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學真人秀 [無限]

第28章 撿骨師【完】

第28章 撿骨師【完】

“沈明燭, 你想殺我？”

沈明燭分不清這個聲音是自己想象出來的，抑或是那縷氣息真的被逼了出來。

算了，不管了。

我的世界還沒有崩塌。

無論你是人是鬼，是神是魔, 是真實還是虛幻, 都該聽我的。

一切由我說了算！

“我要你淨化喜媚。”

沈明燭對着那個輪廓下起命令。

“如果淨化不了她……那你活該被她殺死！”

卻聽那個輪廓用一種莫測的口吻開口道：

“你變化很大。不過給人的感覺要真實很多。比起從前那副……冷若冰霜, 不近人情，而又高不可攀的樣子，倒是看着要更讨喜。”

什麽從前？

不近人情？高不可攀？

他說的是我麽？

沈明燭不明所以。他只是在無數惡念的加持下，語氣很兇惡地道：

“再說半句廢話, 我立刻讓你消失！”

“嗯。好。向來都是你說了算。”

似笑非笑地說出這麽一句，那個輪廓便不再言語。

沈明燭能感覺到眼前的畫卷太多，他的大腦幾乎快要過載。

于是他一個揮手，其餘3D電影般的畫卷全部裂成碎片, 再散作了煙塵般消失。他的眼前只剩燃着熊熊烈火的榕樹。

火光在強大的怨念下沖天而起。

緊接着那個輪廓消失, 火光之中似乎又生出了新的火光。

沈明燭凝神朝那片烈火看去，這才發現新出現的東西并不是火光，而竟是一個個金色的經文。

——那個輪廓碎成了無數碎片, 竟化作了萬萬千千個經文！

與此同時, 有如雷霆之力的佛偈響徹在天地間：

“一切衆生未解脫者，性識無定，惡習結業, 善習結果。為善為惡, 逐境而生。輪轉五道，暫無休息, 動經塵劫，迷禍障難……汝既畢是往願, 累劫重誓，廣度罪輩，吾複何慮……”

這個經文好熟悉。

我在哪兒聽過？

對了，是……是《地藏王本願經》！

我确實看過這經文，可我沒有特意背過。

所以……這個輪廓應該确實是我從眼睛裏逼出來的。

這一切并不是我的幻想。

上次這縷氣息出來的時候，我雙目劇痛，這次倒沒有感覺。

是因為……是因為我現在是魂魄嗎？

再者……這縷氣息竟身帶佛性，這又是怎麽回事？

總不至于他是佛者？

可佛者要我的眼睛做什麽？

沈明燭想不透，只死死盯住了那些火光。

“地藏菩薩久遠劫來，迄至于今，度脫衆生，猶未畢願，慈愍此世罪苦衆生。複觀未來無量劫中，因蔓不斷，以是之故，又發重願。如是菩薩于娑婆世界，閻浮提中，百千萬億方便，而為教化。”

萬重烈火沖天而起，而後炸成了萬千碎片，有如漆黑蒼穹之上的無數星光。

其後，這些星光漸漸隐沒，如細碎的墨點融入夜空，像是從來不曾存在過。

沈明燭感覺到心髒壓着的那塊重重的石頭仿佛被人推開了。

憤怒、悲痛、不甘這些情緒好似已徹底遠離，他感到暢快、輕松、自在，他感到不再執著于任何事。

所以，地藏王本願經大有用處。它能淨化喜媚，甚至超度喜媚？！

不過這些經文……真的是那個輪廓念的嗎？

也許其實我根本沒有幻想出任何輪廓，那縷氣息也沒有出現，這一切只是地藏王廟裏的地藏王菩薩顯靈了？

不對。

這裏哪兒來的菩薩？

沈明燭頭痛欲裂，意識再次恍惚起來。

“如是等閻浮提衆生，身口意業，惡習結果，百千報應，今粗略說。”

榕樹的火光徹底褪去了。

“如是等閻浮提衆生業感差別，地藏菩薩百千方便而教化之。”

焦黑的榕樹恢複了生機。

樹皮與樹葉從頭開始生長，很快就恢複了原來的墨綠色。

榕樹轉瞬間煥然一新，就好像一切業障與苦難都遠離了這裏。

可此刻的沈明燭卻感到了痛不欲生。

他沒有再懸浮在空中，他的靈魂狠狠砸在了地上。他感覺好像有無數雙手撕扯着他的魂魄，馬上就要将他撕成碎片！

畫卷裏的榕樹迎來了重生，可他卻好像在走向死亡。

沈明燭忍受着劇痛念起清淨咒，在感到虛空中那無數手的拉扯之力變得輕微一些後，立刻伸手用力一抓，他抓到了自己的身體。

然而轉瞬之間，那些手的拉扯之力又加重了，他咬着牙拼了命地摸索着找到了自己身體的額間的那道十字印記——

那是一道可以讓靈體輕易附身于他的傷口，他正試圖通過這個傷口回到自己的身體裏……

可他發現他居然回不去！！！

被無數雙手撕扯的同時，沈明燭聽到身後傳來了轟然一聲響。

勉強嘗試着回過頭，他看到地面位置居然出現了一個漆黑的、泛着幽藍色鬼火的洞。

難道……難道那是被打開的地獄之門？！

喜媚被地藏王本願經超度，即将被收入地獄。

而被當做了鬼魂的他也即将跟着喜媚一起被拉入地獄！！！

“是諸衆生，先受如是等報，後堕地獄，動經劫數，無有出期。”

那個輪廓念經的聲音還在繼續。

這一聲之後，沈明燭感到那些手正在把他往那個地獄之洞墜去！他完全沒有辦法擺脫這股拉扯的力量！

千鈞一發之際，沈明燭聽到了司星北的聲音。

“收魂三師三童子，收魂三師三童郎。誤食黃泉一點水，萬裏收魂亦著歸。魂鬼身，身自在……吾奉太上老君令，神兵神将火急如律令——”

“沈明燭，回來！”

“沈明燭，快回來！”

“沈明燭，馬上回來！！！”

……

沈明燭回來了。

他感到疲憊不堪，身體像是有千斤重，他連動一動手指都覺得異常困難。

勉強睜開眼，他的眼前恢複了一片黑暗。

他從“神”變回了人，他又成了一個瞎子。

很快，沈明燭感覺到司星北把自己慢慢扶了起來。

不知為何，他托住自己胳膊的手竟然在微微發着抖。

“師兄，我……”

司星北目光複雜地看向沈明燭。

此刻他雙目赤紅，正不斷地往外流着血，将他的臉、頭發、乃至一部分道袍皆數染紅。

司星北簡直擔心自己稍微碰他一下，他整個人就會直接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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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別說話。我帶你出去。”

司星北聲音有些沙啞地開口道，“夏鏡元就在外面。他會幫你。不用擔心。”

·

火光燃盡，夜色恢複了黑暗與沉寂。

榕樹下，休息棚前。

村民們圍坐在一起面面相觑。明明身處炎熱的夏季，他們卻都在不可自控地發着抖。

節目組的成員一起聚在另外一邊，他們面向榕樹的方向站立，看着那恢複墨綠的榕樹，以及不見絲毫焦土痕跡的地面發怔，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

鄭方和林寶蘭久久相擁，不時通過耳語交流着他們分離時各自發生的事。

“老婆，沒受傷吧？”

“我沒事兒。也不知道小仙兒他們那邊怎麽樣了。”

向飛楊和孔游在互嗆。

“那個熊娃娃不是交給你保管了嗎？你看不住人，也看不住玩具？廢物和尚！”

“我廢物？請問你起到什麽作用了？你除了臉白一點，你有什麽作用？”

江欣語小心翼翼地抓着薛凝的胳膊。

“女巫姐姐，這一切啥時候才是個頭啊。那榕樹……”

“別擔心。我去榕樹邊看看。”

片刻之後，鄭方、林寶蘭、薛凝等人一起走到了榕樹邊。

榕樹絲毫沒有被火燒過的樣子，不過它裂開了一個口子，裏面竟赫然是一具白骨。

“這……這就是喜媚吧？”鄭方道。

“她受苦了……”林寶蘭表情複雜地嘆了一口氣，想到什麽後又道，“剛才我們聽到的似乎是……佛經？那是誰念的？”

江欣語眼睛一亮。“一定是小仙兒！或者我應該稱呼他為沈大神！我就知道他不一般。從一看到他開始，我就想他一定很厲害！不愧是我，眼光真好！”

薛凝若有所思地偏了個腦袋瞧向她。“等離開這裏後，我給你做個仔細的檢查。畢竟你是我看中的學生。你等會兒記得要跟我走。”

“嗯嗯？女巫姐姐要給我檢查什麽？”

“也沒什麽。就是覺得你似乎被沈明燭洗腦了。字面意思上的‘洗腦’。”

“等等！”只聽鄭方的聲音忽然興奮起來，“我手機有微弱的信號了！我試試能不能打通電話……”

鄭方話音剛落，孔游的聲音響了起來。

“看，他們回來了。”

衆人齊齊轉過頭，這便看着司星北和夏鏡元攙扶着沈明燭走了過來。

不及大家開口詢問，司星北先看向鄭方開了口：“既然手機有信號了，這裏的問題應該已經得到解決。鄭導，不如我們現在去停車場那邊試試，看能不能走出這裏。”

“不行。”

打斷司星北的是沈明燭。他的聲音顯得氣若游絲，仿佛病入膏肓之人。

說話的時候被突兀地打斷，司星北下意識的反應是不悅。

可看着沈明燭那滿臉是血的樣子，想到他之前那孤身前往地藏王廟點香，一副豁出身家性命、一腔孤勇只為帶大家離開這裏的樣子……司星北不得不緩了神色，盡量低聲細語地問他：“怎麽了？為什麽不行？”

沈明燭道：“第一，我還沒有收到正兒八經的通關提示，游戲還沒有結束。第二，我的支線任務還沒有完成。”

司星北：“…………”

鄭方、林寶蘭、薛凝：“…………”

只有江欣語走到他身邊。“小仙兒，該怎麽做？你告訴我，我一定幫你！”

其餘所有人：“…………”

思忖片刻，沈明燭看向鄭方問：“鄭導，你不是一直在錄DV麽？既然有了信號，你看能不能快速剪輯一個很短的視頻放出去。視頻不需要太長，簡單說一下喜媚受的委屈就行。這是我的支線任務。另外我還有個主線任務。”

司星北感到自己是得了失心瘋，才會鬼使神差問出一句：“所以你的主線任務是什麽？”

沈明燭沒有立刻答話。

他看向了榕樹所在的方向。

他不再是“神”，不再能看見鮮活的色彩。此刻那些榕樹的枝條輕輕随風擺動着，在他眼裏依然如飛舞的黑色觸手。

他想到了自己最開始收到的通關提示。

沉默了一會兒，沈明燭道：“我們要臨時當一回撿骨師，為喜媚撿骨。師兄你博聞強識，知道撿骨葬的細節嗎？”

司星北的回話有些不情不願的。“……知道倒是知道。”

沈明燭再問：“那你能幫我嗎？”@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司星北：“……行吧，幫。我幫你就是了。別讓我看你眼睛！”

“等等，”沈明燭想到什麽後又道，“好像不需要你。畢竟你也不是專業幹這個的。”

司星北：“…………”

“村民們都被拉過來了。你幫我問問，裏面有沒有撿骨師。讓他們過來教我吧。”

“……行吧。”

一刻鐘後，沈明燭與一老一少兩位撿骨師做了足夠充分的交流，得知了當地撿骨葬的詳細步驟。

那位年紀較大的撿骨師名叫阿古木，他的頭發已經花白，面上也爬滿了皺紋。

輕嘆了口氣，阿古木用不甚标準的普通話對沈明燭道：“我現在去給你拿個裝骨頭的金壇過來。”

沈明燭搖頭。“不用。裝靈靈那具嬰孩屍骨的金壇足夠大。我将她們母女葬在一起吧。關于撿骨葬的起源，我記得有一種說法是，流亡在外地的親人在外地，親友們會為其撿骨，讓他的屍骨回到故鄉。

“至于其他那些細枝末節的規矩講究，都是後來人加的。所以，一個金壇裝兩具屍骨，其實也不算壞了規矩。歸根到底，我們尊重死者的意願就可以。她不會不願意和靈靈待在一起的。”

聽到這話，阿古木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糾結。

但他最終還是道：“那麽，我現在帶徒弟去墓地那邊選一處風水寶地……”

沈明燭依然拒絕了。“喜媚臨終對靈靈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讓靈靈把她埋得深一點，她不想被找到。她終其一生都想逃離這個村子，我就不把她葬在這裏了。”

說到這裏，沈明燭擡頭望向榕樹的方向，他的表情呈現出幾分奇異。

從前，如果有人死在異鄉，他的親友為其撿骨，為的是帶他回到故鄉。

現在他為喜媚撿骨，為的卻是帶她離開家鄉。

微微擺頭，沈明燭杵着盲杖，在江欣語的引導下，來到了喜媚的屍骨邊。

其後，司星北在榕樹邊鋪上了一塊布，夏鏡元則打來了一桶水。

沈明燭将喜媚的頭骨拔了出來，緊接着是她的身體軀幹、四肢。

他與衆人一起先将這些骨頭一一在水裏清洗幹淨，将水擦幹，再将它們放到了布上。

按理接下來該等待太陽将骨頭曬幹，但沒有人願意在這裏繼續待到天亮。

鄭方想起房車上有某年冬天買的的小太陽電暖爐，這便把它拿了過來。

接上電源後，大家得以借用小太陽電暖爐一點點把屍骨上的水分烤幹。

最後沈明燭在屍骨上抹上撿骨師帶來的山茶油，從腳趾骨開始，以從足到頭的順序，将全部屍骨放進了金壇之中。

與此同時他念起了進金口訣：

“身軀如枯木，步履如江河。百年冥思或無盡憂，瑟瑟冷風有扶墓之謠。起墳撿骨料不驚，須知收盡皆為英。千裏來追年逝去，只為了許多不歸人。”

【恭喜你，《撿骨師》副本的主線任務已全部完成】

【喜媚的怨念消失，靈魂得到超度，幻境消失，你們可以離開這裏了】

【稍後将公布你的游戲獎勵，敬請等待】

沈明燭的眼前出現了這樣的文字提示。

恰此時，林寶蘭走了過來。

“我剛才讓後期快速撿了個視頻發出去……考慮到一些審核方面可能會有的隐患，我們暫時沒有講太多邪門的東西，只把喜媚的故事做了講述。這也會是我們第一期節目的一個預熱。”

林寶蘭說完這句話，沈明燭總算收到了支線任務完成的提示。

【喜媚的遭遇，石橋村人曾犯下的惡行，已經傳播開來，讓足夠多的人知道】

【恭喜你完成[石橋村的隐秘]這一支線任務】

【現在發放支線任務獎勵】

【你掌握了眼睛裏的一項秘密：[地藏王本願經]】

【恭喜你獲得跟眼睛有關的技能：[渡鬼]】

沈明燭：“………”

他忽然有一種很不妙的預感。

那些文字還在繼續：

【具體說明：你的眼睛中藏着某種能量，這種能量能作用于《地藏王本願經》；當你想超度惡鬼時，可以随時使用眼睛的[渡鬼]技能；屆時，含有渡魂之力的經文原文，會一字不落地出現在你的視野裏，你念出這些經文，就可以超度惡鬼】

沈明燭：“………………”

我看這些佛經做什麽？

我想知道的我眼睛裏藏着的那縷氣息屬于誰。

我想知道的是該找誰取回我的眼睛！

受到喜媚怨念的影響，沈明燭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此刻他餘怒未消，情緒敏感，很容易就激動起來。

一旁，司星北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趕緊問：“沈明燭，你怎麽了？”

沈明燭沒有什麽耐心，黑着臉低聲道：“沒什麽。”

“那就行。”司星北道，“你那什麽……咳，主線和支線任務做完了嗎？我們離開這裏吧？”

【使用技能的方式：在心裏默念三遍“地藏王本願經”，富有力量的經文就會出現……】

沈明燭下意識握緊雙拳：“你是不是在耍我？！”

“我？我耍你？我什麽耍你了？”

司星北的眉頭快擰在了一起，他打量沈明燭好幾眼，“你冷靜一點。我知道了……之前是我誤會了。你之所以變成我不認識的樣子，是因為你受到了喜媚的污染。再繼續耽誤下去，你會變得越來越不像你。平時你脾氣哪有這麽暴躁？”

沈明燭低吼出聲：“告訴我那縷氣息到底是什麽回事。我要這狗屁經文做什麽？！”

司星北：“……”

一旁，薛凝手執蠟燭走過來，在沈明燭面前晃了晃，擡手做了個抓住什麽的動作。之後她把抓住的“某樣東西”扔進空中，再拿出一捆鼠尾草。

将鼠尾草用蠟燭點燃後，薛凝圍着沈明燭轉了一圈，數縷煙霧将他重重包圍。

“你幹什麽呢？”司星北問她。

“淨化一下他周圍的負能量。沈先生的脾氣變差了很多。他……”

薛凝瞧向司星北，“你這師弟有特殊的天賦，能與亡靈共情。可是不能任由他這樣下去，時間長了，或許他就不是他自己了……

“如果他一直與負能量極大的惡靈打交道，他自己難保不會變成下一個惡靈。

“這樣，我這裏有一個我施過咒的水晶，有淨化心中負能量的作用，我想送給沈先生——”

“不用。”司星北打斷薛凝，表情不甚愉悅，“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此事我們門中自有方法。”

薛凝問他：“你總不至于還有門派成見，看不起我學的威卡魔法？”

“他只是擔心被比下去。”

以玩笑般的口吻說出這句話的是夏鏡元。

他走過來朝薛凝眨了一下眼睛，“咱們司大神确實是大神，但也是TOP癌呢。”

司星北有些挂不住臉，把沈明燭往背上一背，去往了停車場的方向。

“行了。趕快離開這裏吧！”

沈明燭：“我不要這個技能！告訴我，那個人到底是誰！弄瞎我的是誰？！”

司星北、薛凝、夏鏡元：“……”

司星北背着沈明燭往前走，薛凝拎着燃燒的鼠尾草跟上前繼續做淨化，夏鏡元則掐着法決念了幾句咒語。

大抵這些還是有用的。

沈明燭漸漸感到自己心中的戾氣平複了不少。

平複下來之後，回顧自己剛才的那些憤懑，沈明燭自己都覺得驚訝，他不免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很陌生。

自師父故去，他早已習慣把一切都埋在心裏，并不輕易向人訴說心裏的苦惱憤懑。因為他覺得這沒有意義。

沒有人能幫得了自己。未來的路再難再險，自己也只有獨自走下去。

他漸漸變得沉悶，內斂，喜怒不形于色。

到了後來，他甚至學會了隐藏情緒、表演情緒。

無人知曉他看似溫和無害的表情之下到底有着怎樣的心情。

沈明燭自己都覺得剛才的自己很陌生。

不過短暫的驚訝之後，他又感覺到了痛快。

也許人憋太久了，總得要這樣發洩一下。@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恍惚間，沈明燭看到眼前又出現了文字：

【下面結算主線任務獎勵】

【獎勵1：你掌握了一項新的技能：[魔像的制作與使用]】

【下面是具體的操作說明……】

【獎勵2：你掌握了一項新的技能：[撿骨]】

【“千裏來追年逝去，只為了許多不歸人”，以後看到陌生的、不歸人屍骨，不妨将它們撿走，放入特殊的金壇中，也許它們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沈明燭極度疲憊，已無力去理會那些文字。

即将閉眼之前，他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悲傷。

“師兄，等等。先把我放下來吧。”

沈明燭從司星北背上下來。

他靠着盲杖勉強站住，然後回過頭，再次看到了漫天黑色的大雪。

微弱的燈光從榕樹方向傳了過來。

黑色的雪飄灑在其間，有一種詭谲、憂傷、而又美麗的意境。

在這奇異雪色的盡頭站着一位少女。

沈明燭注意到她面色憂傷地看着自己，眼角不斷有淚水流出來。

“媽媽，你要走了嗎？”

“媽媽……你不要我了嗎……”

“你答應過要做我的媽媽的……”

與靈靈對視半晌，沈明燭擡手撫了一下眉間的傷口。

然後他向靈靈伸出手，朝她淡淡一笑。“好，我當你的媽媽，跟我走吧。不過後面要改口。不能再叫‘媽媽’。”

“那該叫什麽？”

“以後再說吧。”

沈明燭笑容溫和，神色平靜，像是恢複到了剛來這石橋古村時的樣子。

見狀，鄭方等人暫時放下心，司星北卻是瞧得皺眉，夏鏡元也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夏鏡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沈明燭現在這笑容有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那裏面似乎隐隐藏着一點乖張、暴戾……

這倒不是說他對靈靈本身有什麽惡意，而是喜媚的惡念值似乎植入了他的血脈，潛移默化地對他造成了影響。

薛凝剛才那句話提醒得對，一直這樣下去……會不會有一天沈明燭變得不是他了？

他似乎超度了喜媚，抹除了她的惡念。

可他畢竟吸收了不少惡念。他以後會怎麽樣？

夏鏡元拿起手機，發現确實恢複了信號，便給自己的師叔巫浔竹發去了消息。

“師叔，情況是這樣的……我覺得你應該馬上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