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九章
頌程亦有些猶豫,他不确定,父母會不會支持他的選擇。
一番吞吞吐吐,頌程還是說出事實:“我救了景歡。”
金時和伏憶暗暗松了口氣。
伏憶借此機會,說:“救人是件好事,但有時候,還是該尊重他人命運。我是說,有時候,我們做好自己,就夠了!你明白嗎?”
伏憶在隐晦向孩兒表達,再次遭遇這種狀況,大可視而不見,但他又不願在孩兒面前,說出這樣冷漠的言語,只能盼孩兒聰慧,會意到其中深意。
頌程琢磨着父親的言語,道:“我知道了!爹是說,要嚴于律己,寬以待人!”
伏憶道:“是!是要嚴于律己,寬以待人。但是……”
“爹,我不該救景歡嗎?就像寒星說的那樣,我不該救他,對嗎?”頌程難過道:“可我不能就那麽看着他,眼睜睜看着他垂死掙紮,不去理會。”
伏憶還想說些道理,金時攔住他。
見頌程神情難過糾結,金時将頌程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說:“程兒,莫管其他許多,就問問你的心,你可後悔?”
“不後悔!娘,我若見死不救,才會真的後悔。”頌程道。
“若是有朝一日,他要了你的性命,你也不後悔?”金時問。
“我不後悔!”頌程道。
伏憶無奈:“你怎這般傻?”
金時道:“程兒不傻!程兒,你要記得,做你想做的!做無愧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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頌程乖巧點頭,聽話的跑去換幹淨衣衫。
屋內只剩金時和伏憶兩人。
伏憶道:“真是可惜,那麽好的機會。”
金時道:“你說什麽?”
伏憶道:“你知道我在說什麽!若是景歡死了,卓然必會受到重創,到時……”
金時道:“可你不怕嗎?這些年,三方勢力,收斂了許多,尤其在孩子們面前。頌程雖知道一些微妙的關系,但畢竟沒歷過當年那般你死我活的兇險場景。若他就那樣看着景歡死去,你不覺得他太狠心了嗎?他是我們的孩兒,我們小心翼翼的護着他,叮囑他要仔細,要當心。我們恨不能擋住一切惡,他沒有見過惡,我們也從未教過他作惡!他本就是善良的,不是嗎?”
“要想成事,哪有不狠心的?善良不過是一種軟弱。”伏憶道。
“若是沒有良心者,若本就是道德低下者,那便狠心好了,便去做惡好了。可頌程不是,他有良心,有道德,他知道善惡!若他昧着良心,做些狠心之事。你覺得,他會心安嗎?”金時道。
“如何不會?你死我活的事,哪能心軟?”伏憶道。
“你是這樣的人,他不是!而且,我相信程兒,若有一天,他與景歡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他也會坦蕩應對,不會耍那些見不得人的花招。”金時道。
“那有什麽用?”伏憶焦慮道。
“如何沒用?這世間人的眼,是雪亮的,世間人的心,是清透的。不然,你以為,為何寒星這般歡喜程兒?你不能因為見慣了惡,便輕視善的力量。”金時道。
“那你就不擔心嗎?”伏憶道。
“我擔心!可我更擔心他變成我父母那樣!明知是惡,還要為之。一輩子無法光明正大的直面那件不能提起的過往。那樣活着,能比死好受嗎?”金時質問。
“他長大了!總要面對一些,不願面對的,知道一些,我們曾經不願讓他知道的。這般懵懂下去,我怕有一日,他叫人害了,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伏憶道。
即便方才理直氣壯說了許多,金時還是擔憂的抽泣起來。
伏憶忙将她擁住,道:“你方才那般有理,現下怎麽?是反悔了麽?”
金時搖頭,道:“沒有,我沒有後悔。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伏憶,我該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
“說到底,都是我的過錯。若我有能力将實權拿回,我們哪還需要這些憂慮?若龍族不是現下這個場景,我們的程兒,便可以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做個善良坦蕩的世子爺。”伏憶道。
“怪只怪我們,只教會孩兒善良,教會孩兒正直真誠,卻無能力護着孩兒。他的善意,有朝一日,會不會變成他被欺辱受難的源頭?”金時道。
伏憶道:“還來的及,我們還有時間,去告訴他這個世界的殘酷。”
“可我不忍。”金時道。
“再這般讓他繼續下去?可我們還能保護他幾日?”伏憶道。
金時感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好,可若是将那些陰暗一股腦倒給孩兒,他能承受的住嗎?”
“他是我們的孩兒,我們該相信他,他可以的。”伏憶寬慰。
只可惜,他們還沒想好該如何跟孩兒講,龍宮便陷入震蕩。
一來是有傳言稱族主逝世,二來三夫人稱病,封鎖了院落,無人知道族主死活真相。
三來,卓然聲稱,龍族居住深海多年,世子需在成年之際,前往凡間歷劫的規矩,以往因戰,世子不便外出,停了幾代,而今,龍族已休戰多年,族內有機會擔當大任的孩兒們,是該依照傳統,往凡間歷練一番。
卓然此舉,是想借機,不動聲色間,要了頌程性命,到時,族主逝世,頌程失蹤,三夫人自會與他合手,除掉伏憶。
福禍相依,這場禍事,亦是頌程活命的機會。
伏憶對金時說:“只要程兒歷劫之路,不往他處,而是從水中出發,再由水中結束,便可無事。只是,歷劫之事,是由天宮算春閣安排。”
“或許,我有法子。”金時道。
伏憶問:“你在算春閣,有友人?”
“不是算春閣,也不是友人。但那人自幼天宮內長大,人緣極好。我想他會願意幫忙的。”金時說完,手心現出一朵盛開的桃花。
“游笑?他會幫我們嗎?”伏憶道。
金時将桃花交給伏憶,道:“他是回春閣閣主的徒兒,雖現下不在回春閣任職了,但我想,他定會對龍族密藥感興趣。你帶上一些,将這花兒和龍族的安神粉給他,我想他會幫忙的。”
伏憶取出兩盒安神粉,擺在面前,道:“我只有這些。”
金時埋怨:“這麽點?”
伏憶道:“這藥粉極其難得,我能拿出兩罐,已屬不易,莫說外族之人,便是龍族許多人,一輩子都未見過此物。”
金時嘆氣:“卓然會讓你往天宮去嗎?”
伏憶道:“你不用多想,守好程兒。”
卓然的人一直跟着,伏憶只道,不放心孩兒歷劫運勢,要往回春閣一遭,待打點好,再送孩兒前來,去往凡間歷劫。
伏憶對天宮,對回春閣,并不熟悉。
終于,那日,他甩開了卓然的眼線,前往琉璃院,拜訪游笑。
院門挂着一串玲珑剔透的琉璃風鈴,一有人進門,風鈴便搖晃起來,發出清脆的響聲。
院內有個正練射箭的女孩,看向門口的伏憶,而後朝屋內大喊:“師父!有人來了!”
“誰啊!”屋內傳出游笑的聲音。
“我不認識。”女孩答完,游笑已從屋內走出。
看清來人,游笑有些驚訝,迎上去,禮貌道:“原是龍族世子!”
伏憶伸手将晃動的風鈴握住,結束了清脆的鈴聲。
游笑指指那串風鈴,道:“當年世子妃深夜造訪。那日後,我便挂了這串風鈴。這樣,若有人不請自來,鈴兒還能給我提個醒。”
伏憶跟着游笑來到屋內,院內的女孩,仍舊在練習射箭。
游笑時而看向屋外徒兒,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伏憶開門見山:“今日前來打擾,是有一事相求。”
不等游笑拒絕,伏憶将那朵桃花拿出,道:“事關我兒性命。夫人說,這裏或許會有一線生機。”
游笑道:“我不過是天宮之內,小小釀酒師,我連本族內的争鬥,都無能為力,更何況,龍族之事。”
伏憶道:“我與夫人,常年居住凡間深海之底,對天宮不熟悉,對回春閣,更無相熟之人。而今,卓然提出,要讓我兒前往凡間歷劫,他想借機,要了我兒性命。我前來拜訪,是想求先生,可有法子,拿到歷劫之法器,讓我兒自水中出發歷劫,再由水中結束。”
這事兒對游笑來說,并不難,回春閣掌管歷劫的仙官采苓,與他很熟悉,只要前去說上幾句,定能成。只是,涉及到龍族,便有些複雜。
他族皆知,龍族情況複雜,都不願沾染招惹。何況龍族三方勢力,勝敗尚未揭曉,眼下,游笑和采苓,若是平白插一腳,幫了伏憶,可日後,伏憶若是敗了,卓然又怎會讓他們好過。
見游笑猶豫不絕,伏憶将兩盒安神粉拿出,道:“我知道,你定會有顧慮。無論龍族這場糾紛,誰勝誰敗,都會順勢低頭,離開深海,返回仙界龍族故土。對你們外族來說,不願攪進他族是非仇怨。可,一族易主,并非小事。雖說,現下仙界向神界稱臣,但我們仙界終究是一體,難免六界會有再亂之時,我的祖輩,曾為仙界衆族,撒下許多血。龍族對仙界的職責,代代相傳。你們真的願意看我們敗嗎?我們若敗了,新的族主,會是怎樣的?謀權小人,今後會将整個仙界的安危,放在心上嗎?”
游笑将安神粉拿起,道:“這是龍族密藥!這麽許多,都給我嗎?”
伏憶松了口氣,道:“是!我不能保證一定勝,但我若敗了,這些,也足夠您和您珍貴之人自保。”
游笑轉頭,朝院內練習箭術的女孩喊:“勝兒,去尋兩壇好酒出來,我要去回春閣,見見采苓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