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末日中學》2
《末日中學》2
警局的工作很忙碌, 陳澄還是抽出時間和徐婷見面。
興人職高的案子很簡單，一個叫紀宣的女學生猝死在了學校裏，屍檢報告沒有任何異常, 家人也沒有異議。
猝死的事發生在學習壓力大的學生中也常見, 大家除了惋惜一下逝去的年輕生命, 這件事本該就這樣普普通通地過去了。
只是偏偏有人不認同這個結果。
陳澄眼神探究地看着對面的女孩。
徐婷低垂着眼睛, 看不清她的面容神情，整個上半身都緊緊繃住, 雙手交握摩挲着, 看起來很緊張。
陳澄耐心等待了半晌, 女孩終于開口。
“陳姐姐，我真的覺得……紀宣沒有死！”
“我看到她了，真的看到她了！”
穿着校服的女孩頭越來越低，肩膀顫抖着, 看起來激動極了。
陳澄立刻握住她的手, 安慰她鎮定下來。
“徐婷, 紀宣已經死了, 警方和家屬都确認了。”
“以後沒有人會欺負你了, 安心上學, 平時多和朋友家人聊聊天, 排解壓力。”
陳澄的眼睛是典型的三白眼，面無表情的時候看起來極其冷漠，哪怕她不做任何表情也經常會被人誤以為在生氣冷臉。
她極力把表情放柔和，安慰人是她最不擅長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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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婷是個可憐孩子，家裏貧困又遭受到小混混的校園暴力, 甚至不敢告訴任何人她被校園暴力的事情。
要不是排查到她和紀宣來往密切，又發現她身上不對勁的傷痕, 恐怕這孩子什麽都不會說。
陳澄想要把徐婷拉過來，手一用力，女孩寬大的校服袖子往上提了一截。
一時間，兩人的目光都盯着女孩手臂上露出的塗鴉。
陳澄一言不發，不顧女孩微弱的掙紮，擡起女孩的手臂湊近地看着。
“表、賤……這都什麽話！”
“還有人在欺負你嗎？”
年輕的女警員甚至念不出口那些惡毒的話，她不敢想象徐婷被人在手臂上寫下這些話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
徐婷終于擡起頭，露出一張普通而略顯怯懦的臉，眼神躲閃着。
“報警！這種事不能姑息，現在我們局對這個抓的嚴，你還有哪裏受傷t嗎？”
徐婷搖搖頭，垂着的手抓着校服，目光怯怯地望着陳澄，“沒、沒有，我沒有受傷，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紀宣，她、她——”
“她不重要，她已經死了。”
陳澄握住女孩含着的肩膀，目光直直地注視她，黑色瞳孔倒映着兔子一樣顫抖的女孩。
她以為徐婷因為紀宣的霸淩才會産生恐懼的幻覺，沒想到她現在還身處霸淩的旋渦裏。
“這種事不能忍耐，你報警讓警察姐姐來幫你，好嗎？”
陳澄摸了摸女孩的頭頂，一向淩厲的雙眸中裏帶着明顯的溫柔和關切。
徐婷沉默地看着警員的眼睛，像是有些走神。
半晌，她點點頭，緊緊拉住了陳澄的手。
“姐姐，那你要幫我啊。”
陳澄反握住女孩的手，“當然。”
*
安撫好徐婷之後，陳澄打開手機想要聯系許默然，忽然發現微博給她推送了葉依的消息。
剛剛面對徐婷的溫柔消失不見，陳澄眉宇緊鎖點了進去。
【葉依v：新游戲《末日中學》要和大家見面啦，這次換了上架的平臺，希望大家還能找到我的游戲呀~】
文字下面附了一張游戲海報。
挂着碎肉的血紅怪物仰頭張着滿是尖牙的大口，舌尖上盛放着一座搖搖欲墜的校園，到處是血污校園裏隐約可見幾個驚恐的小人穿着校服。
哪怕只是一張靜态的海報，她都能想象出來下一秒怪物就把學校一口吞沒的情景。
一刷評論區，已經有了上千條評論轉發。
【啊啊啊老婆終于帶着她的新游戲出現啦！】
【葉姐你是真賺錢了，這個海報質感堪比電影海報了】
【乙女玩家也要來嘗試葉姐的新游戲了，希望不要太恐怖！】
【看看葉姐這次的平臺，恐怖尺度說不定比前兩個大很多……】
陳澄仔細看了海報，這次的游戲平臺她有印象，是許默然經常玩的一個國外游戲平臺，在全球都很受歡迎。
等會叫許默然也給她下載一個吧。
“葉、依。”
陳澄喃喃着這個名字，眼底浮現迷茫。
自從李明珠的事件結束後，她就開始調查這個突然被指派來幫助他們的女人。
她到底是什麽人？她在李明珠的事件裏又做了什麽？
聯想到葉依游戲制作人的身份後，她以為自己找到了答案，葉依很可能是一個超級黑客之類的，利用高超的網絡技術幫助警局鎖定了嫌疑人，還協助了李正行找到龐強的具體下落。
可是還有很多疑點讓她不安，陳澄感受到一種超出她能力的失重感。
她忍不住關注起葉依，甚至連刑警少得可憐的空餘時間都拿來玩葉依的游戲——
為此她的男朋友可沒少抱怨。
陳澄可以從作品裏勾畫出背後創作者的形象，即便作品三觀不等于作者三觀，觀衆也可以從創作風格和細節感受到作者的影子。
她平常幾乎不玩游戲，但是葉依的游戲卻讓她很……舒服。
理性和感性兼具，這是陳澄從游戲裏讀到的葉依。
這次的游戲看上去也很有趣，陳澄罕見地共情到了之前許默然等待游戲發售的心情。
陳澄握着手機，天生冷漠的眼睛泛着奇異光彩。
她很期待葉依的游戲，以及繼續“閱讀”葉依。
夜晚。
陳澄今天回家比較早，剛好和許默然都不用值班
她把許默然拎到電腦前，要求他給自己下載某國外游戲平臺。
許默然對于女朋友突然邀請很是激動，懷揣着喜悅的心情到女友家裏才發現，居然是這個目的？
自己這個工作狂女友什麽時候對電腦游戲感興趣了？
他默默消化了自己毫無吸引力這個事實，躍躍欲試給女友安利自己喜歡的游戲。
陳澄對此搖搖頭，表示自己只想要玩葉依的游戲。
“行了行了，我看你真是移情別戀了。”
陳澄習慣了許默然愛開玩笑的說話風格，只是笑了笑。
兩人在不同部門，而且都很忙碌，陳澄又因為私人原因幾乎沒有剩餘給許默然的時間。
“等手裏的事都處理好了，我們就湊一天出去玩吧。”
陳澄望着男友生氣別扭的面容許諾着，然後就跟着男友研究起游戲平臺。
*
距離葉依上次發售游戲已經過去了将近三個月，葉依新游戲的海報突然空降。
買斷制劇情游戲的熱度一般來說下降的很快，但《和邪神戀愛的365天》的熱度竟然持續得還不錯，還有不少邪神玩家來給葉依新游戲加油。
邪神的熱度持續較長，一是葉依的文字劇情游戲在同類型裏算是自由度較高，玩家可以玩好幾個周目。
二是《和邪神戀愛的365天》的美術集周邊發售後，解鎖了一些可供玩家讨論的隐藏劇情彩蛋，比如只露出眼睛的boss的真實面目——
竟然是貌美小人魚！
擅長産出的乙女玩家僅僅因為這個隐藏的立繪就再次迸發出熱情，游戲裏對人魚邪神不多的描寫被重新挖出來，大家津津有味地進行二次創作。
游戲裏對于人魚邪神的留白正好方便玩家進行各種加工形象，直接成為了《和邪神戀愛的365天》超話最熱門的人物。
邪魅霸道的、嬌弱可憐的、為愛癡狂的……玩家們熱情地為貌美的反派boss設置了多樣的性格。
本來很喜歡逛超話的某位小富婆，在刷到了“當你撿回一只小人魚回家”以及“當祂來到現實”的同人文後，按着太陽穴緩緩退出了超話，決定這幾天都不逛了。
……祂再來現實一次？那種事情不要啊！
玩完葉依的游戲，李明珠玩其他游戲都莫名提不上興趣。
葉依的第三個游戲出的好慢啊，李明珠想，能不能讓爸爸再多打點錢催催啊？
女孩坐在游戲椅上百無聊賴地搖着雙腿。
李明珠當然知道正常的游戲制作周期是很長的，不過她實在有點被葉依充滿魔力的游戲寵壞了口味。
想着想着，小富婆又心血來潮地在微博搞起轉發抽獎，立刻有不少人響應。
*
放出海報的一周後，葉依的第三個游戲《末日高中》終于發售了。
葉依憑借兩個高質量游戲已經積攢了不少粉絲，不過翹首以盼葉依新游戲的不僅有李明珠這樣的粉絲，還有游戲同行們。
以及對葉依本人格外有興趣的人。
陳澄在辦公室裏悄悄打開了電腦，登錄了游戲平臺。
學生時代她連上課都不摸魚，沒想到現在她會在工作時間偷偷打開游戲。
和她一樣卡點打開葉依新游戲的玩家不少，即使新游戲換成了國外游戲平臺。
“生存、建造、模拟……”
陳澄看着這些陌生的游戲标簽，毫不猶豫地花了40元買下游戲——定價比之前的兩個游戲貴上一倍不止。
她沒有打算摸魚玩游戲，只是想游戲出來就先買了，剛好晚上不值班可以回家玩。
就看一下，陳澄告訴自己。
鼠标點擊開始游戲，黑色屏幕上鮮紅的字體顯示《末日高中》加載中。
畫面漸漸由暗轉明，入眼是一個平常的教室。
黑板上寫着複雜的數學公式，桌椅上擺放着學生們的雜物，有課本有零食，還有搭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
窗外則是藍天白雲，青蔥樹木，看起來幸福又安逸——
如果不是這個教室裏到處散落着血跡和殘肢，靠近走廊的玻璃窗戶上印着淩亂的血手印，陳澄覺得自己隔着屏幕都能聞到那股血腥味。
職業習慣引導着她好奇地打量這個教室。
“發生的很突然，沒有全屍，難道怪物……”
屏幕突然跳出提示，打斷了陳澄觀察的目光。
【随機NPC正在生成，請玩家注意存檔~】
畫面裏一下子跳出三個像素小人，站在狼藉的教室中央，腦袋上全都頂着大大的問號和感嘆號。
【請注意，即将進入教學環節~】
陳澄正想着繼續點擊，眼睛的餘光瞥到一條消息跳出來。
她立刻站了起來，想起自己原本只是想要看一眼而已。
而且她今天還有事要做。
陳澄稍微整理了着裝，她拿起手機走出辦公室，拐彎走進了另一間房間。
幾個穿着校服的學生圍着一張方桌坐着，方桌的一邊幾個學生臉上還挂着嘻嘻哈哈的笑容，另一邊則孤零零地坐着一個含胸駝背的女孩。
“喂，你就是徐婷找來的警察？”
“還是女的啊哈哈哈哈。”
身體高壯到完全看不出是高中生模樣的男生嬉皮笑臉地問。
陳澄瞬間冷下臉，她的身高接近一米八t，三白眼淩厲地緊盯坐着的高壯男生，一言不發。
反而是男生在她沉默的審視中收斂了表情，不自然地低下頭。
男生旁邊妝容精致的女生突然發話。
“警察姐姐，我們真的沒做什麽過分的啊。”
“在徐婷身上畫畫是我們做錯了，我看她喜歡畫畫嘛，我們就開個玩……”
在女警員面無表情的注視下，女生辯解的聲音越來越小。
“根據調查，你們的行為确實構不成犯罪。”
幾個學生彼此默契地看了對方一眼，徐婷低着頭，存在感極低。
“但你們這是在法律的邊緣挑戰，如果你們繼續這種不懷好意的玩笑。”
“下次就不是調解那麽簡單了。”
學生們乖乖地點着頭，陳澄的目光看向徐婷，女孩沉默地別過頭。
陳澄握緊了制服下的拳頭，根據法律她也只能做到這個程度。
作為警察，她對于法律無法審判的傷害也經常感到無能為力，不過這次的調解驚動了學校和家長，這群學生應該會被管束住。
陳澄和其他警察講了一通道理，讓這群學生給徐婷正式道歉，并寫檢讨書。
最後，她緊緊握住整場調解都異常沉默的徐婷的手。
“以後有什麽事就告訴我，如果他們還敢欺負你，我直接到你們學校教育他們。”
穿着寬大校服的小個子女孩忽然仰起頭，過黑的眼瞳顯得有些空洞。
“我相信姐姐。”
徐婷深深地看着她，讓陳澄的內心有些難受。
目送學生們離開後，陳澄心情複雜地走在通道裏，突然被熟悉的聲音叫住。
“陳警官，怎麽啦？”
她回頭，原來是許默然啊。
年輕男人似乎看出她的心情不好，同她故意說點玩笑話，插科打诨着。
只是兩個人都還有工作，陳澄和他待了一會，就朝着他勉強笑了笑，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她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拿起手機打開和徐婷的聊天框，打了幾個字又全部删除。
陳澄的目光看向電腦，游戲屏幕還亮着，她握着鼠标打算叉掉游戲——
“咦，怎麽還多了幾個人？”
她記得離開辦公室前，教室中央只有三個穿着校服的npc小人。
現在突然多了五個？
【教程開始，請玩家選擇一個npc操控~】
陳澄實在有些奇怪，她嘗試點擊了裏面最小個的NPC。
游戲畫面突然放大，陳澄終于能夠看清這個被她選中的NPC。
雖然是稍顯簡約的像素畫風，但是人物很精致又有特色。
被選中的NPC女孩勾着背脊，有些含胸駝背，看上去非常不自信。
黑漆漆的眼神沒有神采，似乎在沉默地望着屏幕外的玩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