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東洋·自殺屋1
第54章 東洋·自殺屋1
1313號房住着鄭方和林寶蘭。
其實在當初拉着行李箱走到這裏的時候, 鄭方心裏有些發怵——
這間房位于走廊的最後一間。
傳聞裏,酒店這種房間容易鬧鬼,很多人都會盡量避開。
換做以前,鄭方當然不會在意這種事。可現在他已經不得不從唯物主義者轉變成唯心主義者, 于是入住當晚就有點手抖。
後來還是林寶蘭安撫了他。“咱們那麽多選手都住了進來, 不用擔心。”
“老婆大人說得全都對!”
鄭方最終還是刷卡進屋了。
昨日離開臨湖劇院後, 薛凝先行離開了,鄭方和林寶蘭帶其他所有人去吃了個飯,然後就回到了這裏休息。
經過一夜休整後,夫妻倆的精神都緩過來不少。
早餐過後, 喝了一杯咖啡的林寶蘭穿上一套白西裝,已迅速恢複到工作狀态,即刻做起了善後工作。
那兩位被木偶彩衣所殺的人皆是游客。
他們畢竟還是受到了馮文昌之前那場把戲的挑唆,不夠相信節目組, 在小戲臺着火後不顧鄭方的呼喚, 遠離了人群單獨行動,這才給了木偶可趁之機。
幾個電話打下來,林寶蘭得到的結果是, 他們的家人、朋友知道他們有去旅游的計劃, 但不知道他們來了裏水鎮,也不知道他們已經出發了。
與此同時,在親朋好友的視角裏, 他們依然是意外身亡, 跟第一個副本裏的那幾個死者的情況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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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清楚情況後,林寶蘭第一時間找到了僅存的兩位游客。她本來想找一名心理輔導師跟着自己過來一起安慰一下這兩人。
但副本裏的那些事終究不方便跟外人講, 最終她還是自己上了。
不過效果俨然不算好。
活下來的兩個都是姑娘,并且年紀都偏小。一行七人死了五個, 只剩她們兩個還活着。有了如此慘痛的經歷,她們肯聽林寶蘭的話乖乖回酒店住下,而不是吵着要報警或者回家,已經算是極為配合了。
想讓她們在短時間內打起精神來,卻是不太可能了。
與她談話的時候,瞧着她們抱在一起發抖的模樣,林寶蘭不免想到了自己的女兒鄭若薇,一時間也是心有不忍。
她想,接下來就該等待那些“文字”的提示了。
如果這兩位游客沒有被卷入這場所謂的因果,那應該想辦法找司星北、薛凝他們幫忙,看有沒有辦法能将她們腦子裏的這段可怕的記憶去除。
安撫完兩個姑娘,林寶蘭找來江欣語幫忙看着她們,再去找其他選手、工作人員一一做溝通,以便評估他們的心理狀态是否穩定。
尤其是那對跳大神的,林寶蘭打算格外留意一下他們的狀況。
畢竟他們是被強制帶入副本的。在副本裏,為了活下去,他們知道以大局為重,但現在離開副本了,他們有可能會基于心裏的不快,搞出什麽幺蛾子來報複節目組。
至于鄭方,則留在了屋內抓緊時間剪起了視頻。
當然,在剪視頻前,鄭方有注意網上的輿論動态,還特意在早飯期間和老婆林寶蘭做了讨論。
“林總啊——”
在讨論工作的時候,鄭方對林寶蘭用的是這個稱呼。
“我看網上吧,好多人都在期待星燭同框啊。可我剛翻了一圈,好像沒拍下多少他倆的同框視頻……湊個宣傳物料都不夠的。嘶……你說這怎麽搞?這回系統對的播放量要求應該更高了。”
林寶蘭問:“嗯……沈明燭和巫浔竹的同框視頻呢?”
鄭方道:“這倒是還挺多的!另外,小仙兒的單人素材也管夠!巫浔竹拍他拍得可真好看。一開始他提出當跟拍PD,我還有點擔心。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咳……那你是什麽意思,不放星燭CP了?咱們該推尋燭CP?”
“尋燭也挺好。正好還是巫浔竹名字的諧音。不過貿然轉方向,節目組會挨罵的。”
林寶蘭想了想,道,“這樣吧,先別直接把他倆那種特別能讓人磕到的視頻放出去,比如那段‘雙人共舞’。
“你可以先放個簡單一些的、沒有太多傾向性的視頻,看看網上大家的反應,試試水再說。”
見鄭方比了個“OK”的手勢,林寶蘭再道:
“嗯。那就先放一小段不帶任何傾向的視頻試試水再說。然後你還是把主要精力放在正片上面,要把裏水木偶戲戲團和馮文昌的相關故事剪輯出來……
“剪輯側重上,一方面要突出提線木偶戲與相關風土人情的介紹,可以适當加一些讓大家關注這些傳統文化、傳統技藝的引導。
“另一方面,則要突出馮文昌的個人故事,這段故事是個很好的賣點。當然了,最後別忘加一個正能量的導向,讓大家樹立正确的愛情觀。
“當然,記得強調,這個地方已經沒有問題了。回頭我會親自組織一幫本地游客去探索。你把這片段加進去,讓大家相信這件事。”
鄭方當即道:“我明白。估計系統還得要求游客們過來打卡什麽的。”
“嗯。就是這個意思。反正我們先做好準備。”
林寶蘭道,“至于涉及選手們個人向以及CP向的……觀察一下輿論再說。”
于是,涉及“星燭CP”同框的照片,鄭方暫時只放出去了一張大家在臨湖劇院前的大合照。其中司星北和沈明燭之間的距離還挺遠。
至于其他的物料視頻,他首先放出去的,是巫浔竹和沈明燭一起朝衆人走來的一幕——
那會兒大部隊都已經到越州了,沈明燭因為在高鐵站遭遇代拍、私生飯的騷擾,轉而坐上了巫浔竹開的車,也就晚來了一步。
兩人是在越州的餐廳門口和大家彙合的。
巫浔竹穿着一身黑色風衣,沈明燭穿着一身白,兩人并肩朝衆人走來,本該是再自然不過的動作,可就連鄭方都覺得他們很登對,有種迷之CP感。
餐廳前方有一段臺階。
巫浔竹駐足,側眸看向沈明燭,輕聲提醒了他一句:“小心臺階。”
“多謝。”沈明燭朝他所在的方向微笑着一點頭。
一個是正常人,另一個是盲人,他們相望的這一眼,目光并沒有産生交集,卻好似愛意從此生根,此刻日光清潤,清風也溫柔。
剪視頻的時候鄭方不由發出了姨母笑。
之後他一邊關注輿論動向,一邊在落地窗前剪輯起了正片。
忙活了大概一個小時,鄭方決定休息會兒,站起來靠着落地窗刷起了手機,繼而發現他剛才放的那段物料,果然已在短短時間內引起了挺熱烈的讨論。
【不是,節目組什麽意思啊?星燭呢?!我家星燭的糖呢?!這個男的是誰啊???】
【節目組是不是在釣我們CP粉?我們之前給節目組貢獻了不少熱度吧?節目組這什麽意思?打我們的臉?】
【樓上,瞎磕CP也敢怪節目組,人家清清白白師兄弟,被你們YY成啥樣了啊,還好意思說呢,你們也別管這男的是誰了,我們小燭寶寶獨美!】
【沒錯沒錯,小燭寶寶是我老婆,誰都別搶!搞事業的老婆最美!我要看老婆在玄學界登頂!登頂!!!】
【我現在就給你們看一張照片,打你們所有人的臉……】
【看見了麽?小仙兒是被這個男人在高鐵站接走的。這個男人直接拉過了他的行!李!箱!這得是什麽關系才會這樣?!】
【我從官博裏扒出來了,這個男人是小仙兒的跟拍PD,叫巫浔竹。浔竹=尋燭,我看他和小仙兒天生一對!】
【我呸!樓上當私生飯還好意思打我臉?這星燭CP我站定了!等着看其他物料和正片吧!】
……
星燭CP粉,尋燭CP粉,沈明燭的唯粉,三方展開了火熱的唇槍舌戰。
鄭方既覺得有點被吵得頭疼,又覺得挺搞笑。
【我對CP和選手全都沒有興趣,只對臨湖劇院感興趣。我聽說過那裏的鬼故事,鏈接如下,膽子大的自行觀看。總之,期待正片,應該跟“提線木偶戲”有關吧?】
【那個地方的靈異事件非常多的,不止裏水鎮,瀾海酒店也有問題,節目組的選手要是住那兒,那可就有意思了】
瀾海酒店?
鄭方一眨眼,不就是咱們這家酒店嗎?
這有什麽問題?沒聽任何選手提起過啊?
鄭方等了一會兒,沒等那個ID繼續談及瀾海酒店,于是打開浏覽框搜索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他餘光瞥到什麽,往旁邊落地窗一看。
——一個人自他面前墜了下去!!!
同一時刻。1402房間內。
山澨幫沈明燭把一塊煎蛋切開,動作一頓。
沈明燭察覺到什麽。“怎麽了?”
“有人死了。”
短暫的停頓後,山澨繼續手上的動作,“先把早飯吃完。”
“嗯。謝謝。”
沈明燭用叉子叉起面前的一塊雞蛋吃進嘴裏。
“我以後就叫你山先生?”
山澨淡淡看他一眼。“不叫師叔了?”
“那也行。”沈明燭道,“那師叔你的本體呢?去哪兒了?”
“不該問的別問。我本體有重要的事要忙。沒時間在這裏耗。”
“哦。知道了。那麽……你應該不如你本體厲害吧?不然,你就可以直接弄死馮文昌了。哪還需要我們通關解密呢?”
沈明燭問得挺不動聲色。
山澨琢磨過來什麽,放下手裏的刀,挑眉盯向沈明燭。
“确實差得遠,魔像與本體,等同于螞蟻和人的區別。”
沈明燭似有所悟:“那麽……”
山澨毫不留情道:“放心。如果我想,對付你還是沒有問題的。”
沈明燭:“……”
山澨直言不諱地問他:“剛對我笑就是因為這個,怕我殺你?你通過那對黑曜石看見什麽了?”
沈明燭果斷搖頭,語氣十分自然地反問:“當然不是。你怎麽會這樣想?”
山澨:“……”
“對了,”沈明燭問他,“那黑曜石為什麽會對我造成那麽大的影響?”
“我猜測是因為你的眼睛很特殊。”山澨道,“追究原因沒有意義。盡快把它煉化了就好。不要再做那種危險的事。黑曜石先交給我保管。直到你想煉化了,我再把它給你。”
“所以——”
沈明燭用叉子攪動着一份海鮮拌面。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你知道‘煉化’這件事。你果然跟系統有關?那些文字到底怎麽回事?”
“我是文字找來幫你的,知道文字和系統的一些事情不足為奇。”山澨道,“大早上這麽多問題,吃不吃飯了?”
沈明燭顯然沒打算好好吃飯,只又問:“你本體到底是什麽?這個能問嗎?”
山澨:“不能。我只能告訴你跟海有關。”
“嗯。猜到了。怪不得你不吃海鮮。”
沈明燭說完這話,精準無誤地叉起一只海鮮面裏的赤米紅蝦吃進了嘴裏。
山澨:“………………”
·
吃完早飯不久後,沈明燭的房門被鄭方叩響了。
他剛打開門,聽見鄭方道:“死人了!有靈異事件!”
“唔哩唔哩”的警鈴聲遙遙傳來。
沈明燭問鄭方:“鄭導,為什麽你認為這件事涉及靈異?”
“有個人從我樓上那間房跳了出去,我已經找前臺打聽過了,那個人叫邢世才……這家酒店的1413號這間房經常出事!!!你們看!”
鄭方遞出了自己的手機。
沈明燭看不見,于是由山澨幫他轉述了從鄭方手機上看到的內容。
在某知名論壇上,有人匿名歸納了瀾海酒店1413號房曾發生的怪事——
多年以來,這酒店死過不少人,有人跳樓、有人吊死、還有人燒炭……每個人看起來都是自殺。
這麽多自殺案都發生在同一家酒店的同一間房,不免顯得有些奇怪。
更奇怪的是,這些事件全都發生在每年的7、8月份。
發帖的人勸告大家,每年的這兩個月份,千萬不要入住這家酒店。
不過從五年前的7月開始,這裏并沒有再出現過同樣的事件。
再加上那個論壇已經沒落,如今也就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雖然已經時隔五年……雖然這回的事情有可能是巧合,但我總覺得不安……”
鄭方話音未落,只聽山澨道:“既然這樣,我和小燭住進去看看。”
沈明燭:“?”
“啊這……”鄭方眨了幾下眼睛,“這合适嗎?你們會不會太累啊,這才從劇院副本出來……”
山澨道:“不要緊。如果真能拍到點什麽東西,也算是給播放量做貢獻。”
沈明燭正想反駁,卻忽然收到了系統發來的文字提示:
【玩家沈明燭你好,請問休息得怎麽樣呢?】
【既然休息好了,就請督促節目組盡快播放正片吧】
【正片可以有一到三期,可試具體情況而定】
【本次播放量任務合計為:1000萬】
【最終播放版本請以系統剪輯版為準】
沈明燭:“……”
收到沈明燭轉發過來文字的鄭方:“……”
于是鄭方頗為不好意思地看向沈明燭。“小仙兒你看……”
沈明燭頗為疲憊地問他:“大家原計劃是在這裏住幾天,必要的話補拍一些鏡頭是麽?”
鄭方趕緊道:“是這個意思!”
沈明燭點了點頭。“那就住過去瞧瞧吧,反正住哪兒不是住。”
鄭方提醒他。“但那房間暫時應該會用于調查,會貼封條的。”
沈明燭再一點頭。“好。那就晚上偷偷溜進去。”
鄭方搓了搓手,即将離開之際,想到什麽後又問:“那個小仙兒,既然咱們這次播放量要求有1000萬之多……”
沈明燭:“嗯?”
“我可能會弄點有争議性的話題,為節目引來熱度,沒問題吧?”
“沒問題。”
“那涉及一些跟你有關的CP方面的,你都OK?”
沈明燭問他:“……星燭CP是麽?”
鄭方楓道:“星燭、尋燭這是BL向的啊,咱們也可以有BG向……”
“鄭導。”
這一聲是山澨發出的。
“怎麽了巫先生?”鄭方問他。
山澨很冷淡地說了四個字。“過猶不及。”
偏偏鄭方沒領會。“害,你看我這腦子!把你牽扯進來了,忘記問你的意思了。巫先生是……不喜歡這種是吧?那按你的意思是,把尋燭CP去掉,我們可以專心炒星燭?”
山澨:“………………”
看見山澨的臉色,鄭方有點拿不準。
但他混跡娛樂圈多年,什麽沒見過,當即心領神會沖他一眨眼。
“我知道了,只炒尋燭CP!”
“哦,鄭導慢走。”山澨上前把房門合上了。
屋內,沈明燭猶豫了一會兒,問山澨。“山先生,那些文字,不是你發我的吧?”
山澨:“不是。”
沈明燭道:“……我曾經奴役過你,現在不是在還債吧?”
“當然不是。”山澨道,“想什麽呢?”
“沒什麽……那我去睡了。”
“你不剛醒麽?”
“……晚上不是又要熬夜麽?我現在得補一補。你看,你畢竟不是人,理解不了我們人類的需要。”
“………………”
·
當晚11點半,1413號房外的走廊上。
沈明燭放出火火,咬破食指給她喂了一點血。
吃過血,火火穿門進入房中,利用從血中獲取的力量,暫時将右手這一部位進行了實體化,然後她得以打開門,讓沈明燭和山澨走進屋中。
進屋後,山澨先去拉上了遮光窗簾,避免有外人注意到這裏。
緊接着他沒有開燈,而是打開手電筒,一邊打量房間的陳設,一邊對沈明燭做着介紹。
這個酒店有許多主題房間。這間1413號房就是東洋風格的主題套房。@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套房的風格非常奢華,裝修風格向日本昭和時代看齊,屋子裏的器皿有很多看上去都是貨真價實的老物件——
手風琴、收音機、舊唱片、舊水壺、畫着美人的香煙盒等等。
而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個娃娃,一個臉色慘白,雙眸漆黑,塗着紅唇,唇角還勾着一個淡淡的微笑的日本人偶娃娃。
山澨道:“白天我打聽了一下,也在網上做了一些檢索,從目前得到的信息來看,每年7、8月份,酒店的人都會把這個人偶帶進來放着。至于平時,這個人偶在日本的神社裏,并不在這家酒店內。”
聽到這話,火火瑟瑟發抖地躲在沈明燭身後,抓着他的衣服道:“爸爸,我好害怕啊。這個娃娃好吓人。”
沈明燭不解地看向她:“你自己就是鬼,你怕她做什麽?”
火火:“……”
“火火,你已經死了。”
“……嗚嗚嗚,巫叔叔,我爸爸他好過分!”
山澨:“他一直都這麽過分。不然你跟在我後面?”
火火:“嗚嗚嗚,好!”@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沈明燭:“……”
“過去五年,這裏沒有發生任何‘自殺案’。這期間的7、8月份,這娃娃也在這屋子裏嗎嗎?”沈明燭問。
山澨道:“在的。所以并不一定是這娃娃的問題。”
火火在這個時候從山澨背後探了個腦袋望向沈明燭。
她眨巴着眼睛多瞧了那娃娃幾眼,好奇地問道:
“這個娃娃是什麽東西啊?”
沈明燭道:“日本江戶時代,武士的女兒出嫁時,這種娃娃會作為陪嫁品跟着女兒離開。那裏的人們相信,娃娃會帶着身上的災厄一起離開這個家庭,讓這個家庭得到平靜與安定。至于現在,娃娃是那邊很常見的裝飾品。
“有個叫‘阿菊人形’的娃娃很有名。一個名叫菊子的女孩兒買了它,每天抱着它睡,2歲那年,菊子因病去世了,她的家人将菊子的遺骨和娃娃一起放在了佛龛前,後來大家發現人偶娃娃的頭發一直在生長,就好像活了過來。
“到現在,這個娃娃已經有100歲了,據說它的頭發仍在生長。
“我記得……那邊有個淡嶋神社,專門用于侍奉人偶,整個神社有兩萬多個娃娃……山先生,該不會這個娃娃,也被送到了那裏侍奉供養?”
“确實如此。”山澨道,“按酒店經理的說法,娃娃可能會招惹一些髒東西。他們集團正好在日本那邊也有業務,老板的兒子每年都會去日本出差好幾次,他會順路把娃娃帶去淡嶋神社裏侍奉,等它身上幹淨了,他再借下次出差的機會,順手把娃娃帶回來。
“這個娃娃有名字,它叫紗織。”
“另外——就算是五年前,每年7、8月份住進來的人也不少。我查到曾有網紅來這裏連續住了一個月,拍了很多出圈的照片。但他們都沒有出事。
“就我查到的信息來看,從15年前到5年前,一共有七起自殺案,不算少,但放在10年間來看,也不算多,所以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經過初步比較,我沒有發現這些死者之間存在任何共性。”
兩人說話間,沈明燭杵着盲杖去了卧室、浴室,他依次打開了衣櫃,看了窗簾後面,也看了床底。
但他什麽也沒有看到。沒有鬼,沒有精怪,沒有邪祟。
那個叫邢世才的人,是早上才出的事,沈明燭琢磨着,要不他先睡一覺好了,也許那些古怪的東西會等他睡着了再作怪。
感覺到山澨就在身邊,沈明燭将火火放進了藏魂囊中,再碰了一下身邊人的肩膀。“我想睡了。你要一起嗎?”
山澨:“……?”
午夜12點整,沈明燭和山澨并肩躺在了大床上。
由于床足夠大,兩人之間的距離足夠寬。
山澨似乎有些心猿意馬,沈明燭倒是心無旁骛,他枕着邢世才昨晚睡過的枕頭,手裏捧着的則是他穿過的外套。
警方白天來這裏做了細致的痕跡檢驗,也把這屋子裏所有跟邢世才有關的東西都帶走了,他們也就沒能找到太多跟邢世才有關的線索。
沈明燭手裏的這件外套,還是山澨白天從酒店截胡的——
昨晚睡前,邢世才叫了酒店的幹洗服務,将這衣服交給了服務員。
今日,服務員還沒有來得及将這衣服送幹洗,先被山澨設法取走了。
臨睡前,沈明燭在枕頭和衣服上都放了特殊的咒符,盡可能地讓自己能與邢世才産生共情,以便看到他生前在這屋子裏清醒時、或者睡夢中的記憶。
然而閉上眼後,沈明燭的眼前下意識浮現的,是那個名叫阿菊人形的人偶娃娃。
幻夢中,阿菊人形有着可愛的蘑菇頭,齊劉海。白如紙的臉上,它紅豔的嘴唇微微勾着,笑得似乎很甜。
它的頭發一開始只有齊耳的長度,卻不知為何自行生長起來,很快就到達了披肩的長度。
沈明燭感到它在黑暗裏朝自己笑了一下,眨眼間,那長發已經齊了腰,再飛速蔓延至腳踝。
緊接着沈明燭便看見它們飛快朝自己舞了過來。
都是幻覺而已。沈明燭想。
他剛才給火火講了這個故事,這才在閉上眼之後,看見了阿菊人形。
然而下一瞬,沈明燭感到自己的脖頸上纏滿了長發。那些長發将他的脖子纏繞、收緊,他幾乎已經完全沒有辦法呼吸。
怎麽回事?
幻覺成真了?
身邊的山澨沒有任何反應,也不知道他那邊怎麽樣了,沈明燭伸手想探入腰間拿出那裏的匕首,然而他的腰也已被長發徹底纏死。
他只能轉而伸手向床頭櫃上摸去,找到什麽東西後,他一把操起來往脖子上的頭發砸去,與此同時他咬着牙勉強開口,幾乎以氣聲的方式念了一遍破魔咒。
下一刻,長發消失,阿菊人形消失,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一場幻夢。
“山澨?山澨!”
沈明燭從床上坐起來,伸出手往旁邊一探,卻發現身邊的床空了。
山澨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
皺起眉來,沈明燭感覺到哪裏不對,便重新捧起了剛才從床頭櫃上拿來打阿菊人形的東西。
将這東西仔細摸了一遍,沈明燭發現它有頭發、有眉毛眼睛、還穿着裙子——
這是那個名叫紗織的日本人偶娃娃!
可這娃娃明明被放在了客廳的展示櫃裏,怎麽會忽然出現在床頭櫃上?
再者,剛才襲擊自己的、疑似阿菊人形的玩偶,它的消失除了有破魔咒的影響,紗織是不是也幫上了忙?
難道這紗織……不僅不是害死人的東西,反而能幫人?
只不過一旦真的遇到危險,大多數人都怕這個娃娃,不會選擇向它求助而已。
最近還真是跟人偶一類的玩意兒杠上了。
沈明燭擺擺頭,摸出手機按了幾下,不出意外地發現它已經沒了信號。
并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沈明燭沒有貿然喚火火出來。
為了應對突發狀況,他的外套褲子都沒有脫,這會兒沈明燭也不必費多餘的功夫,下床後立刻往套房外走了去,看能不能離開這裏再說。
很快,沈明燭推開了門,去到了酒店的走廊上。
但他幾乎立刻敏銳地感覺到,自己并沒有來到走廊上。
空氣變得非常濕潤,并且不是海邊那種帶着鹹澀的濕,而更像是……像是森林。
各種樹木混合的木香,地上青草的味道,泥土的氣息……皆數竄入了沈明燭的口鼻。
這一刻,除視覺之外,他其餘五感全都變得格外敏銳。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甚至能聽見旁邊樹木的根部,有幾個蘑菇正在生長,它們發出了非常細微的簌簌聲響。
我怎麽會來到森林中?
這裏是某種夢境嗎?
沈明燭剛正這麽想,就聽見房門被打開再被關上的聲音。
他剛才已經關上了門,這會兒走來的又是誰?
“噠噠噠……”
來人似乎沒有腿,只能一下又一下地,以跳的方式靠近他。
沈明燭意識到這是紗織。
她從床頭一直跟自己來到了這裏。
“是紗織嗎?”
沈明燭話音落下後,紗織張口說了一句話,竟然真的回應了他。
不過她說的是日語,沈明燭聽不太懂,只能勉強辨認出它似乎說了“你好”二字。
暫時來看,沒法與它做深入交流,沈明燭便先不理會紗織,而是杵着盲杖試探性地往前走了幾步。
途徑身邊最近的一棵樹時,他伸出手仔細感受了一下樹木的形狀、樹皮的觸感,随即在上面畫了個符號,是一個羅馬計數的“1”。
之後,每經過一棵樹,沈明燭都會做下一個标記。
沿着他所走的路徑,經過了七棵樹之後,沈明燭在樹幹上劃下了羅馬數字“7”。
這期間,他身後一直有“噠噠噠”的聲音。
那是紗織一直在跟着他。
再往前走出數步後,沈明燭聽到了一陣細微的“咔咔咔”的響動。
凝聲聽了一會兒,他朝傳來響動的地方走了過去。
“咔咔咔”的響聲愈發明顯,像是有人不斷地在用指甲撓木板。
那聲音穩定地、持續不斷地響着,讓人聽着不免有些頭皮發麻。
只因它充斥着沒有止境的絕望——
被活埋的人關進了棺材出不去,就會一直這樣撓棺材蓋。由于沒有吃喝,他們沒有力氣,手腳也沒有什麽使力的空間,只能不斷重複這樣一個毫無意義的動作。
沈明燭暫時停下腳步,警惕地開口問:“是誰?”
緊接着那人撓門的動作變得快了很多。
沈明燭聽到了一個沙啞至極的聲音。“救救我!救救我!”
這聲音像最粗粒的沙子摩擦所發出的。
若非沈明燭聽力好,根本不知道這人在說什麽,甚至無法肯定這個聲音是人所發出來的。
杵着盲杖循聲往前走出數步,沈明燭伸手一碰,摸到了一扇木門。
“咔咔咔”的聲音就是這扇門發出的。
看來有人被困在了裏面。
“你退後一些。我來想辦法開門。”沈明燭道。
·
另一邊,邢世才發現自己被困在了一間森林小屋內,他又餓又渴,沒有一點力氣,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從這裏逃出去。
他連站都站不起來,更別說嘗試着撞門了。
他只能百般絕望地撓門,奢求有人能在這茫茫森林裏聽見這樣的聲音,繼而前來救他。
邢世才越等越絕望,他想自殺,可他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當場就哭了出來。
眼淚落下來的時候,他不敢浪費,一邊繼續撓着門,一邊伸出舌頭,将臉上的眼淚舔幹了,希望能借此能稍微解點渴。
可眼淚是鹹的,這樣做根本無濟于事,于是他連哭都哭不出來。
最絕望的那一刻,他聽見有人靠近的腳步聲。
那一瞬邢世才幾乎以為這一切是自己臨死前的幻聽。@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直到他聽見那人問了句:“是誰?”
邢世才欣喜若狂,趕緊鉚足了力氣撓門,用盡全力喊出一聲:“救救我!救救我!”
然後他聽見門外人道:“你退後一些。我來想辦法開門。”
邢世才趕緊以龜速爬離了門邊。
他自诩已付出全力,但其實根本沒有爬出幾步路。
門外的人大概是不願意等,很快有了動作。
邢世才這才搞明白,那人所謂的想辦法開門,是飛起一腳直接把門踹了開來。
門開之後,邢世才看到一個身形高大的,穿着一身黑的走了進來。
“你、你……”
“我姓巫。既然說不出話,你可以先不必說。”那人開口道,“我知道哪裏有水源,我帶你過去。當然,此事有代價。
“告訴我這是哪裏。不然我直接把你丢進水裏淹死。”
·
沈明燭杵着盲杖靠近了木門。
他能感覺到那人并沒有離開木門太遠,但已不願再拖延下去,于是徑直操起盲杖砸向了木門。
他的盲杖是特制的,質地堅硬,輕易不會折斷,這會兒還真的一下子把木門砸開了。
木門倒下,揚起一片塵土。
沈明燭在這個時候開口道:“我是一個瞎子,不太方便,我可以把手伸過來,然後你自行扶住我的胳膊站起來。我知道哪裏有水,可以帶你去。不過——”
話鋒一轉,沈明燭的聲音裏多了幾分狠厲。
“前提是你要告訴我,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否則我會随時殺了你。”
說出這句話後,沈明燭聽到的回應是一陣“嗚嗚嗚”。
那人顯然已沒力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并且這個時候沈明燭才聽出,被困在屋子裏的似乎是個姑娘。
自己想要問她什麽,也得等她有力氣了再說。
于是沈明燭等她伸手扶住自己、勉強站立之後,先帶她去到了水邊。
在來的路上,沈明燭已聽到了水聲傳來的方向,沒過多久就帶這姑娘去到了一條小河邊。
姑娘不要命似的撲進了河裏喝水。得虧河流不深、也并不湍急,她不至被沖走,也不至于淹死。
這期間沈明燭在火火的幫助下摘了幾個野果,等她喝飽水後,又把野果扔給了她。她也顧不上有毒沒毒,張口就拼命吃了起來。
很長一段時間後,姑娘總算恢複了幾分氣力。
見她能坐下來和自己正常說話了,沈明燭問她:“你是誰?”
“我……我叫、叫孟純。”姑娘道。
“這裏是什麽地方?”沈明燭再問。
孟純苦惱地捂住頭。“我、我也不知道,我……”
“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我不知道!我忘了!”
“那你是做什麽的?”
“畫家……我是一個畫家。我……”
孟純一副大腦遭遇過重創的樣子,沈明燭轉而問:“那你知道瀾海酒店嗎?你去過1413號房嗎?”
“瀾海酒店……1413……”
孟純念了好幾遍這兩個詞語,然後瞪大眼睛,“好像、好像有點印象……我……我是去采風的……我想畫越州的風土人情,于是去了越州……我聽說有昭和時代主題的酒店房間,就訂了一間……再然後……然後我好像住了進去……人偶,有一只人偶……”
孟純一下子跳了起來,驚恐地指着沈明燭身後。“你你你身後!你身後有個好吓人的娃娃!對對,我記得它……它叫紗織!”
沈明燭看不見孟純的表情,但能感覺到紗織突然蹦了一下,跳到了自己背後藏起來,就像是不願被孟純看見。
“你看見了人偶,然後呢?”
“然後我……畫畫……我好像在畫畫!那些昭和風的東西給了我靈感,我在畫畫!”
孟純擡起手指向沈明燭的身後。
“你看,那裏有一個畫架!空白畫架!那……那好像是我的畫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