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樹林稀疏，一開始，衆人還能看見前頭部隊，走得時快時慢，并不着急。
随着所行之處逐漸枝繁葉茂，腳下踩碎厚落葉的咔嚓聲告訴他們，正在行進一條人至罕至的路時，再擡頭，幾乎看不見人影，不少人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跑。
于是濃重的漆黑夜色裏，隐約能聽見一兩聲野獸怒吼聲傳來，每當這時候，葉緋就會小心肝一抖，步伐加快，不敢讓陸教官的身影掉出視線範圍，牢牢緊跟着他。
周圍靜悄悄的，除了學生們的喘息聲便是時重時輕的腳步聲，和一開始出發時偶有人交談的輕松不同，氣氛凝重許多。
逐漸升高的地勢告訴他們，他們正在上山，除此之外，要去哪裏，還要走多久，那些掉隊的人怎麽辦，他們全都不知道。
越來越多的疑惑，讓這群從各大星區脫穎而出考到頂級學院的年輕學子心頭壓抑。
終于來到一處寬闊的小山坡，這裏堆積着不少物資，幾十個教官正坐在篝火前說笑，看見他們，有個拿着光腦的教官一邊點一邊站起來說：“2小時21分，比去年慢。”
陸教官沒說話，轉身面對他們，喝道：“集合！”
葉緋一聽集合二字心頭就發顫，拖着原本看見教官們放松而軟下來的腿快速跑到陸教官前面，高高舉起手。
其他人反應也很快，挨着葉緋迅速排好隊。
陸教官略略掃了眼，神色很是不滿，“只有這點人，今年的素質這麽差。”
他沿着第一排踱着步，手朝他們排好的方陣劃拉了幾下。
“1、2、3、4、5、6，分成6小隊，隊頭為小隊長，現在各隊統計人數，去找應教官領籌，然後各自休息，解散！”
陸教官也不管學生們聽懂了沒有，說完轉身就走。
學生們也不敢問他，現場的三百多人立刻順着他剛剛随手劃拉的線分成6部分，各自讨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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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緋作為第一位，自然被默認為臨時小隊長，朝她聚過來的學生們看看她，又看看別人，不由小聲嘀咕：
“怎麽讓她做小隊長，現在怎麽辦？”
“找應教官領籌！哪個是應教官！”
衆人的态度雖然沒有明面上排斥，但在實力為尊的機甲系，這群向來就出類拔萃的學生自然不服一個看起來軟叽叽的未成年人。
雖然她看起來很可愛，但可愛并不能讓他們通過考核，一時間倒沒人和她搭話。
葉緋也不在乎大家的态度，她記着陸教官的話，掃了眼衆人，認真記下1小隊的人數，甚至飛快掃過他們胸前的名牌，努力記下其他65個人的名字。
很快有跑去找應教官領籌的學生焦急跑回來，告訴大家：“應教官不給我籌，說籌只給小隊長！”
大家靜默一息，轉頭看正在人群裏走來走去的葉緋。
有人開口：“那個……葉同學，可以麻煩你去領籌嗎？其他小隊都去了。”
葉緋剛好記完，她拍拍手，“沒問題，大家在這裏等我。”
說着朝應教官走去。
其他人并不放心，大家默默跟上去。
來到應教官這裏時，前面站着第2隊小隊長，這是個身材高挑的女Alpha，她正在領籌。
應教官：“多少個？”
女Alpha有些懵，“不是您給我發？”
應教官：“是，但你要多少個？”
大家聽到這都知道有古怪了，有學生立刻拍拍葉緋，想叫她回來，應教官掃過去，淡淡道：“站住，小隊長只有一次機會來領，走了就別來了。”
大家立刻站住不動。
女Alpha心中暗叫不好，她略略掃了眼遠處，雖然篝火明亮，但夜色不明，人影随意走動，哪裏又那麽容易能一眼看清有多少人。
她想了想，報了個數：“80。”
應教官說了只有一次領籌的機會，這是擔心報少了有人沒有，往高了報。
應教官瞧出她的小心思，沒說破，數了80個籌給她。
女Alpha走後，應教官看向葉緋，“多少個？”
1小隊的人瞬間提氣，甚至有人在後面小聲說：“報多點。”
葉緋想了想，還是報出了自己數的數字，“66個。”
應教官把籌給她，葉緋低頭一看，是一塊硬幣大小的紅色金屬片，穿了孔，系着條細帶，她套了一個到手腕上，然後分發給1小隊的同學。
因為擔心葉緋搞不定，大夥兒跟着她一塊來領籌，都聚在這了，這時聽見葉緋報的數不多，擔心籌沒發到自己手上，一時不免有些你推我擠，甚至有人伸手想搶她手裏的籌。
葉緋拍開伸來的手，握緊手裏的籌，後退一步對衆人說：“希望同學們配合一點，每個人都有，我保證！”
有些人小聲說萬一不夠你保證有什麽用，但見葉緋一臉淡定從容，衆人也不覺冷靜下來。
今天不過軍訓第一天，教官們都在旁邊看着，這時候争搶什麽的，太難看了，能考進一軍這間頂尖學府的，都不是蠢貨，大家很快排好隊，安靜有序地領籌。
籌一個個發出去，只剩下最後兩個的時候，排的人卻有三人，圍在旁邊觀看的同學立刻嘩了：“少了少了！籌領少了！”
還有人喊：“你說了保證給每個人，你把自己的交出來！”
葉緋看了他一眼，那是個瘦瘦高高的男Beta，見她看來，挑釁地擡起下颌，“小隊長，說到要做到！”
四周看熱鬧的不嫌事大，紛紛起哄起來。
“我說到當然做到，”葉緋走到剩下三個人面前，果斷把兩個籌分給其中兩人，然後對最後一個男Alpha說：“抱歉同學，你不是我這隊的。”
衆人又嘩了。
那男Alpha還想說什麽，葉緋直接說：“我數人時記了樣子和名字，你并不在其中，我很确信當時分隊時并沒有你。”
男Alpha嘴唇動了動，又瞥了眼不遠處的輔訓員，最終什麽話都沒說，走開了。
其他人見着更是炸了！
“什麽！他真不是我們1小隊的！”
“葉緋你怎麽做到的！怎麽能短短時間記下我們的模樣和名字！”
葉緋并不覺得有什麽好激動的，一整天的訓練到這裏，應該是個小節點，她相信教官說讓他們休息就是真的休息，如果現在不抓緊時間，恐怕天亮後又要折騰。
“教官說領了籌讓我們休息，大家趕緊休息吧，這才第一天。”
是啊，這才第一天。
衆人不由想起開始軍訓時陸教官說的“今天讓你們放松放松，先練軍姿、口令和變陣”的話，如果說白天那種程度叫輕松，接下來的軍訓恐怕無法想象。
想到這，什麽興奮心情都熄了，大家紛紛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
葉緋在這個小小的臨時營地裏走了一圈，大致了解情況後，找了個可以看見教官們的位置坐下，然後抱着臂倚着樹幹，閉上眼睛。
而這時的空地上，因為迷路、遇險、掉隊、走太慢等原因遲到的學生，被一路跟随的輔訓員找到并送到集合點，他們不知道先到的發生什麽事，但總有喜歡炫耀的學生，于是便有學生厚着臉皮找到小隊長索要籌。
一共6個小隊，除了葉緋拿到符合人數的籌，有2個小隊拿少了，剩下3個小隊都拿多了籌。
那2個不夠籌的小隊，沒拿到籌的學生正在和小隊長吵，而另外3個小隊長則被越來越多得到消息的遲到學生圍住。
現場亂糟糟的，教官們冷眼旁觀。
這時有人打聽到那個未成年的小矮子也是小隊長，猜她手上可能有籌，便左右張望，朝她走去。
還沒靠近，一道高大身影擋住了來人。
他們一看，這不是鼎鼎有名的太子嗎！
“太子！”大家興奮地叫他，卻見對方臉色冷淡，不由也有些讪讪，解釋道：“我們想找葉緋……”
閻曜擡了擡眸，“她沒有多餘的籌。”
這些人并不信，但閻曜半點不讓步，也只好走開。
閻曜回頭看了眼，小姑娘頭發松散地束在身後，雙手環在身前，眼睛緊閉，眉頭卻皺着，一看就睡得不踏實。
他默默往樹幹上倚去，閉上眼睛，稍稍小憩。
不遠處輔訓員休息的地方，隗岩瀚看得啧啧稱奇，“真有責任感，不愧是隊長！”
雷治等其他人聽了不由撇嘴，心想那和責任感有什麽關系，換個人看閻曜還這麽做不，大塊頭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線條啊……
葉緋并不知道她睡着後還發生不少事，雖然山上冷了點，但無人打擾，也順利睡了個飽覺。
迎着升起的太陽光睜開眼睛，恍惚看見前方站了個人，她揉揉眼睛，再定眼看去，哪裏有人。
篝火已熄，早起的教官們和一些學生正在梳洗，她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
營地有基礎物資，大家去負責發放的教官處領物資，簡單梳洗後吃早餐，一切快速而安靜地進行着。
直到再一次集合，葉緋才知道昨晚睡着後發生什麽事。
陸教官：“以後會不時進行昨晚的抽考，合格的人能領到籌，籌的多少關系到你們最終的考核成績。”
陸教官：“早上有人跟我反饋昨晚合格但沒領到籌，有些遲到的同學卻拿了籌，關于這事，我只說一次——”
“合格但沒領到籌的，沒辦法，過時不候。遲到拿了籌的，最好自己交出來，輔訓員記錄了你們的名字，拿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只會讓你們的考核檔案更難看。”
現場頓時一片嘩然！
那些明明合格卻因為小隊長報少數目沒拿到籌的，以及明明遲到卻通過各種手段拿到籌的學生頓時不安慌亂。
陸教官沒有說籌相當于什麽，可當它和每一次考核的合格與否挂勾，那就是很重要的東西。
陸教官仿佛沒看見學生們的躁動，他微微一笑，“最後，收好你們自己的籌，禁止一切形式的交換，你們的成績教官們都記着，大家好自為之。”
完全絕了讓人動小心思的可能，這是要逼學生們拿出真格了。
葉緋心中暗暗叫苦。
果然，接下來的訓練，不管是分組扛木頭下山、背沙包傳遞跑圈、還是負重時突然接受高壓水槍噴射，每一項都出乎葉緋的想象。
這種強度，教官們是沒把他們當學生，真當成士兵來操練了吧。
訓練強度大，花樣倍出，不只考驗毅力，更多是考反應、體力、速度、耐力、力量，葉緋并不能事事都做得好，能合格拿到的籌并不多。
但不管合不合格，就算前頭學生已經完成，明知再繼續也拿不到籌，有些學生會選擇放棄直接休息，但葉緋從不，每一項，她都堅持到了最後。
每一天訓練下來，她整個人像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她累得倒頭就睡，也并不知道，越來越多的人，同學、充當輔訓員的高年級學長學姐、甚至教官，看她的眼神逐漸不一樣。
那是一種意外的情緒、沖擊感官帶來的複雜感，更多的人日益褪去因她外形産生的刻板印象，生出激賞和認同感。
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跑過很多地方，訓練場、樹林、山上、小溪流。
這一天，他們來到一條河，今天訓練閉氣。
指令一下，學生們一個個悶頭往水裏紮，重複入水閉氣出水前進的動作。
這項訓練并不難，稍微有點水性的學生都能做到，陸教官也說，基訓最後一天，讓他們放松一下。
随着學生們陸續到達終點，水裏的學生越來越少，大家都不由關注仍在河中的學生，特別是那個個子小小，但訓練起來比誰都吃得了苦的小姑娘。
最後一天的基礎訓練了，她依然會堅持到最後吧。
這麽想着，大家看着那小姑娘吸了口氣潛進水底，随着時間推移，旁邊的學生們一個個冒出頭，卻始終不見她出來。
直到水面波紋逐漸平靜，大家似乎意識到不對勁，有人叫起來：
“教官！！！葉緋——”
陸教官立刻要下水，這時岸邊跑來一道身影，直接躍入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