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奧斯丁又高又瘦,背起來十分費勁,還咯骨頭,幸好他比林綏想象得要輕一些。林綏本來也受了傷,到後來整片背部都麻木了。亞薩見到他們這樣回來十分驚訝,挑眉問:“他這是死了?死了直接埋外邊呗,背回來多占地方啊。”
林綏說遇到動物襲擊了,亞薩幫忙把奧斯丁放在一邊,哦了一聲,拿出草藥給林綏處理傷口。
“他傷勢更重。”
“又還沒死。”亞薩将酒精倒在傷口上,剔除背後殘留的碎屑,雖然看上去皮肉一片模糊,但好歹沒傷筋動骨。
奧斯丁并沒有進入假死狀态,只是昏迷了,亞薩簡單地為他處理了傷口。一直到第二天,奧斯丁都沒有醒過來,但傷勢也沒有惡化。林綏白天的時候只在外圍探查了一圈就回來了,還經歷了一場戰鬥,帶回來一頭受傷的小狼犬。
小狼犬剛剛出生不久,有一只眼睛是瞎的,在獨自流浪,大概是被抛棄了。它饑餓難耐下竟然意圖攻擊林綏,林綏很輕易地制服了它,這次戰鬥之中,并沒有出現之前那樣的信息。
林綏把小狼犬帶回去,亞薩倒是很高興,他出乎意料地喜歡小動物。小狼犬剛剛到山洞的時候很害怕,色厲內荏地躲在角落,壓低了身體弓起背嘶吼,只是叫聲還很稚嫩,連亞薩都不以為意。亞薩給小狼犬拿了個生雞蛋放在面前,它竟然比雞蛋大不了多少。過了一會,小狼犬趁人不注意,狼吞虎咽地吃掉了雞蛋,連蛋殼都沒放過。
如此過了三天,奧斯丁一直沒有醒。小狼犬已經認亞薩當了主人,幫忙看管雞籠,運送物資,并被起名為小約克。亞薩的調教方法很簡單,聽話了就獎勵,不聽話就懲罰,獎懲分明。小約克挺聰明,很快就知道該用什麽方式對待山洞裏的三個人。它聽從亞薩的命令,躲着林綏走,把奧斯丁當成空氣。
天氣越來越熱,空中總飄蕩着若有若無的水汽,讓人感覺濕漉漉的。到了黃昏的時候,風已經很大了,樹葉刷刷作響,瘋狂擺動,天空堆積着沉重的鉛塊,林綏加快腳步往回走,那些烏雲幾乎要将他吞沒。
林綏剛進山洞不久,暴風雨就來了。滂沱雨水瞬間将整片天地掩蓋,無比猛烈的風像一只大手粗暴地拂過森林,粗壯的樹幹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倒下。天黑得讓人感到恐怖,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中。
林綏和亞薩死死地抵住木門,雨水從縫隙吹灌進來,兩人滿臉滿身都是水。小約克不安地低吼着,亞薩叫了它一聲,狼犬便伏低身子過來幫忙抵着門。
他們把倉庫內的樹幹搬運過來擋在門口,斜撐在地上,木門總算是穩固了一些,避免了雨水更多地灌進山洞。又緊急搶救了一些靠外的家具,埋在山壁內的燈被雨水侵蝕,閃了兩下,熄滅了大半。忙完之後渾身都濕透了,衣服也沒法穿,只好尋找幹燥的木材架起來,點燃了火堆。
兩人圍坐在火堆前,脫了衣服架在旁邊烤,手裏拿着營養膏默默咀嚼。
外面的風雨咆哮着,猛烈地拍打着石壁和木門,轟隆隆的雷聲不絕于耳,閃電劃破天空,乍然撕開夜幕,将兩人的臉照得雪亮。風聲,雨聲,轟鳴聲,到處都在訇訇作響,形成一首渾厚激烈的風雨樂章。小約克趴在亞薩的腳邊,火堆把周圍染上了一層紅色的光暈。
亞薩的金發耷拉在臉上,被水洗過之後,顯出更深一點的金色,他吞咽着黏糊糊的營養膏,郁悶地說:“我的雞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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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暴風雨來得太急了,外面的雞籠連個屋頂都沒有,還不知道會被摧毀成什麽樣。更糟糕的是,過了一會,山洞內傳來啪地一聲,電路泡在水裏發生了小爆炸,所有的燈都熄滅了,火焰搖搖晃晃,和外面飄搖的風雨一唱一和。
亞薩看了一眼沉睡的奧斯丁,啧了一聲:“年輕人睡眠質量真不錯。”
林綏:“他都睡這麽久了,沒事吧?”
林綏背上的傷第二天就好了,但奧斯丁卻遲遲沒有好轉。
亞薩把營養膏放到一邊,翹着腿說:“血族的身體其實比人族脆弱,更容易受傷,但如果戴上盔甲,則會有損靈巧和速度。所以,他們雖然身手敏捷,速度很快,但并不适合近距離戰鬥。”
近戰卻脆弱?刺客型的?
亞薩接着道:“很久以前,血族和人族之間發生過一場戰争,最後是血族贏了。他們的優勢主要在于能假死複活和一種特殊能力,可以控制自己的血液。”
林綏好奇地問:“怎麽控制?”
“例如當受到重創時,血族可以瞬間凝血,避免血液大量流失,繼續戰鬥或者等待救援。”
原來真是魔法側的啊,雖然說是血脈能力更為妥當。林綏問:“血族靠這種能力贏了戰争?”
“不不不。”亞薩連連搖頭:“血族之間的能力天差地別,并非每一個血族都很強大。他們不擅長近戰,人口數量又少,最開始是人族的優勢。”
“後來呢?”
“血族研究出了更高級的機械技術用于戰争。”亞薩聳聳肩:“沒辦法,血族比人族的科技要更先進一點。”
這完全出乎林綏的意外,更高級的技術?他還以為血族是一種更古老固執的種族。
當天晚上入睡的時候,林綏總感覺腦子裏鬧哄哄的,身體時冷時熱。他做了一個夢,自己站在純白色的房間裏,裏面布滿了大大小小懸在空中的白色方塊,那些方塊被粗細不一的線連接着,形成一個整體,這讓他想到了神經細胞和連接細胞的突觸。
房間內空無一人,但他感覺自己被一股莫名的視線注視着,仿佛任何秘密都一覽無遺,這讓他感到緊張。
這時,門開了,一個人站在門口,說:“你該走了。”
又是這句話。
林綏回過頭,沒看清那個人的面容,夢已經醒了。
暴風雨是在淩晨的時候停下來的。林綏和亞薩把擋在門口的障礙物搬開,打開木門,外面的世界籠罩在一片濃厚的霧氣之中。石壁,樹木,土壤,所有的一切被雨水浸透,顏色比以往更深,天空仍然是陰沉的,烏雲還沒有散開,森林緘默,連風聲都消失了。
雞籠比他們想象得更糟,紮進土壤的木樁被狂風連根拔起,裏面的動物大多不見了,剩了兩只不知道怎麽死了的彩羽雞。雨水積在坑裏,形成了一條淺淺的水溝,有一些樹幹被風吹到,橫亘在他們面前,擋住了外出的路。
林綏和亞薩對視一眼,兩人臉色都不太好,因為這場暴風雨,他們之前的積蓄損失了大半。
“先把山洞裏的雨水排出去,清點一下損失,看有沒有重要的物資壞了。”林綏說。
亞薩嗯了一聲,兩人把山洞裏的水掃出去,又把壞掉的電纜線拆出來,免得再次爆炸發生意外。
忙了一會,亞薩出去拎着兩只彩羽雞的屍體回來,一陣風吹過,木門晃了晃,哐的一聲砸在他頭上。
經過一晚上的風吹雨打,這兩扇門已經搖搖欲墜,現在終于徹底壞了。林綏聽見聲音連忙過去把門搬開,扶起亞薩。亞薩眼神呆呆的,雙目無神地盯着前方,還沒從撞擊中反應過來。
“……你怎麽樣?”
亞薩腦子嗡嗡作響,緩了好一會之後,他狠狠地朝木門踢了一腳,口裏罵了句髒話。
“這個地方太糟糕了。”
林綏安慰他:“總比藍色死星好一些。”
兩人點燃火堆,亞薩把兩只彩羽雞都烤了,這夠他們吃上兩天的,剩下的骨頭全扔給小約克,小約克快樂地叫了兩聲。
吃飽之後,亞薩精神好多了,問:“有什麽好消息嗎?”
林綏:“這個山洞還能住,兩個能量塊都沒有壞,營養膏機和切割機還好着。”
工作間和卧室離得近,都在山洞裏面,沒有被風雨侵蝕,就是電纜爆炸的時候造成了一些損壞,但都能修複。
“太好了,我們可以吃營養膏吃到飽,哈哈。”亞薩誇張地笑了笑,然後還去專門檢查了兩個能量塊,終于松了口氣。現在山洞的一切生産都依賴于這兩個能量塊,它們沒壞就一切都好。
總比剛從飛船上落下來的時候好一些。
亞薩心想自己真是個樂觀的人。
下午的時候,他們挖了個水溝把山洞外面的積水排出去。亞薩仍然準備做個養雞場,畢竟養殖動物是穩定的食物來源。但這裏的天氣變換不定,那種只用欄杆圍起來的雞籠太脆弱了,林綏提議幹脆建一個更寬闊更穩固的養殖場。
倉庫裏還有些營養膏,食物暫時不用擔心,而且林綏可以重操舊業,每天出去打獵。他們繞着山底走了一圈,選定了一個平坦的地形,靠着山體開始搭建養殖場,這回打了地基,準備做一堵結實的木牆。
山裏唯獨石頭和木材取之不盡,只是要把木材切成能用的木板,需要切割機。雖然切割機沒壞,但電纜都被雨水泡壞了。
林綏和亞薩都不會修電纜,他們只好暫時放下這份工作。
打地基就需要幾天的功夫,在這期間,奧斯丁終于醒了。
他已經完全恢複,只是臉色仍然蒼白冷峻。看着亂成一團的山洞,奧斯丁問:“發生什麽了?”
林綏正在幹活,亞薩聳了聳肩,說:“在你做美夢的時候,前天來了場暴風雨。”
奧斯丁走出山洞,那些東歪西倒的樹木和雞籠殘骸,被扔掉的廢棄物資清楚地顯示這裏曾經遭遇過什麽,就連那兩扇木門都沒了,這兩天林綏和亞瑟只能輪流守夜。
“我睡了多久?”奧斯丁問。
亞薩:“五六天吧,睡眠質量不錯。”
奧斯丁對他的冷嘲熱諷沒有應聲,看了眼林綏,林綏正在檢查槍械,目光專注,為晚上的狩獵做準備。
兩人都對那天的事避而不談,林綏想找更合适的時機和正确的談話方向,奧斯丁則覺得行動和事實更重要。
奧斯丁直截了當地問:“現在要做什麽?”
亞薩看了眼林綏,又看了眼奧斯丁,用微妙的語氣說:“原來的雞籠毀了,我們準備建一個更堅固的養殖場。”
要幹的活還有很多,不容他們閑聊。奧斯丁很快便開始着手修複電纜。黃昏的時候,林綏外出打獵,回來的時候背了只長相奇怪的動物,長得有點像鹿,但體型更小,毛發稀少。
這動物的肉并不好吃,只好塞進營養膏機裏,機器嗡嗡響了一陣,吐出七份營養膏。
“之前沒吃過這個。”亞薩問:“在哪兒發現的?”
林綏:“就在東邊那個小丘陵裏。”那片小丘陵林綏之前也常去,但從未見過這種動物,它是在暴風雨之後才出現的,五六只成群。
吃飯的時候,小約克趴在亞薩旁邊啃骨頭,亞薩朝奧斯丁那邊使了個眼色。這小狼犬聰明極了,明白主人的意思,低吼着朝奧斯丁走過去。
奧斯丁端坐在椅子上吃營養膏,動作斯文,細嚼慢咽。聽見聲音後低頭看了一眼,小約克和他對上視線,血族灰色的瞳孔在火光下閃爍着晦暗的紅光,片刻之後,小狼犬僵硬地垂着尾巴退到亞薩身邊。
亞薩:“……”
奧斯丁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哪兒來的?”
亞薩摸了摸狗頭,翹着腿說:“林送我的。”
奧斯丁側頭沉思片刻,評價道:“挺聰明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