他們還真是……”沈宣玥笑着搖搖頭，這蕭陵一行人，說是禁衛軍，可都快成她這早點鋪子的常客了，“你讓他們稍待片刻，我這裏馬上做好。”
“好嘞。”
林掌櫃回去傳話。
有人來催，那麽做活就更得快上幾分，因而沈宣玥一面切小米椒和泡菜，一面朝姜笑伸出手，“姜笑，拿幾個碗來。”
姜笑把碗擺在竈臺上，就看沈宣玥用筷子從篩子裏，一筷子夾起紅薯粉條，再繞着卷了好幾圈，最後落入碗裏，正正好好每個碗裏都分了半碗。
分好面，沈宣玥就熱鍋燒油，用辣椒油小米辣還有蒜頭翻炒爆香，再把切碎的酸芥菜都丢進鍋裏。
紅油的辣味嗆的沈宣玥微微有點受不住，但她還是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