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第14章
第 14 章
墨晖照常下班。
今天他有點疲累,并且,他去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申請成為一個清障者。
“你瘋了嗎?”他的長官看到他書寫的長達一千字的書面申請,雖然字跡工整規範,卻還是忍不住将它揉成一團,狠狠扔到了廢紙簍子裏。
“墨晖,就算是看在我和你父親的關系上,我也不可能放任你到那危機四伏的污染區去。”
留着兩撇小胡子的長官唐明澤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說你一個3S等級的alpha,明明有那麽大好的前程,怎麽就偏偏不肯老老實實地留在王城?憑你的實力,就算是成為親王的近侍、加入女王的衛隊,也不是什麽難事。”
還有一件事唐明澤沒有明說。
最近女王的身體每況愈下,昔日英明的統治者即将要落幕,而儲君之位更是只能板上釘釘地歸屬于那一位。
如果運氣好,接觸到儲君并得到他的信任,之後等女王一走,立刻這些老牌勢力的地位就會迎來天翻地覆的變化。
現在正是培植扶持新人的時候,很多alpha都因此一步登天,成為了小有權勢的人物。
而恰恰是他,這個在帝國軍事學院鋒芒畢露的年輕後生,這個家庭能提供強硬後盾的明日新星,偏偏要和身為帝國棟梁的家人鬧掰,屈居到一個小小的執法隊裏當一個芝麻點大的小隊長,天天圍繞着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打轉。
原本希望乘着墨晖這股東風升職的執法官也漸漸絕了這個心思,知道這位天之驕子不是暫時借着他這地方磨煉磨煉,而是鐵了心要幹下去。
軍部的調令來了幾回,都被墨晖拒了,而現在,他卻偏偏申請去那沒有任何安全保障的野外污染區,用他金貴的身體和異種面對面作戰??!
萬一不能全須全尾地回來,他該怎麽和這孩子的父親交代?
雖然目前來看,女王身體還算得上強健,應當還能撐上幾年給她心愛的孩子鋪路,帝國權力更疊的大事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執法官能議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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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本來也不歸他操心。
但是偏偏,墨晖就是和家裏鬧掰,最後到了這個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上來。
唐明澤背着手,打量了一下墨晖。
他的父親還是現任的帝國上将,即使再不喜歡自己這個兒子的執拗,他也是墨家唯一的繼承人。
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只要低頭服一服軟,他的前程就會比自己遠大得多。
甚至有可能,還會成為自己的直屬長官。
唐明澤只得好聲好氣地勸告:“野外可是被異種占據的地盤!除了個別的小基地在和異種負隅頑抗,誰不是在往城區跑?那些異種已經除不掉了!”
“這不是突然之間決定的事。”墨晖垂下眸:“我想過很久了,內城能擔任執法隊員的很多,然而願意去污染區執行任務的alpha卻寥寥無幾。”
面前的年輕alpha眸子清澈透亮,他的制服嚴謹,目光堅定如初:“每天都有無數封求助信件被送往王城。這些好不容易在城市落腳的人們,他們的親人有的還在野外泥足深陷,無法脫身。甚至還有很多民衆,即使來到了王城,在賺取少得可憐的物資之後,拼着被感染的風險,也要回到沒有任何防護設備的小基地去,只因為他們的親人在那裏。”
帝國能做的,也就是将一些營養劑和防護服拜托這些alpha送出去,用以維持基地民衆的基本生存而已,再多的,也沒人願意去做了。
現在,因為異種的逐漸強大,防不勝防的異能也将這些昔日的最強者折磨得狼狽不堪,甚至現在,連找一名願意去野外的清障者都十分困難。
“您還記得嗎?在alpha護國就職宣言中曾經說過,凡是太陽能照耀到的地方,均是帝國的國土。凡是陽光下的民衆,都是帝國的子民。”墨晖吐出的字音低緩沉重,卻擲地有聲。
每一個alpha軍人對着帝國劍與玫瑰的旗幟宣誓時,都抱持着純摯的初心與向往。
但是卻被日複一日的享樂主義思維浸透,抛卻了他們的初心。
“是啊是啊,但是你現在看看,外面有陽光嗎?”
執法長官氣得胡子一翹一翹地:“現在內城的照明都是太陽燈!”
“那所有籠罩在陰雨中的民衆,就不管了嗎?”墨晖擡起眼,問得執法官啞口無言。
他們都知道要管,但是都無力去管。
他們只能希冀着:或許那些beta,那些被困在野外的、無力往大城市遷徙的民衆,都會有他們新的出路。
他們就在這個安全的堡壘裏就好。
這裏歌舞升平,奢華享樂,甚至他們還會因此受益。
無數流離失所的beta,都成了廉價的勞動力,他們不得不依靠出賣身體來換取生存物資,無助地、徒勞地抓取着一點點生的希望。
然而權貴的後代們呢?
他們将野外人人談之色變的感染當做一種時尚,為自己的精神圖景中出現新的有趣的玩意兒而相互攀比。
多麽可笑的世界。
多麽可笑的研究所。
面對外面的求助的平民,他們清除異變的緩釋劑少得可憐,然而卻又成箱成箱地搬運到權貴們的府邸中去。
所有分配的資源都被以各種各樣的名義瓜分掉。
他成為清障者,至少可以清清白白地得到屬于自己的那一份,那麽他想要如何分配,都是他自己的權益。
墨晖讨厭研究所,所以他不願意占他們一分的便宜。
“別說了,總之,我不同意。”唐明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你的申請無效,考慮清楚了再過來。”
“長官,我真的已經考慮清楚了。”
偏偏墨晖眉眼冷淡,他彎腰将弄亂的書桌收拾得妥妥帖帖,禮貌地将一份新的申請書再一次遞到了他的面前。
執法官:“……”
他有的時候就是拿這個人沒辦法。
在學院的時候,墨晖就是這樣,所有的老師都喜歡他,但是所有的老師也都想改變他。
罕見的天賦、俊美的姿容、顯耀的家世,卻偏偏執拗得過分。
墨修明上将曾經有多為他的兒子感到驕傲,此刻就多為他的兒子感到頭痛。
執法官搖了搖頭,無奈地簽上自己的名字:“我只祈禱墨上将不要殺了我就好。”
“您放心,我會親自和父親說明。”墨晖将申請書折好,收入懷中。
他的心情終于變得輕快了許多。
墨晖想,強壯的體質讓他能撐起足夠他在細雨中來去的精神力護罩。
既然不會被感染,那麽,他的緩釋劑就失去了用處。
或許,他可以将這些緩釋劑——
都給虞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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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交接事宜後,墨晖打開家門。
已經很晚了。
“抱歉……”
墨晖想說,他好像回來晚了。不知道他喝了營養劑沒有,就在冰箱最上層。
打開燈,房間裏卻空無一人。
桌面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小床也被收好。
床單鋪的整整齊齊,沒有一絲褶皺。
好像從來都是他獨自一人居住,沒有出現過任何不同。
墨晖将帶回來的兩罐啤酒放在小桌邊。
他還帶了一份炸雞。
因為第一次分化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但是,他想要為他慶祝的人卻沒有回來。
或許是什麽事耽擱了?
墨晖坐在床邊,等了很久。
街燈滅了。
所以……
是找到滿意的工作,不會再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