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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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玉詢站起身,腰間挂着的青竹荷包垂下,他一身黑衣,白底綠穗的荷包格外顯眼。
“你剛出去買的嗎?”林觀因指了指他的腰間。
錢玉詢點了點頭,沒看自己的荷包,而是看向林觀因身上挂着的三個錦囊,“多了一個。”
“還有一個藏到袖口裏了,剛拿出來。”林觀因臉不紅心不跳,假話順口而出。
錢玉詢瞥過她的神情,長指拂過青竹荷包下的穗子,動作輕柔,“我這個比你的好看。”
“……”幼稚。
翁适迫于錢玉詢多年前的救命之恩,還是收拾了屋子,讓兩人住了下來。
醫館的後院便是翁适的住宅,一進一出的院子,中央還種着一棵樹葉早已掉光的老樹,顯得院子更加緊湊。
翁适簡單收拾了兩間廂房,暫時讓錢玉詢和林觀因住下。
錢玉詢許是心情好,将荷包裏的幾兩碎銀放在翁适的案臺上。
林觀因撐着翁适給她找出的木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錢玉詢身邊:“你要是不告訴他的話,他怎麽知道是誰放的?”
“這重要嗎?”錢玉詢嗤笑。
反正有銀子不就行了?還在乎是誰給的?為什麽給嗎?
“當然重要啊!”林觀因點頭,向他解釋,“如果是你主動給他的話,翁大哥或許就不會覺得你摳門了。”
錢玉詢彎下腰與她對視,輕笑出聲,“我本來就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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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玉詢轉身出去,黑色的衣袍掠過院中的積雪,走進充滿人間煙火氣的竈房。
翁适在竈房做飯。
錢玉詢,不知道是去做什麽。
林觀因撐着拐杖,倚在門邊,皺着眉頭看向錢玉詢的身影。
每當她覺得自己對他的了解多一點了,下一秒,他總會讓她感到小小的震驚。
她實在摸不準錢玉詢到底在想什麽。
不過,按照現在兩人的羁絆,林觀因覺得自己還是很有機會和大俠做朋友的。
如果不能用情感感動他,那就用錢誘惑他。
錢的影響力遠遠超過她這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
……
翁适年過三十,還是獨身一人。幾年前,他離家去齊國購買藥草時,獨留妻兒與年邁的父母在家。
誰曾想,山中匪徒下山搶劫,不僅劫財,而且害命。
一夜之間,一家四口全都命喪黃泉。那一夜,翁适剛推開家門,匪徒手中的刀正懸于他兒子的頭頂之上。
他們仗着同夥人多一起作案,那人直直盯着翁适,當着他的面,刀鋒斬穿了孩子的頭頂,脆弱的頭骨被刀砍碎,霎時間,鮮血沖破血管混着腦髓溢出,鋪滿房間。
翁适本來也是要被殺死的,但正好錢玉詢接了個刺殺匪徒頭目的任務,陰差陽錯地殺了那頭目,救下了翁适。
錢玉詢也不是自願救的翁适。
匪徒頭目死後,他的随從亂作一團。
正巧,翁适略懂察言觀色,及時在錢玉詢面前畫了個大餅,才讓錢玉詢斬草除根,将匪徒一網打盡。
翁适沒想到,錢玉詢把他畫的大餅,當真了!
林觀因放下碗筷,“翁大哥想過再娶嗎?”
“娶什麽?已經不合适了。”翁适搖了搖頭,哀嘆一聲,“院中那棵樹,便是我為家人們種的。”
林觀因揉了揉眼,看向院中那棵挂滿雪花的枯樹,枝幹上沒有一片樹葉,不知幹枯了多久了。
“我想到了一篇文,裏面說的是“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①與翁大哥所作所為倒有幾分相似。”
“這不是枇杷樹,這是榆樹。”錢玉詢說。
翁适自嘲道:“這樹沒了人的供奉,早死了,哪還能亭亭如蓋?”
“人……?”
錢玉詢偏頭看了一眼那棵樹,回憶道:“他把那些山匪的屍體都用來養樹了。”
林觀因握緊了手邊的拐杖,指節僵硬。
拜托,能不能不要用這麽平靜的語氣,說這麽恐怖的話!
翁适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來勸慰她:“錢爺你又吓唬林姑娘。當時的情況很混亂,就挖了個坑将他們埋在裏面了。”
“……”都在講恐怖故事。
在這裏的第一個夜晚,林觀因過得很不舒适。
先就是縮在被子裏,看着窗戶上投下來月影,害怕得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之後,她總是會下意識翻身,腳上的傷處牽扯着她脆弱的神經。
一夜過去,林觀因覺得腦子更加暈暈乎乎的了。
而錢玉詢幾乎沒入睡。
不過,他這一夜是在考慮,剛得到這一百兩還有林觀因欠他的那一百兩要如何分配。
一百兩,足夠他自己活一年的,但還是不夠他承擔的巨大支出。
趁着搖晃的暖黃色燭光,錢玉詢拿着一支玉質的小筆,在泛黃的小本上塗塗畫畫。
除了扉頁上寫着一個歪歪扭扭的“錢”字,其餘頁面上全是畫着的奇怪圖案,一條彎彎曲曲的橫線上挂着一些小黑豆。
這奇特的藝術創作,只有錢玉詢自己才能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