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
二十六
自從夏曉雪受傷的事件之後, 董坤忽然察覺，自己長久以來忙于做生意，疏忽了對兒子子辰的陪伴。
于是他忽然奮起想要做個好爸爸, 周末推了應酬, 準備帶兒子出去玩兒, 卻意外地慘遭兒子拒絕——
“爸爸, 你說你要帶我去游樂場？嗯……還是算了吧，讓叔叔帶着我玩兒, 挺好的。”子辰這麽說。其實他心裏打着小算盤呢：只有跟着叔叔出去玩兒, 才能和靜怡碰面啊。
然後董坤又雄心壯志地要想管管兒子的功課, 他特意取消了視頻會議, 端坐在兒子的小書桌前翻開他的作業本, 卻只看了幾行字就覺得猶如天書——
“爸爸, 你不用管我的功課。數學題有規定格式的, 你又不懂，我自己可以完成的。”子辰這麽說。的确，就憑他的聰明勁兒, 哪兒還需要爸爸操心啊。
然而董坤不甘放棄，又激情昂揚地想要參加兒子的家長會, 卻依舊慘遭拒絕。而這回拒絕他的人是董晟——
“哥，你說你要去參加家長會？不用了吧, 你大概連子辰的教室在哪兒都搞不清楚呢。讓我去就行。”
董坤還是想燃燒一把父愛, 就說，“我的确搞不清楚，但問一下就知道了啊。我畢竟是子辰的爸爸, 總該和老師多多溝通孩子的情況。”
董晟哭笑不得，“哥, 真的不用。班主任蔣老師早就習慣了有事兒聯系我。讓我去就行。”
董坤見狀，這才後知後覺地回味過來，“哦……哦，我明白了。”
董晟嘿嘿一笑，“明白就行。看破不說破。”
畢竟家長會對董晟而言，意義重大，他和韻怡就是由此認識的。況且關于這次的家長會，他倆早早就打了個賭——
這學期，苗苗小學要參加全市統一測試，包含語文，數學，英語和體育學科。對此，老師們紛紛如臨大敵，近來已經帶着學生進入全面複習狀态，往年慣例的期中階段家長會也t延期到了測試之後。
為了鼓舞士氣，蔣老師一早就宣布，四門全部拿到“A”的學生可以獲得“學習之星”的榮譽稱號。蔣老師連獎牌都買好了——好大一塊金光燦燦，如同向日葵一般的獎牌，一拿出來就引得學生們贊嘆一片。
“今天蔣老師遇到我，讓我給靜怡多多複習，她很看好靜怡能拿到‘學習之星’……”約會時分，董晟原本正開車載着梁韻怡兜風，但不知不覺車就停在了僻靜處。兩人索性就坐在後車座上閑聊，韻怡靠着他的肩膀道，“但是蔣老師提醒我，靜怡的語數英不在話下，但體育稍稍弱了一些，尤其是跳繩這一項，成績總是介于A和A-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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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辰的體育倒是穩紮穩打，但是近來數學有些飄了，時不時地犯點粗心錯誤。”董晟邊說邊攬過她的肩膀輕輕一吻。四下昏暗，于是嘴上的觸覺神經越發敏感，那濕潤而柔軟的相碰簡直令他沉醉不已，“你覺得，子辰和靜怡，誰能獲得‘學習之星’？”
韻怡被他圈在懷裏，“我可是梁靜怡的姐姐，我當然信靜怡。”
“那我是董子辰的叔叔，我也信他。”他戀戀不舍，吻過又吻，意亂情迷之間，他忽而心生一個主意，“不如，我們打個賭？”
“什麽賭？”她的雙手輕輕撐在他胸前，紅着臉問。
“如果子辰拿到‘學習之星’就是我贏了；如果靜怡拿到，就是你贏了。如果誰都沒拿到，就不分輸贏。”
“那賭注是什麽？”她輕輕喘息着問。
“贏家可以提一個要求，而輸家就得願賭服輸。”
梁韻怡眨了眨眼，“……我怎麽覺得，你沒安好心？”
董晟于是哈哈大笑，捧着她的臉龐又是一陣親昵。
……………………
于是為了這個賭約，董晟這個叔叔完全越俎代庖，取代了子辰老爸的位置，全方面帶領他複習迎考，不僅每份作業和試卷都親自過目，額外買試卷抓差補漏，遵遵叮囑他改掉粗心的陋習，連體育也毫不放松，無論是跑步還是跳繩，每天都得紮紮實實地練上一輪，直練得子辰大汗淋漓。
子辰本就優秀，經過一周的特訓，更是胸有成竹——
好吧，胸有成竹的其實是董晟，自信滿滿的已然開始幻想贏下賭約之後的種種了。然而等測試結束之後，坐在家長會上的董晟卻錯愕地聽見蔣老師宣布，獲得“學習之星”的同學是——
“是梁靜怡同學！她是本班唯一一位四門學科全部得“A”的同學，恭喜恭喜。”
而梁韻怡顯然愣了一下，才微笑着在一片雷動的掌聲中起身示意。
………………
這天回到家後，董晟一把拉住正想往卧室裏鑽的子辰。
他看着子辰的眼睛溜溜兒一轉，頓時心下明白了三分，“董子辰，老實交代，你的體育只拿了“A-”，是怎麽回事？”要知道從一年級開始，子辰的體育就從來沒下過“A”。
“額……測試跳繩的那天，我一不小心被繩子絆到，就摔了一下，沒能發揮好！”他說得極為誠懇，簡直擠眉瞪眼，字正腔圓，卻反而越發顯得心虛。
董晟于是狠狠捏了把他的小臉蛋兒，都快捏成餃子皮了，子辰這才求饒地坦白從寬，“叔叔，我說我說……我是故意摔一下的。”
“為什麽？”董晟苦笑道，“是為了靜怡？”
“你怎麽知道的？”
“你還能為了誰！”
“……那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幹嘛呀。”子辰讪讪一笑，“上次競選優秀組長的事兒，是我連累了靜怡。所以我心裏一直很愧疚。這次我看出來了，靜怡很想拿到‘學習之星’，她說那個獎牌特別漂亮，她很喜歡。所以我就……稍稍，讓了她一下下……但你別告訴她啊，千萬千萬別告訴她！她要是知道我是故意讓她的，肯定得生氣！”
“你小子還真偉大啊。”董晟無奈地笑了，“只是叔叔我被你害慘了。”
“為什麽？”子辰問。
于是董晟便把賭約的事兒告訴了子辰，子辰錯愕地張了張嘴，又問，“那叔叔，如果你贏了梁老師，你想提什麽她不能拒絕的要求呢？”
“額……”董晟一怔，輕輕咳嗽一聲，“我其實也沒想好，就想着先贏了再說，哪知道你這小子給我掉鏈子！”
子辰看着叔叔的臉居然微微紅了，忽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哦！我知道了，叔叔，你……你！”
“什麽，你知道什麽了？”董晟大驚失色，現在的孩子雖然早熟，但不至于全熟吧。
只見子辰激動地一拍大腿，“你是不是想趁機對梁老師求婚？讓她不能夠拒絕你！”
董晟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捂住了臉。但其實，他并不是沒想過‘求婚’，确切地說，和梁韻怡在一起的每一個溫馨的時刻，他都會自然而然地想要永永遠遠地擁有她。
“叔叔，”子辰頓時緊張起來，“我是不是做錯了？我破壞了你的求婚計劃？”
“不，不是的……”董晟回過神來，“梁老師大學都沒正式畢業呢，求婚還太早了。”
子辰好似松了口氣，“那叔叔，等你要求婚的時候我再發力，好不好？到那時候，我一定不會再退讓，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好呀，一言而定。”董晟笑着，摸了摸侄子的腦袋。
………………
于是乎，情況逆轉。信心滿滿制定了賭約的董晟，眼下卻反而成了輸家，得聽從梁韻怡提出的要求，不容拒絕。
他倒是很好奇韻怡會提什麽要求，千想萬想，沒想到這天晚上，梁韻怡帶着一只大袋子，拉着他進了咖啡館的包廂，随即從裏面拿出幾個小飯盒，笑吟吟道，
“願賭服輸，現在就請你把這些我做的菜吃光光吧！”
董晟詫異，“這幾個菜，都是你做的？”
“嗯……”梁韻怡點頭，“蘇蘇和彭飛愛得難分難舍，已經計劃一畢業就結婚了。彭飛近來實習很忙，日夜颠倒還總是吃外賣。蘇蘇就學着做家常菜給他吃，于是我就跟着她一起練練手，還挺有趣的。你嘗嘗？”
董晟不禁心下感動，忙不疊打開飯盒蓋子，卻立刻面露難色，“……韻怡，這是什麽？”
“這是魚香茄子啊。”
“哦……那這盒裏面的是？”
“麻婆豆腐，很開胃的。”
“嗯……那麽這個是？”
“這你都不認識了？這是番茄炒蛋啊！”
“……是，是嘛……”
“別愣着，快嘗嘗啊。”韻怡催促，殷勤地遞筷子給他。
盛情難卻，尤其是心愛女友的盛情。董坤只得小心地夾了幾筷子一一送入口中，随即硬生生地吞下，喃喃道，“果然是，願賭服輸……”
梁韻怡一怔，“怎麽，很難吃嗎？我做完之後還沒嘗過，因為蘇蘇說……”
“她說什麽？”董晟還在不停地吞口水，指望口水能沖淡嘴裏那奇奇怪怪，不辨鹹甜的味道。
“蘇蘇她……”梁韻怡忽而狡黠地笑了，秋水盈盈的眼睛眨呀眨，“她讓我千萬別嘗，因為萬一很難吃的話，我說不定就一時心軟不拿給你吃了。而她做完之後也一口沒嘗，當場就全部端給彭飛了。”
“請問，彭飛現在還活着嗎？”
“當然……”她伸手捶他，“雖然吃得很勉強，但彭飛活得好好的。彭飛說，不管做得好不好吃，只要是蘇蘇做的，他都要吃光光。”
董坤于是醍醐灌頂，“哦，我聽懂了。這就是你一口不嘗，就拿來給我吃的原因。女人之間可怕的攀比心喲。”
“那你吃嗎，吃嗎？”梁韻怡嗔道。她難得嬌蠻的一面，簡直讓董晟把桌子吃下去都甘願。
“你先給我倒杯水，多倒點兒，我一定能吃完。我可不能輸給彭飛，也不能讓你輸給蘇蘇！”董晟甚至悲壯地挽起了袖子。
梁韻怡于是哈哈大笑，她伸手勾住了董晟的脖子，湊上去吻住了他的嘴唇，“夠了夠了，我可不想看着你把自己吃進急診室……”她羞澀地輕輕啄他，換來了董晟肆無忌憚的熱吻，深吻。他摟着她，緊緊按在沙發上，陷入沙發內。唇齒摩挲之間，梁韻怡好不容易仰頭喘口氣，輕嘆一聲，
“天吶，這味道好像真的很難吃……我是不是放錯了調料……”
然而董晟全然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又執着地欺身上去，咬在她耳邊低語道，“真的很難吃，太難吃了，所以……乖，讓我得多吻你一會兒……”
“別……嗯t……”她不受控制，身不由己。被吻到渾身酥軟，大腦缺氧之際，她如同踩在雲端，不假思索道，“那以後可怎麽辦呀？”
“什麽？”他換了陣地，來到她的脖頸繼續耕耘。
她怕癢地縮了縮脖子，半閉着眼眸脫口而出道，“那以後結了婚，天天得吃我這麽難吃的菜，你可怎麽辦呀……”
霎時間，他的動作停了。而她的理智回歸，也瞬間尴尬地坐起身，臉頰通紅，說話結巴，“我……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他低頭凝視着她。
“啊呀，我……還不是因為蘇蘇，她成天念叨着和彭飛結婚的事兒，所以我也耳濡目染地跟着想了想……
“所以，你也想過？”他問她。
“嗯……”她咬着嘴唇不說話。她當然想過，每個陷入熱戀的女孩兒，婚姻自然是遐想中必不可少的一環。只是她才不好意思明說呢……等等……他剛才說什麽……
他說，你‘也’想過？
梁韻怡仰頭望着他，“你，也想過？”
董晟握住她的手，“當然。不止一次。”
他們彼此凝望，氣氛竟比方才熱吻時更加濃烈。梁韻怡心跳如鼓，簡直呼之欲出，她慌忙側過身子，“啊呀，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回家了。”
“韻怡，”董晟卻捉着她的手不放，冷不丁道，“嫁給我吧。”
…………
當然，這場突如其來的求婚，并沒有得到回應。梁韻怡如同個大番茄般地站起身，“喂喂，明明是我贏了賭約，怎麽變成你提要求了？”
董晟這才冷靜下來，他當然明白眼下并不是求婚的好時機，韻怡甚至還沒畢業呢。于是他輕笑一聲，“好。那下一次的賭約，我勢在必得。”
“哼，那就下次再說，”說罷，她背起包一溜煙兒地逃回家去了。
………………
這一年六月，某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恭喜梁韻怡終于正式從X大學畢業了。
她興致勃勃地與朋友們在草坪上合影留念，而梁家父母則等候在草坪的另一邊，身旁還站着身為男朋友的董晟。
董晟頗為緊張，這是他第一次正式會見未來的岳父岳母。然而緊張的可不單單是他，梁韻怡一邊拍照一邊也牽挂着那廂的情況。
待到所有紀念照拍攝完成，她忙不疊地回來，趁着父母與蘇蘇的家人寒暄之際，她默默挪到董晟身邊，問他，
“我剛才看見，你和我爸媽聊了很久啊。你們都聊了什麽？”
“你爸媽問了我一些常規問題，例如年齡，學歷，工作，家庭情況等等。”董晟道，低頭看着女友穿學士服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沒別的了？”她揚眉，“你沒對我爸媽亂說話吧？”
“我能亂說什麽呀，”董晟笑了，決定逗逗她，“哦，對了。我和你父母還聊了聊，關于我們上次的賭約。”
“什麽？”梁韻怡大驚失色，“你聊這個幹嘛呀？”
“只是自然而然聊起的。”
“那，你們具體聊了什麽？”梁韻怡急得龇牙，她可不想一回家就被盤問個不停。
“就聊了賭約啊。”董晟還裝傻充愣。
“不行，你得老實交代，一字一句地交代，連标點符號都不能漏！”
董晟這才笑了，輕輕攬住她的肩膀道，“怕什麽，我有分寸。我只聊了賭約裏能告訴你父母的內容——我說，我和你打賭，子辰和靜怡誰能獲得‘學習之星’，最後靜怡争氣，讓你贏了。”
梁韻怡眨眨眼，“……沒別的了？”
“沒了，畢竟……”他俯下身，湊在她耳邊，呢喃道，“畢竟賭約的其他部分——例如那天在包廂沙發上的種種，又例如他們女兒幻想着嫁給我後天天給我做難吃的飯菜，我覺得還是不告訴他們為好……”
“哼，算你識相。”梁韻怡耳根子一酥，卻還嘴硬道，“明明你也想過要和我結婚的事兒。而且那天你還主動向我求婚了，是我沒有答應好不好！”
“哦，的确！”董晟揚眉，“我現在想來仍然覺得很傷心，那我得和你父母好好聊一聊賭約的延伸部分了……”
“啊呀呀，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你你快回來！”
……………………
